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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师学戏,拳打日本人

张啸林在拱宸桥摆了一百桌酒席,庆贺自己的胜利。来的都是流氓地痞黑道上的人,拱宸桥又被闹得鸡犬不宁。三天三夜之后,这些人才渐渐地散去。

这次大获全胜使张啸林对自己的能力与胆量有了新的认识,他更相信自己所选择的以拳头打天下的路是正确的,这种自信心成为他后来在上海滩发展的主要动力。

狂喜了一阵子之后,张啸林开始处理一些事务。

张记茶馆里关着两个张啸林抢来的女孩,一个是田家田观林的孙女,一个是对头钱彪的女儿。两个女孩都是十三四岁,不谙世事。

田家的孙女一直以为张啸林是带她来杭州玩顺便给爷爷请医生的,所以,来拱宸桥的这些天,一直跟着张啸林夫妇后面叫“叔叔”“婶婶”,叫得娄丽琴挺欢喜的。

钱彪的女儿则整天哭哭涕涕要回家。她虽比田家女孩小一岁,但身材长得粗大,倒像是个已发育的十五六岁的少女。张啸林打进她家的那天晚上,她母亲在姘夫家过夜,没能抓到,她便成了母亲的牺牲品。

张啸林首先要处理的便是这两个女孩。

当初张啸林把田家女孩带出来的目的是想卖到妓院去,为智能报仇。可娄丽琴一看这女孩乖巧天真的样儿,有些不忍,张啸林也被这女孩叫得动了心。

夫妇俩一合计,认为不如送到妙智庵智能那里暂时养起来,将来说不定能靠她赚大钱。当然还得看智能怎么处置她。

这么决定之后,张啸林从柜子里拿出装田家地契的木匣,叫来李弥子,吩咐了几句,李弥子便带着匣子和女孩去妙智庵了。

最让张啸林夫妇头痛的是钱彪的女儿。

这女孩被抓来之后,张啸林夫妇没正眼看过她。自己的老婆被钱彪睡了二个月,他发誓要把钱彪的老婆抓来也睡她二个月以报仇,没想到抓来这么一个丑女。

这回娄丽琴倒主动了,她怂恿男人去睡这女孩,睡完之后把她送回家,好让钱彪知道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张啸林对这女孩却一点兴趣都没有,在他心里多少还有些大丈夫不行小人为的想法。所以,他支支吾吾地建议老婆,把这个女孩卖到妓院去,还说处女能卖个好价钱。

娄丽琴气过之后,也同意了。

张啸林立即把钱彪的女儿卖给了南京的一家妓院。

打发走了两个女孩,张啸林开始扩建他的茶馆。

钱彪受伤逃走之后,在杭州一带,张啸林的势力范围最大。他的名气虽然还不是家喻户晓,黑道上的人却没有不知他的。拜访者渐多,原来的茶馆也就与身份不符了。

张啸林本可以在杭州城繁华地段买所宅子作据点,可他想来想去,手下人中对他最忠心的还是拱宸桥的人。他决定把自己的老窝还放在拱宸桥的这爿茶馆里。

张啸林夫妇现在有钱——自然是从嘉兴田家骗来的。扩建茶馆的资金对他们来说是牛身上拔一根毫毛。

十天不到的功夫,张记茶馆换了个样。

除了原有的一楼大众茶厅外,二楼还设了许多茶间,如包茶间、娱乐间、说唱间等,大红大绿地装饰着有些土气倒也还热闹。

包茶间自然是吃包茶的人坐的地方。这些人每月按时交纳茶费,每天在固定的时间到固定的桌上用茶,每次用茶的费用比一般的要合算些。

那些与张啸林关系比较近的、较得力的爪牙一般在包茶间饮茶,他们喝茶时,举止言谈比一般人文明,所以,有钱人或墨客也愿来这儿订座。

娱乐间本是给饮茶者玩赏的地方,一般设有画展、菊展等高雅活动,可张啸林设的是麻将、套圈之类的活动,娱乐间成了赌间。

张记茶馆的说唱间是张啸林别出心裁设计出来的。他要以此让人们知道:张啸林不完全是个只会斗殴打架的粗人,他也需要一些高雅的情趣。

于是乎,来饮茶的人发现张啸林总是呆在说唱间,不是在听书就是在看戏,似乎兴趣很大。

张啸林一开始听书看戏是假装,可听着看着竟真的迷上了唱戏,高兴起来也哼上几句,茶客有出于巴结,有出于礼貌报以掌声,给以夸奖,他兴趣更浓了。

一时冲动之下,他想拜师学戏。

张啸林还真的找到了一位艺技高又愿意为他之师的人,他叫陈效岐。

陈效岐是个江湖艺人,人称“马浪荡”,性格直爽仗义。因为艺技不错,在江浙一带有些名气。

张啸林是怎么遇见陈效岐并拜他为师的呢?

陈效岐生在苏州,自幼从师学艺,浪迹江湖。27岁那年,他娶了一个同行的女儿为妻。小俩口跟着父亲到处搭台演戏混饭吃。

第四年,妻子生了一个女儿,全家人欣喜,取名月花。月花5个月大时,陈效岐的老丈人唱戏一口气没上来死了。生活的担子全落在了陈效岐身上。他白天跟班出码头卖艺,晚上常拿着女儿的小手比划唱戏逗她玩。

一天,陈效岐有病在家,老婆随班子出码头,谁知她这一走就再没回来。有人说她是被抢了,也有人说她与一个男相好有一段日子这回跟他跑了。

陈效岐抱着女儿呆坐了半日,晚上又随班子出码头。他的戏唱得好,功夫也精湛,成了这个戏班子的支柱,戏班子少不掉他。

他们跑遍了苏州、无锡和扬州一带。有人告诉他何不去杭州、上海,那儿肯定赚钱。他与戏班里的人一合计,决定先去杭州再奔上海。

他们在杭州南星桥码头下船,举目无亲,不知在哪儿落脚,见码头一带人多,便在附近租了两间旧屋安顿下来,准备搭台唱戏。

陈效岐在南星桥码头落脚算是选对了。

南星桥江干码头是当时杭州水陆交通枢纽,钱塘江水运码头、轮渡码头、浙赣陆路南星桥驿站都在这里,是南北商货集中周转的地带。

这一带的人流多而复杂,有路过的旅客、落难的穷人、游手好闲、偷窃扒拿的混混儿、正规帮会的流氓打手,更多的是靠出卖劳力的搬运工人。

这里几乎每时每刻都有罪恶在发生,看得见的是聚众殴斗,恃强凌弱,看不见的是各种肮脏的交易、无形的盘剥。

南星桥码头是当时杭州最热闹的地方也是最黑暗的贫民窟。

陈效岐在码头边一块空地上设台卖艺,第一天的收入果然不少。

第二天,戏台还没搭起来,一帮人便来捣乱了。摔摔打打之后,他们留下一句话:“不识规矩要吃亏”,扬长而去。

陈效岐跑了那么多年的江湖,怎能不知道地头霸的规矩。他写了个帖子,买些礼品,又怀揣几块大洋,找到了管辖他这个地方的地头霸。

该送的送了,该说的恭维话也说尽了,总算安稳了地头霸。陈效岐第一天所得的钱一分不剩。

几天之后,恰逢灵隐寺一年一度的庙会,所有的人早早就往那里赶。陈效岐一班人也决定去那儿赶场子。

等他们赶到时,灵隐寺已是人山人海,烧香拜佛的善男信女,挤得如潮水一般,一些登徒子不信佛夹在人群中扒窃钱物,调戏妇女。

陈效岐吸取上一次的教训,稍作休息,便去打听“当方土地”的住处。经人指点,来到临街的一家七星灶小茶馆。他面带笑容抱拳向前施礼,询问一个茶馆值堂的,说明自己的来意。

由值堂的带路,他们进了一间豪华的客厅,不用说,这是此地的“衙门”。

与他们打交道的是个年约四十左右,远看去好似一具活的木乃伊模样的人,人称吐血四官。

陈效岐向吐血四官施过礼,并说明了来意。这人眼也不抬地说:

“演出可以,每场交三十元。”

陈效岐心中一怔,这不是存心不让演吗?他想向吐血四官申述苦衷,没容出口,就被赶了出来。

陈效岐一行人没法子,既然人员行头都拉来了,怎能回去?他们选了离寺很远的一块荒地,向附近农民借来锄头和铁铲,动手平地。

陈效岐心想,明天演出时,有人捣乱便多撒些钱,这总比每场三十元要省得多。其实,每场根本就赚不到三十元。

第二天一早,他们着衣上妆,敲锣击鼓,拉开了场子。看客源源不断,观众被他们的表演逗得手舞足蹈,笑得前仰后合。陈效岐是个唱滩簧的,滩簧后来又称独脚戏,是曲艺艺术的一种表现形式,实际也就是属于喜剧一类的样式。因为这种戏中设有丑角串场,滑稽逗乐,深得百姓市民的喜欢。

独脚戏起源苏州,流行上海、苏州、杭州、宁波等地。一般由一至二人演出,有时也有三人以上的;它以说笑话和模仿、演唱各种方言、戏曲腔调、民间小曲和歌曲为主,每个曲目都很短。

这种戏由于演员少,道具简单,主要靠嘴功,所以无论在村口茶馆街头酒楼都能演。观众也总不少,卖座率相当高。

当时的杭州就出了一名著名的独脚戏演员,叫杜宝林。可他名气大,架子也大,一年也出不了几回场。

在江、浙一带,江湖上的独脚戏艺人不少,出名的也有几个,陈效岐便是其中之一。

灵隐寺的吐血四官可不管你有没有名,他认的就是钱。所以,当天下午,便带着手下来找陈效岐的麻烦了。

在场围观的观众们一看见这帮地头蛇气势汹汹的样子,赶紧闪出一条路来,吐血四官看到场地上滚满铜钱和铜板,顿时眼红,挥一挥手,手下爪牙便扑在地上抢钱。

陈效岐和他戏班里的人急忙向前想阻拦他们拾取。吐血四官手举檀木棍向陈效岐打来。陈效岐躲闪,檀木棍落空。吐血四官恼羞成怒,朝着陈效岐乱舞棍棒。

陈效岐一看,躲是躲不过了,便趁势顺手把木棍一拖,吐血四官被拖倒在地,那根檀木棍也脱手飞出了老远。观观众“轰”地笑了。

正在这时,又有10多个打手赶来,陈效岐被围在当中。紧急关头,有人跳入场内,大喝一声:“住手,有话慢说,不得动武。”

来人正是张啸林。

张啸林夫妇和一帮手下是头一天来赶庙会的,今天正欲下山回家,听到击鼓唱戏声,兴致陡增,前来看戏。陈效岐的九腔十八调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他立刻迷上了这种无规无则、可任意编加台词且又诙谐、嬉笑的说唱形式。

张啸林掏出5块大洋,正要施赏钱。吐血四官到了。眼看唱戏人要被打,他赶忙出来打圆场。

吐血四官不认识张啸林,但看到张啸林递给他的一把大洋,顿时脸上挤出笑容,李弥子见此,也捡起地上的檀木棍恭恭敬敬地交给他。吐血四官觉得拾回了面子,带着一帮爪牙骂骂咧咧地走了。

陈效岐一步跨到张啸林面前行大礼谢恩,张啸林与他攀谈起来。

就这样,张啸林结识了陈效岐,他把陈的戏班子接到自己的茶馆,正式拜陈效岐为师学唱。

开始,张啸林学得很投入,兴趣也大。有时陈效岐他们在演出,他也夹在中间串着场,时而洋腔怪调地说,时而正而八经地唱,茶客们乐成一团。

久而久之,张啸林劲头慢慢地减了。陈效岐是个认真的人,每天早晚都要徒弟吊几次嗓子,张啸林哪能吃得了这份苦。天还没冷,晚上便早早上床与娄丽琴捂被窝,直捂到第二天上午八九点。

高兴起来了,他便跟陈效岐去学学走台步、吊吊嗓子、在演出时亮亮相。

以后,陈效岐和他的戏班子就留在了张啸林的茶馆里。张啸林的儿子与陈效岐的女儿差不多大小,整天一起玩耍。陈效岐没有受张啸林多少恩惠,基本上是自食其力。他的到来为张啸林的茶馆带来不小的收入,这一点,张啸林心中十分清楚。

1910年10月,在清政府曾任武英殿大学士的王文韶病死。因为此人是杭州人,又死在家乡,杭州府一来以此人为荣,二来受朝廷之命,为他举行隆重的葬礼。

在杭州一带,丧葬有着极为繁杂的礼俗,丧礼的程序是送终、撤帐、买水浴尸、更衣、换枕、整容、移尸停灵、点幽明灯、盖批书、守灵、转敛、上孝成服、闹五更、开丧、入殓、点主、丧宴、出殡等,各项手续一环扣一环,环环必不可少。

当时,一般寻常百姓之家,再穷也得完成这些步骤让死人入土为安,以求活人心灵无愧。所以,只要有人故世,那一带必然哄动几日。

普通人的丧礼都这么繁琐,更何况武英殿大学士的丧葬了。从朝廷到杭州府,官人们无不重视,传递旨意的驿马在杭州城来来往往,京城来探视的官轿气势非凡,引得杭州市民驻足观看。

那几天,杭州城像过年那么热闹。平时以“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自诩的杭州人,第一次发现苏杭之外,还有个更了不起的地方——京城,京城的大官拥有那么大的气势,比杭州府内官人的气势要大得多。杭州百姓算是开了眼界。

再看王文韶的丧仪,杭州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王文韶停灵时所用的太平杆,由二十八名杠夫组成;举丧所用的僧道共六十五人,分别来自京城和杭州各大寺观。这些僧道共分成五棚,每天总有十三人在灵前念经,超度亡灵。灵柩四围的冥器大型而且多样,其中有高大的牌楼、享殿、马车、纸人以及各种日用器皿等……

七天之后,一切礼俗完成,便出殡埋葬。声势之惊人,杭州城万人空巷,前去观看。

只见前面四名巡捕骑马开道,开路纸神各四个,除寻常旗锣、肩伞、衔牌,有清御赐福寿字、御赐蟒袍、御赐缎疋、御赐匾额花亭十座。钦差大臣亲兵数十个;花扎童男童女和物形数不清:绣伞一百多顶;马车五辆,车上人扮成戏剧。

丧仪的后而有僧道女尼数百人相送,王文韶的子孙家人均在孝帏中缓行。灵柩以红缎罩材,二十八人扛之而行。执佛送葬的人难以计数。

出殡的这一天,陈效岐受雇扮戏参加送葬行列了,张啸林好奇,以戏班子中的一员跟着陈效岐,便伴在他的身边。

陈效岐以前也被雇过帮人家出葬,懂得一些规矩,这次参加如此隆重的葬礼,更是小心。临来之前,他再三叮嘱张啸林要认真扮戏,不得胡闹,否则会引来蹲牢之灾。

张啸林原来觉得好玩才跟陈效岐来的,来了之后,哀乐一响,哭声一起,他情绪被感染。不再以为好玩,而是专心跟着陈效岐扮戏。陈效岐见他这样,也就放心了。

出殡队伍穿过繁华市中心之后,来到了清河坊一带,这时围观的人渐渐少了。因为这是日本的租界,普通百姓居家少,又不让随便进出,跟着围观的人许多在租界外便停住了脚。

租界里的日本人也纷纷跑出来看热闹。他们本可以站在两边看的,可一个小孩顽皮,偏偏跑到送葬队伍里,钻在扮戏人中间要瞧个仔细。张啸林没注意,一下子撞倒了这个日本小孩,孩子倒地便大哭不止。

张啸林这下可惹了马蜂窝。

很快,住在清河坊的日本人倾巷而出,拦住了王府的孝帏,强行勒索赔款,要州府官人赔理道歉,否则不予放行。

整个送葬的队伍停了下来。

俗话说:“入土为安。”死者的家人辛辛苦苦行这么多的礼俗,为的就是这个。而出殡时受阻是对死者的最大不恭,家人极力避免。现在王家遇到了这件事,顿时哭声一片。队伍也开始混乱起来。

陈效岐意识到事情重大,忙向日本人赔不是,一边拉张啸林的衣角,示意他也去赔个礼。张啸林极不情愿,但还是向日本人鞠了一躬,表示道歉。

日本人根本不看他们一眼。

张啸林平时自以为是,称王称霸惯了的,哪受过这样的屈辱。他怒火渐渐升起,后悔不该鞠那一躬,带着责备目光瞪了陈效岐一眼。

前面杭州府的巡捕和两名钦差也赶来。问明情况,自然又是一番鞠躬赔礼。日本人看此架势,满意地点点头。之后,提出赔银一千两。

送葬的人为了死者和家属,一直忍着一口气没发作,现在一看日本人无理索要这么一大笔钱,都气愤不平,双方开始争执。

官府的人还想与日本人讨价还价,少赔一些,日本人竟去揭棺木上的红缎。王府上下大小一齐扑在棺木上一边哭一边护着棺木。那些和尚尼姑也纷纷围在棺木边,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

所有送葬的人都被激怒了,张啸林忍无可忍。大喝一声“开打”,成百上千的掮执事、骑顶马、吹吹打打的各色人等,立刻像潮水一样地冲向日本人,吓得日本人回头便跑,跑进屋内关上大门送葬的队伍继续前行,直到丧礼安然结束。

诸事完毕,队伍解散,人们从各条路回家。张啸林及一批艺人和相遇的手下爪牙一起回拱宸桥。路上,人们还在七嘴八舌地议论刚才发生的事,有人担心,有人痛快。

张啸林竟敢带头打日本人,许多人都赶来恭维;不愿来恭维的,从心里也改变了对张啸林的看法:张啸林虽打架打出了名,但这回敢打日本人,确实有种!

不知是张啸林刚才打架没打成不过瘾,还是被恭维话弄昏了头,他一冲动,停下脚步,跟着他的人也不走了。他问周围的人愿不愿去清河坊出出心中的恶气,大部分人正说在气头上,所以都说愿去。

张啸林带着一二十个人,开回清河坊,一路上又吸引了一些人加入进来,不少市民百姓跟着观看。

清河坊的日本人设想到送葬的人还会找回来,经过刚才一阵惊慌之后,纷纷又开门办自己该办的事。等到他们发现一帮中国人气势汹汹地朝他们奔来以后,想关门躲避也来不及。

张啸林他们一到清河坊日本人的店铺前,自然分成几个一组,分别冲进各家店铺,二话不说,又打又砸,又摔又掼,一会儿功夫,各家铺子都被打得稀巴烂。不地道的混混儿们趁机偷摸,能拿的拿,能装的装,心中窃喜。

还有插不上手的,便在水果铺子里抢大苹果吃。这种又红又大的日本苹果,他们平日看都极难看到,现在吃在嘴里,乐在心中。

几乎所有的日本人都吓得不敢动,有个胆大一点的凑到一个年轻人面前想打架,还没出手。旁边的张啸林一拳打过来,再一脚勾过去,“叭嗒”一声,日本人一头扑在地上。

张啸林想打架,可日本人一直没人敢动手,正感到失望,恰好碰到这个不怕死的让他显了身手,过了打架的瘾。他拍拍衣服,朝地上的日本人呸了一口。

打了有半个时辰,张啸林觉得气出得差不多,便喊了一声“不打了!”一挥手,所有的人都跟他走了。

到了保佑坊,他们又看见几家日本店铺,没等张啸林发话,手下喽哕就跑进去给砸了。

张啸林丝毫没想到他这样做的后果,反而沾沾自喜,自以为英雄。不少人替他捏了一把汗。

在丧礼结束后,陈效岐因遇到一个江湖朋友,便与他一起去茶馆叙旧了。所以,张啸林冲击清河坊和保佑坊他一直不在。要是陈效岐在场的话,他或许能阻止这场冲突,不让它发生。

果然,杭州官府在日本人的压力下,决定惩办带头闹事者。

张啸林有些害怕了,他给李休堂送去重礼,又派娄丽琴到李休堂老婆那里说好话,让李休堂给他出面买通官府。

要是平时,李休堂肯定会倾心相助的,西湖酒楼一事,他一直觉得对不起张啸林夫妇,想补过。可现在张啸林惹的是日本人,当今皇上都让他们三分,他李休堂哪有这个本事替张啸林解围呢?

李休堂直言不讳地说出了自己的难处。

张啸林只有回来与陈效岐商量对策。

陈效岐建议张啸林先去避一避,张啸林立刻表示情愿坐牢也不离开杭州,那次落难妙智庵他想起来就心痛。再说现在老婆孩子一家人和这么一个大茶馆,跑也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庙的”。

陈效岐又说是否可以到清河坊找日本人,加倍赔偿钱财,了结此事,张啸林说打死他也不去。这种态度倒不是张啸林出于民族自尊,而是生性如此。

陈效岐虽圆滑些,但从心中佩服张啸林的做人骨气。他一拍张啸林的肩头,说:“徒弟有错,师傅之过,你放心,我顶着!”

张啸林似懂非懂地望着陈效岐。他不知道陈效岐要干什么,但他坚定的眼神使张啸林放心了不少。

第二天一早,官府一行八人来到拱宸桥,他们是来抓带头闹事的张啸林的。

拱宸桥的人当天就听说了张啸林打日本人的事,人们大快人心,第一次以张啸林是拱宸桥的人而自豪。那天晚上,不少人去他家喝茶、串门,赞扬他、安慰他。张啸林也第一次觉得拱宸桥的人不错。

看到官府来人抓张啸林,人们拥向张记茶馆。

茶馆内,张啸林、娄丽琴和陈效岐正静坐在那儿。张啸林的一批手下站在四围,住日那种威风荡然无存。

官府的人刚跨进茶馆,陈效岐第一个站了起来,他用身体挡住张啸林,以出葬扮戏先生首脑的身份,担当一切责任。在场的人都愕然。

张啸林想上前,又被陈效岐挡住了。

官人们是来抓张啸林的,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们互相望望,不知该抓谁了。

在杭州府内,张啸林也是个挂了名的人,谁不知晓如今城内他的势力范围最大,是个有些脸面的人。他和李休堂之间的师徒关系非同一般,也为其他的督察长、巡官办过事。衙门内没有想抓张啸林的。

这次抓张啸林完全是迫于日本人的压力。所以现在有人愿顶替张啸林受罚,官人求之不得。没容多想,他们便把陈效岐绑了,还以为此人是张啸林花钱买的替罪羊。

临走时,一个手下人偷偷塞给巡官一包银子,低声向他说了几句,巡官点点头把人带走了。

陈效岐在巡捕房没受什么罪,等着判决。这期间官府正在与日本人交涉欲免去陈效岐的死罪,张啸林是一包又一包的银子向衙门里送,他不信有钱救不出人。

判决结果是:陈效岐在拱宸桥头披枷带锁示众一个月。

把陈效岐放在拱宸桥头,是张啸林的主意。目的是能多照顾点。当然,这也是用钱换来的。

示众的第一天,拱宸桥一带挤满了围观的人,有本地的,也有其他地方跑来看的。陈效岐披枷带锁立在桥头,旁边站着4名捕头。按规矩,犯人不得有片刻蹲下或坐下的机会。

张啸林也夹在围观的人中间。看了一会儿他回到茶馆,让掌房准备一包银子,吩咐李弥子在中午人少的时候送给那4名捕头。

于是,陈效岐站累了的时候就可以往桥边的桥墩上靠一会儿作为休息。

幸好当时已是农历的十月,太阳照在身上不灼人,否则,二三天下来,陈效岐就会送命。就是这样,陈效岐也渐感支持不住了。到了第五天,他像换了个人似的。

官府派人来抓张啸林的那天,拱宸桥的人就已表现出极度的不满,骂声不绝。现在,无辜的陈效岐披枷示众,受尽折磨,更激起整个杭州人民的激愤。反日情绪高涨。

本来与日本人毫不相干的杭州居民,变得对日本人极其仇视。无论大人孩子,见到他们便骂。日本人要想理发、洗衣服、寄邮、下酒馆等,都会受冷落。夜里出门,也会被无缘无故地打一顿。

杭州居民反抗日本人的最有效方法是拒买日本货。一些思想进步的学子借陈效岐一事,激发人们的爱国心,他们号召不买日本货。把日本租界收回,市民群起而响应。

张啸林派手下一批混混儿到清河坊。专对日本人暗中使坏,偷他们的东西,半夜爬上屋顶恐吓他们,甚至把日本小孩骗到僻静处绑架了再索要些钱财。

日本人被闹得鸡犬不宁,可又无法。对一批街头的混混儿不犯法只是恶作剧,你能怎么样?

受损最大的是日本商人,有的店铺一天也卖不出一样东西,他们叫苦连天。

最终,日本人难敌群愤,只得相继迁出清河坊。这时,陈效岐一个月的刑期也结束了。

张啸林夫妇让陈效岐在茶馆内静养一段日子,说唱间也基本关门。娄丽琴把陈当作救命恩人精心服侍他,令陈效岐感动。

这件事之后。张、陈两家的关系更是非同一般:陈效岐赏识张啸林,张啸林把陈效岐作为恩人礼遇他,两人都自以为找到了知心。

陈效岐父女就长期住在张记茶馆内,几年之后,他们结成了亲家,这是后话。 f9OETK90CyfSth9W9bLTsDj8+zYX00bGO06KIi/DKC/qNnyG4DelkSga1xm8Kpa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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