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拱宸桥当了几年混混之后,转眼到了1903年,张啸林二十六岁。
原先和张啸林一起混的哥儿们,有的已娶妻成家,变为安分的人:有的外出闯荡世界,传回的消息也不错:还有的子承父业,做了生意。张啸林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张啸林也想娶老婆,可拱宸桥一带谁愿意把女儿嫁给他?他除了一个穷家和多病的母亲外,一无所有。更重要的是他的臭名声。
人们常用“鲜花插在牛粪上”来比喻不般配的婚姻。在拱宸桥一带,张啸林的名声坏得连牛粪都不如。
喜欢呼风唤雨的张啸林第一次有了孤独感。
一天,张啸林正独自在街上遛达,看见许多人正围在那里看告示,他也挤过身去,原来是浙江武备学堂招考。以前,这一类的招考告示拱宸桥也有,但张啸林从未认真看过,这一回,他仔仔细细读了两遍。
张啸林真的对这张告示动了心思。他寻思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他照例在八点多钟出门。坐在门口的母亲也没问他干什么去,张氏知道问也是白问。不过,儿子今天出门,不是向东面的街上去,而是向西走,母亲不禁有些奇怪:
“阿虎,你干什么?”张氏怕儿子出远门。
“中午我不回来了。看个人。天黑前回来。”张啸林边走边说,头也没回。
他一口气走了几个小时,登上了吴山顶。早听说吴山顶上一个姓许的测字先生测得灵,他来就是为了找他。
站在姓许的面前,张啸林又有些害怕。他不是怕姓许的人,是怕测出不好的运来,将来一辈子完蛋。在相信命运这一点上,张啸林继承了他的父亲。
他报出姓名,生辰八字、要求看相,重取一个吉利的名字。
那个姓许的人听了他的生辰八字,又在脸上左看右看。然后用一只手不停地搔后脑勺,嘴里快速地念叨。张啸林不知所措,瞪着眼睛焦急地看着他。
突然,那人眼睛一亮。
“有了,你属虎,小名又称‘阿虎’,那官名应该叫‘寅’,寅即虎也!”
“张寅”张啸林念了一遍,觉得不错。
看相人又说:
“你的小名叫作小林,虎在林中咆哮,可取‘啸林’为号——虎啸山林之中,谁个不怕?”
这番话可说到了张啸林的心坎上。他想:“冲这句话,我今天也没白来。”那副喜上眉梢的样子,使测字人对他一下子摸了个底。
之后,便是一通大富大贵的奉承话,临末,还忘不了加上一句:
“小老弟,将来富贵发迹的时候,不要忘了今天给你起名号的许山人呀!”
“不会忘,不会忘的!”张啸林几乎要磕头谢恩。
“今日未多带银两,只此一枚龙洋,让先生吃碗茶,他日有成,必当厚报。”他留下一块银元,欢天喜地下山去了。
张小林改名为寅,号啸林,十分满意,尤其对“啸林”两字,特别感兴趣。下山的路上,他一直在想,日后有出头之日,定对这位许先生重重赏赐。
张啸林的这种想法后来真的兑现了。1930年他荣归杭州故里时,就将这位许先生奉为上宾。这是后话,在此先提一笔。
从吴山顶回来的次日,张啸林打起行囊,辞别老母,他要去投考武备学堂。
就在投考的路上,张啸林巧遇一个人,并且救了他一命。这个人后来与张啸林的关系非同一般,对他的命运起着决定性的作用。他叫张载阳。
张载阳原是兰溪县人。1903年春节过后第七天,他头戴瓜皮小帽,身着长袍马褂,一手拎一只藤条筐,一手提个铺盖卷儿,离开了家乡,直奔杭州。他也是去报考浙江武备学堂的。
船到杭州,张载阳从南星桥码头上岸,好不容易从一大堆挑夫、车夫、旅店拉客人的包围中冲了出来,便将行李放在一爿茶馆门口,想休息休息喘口气。
四五分钟过后,当他用袖子擦擦额上的汗,弯腰伸手去提藤条箱子时,箱子却被一只双梁棉鞋的大脚踏住了。
“先生,这是我的箱子,请挪挪脚。”张载阳知道遇上了混混儿,他不想惹事,所以,话语很客气。
混混儿可不是客气话能打发了的。
“放两块龙洋出来,我们给你搬。”一个戴毡帽的开口说,还对另一个同伴挤了挤眼睛。
“我自己会搬,不需别人效劳。”
“效劳不效劳,都得付两块龙洋。”
“要是不给呢?”张载阳忍耐不住,发火了。
“那就别想要箱子。怎么样啊?”
事到如今,一般人还是付2个大洋了事。可张载阳血气方刚。就是不服:
“钱没有,箱子你也别想拿。”
“好,那就试试。”混混儿说着真的一抬左脚用力一踹,啪嗒一声,藤条箱踏扁了。又飞起右脚一踢,将箱子踢出丈把远。
张载阳哪里受过这种气。在兰溪,他也是小有名气,想不到刚踏上杭州地皮,就被人欺侮,真是怒从胆边生。
他提起有脚,朝那混混儿的裤档底下狠狠踢去。那人“啊哟”一声惨叫,弓着身子,双手捂着裤裆缩成一团,痛得在地上打滚。旁边几个同伙见此状,一拥而上,与张载阳撕打起来。
眼见张载阳寡不敌众,要吃亏。正在这时,一个粗壮青年跳进来,顺手拎起一个混混儿,高高举起,又重重地扔在地上。其他同伙吓得四散逃走了。
这个张啸林,他不费吹灰之力救了张载阳一命。张载阳谢过救命之恩之后,两人一道前往武备学堂。并同时成为武备学堂第四期的学员,从此成了莫逆之交。
浙江武备学堂是个专门为清王朝培养下级军官的地方。管理很严,学员都要吃苦耐劳才行。在课程设置上,每天“三操两讲堂”,“三操”即早、午、晚三操,“两讲堂”是指上午军事知识讲,下午武术讲。一天时间排得满满的,没有闲暇的时候。10天休息一次。
学堂里,张啸林最感兴趣的是武术课和洋枪洋炮课,所以,学得十分出色,在班里与全学堂比试时,成绩总是名列前茅。这以后他的功夫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拳棍乱舞,而是有招有式,训练有素。
对学堂里开设的国文和策略课,张啸林最是讨厌。一上这类课,他不是头痛就是拉肚子,糊里糊涂应付过去,考试时便求张载阳帮助。
张载阳与张啸林相反,武术功夫不到家,策略课作业总得优。他俩一商量;由张啸林晚上教张载阳打拳,考国文和策略课时,张载阳帮张啸林做题。
学业能应付过去,可学校的清苦生活张啸林实在忍受不了学堂的纪律“十不”:不能随便外出;不能酗酒;不能嫖妓搞女人;不能赌钱;不能抽乌烟……而这些都是张啸林平日最感兴趣的。
张啸林对这一连串的“不”恨得直咬牙,他常对学员们发牢骚:
“这到底是学本事闯天下呢,还是皈依佛门上西天?”
“和尚还能见到尼姑的面,我却连一个女人也看不见,真憋人!”
“这儿连搓搓小麻将也不可,他妈的!”
其他学员听了,多半是伸伸舌头或笑笑,闷极了也附和起哄,自寻乐趣,打发时光。
不过,张啸林还是有些心计的。在学堂,他专拣有脸面的、家庭有些势力的学员交朋友,对他们仗义慷慨。除了张载阳,他与周凤岐、夏超也结成密友,这是他后来能同军阀勾结的由来。
在学堂之外。他又与杭州的一些官府衙役勾搭上。给他们送礼不说,还偷偷为他们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如运烟土、打“野鸡”、骗赌局之类。
官府衙役用张啸林,一是他武功强,不易被捉见官,二是张啸林嘴巴紧、仗义,不会出卖他们。
张啸林为他们卖命,是想以此为资本,抬高自己的身价地位,将来做个一方之霸,至少是拱宸桥之霸。
有了官府衙役这层关系的依靠,张啸林更不把学堂的纪律当作一回事。一到休息日,便溜出学堂,过把赌痛和女人瘾。
在拱宸桥的时候,张啸林曾睡过一个女人。那女人是个年轻寡妇,长相一般,家住桥东头,大概是久守空房的缘故,总爱与男人厮混,可正经男人谁敢碰她?她便瞄上了混混儿张啸林。
张啸林欺骗赌诈样样会,唯独在对女人的问题上成熟得特别迟。当年轻寡妇向他骚首弄姿,把他硬拉进家门时,他都不知道该干什么。后来,寡妇脱去了自己的衣服,教会张啸林男人应对女人所做的一切。
张啸林第一次知道世间还有这么快乐的事,顿悟过来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后来竟变成上海滩上玩女人的高手。
张啸林与年轻寡妇的欢爱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寡妇跟着一个外地的商人跑了,甚至都没跟他打个招呼,张啸林又气又恨。
拱宸桥一带再也找不到一个愿和他张啸林作爱的女人。张啸林虽想,却也没法子,都是一条街上的,总不能去抢人家的姑娘。
这一次来武备学堂,张啸林发誓要过过女人瘾。所以,只要有空有钱,他就泡妓院,玩妓女。泡得多了,经验就足,所以,他后来在上海滩开妓院能花样常新,嫖客盈门,财源滚滚而来。
终于有一天,张啸林在外嫖赌的事传到了武备学堂的教官那里。起先,张载阳还想替他遮掩,后来张啸林干脆自己承认了,他心里明白,凭着自己与杭州官府的关系,教官不会把他怎么样。
果然,当张啸林报出几个官府大人的名字后,教官的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但不罚张啸林对其他学员无法交代,教官左思右想之后,罚他三天内背10课国文。
这个处罚实在是轻得荒唐,张啸林却觉得委曲万分。他拿着国文课本在寝房骂了半个时辰,骂急了的时候,把另一个学员的鞋子扔出了窗外。
张啸林这一次真的火了,他把进学堂一年多来的气全撒了出来。和他住一起的七个人没一个敢劝的,瞪着眼睛看着他。晚上,他找到了张载阳、周岐:
“这一关我是过不了了,我也他妈的不想过,干脆我们一起离开这儿,闯天下去。”
张载阳、周岐平时一贯爽快,这回却你看我,我看你,没说话。谁心里都知道,武备学堂是官门的门槛,他们已经一只脚跨进来了。岂有见官不上的道理。
张啸林也明白他们的心思:
“算了,你们俩留在这儿吧。将来有个出头,兄弟我也有个立足的地方。我是走定了,明天就走!”
两位学友见张啸林如此理解他们,心里既感激又敬佩,他们发誓,将来做了官一定会帮他张啸林一把。张载阳说,为了张啸林,他也要好好读书,完成学堂的学业。
张啸林把从家里带来的所有日用品分给了他们。张载阳掏出钱袋里的钱要给张啸林做路费,张啸林只拿了两枚银元。拜谢的时候,三个男人都动情了。
这种动情,张啸林一生也没有过几回。
这样,在武备学堂呆了近两年,张啸林终于熬不住苦,没毕业就离开了。
张啸林不愁没地方去,杭州的官府衙役他认识那么多,跟谁都有人要。可跟谁最值得?张啸林反反复复地掂量。
他选中了杭州府衙门的领班李休堂。
衙门的领班虽不是最高的职位,但管事多、权力大。上至衙门督抚的私生活,下到市民百姓的柴米油盐,都属他管。一出官府的门便是耀武扬威的样。有权又自由,张啸林喜欢。
张啸林选李休堂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李休堂也是慈溪人,对张啸林比起其他官府人对他要好得多,以前张啸林与他交往几次,他都是诚心相待。
第二天,张啸林提着几盒糕点,站在了李休堂家的客厅。果然,没出所料,李休堂待他很热情:
“学堂里的小武生,今天不是放假日,怎么溜出来了?想我还是想女人?哈哈……”
“李爷,不瞒你说,我是来投你的门的。我不愿在那‘庙’里呆了。”
“果真这样?官也不想当了?”
“想当官,可那份苦我吃不了。”
“愿为我效力?”
“不愿意就不来了。”
“那好,留下吧。”
张啸林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可还是显出高兴的样子:
“徒弟拜见师傅,给您磕头了。”
“不要叫师傅,叫‘先生’我倒是爱听。”
“是,先生!”张啸林毕恭毕敬,俨然一副学生样。
晚上,张啸林独自呆在李休堂给自己安排的小房间里,想起白天李休堂让他称“先生”便忍不住要笑。“本来就是一个爷,何必那么酸呢。”他摇摇头又捂着嘴笑起来。
笑归笑,“先生”还得喊。笑完之后,张啸林一遍又一遍地练习“先生”二字,因为他太不习惯了。
张啸林就成了李休堂的跑腿。
跟李休堂的这一年,张啸林赚了不少钱,这些钱大多是靠欺诈得来,当然也有李休堂赏的。吃喝玩乐之外,还有节余。对张啸林来说,收获最大的不是钱,而是了解了官府和黑道上的内幕。这对他后来能在上海滩黑白两道上混极有帮助。
转眼是1906年除夕。李休堂发完赏钱之后把张啸林叫到自己的书房:
“我就要调任合肥府,是留是去,你自己选,我不会亏你。”
张啸林没想到事情是这样,一时没法回答,他让李休堂给他一个晚上的时间想想。
第二天,他给李休堂的答复是回拱宸桥,理由为家中有老母亲,没人照顾。李休堂不仅同意还对他的孝心称赞了一番。
老母亲需要照顾,这只是张啸林回拱宸桥的原因之一,更主要的是他心中念念不忘要在拱宸桥一带称霸。拱宸桥的人讨厌他,没有女人愿嫁给他,这一次回去,非让他们把黄花大姑娘送上门来不可。
张啸林给李休堂磕了头后,仍没有走的意思,李休堂明白他有事要说,就没有起身离座。果然,张啸林说话了:
“先生,你赏给我的那么些钱财我不敢收纳,只求先生写几封信给我找个前途。”
李休堂明白了,张啸林是想利用自己的地位给他谋官,让他在邻里之间露露脸。这种心理李休堂非常理解。张啸林以一种渴望的眼神看着他。
李休堂没犹豫,拿起了纸和笔。张啸林激动地又给李休堂磕了一个响头。
背着一包钱财,怀揣两封推荐信,张啸林又回到了拱宸桥的家。
几乎在张啸林到拱宸桥的同时,清政府颁布了《城镇乡地方自治章程》。这项章程使张啸林称霸拱宸桥的愿望再一次受挫。
《城镇乡地方自治章程》规定:
一、府、厅、州、县为城。
二、城以外的市、镇、村、庄、屯、集等,人口满五万以上的为镇,不满五万的为乡。
三、各城设有学务、卫生、道路工程,农工商务、善举、公共营业、财政等机构。
四、其组织分为认事会和董事会:前者员额为二十名,人口在五万以上的地方,每多五千人便可增议员一名;董事会有总董一人,董事一到三人。
五、各议员均由各城镇选民互选,董事则由议事会议员选举。定期改选。
这项自治章程颁布下来以后,在各级官府引起极大恐慌。官官吏吏都在为自己的前途担忧,四处奔走,拉拢选民,欲保官保职。
张啸林拿出两封推荐信,可不知道去找谁,这个时候,自己都保不住,哪个还去理他。为李休堂辛苦了一年,只得到两张废纸。一气之下,他把信撕得粉碎。
做官无望便想发财。做官能称霸,有钱照样可以为王。他拿出在李休堂那儿得来的钱财,点点数,留点家用,其余准备做生意。
几天之后,张啸林在拱宸桥南边开了一家像像样样的茶馆。他身着长袍马褂,端着紫砂茶壶,再加上肥头大耳的模样,倒真是一副店老板的派头。拱宸桥一带的人惊讶不已。
张啸林没有继承家业去扩大他家的箍桶行,而去开茶馆,目的有两个:一是赚贱,二是聚众,后者更为主要。
饮茶的习惯,在中国有相当悠久的历史,南宋时期的杭州地区茶馆业最为兴盛。不过,那时的茶肆陈设高雅,茶汤高档。来饮茶的都是富家子弟和士大夫一类,平民百姓只能驻足而观。
宋代以后,茶肆逐渐推向井市。由于服务对象的扩大,茶肆本身得到了长足的发展。
到了清朝,不论是艳丽豪华的京都,还是偏远地区的乡镇,都出现了各有所属,规模不等的饮茶场所,“茶肆”也改名为“茶馆”。
一般来说,茶馆的职业界限、阶层界限相当分明,因而不同阶层的茶客,只能到自己所属的茶馆去饮茶品茗,而不能随心所欲,误入与自己身份不符的茶馆。
对饮茶者来说,茶馆是最好的休闲处:劳苦百姓可以在这儿苦中找乐,有闲阶层在这儿消磨时光。花很少的钱,得休息、品茶、听戏等等好处,没有不愿意的。
茶馆也是生意人聚集的地方,称它是交易所丝毫不为过。每天早晨,布业、糖业、豆业、钱业……各行业的商人,都到这儿来交易论市。这样,茶馆便成了商人们晤会、应酬、谈交易的理想场所。
茶馆还有一个特殊的、很少被人知道的作用,那就是作为帮会的联络点。不同的帮会在具体联系方法上存在着差异,可利用茶馆特殊的氛围,借助茶馆既有的器具实现不同地区间、同道之间的联系,则是基本相同的。
以江南最大的帮会青帮为例:这一帮的成员每到异乡客地,先去的总是当地码头的茶馆。当外乡的青帮门徒按帮规,把茶碗盖或帽子仰放在桌上,伸出左手三指或右手四指端起碗时,当地的青帮成员便会前去跟他攀谈。
这些青帮会员一问一答,是以切口语或暗语进行,外人难以理解其中的含意,但对青帮成员来说,这却是一条相互沟通的纽带。只要他的黑话一对上号,关系就算接通了。
自古以来,茶馆就是一个人多事杂的地方,开茶馆的人既赚钱又能结交三教九流之徒。这正合张啸林的意,所以,他做起了这桩买卖。
以张啸林的钱财,完全可以把茶馆开得更高档些,但他有他的心思:茶馆档次高了,吃得起的只有官役墨客,这类人在拱宸桥只有少数,即便都来,他也赚不了什么钱,聚众更是枉然。档次太低,来的都是连肚子都填不饱的穷人,张啸林可不愿为他们服务。
张啸林的茶馆,档次不高不低,收费不贵也不贱,来这儿的茶客第一眼便能看到价牌,上面写着“早茶每壶40文,午茶每壶30文,小帐分文不取”。
实际上,茶馆的堂倌收资时,茶客如不多付10文左右的小费,他不会眼巴巴地看着茶客走出店门的。因而,拱宸桥的人调侃张啸林说:“你那‘小帐分文不取’不如改成‘小帐随客酌给’更好,省得茶馆里整天吵个不停”。
张啸林最爱听这种争吵声,每次堂倌与茶客吵,他便坐在一边得意地欣赏。茶客吵急了,不好收场时,他便免了他的小费放他走。
茶馆里的吵闹声吓走了正经茶客,引来了一批不义之徒,张啸林盼的就是这个。他除了请他们喝茶外,还出钱给他们赌,拉女人给他们玩。他们则对张啸林感激不尽,言听计从。自然而然之中,张啸林成了他们的头领。
投奔张啸林的混混儿越来越多,他的茶馆成了这些人聚赌敲诈、流氓滋事的据点。
拱宸桥一带的人背地里骂张啸林:狗改不了吃屎的性。
在人们的一片指责、嗤鼻声中,张啸林的母亲被活活气死。张氏一死,张啸林更觉得无所顾忌。
从这时起,张啸林完全被罪恶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