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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人推荐,步步高升

1926年10月到1927年2月,上海工人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举行了反对北洋军阀,响应北伐军的第一、第二次武装起义。

这些武装起义展开之时,部分上海流氓帮会分子乘机进行破坏捣乱,有的无业流氓冒充工人纠察队,胡作非为,败坏工人纠察队的名声;有的受外国资本家的雇佣,充当武装警卫,镇压工人;上海商业联合会中的帮会分子甚至明目张胆地把工人浴血奋战缴获的枪支抢夺而去。

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号称上海滩上的三大亨。上海总工会成立后,他们利用在各工厂中的徒子徒孙暗中监视工人,刺探工运情报,破坏工人运动。

中共浙江区委对此十分重视,并在1926年下半年专门开会讨论对策,决定先礼后兵,派汪寿华作为上海总工会的代表和杜月笙等人进行面对面的谈判。

汪寿华,1901年生,原名何纪元,字介尘,五四运动中改名何今亮,后又改名何松林。浙江诸暨人,1917年考入杭州第一师范。五四运动期间为学校学生运动的骨干。1920年下半年到上海外国语学校学俄文。1921年4月去苏联学习,因交通阻塞,留伯力、黑河等地,曾任赤塔远东职工会中国工人部主任和海参崴工人苏维埃委员。1923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25年五卅运动爆发后回国,在上海任中共江浙区常委,代理上海总工会委员长,一直从事工运工作。

早在1925年领导“五卅”运动的时候,汪寿华与杜月笙打过几次交道。因为杜月笙想操纵工会,作为将来和洋主子讨价还价的一颗筹码,所以,他对“五卅”工人运动给予了一定的支持。汪寿华从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与敌进行斗争的角度出发,和杜月笙交上了朋友。

杜月笙呢,他在与汪寿华的交往中,发现这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思维敏捷,作风果断,有魄力,讲义气,在工人当中很有威望,不由得敬重几分。他说:要在上海滩上混,就离不开同工人打交道的事。要打交道,就得有能拉得起工人的熟人。这位汪委员长正是用得着的一把好手。所以,从那以后,杜月笙对汪寿华十分客气。

1927年2月28日,杜月笙以法租界总巡代表的身份会见了汪寿华。此时,正值上海工人第三次武装起义的前夕,中共领导人周恩来、罗亦农、赵世炎等人已就起义做了周密的部署。他们与已经占领上海南部龙华的北伐军白崇禧部队联系,再三力请他们出兵,来个内外夹攻。白崇禧却拒绝出兵,原来他已接到蒋介石拍来的密电:“为避免同各国在沪军队发生冲突,兄等缓攻上海……”

白崇禧不愿出兵,中共方面也不强求,起义指挥部对沪宁铁路工人做了很多工作,约定同时罢工,切断北洋军阀张宗昌对孙传芳的援兵。为了实现预定计划,拉拢杜月笙也成了部署之一,于是,汪寿华与杜月笙在上海进行了一次协作谈判。

“杜先生,您是上海滩知名人士,懂大体,识大局,为人排忧解难,扶困济贫,本人一向敬佩。”

在沙发上坐定,汪寿华先来一番客套。几句话一捧,杜月笙飘飘然起来,嘴上却说:“不敢,不敢,过奖了。”

“现在的形势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汪寿华继续说,“军阀孙传芳的末日到了,另一个军阀张宗昌也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了,要不了几天他们就要统统完蛋。上海滩上的毕庶澄,就更不在话下!过几天,上海便要回到老百姓的手里。在这紧要关头,希望杜先生要深明大义站在老百姓一边,反对军阀。”

“这些军阀,人多枪好,工人行吗?会不会是鸡蛋碰石头?”杜月笙担心地问道。

“这个,杜先生甭担心,我们可以动员上海七八十万工人,对付几万丘八老爷,毫无问题。要说鸡蛋与石头,我们动员起来的人民才是真正坚如磐石的大石头哩!再说,北伐军薛岳的部队已经占领了龙华……”

“真的,薛岳部队到了龙华?”这个消息,使杜月笙十分震惊,他想,真得好好考虑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那还有假?现在孙传芳的部队,已龟缩在闸北、吴淞、南市等地,我们可以来个瓮中捉鳖,关门打狗。”

“那我能为你们做点啥呢?”

“杜先生是个爽快人,我就直话直说,请您做好三件事。”

“哪三件?”

“第一,请你们手下的帮会兄弟,保持中立,不要为虎作伥;第二,不要阻拦法租界工人罢工与出租界;第三,据我们了解,您同张宗昌派来协助李宝章防守上海的毕庶澄有点交情,要把他笼络住,搞得他晕头转向。”

“好!”杜月笙一拍胸脯,爽快地答应,“汪先生请放心,我杜某一定尽力。不过,这第三件事,我要同金荣大哥、啸林二哥商量着办。我不是卖关子,而是想把事情办好!”

“一言为定,请多关照!”汪寿华两手一拱,作别而去。

汪寿华前脚出了大厅,秘书翁佐青后脚就进来了。他附在杜月笙的耳边,悄悄地说:

“刚才黄老板来电话,说有紧急事情,要您去钧培里一趟。”

“备车。”杜月笙急忙上楼去换衣服。

当他换好衣服,正要下楼时,秘书邱访陌又进来了。

“杜先生,有人送来一封急信。”

“什么急信?等我从黄公馆回来再说。”

“送信的人说一定要请杜先生立刻看信,他是从浙江火速赶来的。”

“那好,您念吧。”

邱访陌展开纸,念道:

镛兄台鉴:

自浦江码头一别,不觉近二年矣!兄贵体可安,合宅无恙?念甚!弟此次南来投军,承蒙兄为之臂划介绍,得入黄埔军校五期学习,尔后转入六期骑科。

去年7月1日,此间国民政府宣言北伐,弟接蒋校长手谕,随东路军北上,听候差遣,入闽赣,转而入江浙。原欲一至沪上,即登贵府为兄请安,同时亦相商有关事宜。不料顷得校长面谕,命弟潜去武汉一探虚实,故不能造府问候,叹叹!今特派自己人持信见兄,书不尽言,由来人转告要事一二件,望兄早做定夺。

即颂

大安

弟笠顿首
民国十六年二月二十四日

杜月笙听完,急忙把信要了过来。他仔细地看了一遍,“是他,是雨农!”他惊叫着,“送信的那位先生呢?”

“在客厅里。”

“快请他到书房交谈。”

杜月笙来到书房,秘书已将信使领进其中。略事寒暄,那人便说:“杜先生,我北伐军在蒋总司令的领导下,势如破竹,孙传芳的军队节节败退。现在,何应钦部已逼近宜兴,白崇禧部已接近上海,先头部队薛岳已占据龙华。戴先生让我告诉杜先生,要杜先生凭自己在上海的声望,与北伐军配合,早日把毕庶澄等人逐出上海。”

“好,你尽管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的。邱秘书,叫厨房好好招待这位先生,送他一百元路费,代我写封回信给雨农。我这就去找黄老板商量有关事宜。”

临走时,杜月笙又让万墨林派人去通知金廷荪和顾嘉棠,“三鑫”公司的款子,凡被孙传芳的人占用的,立刻收回,并且停止再赊烟土给他们。

汽车急速地向钧培里驶去,杜月笙靠在座位上,戴雨农的影子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之中。

那是1924年秋天,杜月笙才搬到华格臬路不久,江肇铭突然打来一个电话,说赌场抓到一个玩假骰子的,弟兄正要废他,他却说是杜先生的朋友,要见杜先生。

杜月笙说:“问问他,叫什么?”

江肇铭说:“他不愿说,说杜先生一见,自然认识。”

“那好,带来吧!”

江肇铭半小时后把一个瘦高个子,长着一张马脸的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青年带了进来。杜月笙一见,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

“你是谁?我怎么不认识你?”

“不认识?那你该认识这副对联吧?”瘦高个子指了指大厅正中板壁上悬挂的对联。

春申门下三千客

小杜城南五尺天

饶汉祥撰赠

杜月笙悠闲地回头看了看墙上,笑了笑说:“我学问不高,这几个字别人送我的,只是认识,不知先生此言何意?又与我认识你有什么关系?”

“杜先生仅仅是认识字?”

“当然也认识人。黎大总统和饶秘书长都与我有交情,难道先生也与他们有故?”

“惭愧!我既不认识黎大总统,也不认识什么饶秘书长。我是说,既然杜先生认识这字,那是最好不过。小人不才,这几个字吗,倒也认识。”

他要了一杯水,缓缓地呷着,不紧不慢地说:“这‘春申门下三千客’是不是说杜先生特别喜爱人才,气度比得上战国时代的楚国春申君?”

杜月笙未置可否。

“至于下联‘小杜城南五尺天’,是不是说唐代长安南郊的杜曲,住着大量贵族?他们钟鸣鼎食、门第高华,显赫的气势离天只有五尺。如今的上海滩,杜先生也是这样的人,我说的对不对?”

“哪里哪里,先生言过啦,请问先生尊姓大名?”

“小弟现在和杜先生没发迹时一样,姓不尊,名不大,姓戴名笠,字春风,号雨农。自认为自己有点手艺,今天想到杜先生门下讨一口饭吃。”

“戴先生客气,但不知这些年戴先生在哪儿发财,又有些什么手艺?”

“杜先生既然有兴趣,且听我慢慢道来。”

原来,混到二十来岁,戴笠混出了一些名堂。其中骰子玩得神出鬼没,两颗骰子在手,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掷出自己需要的点子来。所以,赌钱时,他总是赢。上当受骗的人越来越多,他的冤家对头也愈来愈多。

后来,几个对头暗中联合起来,抢过戴笠的一副骰子,用刀劈开,那里面和外面完全一样。

“怎么样?我戴雨农就是手艺好点,你得服,不服不行!”

那几个对头十分气愤但拿他却无可奈何。

第二日,戴笠依旧在赌场里赌得兴高采烈,却不料那几个对头又来了,他们不容分说上前,两个人把戴笠推到一边,两个人抢过骰子,在桌上摆正,一刀劈下。

骰子裂作两半,里面的铅露了出来。其实,这些对头趁着混乱时把原先戴笠的骰子换下,换上了灌铅骰子。

输钱的人一听,纷纷前来讨还赌本,戴笠身上纵有一百张嘴也难以说明白,只好逃出杭州,来到上海。

戴笠在上海滩转了几日,跑了许多娱乐场所,最后觉得还是赌场是自己的用武之地。

开始,他混迹一些小赌场,每日赌上几把常常赢个三十四十,时间一久,他就觉得不过瘾,最后鼓起勇气,撞进了江肇铭管的豪华夜总会。

开始,戴笠倒还能控制住自己,每天赢个千儿八百的就走;几天后,胃口又大了,不赢上万,决不离开。

出事那天,戴笠一大早就进了赌场,到了下午,赢的钱已超过二十万,却依然不肯离开。

此时,来了几个大汉,狠狠地把戴笠推到了一旁。

“你们不要换骰子,不要换!”当戴笠从豪赌中清醒时,那些人已举起了刀,一刀下来,骰子劈作两半,骰子里面的铅露了出来。

明明冤枉,戴笠却无法说清。

于是,他想到一句话:“阎王好见,小鬼难求”,便提出:“我要见杜先生。”

“杜先生哪有功夫见你这种无赖!”

“放你妈的臭屁,杜月笙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要去问问他,为什么要你们这些没本事的杂种,只会栽赃陷害人!”

江肇铭一听,只好给杜月笙打了电话。戴笠把来龙去脉说完后,指着那墙上的对联说:“杜先生的这副对联,还是撕下来擦屁股吧,省得丢人现眼!”

“惭愧,惭愧!杜镛不才,用人欠妥,让戴先生受委屈了。”

杜月笙抬头看了看坐在大餐厅东角落的账房桌前的杨渔笙吩咐:

“关照厨房送酒送菜来,我要向戴先生赔罪几杯!”

杜月笙一声吩咐,不到半小时,一桌丰盛的酒菜端了上来,由戴笠自己挑选。佣人在一只瓷杯里,斟了半杯法国香槟,放到杜月笙的面前。

戴笠自己动手,倒了一大杯茅台,两人对饮起来。

酒过三巡,戴笠面红耳热。

杜月笙说:“雨农老弟,能否现在露一手,让我杜镛长长见识?”

“可以。”

“那好。”杜月笙回头招呼一下杨渔笙。

“不瞒杜先生说,要是我自己用熟了的骰子,你要几点我给你。至于从没用过的骰子,我得要先熟悉熟悉。”

“行。这几副你先试试,若好,就带走吧。”

佣人取来一只三寸见方的描金镶红木盒子,揭开上盖,在红丝绒上,嵌着三副红黑色的象牙骰子。

戴笠抓了一副在手里摩挲了一会儿,而后先取一粒在自己掌心上滚了几下,又取另一粒滚滚,用右手食指与大拇指捻了几番,之后又放在桌面上试了试。这么磨蹭了老半天,才抬起头来问:

“杜先生请要个点吧!”

“好!”杜月笙摸起筷子,把自己面前的东西推了推,理出空地来,然后说,“来个六六大顺吧!”

“来啦!”

只见戴笠抓骰子在手,握成虚拳,在空中晃了晃,到杜月笙面前的桌子上一放,两粒小骰子飞旋起来,先是一粒停了下来,朝天而显出了红心梅花五。另一粒还在转着,戴笠在一边叫着:“独头一!”

说也怪,那飞旋着的小玩意仿佛听到了口令,立刻转出了红一,停了下来。

杜月笙点点头,“好手段!”他随手又从盒子里抓了两颗骰子,递到戴笠面前,“换一副试试看。”

这次戴笠只是把两只骰子在手中捏了捏,往空中抛了一下,接在手里,说:“请杜先生再要个点吧。”

“来个九九长寿。”

“来啦!”

戴笠一撒手,两只骰子在桌上飞转起来,不一会儿,一颗骰子停了下来,是红心梅花五,另一个骰子也转慢了,看面子,也是红心梅花五,杜月笙正想说“不灵了”,却见这颗骰子碰了先前的那颗骰子停下来,显出红心梅花五,但把先前的那颗骰子碰翻了个身,显出了一个四点。

“果然是身怀绝技!”杜月笙嘴里赞道,心里依然有些不放心,“能不能掷个最小的点呢?”

“离手!”戴笠一扬手,两个骰子旋转起来,最后一起停下来,都显出了一点。

杜月笙微笑着点点头,“行了,行了,可以说出神入化了。”

他起身在房内踱着,觉得眼前这青年脑袋灵、手段活、气魄大,气度不凡,将来绝不是等闲之辈。

“杜先生,让我到江肇铭那儿去混一碗饭吃吃吧!”

“瞎讲!”

“我说的是实话!”

戴笠站了起来。杜月笙上前,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下。

“雨农,我比你大几岁,你听我一句话。你是身怀绝技,但这种‘技’到底只是雕虫小技。靠这种戏法吃一辈子活一生,有什么大出息呢?你脑子转得快,手段活,干起事来有种汉子气,我劝你还是从长计议,从大处着眼,成大事业。”

“杜先生有所不知,我现在是个穷光蛋,乡巴佬出身……”

“穷光蛋,出身低微怕啥?”

杜月笙打断了他的话。

“自古天下英豪,有几个不是穷光蛋,有几个出身高贵的?远的不说,这十里洋场的人上人朱葆三、虞洽卿、黄金荣、地产大王哈同,哪个不是穷光蛋?英雄不怕出身低!我杜月笙当年无爹无娘,穷得连裤子都没有,现在怎么样?只要有胆略、有智慧,抓住机遇不怕苦,就能改变自己。相反,那些公子哥儿、书呆子屁用没有!当然,我不是说读书人没有本事,读书人往往有大本事。我就是当初书读得太少,所以才只有现在的本事。不过,有不少读书人,我是能让他们为我所用的。”

杜月笙越说越激动,走到戴笠旁边,拍拍戴笠肩膀,恳切地嘱咐:“雨农,爹娘没给我们什么财富,但给我们一个好脑袋,这比什么财富都强。要干,干出让世人都为之惊叹的事业来!”

“杜先生,我戴笠活到二十八岁,还没有一个人对我讲这样的肺腑之言,我会去干的,不当成功,也当成仁,不然,我对不住你的看重!”

说到这里,他站起来,抓住杜月笙的手,“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有什么话,你直说好了!”

“我戴笠不知天高地厚,今天冒犯之处,望杜先生不要往心里去。”

“哎,此言差矣。你谈不上冒犯我。”

“我戴笠在社会上也闯荡十几年了,还从没遇见过像你这样提得起、放得下、大开大合的人物。今日得见,实在是苍天有眼,我斗胆冒昧,想同你结为异姓兄弟,跟你打天下,不知如何?”

“好呀!”杜月笙一拍大腿,高兴地说:“真是苍天有眼,给我送来了这么好的一个兄弟!苍天有眼!”

好汉识好汉。

杜月笙马上就叫杨渔笙写了金兰谱,二人烧香结拜为拜把兄弟,两人就此结为“金兰之交”。而戴笠小杜月笙八岁,为弟,从此,乃至戴笠发迹之后,两人始终以兄弟相称。

戴笠满面春风从杜公馆辞出。

杜月笙的话不断地在他的耳边回响:“你今后的去向,听我的安排。”他抬头看看高楼上红红绿绿的霓虹灯,眼前似乎有一圈圈眩目的光环在旋转。他强烈地意识到,自己开始有用武之地,这位杜大哥,便是他的引路人。他憧憬着自己的未来——上海滩上又一位叱咤风云的新大亨。 et3q8h6Jy5kgnbWz1OE2uc5g/uuqrvf7MXVkEbzXpTpvdXwW9/HPl5z/afbLr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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