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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督军,东北显威风

1912年5月,民国改制,原东三省总督改称奉天省都督。赵尔巽虽然依规定继任奉督一职,但他自知不为袁世凯所信任,很快便自请辞职,回京担任了一个清史馆长的闲官。对于空缺出来的奉督一职,张作霖、吴俊升以及冯德麟等东北实力派人物无不垂涎三尺。但对这一职务期望值最高,也最自信能得到这一职务的,无疑是张作霖。

可是张作霖并没有如愿以偿。袁世凯所选定的奉天都督,其实是自己的心腹上将张锡銮。

这个张锡銮正是数年前出任盛京将军的那个“快马张”,袁世凯之所以选他为新任奉督,一来因为他是自己的心腹,唯己之命是从。二来更因为他是张作霖、冯德麟等东北实力派的老上司,想以他来控制张、冯等人就范。

但袁世凯的算盘打错了!今日的张作霖已非昔日的张作霖,今日张作霖眼中的张锡銮更非昔日的张锡銮。张锡銮自己也非常清楚,张作霖当初不顾一切地巴结自己,是因为他还有求于己,想往上爬。而现在,他的军事实力在奉天无人可比,连袁大总统也惧他三分,怎么可能再把自己这个无一兵一卒的都督放在眼里呢?但顾虑终归是顾虑,在袁世凯的再三敦促下,他还是诚惶诚恐地走马上任了。

事实正如张锡銮所预料,当他踏上奉天的土地时,张作霖虽然对他在明里都督前、都督后地叫得比谁都欢,但在暗里却处处设障、时时作阻,令张锡銮几乎寸步难行。尽管袁世凯在1914年又任命张锡銮为镇安上将军,节制东北三省军务,但张作霖仍未将其放在眼里。有一次,奉天军务课课长之位空缺,张锡銮没与张作霖商量便任命自己的参谋熙洽继任,张作霖知道后大为不满,但他不动声色,静待时机。某日,熙洽上门拜见张作霖,张作霖没好气地大嚷道:“打哪儿冒出你这个军务课长来了?是不是要给我张某人发号施令呢?”如此露骨的讽刺,把熙洽弄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回去便向张锡銮递交了辞呈。张锡銮无奈,只好另请张作霖举荐。张作霖二话不说,立即举荐了自己的心腹,第27师正书记官陶历卿接任军务课长。

这样的局面持续了将近三年,张锡銮实在不愿厚着脸皮再留奉天,乃于1915年8月向袁世凯提出了辞职请求,旋即得到袁的批准、这一下张作霖可高兴了,心想奉督之职非己莫属,无人可与己相争。

为了使这一梦想尽快变成现实,还未等张锡銮离开奉天,张作霖便亲自进京,结交各方要人,并到中南海总统府亲见袁世凯。据说他此番进京,故意把自己装扮成一个胸无大志,不问政治,只知效忠大总统的老粗模样,希望以此打消袁世凯对自己的戒备之心。但是袁世凯并未中其“装粗卖傻”之计,除了对张作霖施以财物上的恩惠之外,对奉督一事则只字未提。

果不其然,当张作霖离京反奉不几天,袁世凯的任命书便下来了:接替张锡銮任奉天都督兼东三省镇安上将军的人选并非张作霖,而是袁世凯的另一员心腹爱将段芝贵。

段芝贵与张锡銮有所不同。一来他是袁世凯的铁杆忠臣,与赵秉钧、段祺瑞、王士珍并称为袁门“四大天王”,与袁关系之亲密远在张锡銮之上;二来他年纪较轻,上任时只有56岁,而张锡銮上任时已年近古稀,从年龄上来说二者不可同日而语。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令张作霖最撕不破脸面,那就是,段芝贵的父亲段有恒曾是张作霖由绿林投靠清廷时的保人之一,对张作霖有恩在先。袁世凯煞费苦心选中段芝贵执掌奉天军政大权,其真实意图仍在于以段芝贵收拢张作霖之流的不羁之心,让他们真心诚意为自己效劳。

袁世凯的这一人事安排果然有些奏效。当1915年9月段芝贵带领他的600卫士开进奉天之时,张作霖表现出了极大的欢迎热情。他不仅亲自到城门外列队迎接,而且很快与段芝贵互换兰谱,结为“兄弟”。另外,他还亲自登门,给段芝贵送上了大量的金银财宝,以满足段的私欲。

张作霖真是如此欢迎段芝贵的到来吗?当然不是!其实,他的心里有无数的不痛快,只不过段芝贵来头太大,腰杆太硬,得罪他无异等于得罪了袁大总统。毕竟小腿敌不过大腿嘛,张作霖再有实力,再有野心,暂时还不敢在袁世凯这个太岁头上动土!所以,他只能暂时委曲求全,以期能通过段芝贵讨得袁世凯的欢心。

段芝贵进奉之时,袁世凯筹划帝制复辟的活动正紧锣密鼓地开展。段一到奉天,便牵头联络北方各省将军为袁世凯称帝制造声势,张作霖积极响应段芝贵的吆喝,不仅单独上表劝袁世凯早日登基,而且还建议段芝贵在东北搞所谓的公民投票,为袁世凯制造所谓的“民意”。当“公民投票”活动举行时,张作霖又指使他的爪牙们在投票场所荷枪实弹,对投票者进行武力恫吓和监视,务使人人投赞成票而后快。

或许正是因为张作霖等实力派人物的鼎力相助,袁世凯这个巨奸大贼果真于1915年12月公开撑起了帝制大旗。之后,他马上对那些支持过他的实力派人物进行了分封,以表示他的所谓谢意。其中段芝贵被封为一等公爵,张作霖被封为二等子爵。

按理,张作霖应该心满意足,对袁姓皇帝连声称谢,但他没有。恰恰相反,他不仅丝毫未领袁世凯的封爵之恩,而且流露出了对袁世凯的强烈不满。就在封爵令下达不久,他公然向袁世凯递交了“辞职”的请求。所谓辞职,自然不是真心诚意地要辞掉自己的官位,只不过是以此表达自己不再归顺袁世凯的意图而已!

为什么一心一意巴结袁世凯的张作霖,在袁世凯称帝天下,权倾一时的时刻,反而公然与袁世凯作对呢?答案其实很简单。

张作霖的行事准则可以用六个字来概括,即“一切为了自己”。无论巴结赵尔巽还是巴结袁世凯,其目的都不过是利用他们达到自己的目的。几年来,他多么希望借袁世凯之手得到奉督一职,但袁世凯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令他失望,其心中的苦楚只有他自己最为清楚。所以,如果有可能,他真想一脚将段芝贵从奉天踢走,由自己取而代之。

袁世凯公然称帝,在张作霖看来就正是这样一个绝好的机会。

袁世凯称帝,固然是他权力达到顶峰的标志,但同时也是盛极而衰的开始,善于观察风向的张作霖敏感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他非常清楚,自辛亥革命将宣统皇帝赶出紫禁城之后,中国的君主专制时代已经正式结束,打那以后,民主共和的观念已经深入人心,任何一个人,无论他有多大的能耐,如果他敢打起帝制复辟的旗号,国人的唾沫都会将他淹死。袁世凯冒天下之大不韪而称帝,其厄运也必定随之而来。当袁世凯的厄运到来之时,段芝贵自然也就不能在奉天一呼百应了。此时此刻与袁世凯作对,无异于为自己荣升奉督之职制造声势。

张作霖的这一着棋果然下对了!

袁世凯公然称帝,很快引起了国人强烈的反对,各地的讨袁檄文如雪片般飞向北京,西南诸省揭竿而起,首先举起了反袁护国的旗帜。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段芝贵也被列入复辟帝制的主要帮凶之列,同样受到了国人的唾骂,他在奉天的处境极为狼狈,留也不是,去也不是。这给张作霖的驱段创造了良机。

现在张作霖所考虑的问题是,怎样成功地将段芝贵赶出奉天?他是一个聪明人,事事都考虑得滴水不漏。在他看来,段芝贵作为中央派驻地方的封疆大吏,如果对他的驱逐太过露骨,则不仅可能引起他的反击,而且还可能引起中央政府对自己的猜疑。所以,他要把驱段作为一场精彩的戏来演。既要成功地让他离开奉天,却又不能暴露出一点点蛛丝马迹。

他首先找到28师师长冯德麟,与冯商量驱段对策。

作为奉天省仅次于张作霖的实力派人物,冯德麟也早就对奉督一职垂涎三尺。特别是,段芝贵自进入奉天后只倚重张作霖一人,根本不把他冯德麟放在眼里,所以,他对段芝贵的仇恨决不亚于张作霖。当张作霖找他商量驱段对策时,他自然满口答应。他愤愤地对张作霖说:“上将军段芝贵是朝廷官吏败类,秽史劣迹人所共知,今为东三省帝制祸首,却仍居奉天人士之上,我辈如何心甘?干脆将其逐出奉天,由我辈奉天人自己来干。”张作霖假意向冯德麟讨一个万全之策,冯拍拍胸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这有何难!我们28师演黑脸,从正面逼他;你们27师演白脸,从侧面吓唬他,不怕他不走。”

听冯德麟如此一说,张作霖心中有了底,于是当即与冯密商,合谋演出了一场不费一兵一卒的绝妙双簧戏。

张作霖首先跑到将军署,神秘兮兮地对段芝贵说:“将军可要多加提防,听说冯德麟准备进兵省城,反对段将军。”段一听慌了神,忙问张作霖有什么计策,张说:“请将军放心,我已做好了一切准备,随时护驾上将军。”

只过两天,张作霖先差遣几个部将对着将军署的上空放了几枪,然后假装慌慌张张地跑到段芝贵处,说:“将军听见枪声了吗?我真没想到,冯德麟这么快就到省城来了!听说他还联络了奉天各界团体要人,就连27师中的部分官兵也附和他,叫嚷什么‘惩办帝制祸首’。看来形势对上将军极为不利啊!’段芝贵听张作霖这么一说,更加慌张,忙问:“你说我该如何是好?”张作霖并不直接回答段的问题,在屋子里焦躁地踱来踱去,然后突然停住,用手指沾水,在段芝贵的桌案上快速写下了碗大一个“走”宇。

段芝贵对张作霖的意见心领神会,当即电请中央政府同意他回天津养病。离奉那天,张作霖亲自到车站为段芝贵送行,并送上数量不少的金银财宝。段临上火车时,张作霖竟然挤出几滴眼泪,依依不舍地说:“望将军早日返回奉天,奉天人民需要您掌舵。”

结果是不言而喻的,段回到北京后,除向袁世凯哭诉自己的苦衷外,没忘记将张作霖的“大恩大德”大肆吹嘘了一番,更没忘了将冯德麟的反叛之举痛骂一通。尽管袁世凯此时的处境不比段芝贵好到哪里,但他还是在自己临死前履行了对东北地区的最后一次人事任命。

1916年4月,也就是袁世凯一命呜呼前两个月,张作霖被任命为奉天督军兼省长,正式掌握了奉天的军政大权。 h+oLtBcTKGKhHrthp7aG62QSdRxQufe0MjwHud6dsBa4ULnypJxprTksmTUEMy3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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