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啸林死了吗?
张啸林没死。跳进西湖之后,凭着自己的好水性,他潜到湖畔,正想爬上岸去,刚钻出水面,便发现了钱彪的人。他顺手拽了一根芦管咬在嘴里,又伏入水底。
身上的伤口在流血,他渐渐感到体力不支。
“不,不能死,这夺妻毁家之仇不能不报!”他硬撑着潜到一只船底贴附在那儿。
当船过西冷桥时,张啸林往桥墩上一靠,抓住木桩,偷偷爬上岸来。他知道钱彪的人暂时不会到这儿,便无目的地向前爬去。
妙智庵的智能去后院抱柴火时,发现了倒在墙脚跟草丛里的张啸林。
她想去前院叫师傅,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再看一眼这强壮的男子,不禁怦然心动。她决定把这男人藏在后院的一间空屋子里。
张啸林就这样被一个年轻的尼姑救了性命。
两天后,张啸林睁开了眼。
“是你救了我?你是谁?”
“阿弥陀佛,你终于醒了。我是方外之人,没有什么姓名,只有一个法号,叫我智能吧!”
看着小巧单薄的尼姑,张啸林又追问了一句:
“是你救了我?”
“正是贫尼。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当时你快不行了,我也顾不得许多,硬把你拉到屋子里。”
张啸林环视了一下屋子,除了一盏青灯挂在墙上、自己身下铺的被子之外,没有其它什物。他又侧耳听听外面,似乎非常安静。
“智能师父,这是哪里?”
“这是剑门关边的妙智庵。”
张啸林一听顿觉紧张。他是老杭州,知道这里是岳飞庙所在,来往游人多,钱彪的手下会找到这儿来的。
智能看出了张啸林的心思,安慰说:
“放心吧,这庵位于密林之中,来往游人从不顾及这里。庵内只有师傅和我,她不来这后院。”
殷殷期盼之情在尼姑脸上表露出来,大概是想起不该留个大男人在庵内,她的两颊飞上一片红霞,借给张啸林盖被子她低下了头。
小尼姑的轻声细语和温柔举止,使张啸林一阵冲动,他痴痴地看着对方,不自觉地去拉小尼姑的手。
小尼姑没有动,过了一会儿,她抽回手轻轻地说了句:“你歇着吧!”便离开了屋子。
智能尼姑从一见到张啸林的那一刻,便动了凡心。张啸林那副强健的男人躯体引起了她内心对男人的强烈渴望,她用颤抖的手替昏迷中的张啸林解开衣衫,替他擦伤包扎。她带着对罪孽的忏悔,轻抚着这男人的脸和胸脯,享受着一种无名的快乐。
这一切,张啸林全然不知。
张啸林清醒过来后,四肢仍动弹不便。智能每天为他送吃的,还是一匙一匙亲自喂。这使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这种柔情只有母亲给过他,而且已成为遥远的过去。
张啸林动情了,他想拥有这女人,得到一种娄丽琴无法给他的东西,可他什么也不敢做,这女子对他有救命之恩,不该贸然,何况她还是个六根清静的尼姑。
此时的张啸林哪里知道尼姑的心思。
张啸林在妙智庵内,一养就是十天。他本来身强力壮,再加青春年少,十天之后,不但伤养好了,虎力也恢复得差不多。
这些天,智能几乎每天晚课之后都来小屋陪张啸林聊天。他们什么都聊,唯独不说男女之间的事。智能每夜准时回自己的房间。
俩人分开后,却又谁都睡不着,想着对方,渴望那男女之事。第二天见面,又像没事似的扯个其它的话题。
终于有一天,俩人感情的火山爆发了。
那天,明月洒下银辉,秋风送来桂香。张啸林把自己的身世全部告诉了智能。说到自己如今全军覆没,连老婆的生死都不知晓的时候,他流出了眼泪。
一个大男人流泪,一定是悲伤到了极点。智能的眼圈也红了,她不由地对张啸林生出怜爱之情。
智能从青衣口袋里掏出一块方巾,犹豫了一下,便去替张啸林擦眼泪。
张啸林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他儿时每次打架回来,母亲就是这样替他轻轻擦泪的。人在落难的时候,最容易动情伤感,张啸林这些天总是这样。
他抓住小尼姑柔软的手,不停地磨擦,智能的脸涨得腓红,俩人相视不语。这是情感爆发前的酝酿。
就在张啸林要拥抱智能的同时,这女尼投到了张啸林的怀抱。他们把压抑了十多天的情感,疯狂地发泄出来,全然忘记这是块佛门净地。
这一夜之后,俩人的关系更亲近了。智能觉得张啸林是个可依靠的人,便把自己的身世告诉了他。
智能女尼原名叫小秀,嘉兴人。家中原也有些财产,不料被一个姓田的大户侵吞,父亲被打死,母亲在生她后就离开了人世。她成了田家的丫头。
长到十五六岁时,小秀已是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田家有个儿子,看中了小秀的美貌,便让他娘把小秀派到他屋里来做丫头。做娘的知道儿子的心思,不但不怪,还夸儿子会说话。
第二天一早,小秀便被打发过来。田家儿子如获珍宝,准备到晚上再好好受用。
这事不知怎么让田家老头子知道了。他早就想占小秀的便宜,可小秀整日跟在夫人身边他没机会也不敢下手。夫人是只母老虎,他见到就怕。
眼看小秀就要被儿子夺去,他心急如火。就在小秀过去的那天下午,他抢在儿子前面,把小秀给奸污了。
晚上,儿子发现,小秀并不是一个处女。他恼怒至极,把小秀折腾得死去活来,他要小秀说出是谁先睡了她。
小秀说是他的父亲在几小时前做的。
从此,父子俩为小秀吵得不可开交。儿子为报一箭之仇,常扬言要杀了老头子。女主人惊恐不已。
正在田家父子斗到要动武的时候,妙智庵的老尼姑来探望夫人。两个女人在房内嘀咕了半天,最后决定:老尼姑把小秀带到庵里削发为尼,田家夫人给妙智庵50两银子作香火钱。
老尼姑带着小秀连夜乘船离开了嘉兴。
从此,小秀堕入空门,取名智能,一晃便是十年。
这十年,小秀表面潜心修身,内心却念念不忘田家之仇。尼姑庵的山墙铁门丝毫没能锁住她一颗凡尘之心。张啸林的到来,更激起了她入世的欲望,她爱上了这个男人,享受了他给她的快乐,她还要他去替自己报仇。
张啸林无论从情感还是报恩都认为自己该替她出这口气。他恨恨地说:
“我这就去杀了田家父子两个。”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杀生。”
小秀原本就是个善良的人,这时也不希望张啸林犯法。最后,他们商定,要把田家弄得倾家荡产,以出恶气。
张啸林家仇未报又添新恨,他要找钱塘虎,报夺妻砸窝的深仇。他还要去嘉兴田家,为智能雪耻。他睡不住了,想出庵。
还是智能多一个心眼,她让张啸林稍等两天,自己派人去杭州城内打探娄丽琴的下落,探到消息之后,再寻机营救。
智能找到了一个常来庵里上香的女人。她俩关系很不错,这女人满口答应了智能。不过,智能没告诉她张啸林藏在她庵里的事。
两天下来,这女人什么也没打探到。张啸林急了,非要离庵。他决定先去嘉兴,夺得田家财产,有了钱再回杭州城收拾钱彪。
张啸林留了一封信给智能,让她找机会去拱宸桥交给一个叫李弥子的人。他说这个人会帮他找到娄丽琴的。智能把信揣在怀里。
这几天,智能一直闷闷不乐。她知道张啸林就要离开她去报仇,不禁又有些后悔,悔自己不该提报仇的事,这样,他就会留在庵内与自己相守,享受男女之情、肌肤之亲的快乐。
这人是她这一辈子第一个愿意委身的男人。这些天下来,她恋他恋到了如醉如痴的地步。她不愿让他走,可又不能不让他走。
智能心里明白,即使不让张啸林去报仇,过不了多久,他也会离开她的。这种男人不属她的生活圈,自己命该与这深山孤庵为伴。
每晚,当张啸林躺在她身边睡着的时候,她便暗自垂泪,难以合眼。
终于,张啸林走出了尼姑庵。他在这儿整整呆了1个月。江湖上没有人知道他在哪儿,都以为他死了。这段故事只有他自己和那庵里的尼姑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