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空倒转,我们可以站在蛮族征服的时代。从东方文明看蛮族居住的土地,更类似于今天从北美看北非。没一点迹象可以表明,一千年后这种平权体制可以率先演进出现代西方文明。
对罗马帝国来说,靠金钱供养的雇佣军对付个把奴隶起义还凑合,对付外敌就差得远了。此时,汉朝正拼命把匈奴往外赶,匈奴逃跑的去处正好是罗马帝国,或者说是已经分裂的西罗马帝国。在迁徙过程中,匈奴人发现匈牙利平原这个地方还不错,就在这里定居下来,“匈牙利”直译过来就是“匈奴人的家”。
当然,这里不是匈奴人的家,而是罗马帝国的地盘。
罗马人早就丧失了公民的责任和荣誉,雇佣兵凑成的重装步兵,在倏忽而来的骑兵面前实在很脆弱。
在某种意义上,中西文明第一轮较量是通过驱赶游牧民族开始的:中国当时的世俗力量能够集中资源,把匈奴人挡在长城之外,而罗马当时正处在衰落时期,中国通过匈奴骑兵把压力传导给罗马。
第一轮中西文明争锋,西欧败北。
随着军事实力的衰退,帝国对行省的控制能力也削弱了,“蛮族”军事首领趁机夺取了领导权,一系列的“蛮族”王国出现了,如西哥特人建立的西哥特王国(伊比利亚半岛范围)、东哥特人建立的东哥特王国(意大利半岛)、法兰克人建立的法兰克王国(高卢)、勃艮第人建立的勃艮第王国(高卢东南隆河流域),以及盎格鲁、撒克逊人在不列颠岛上建立的一些小王国……
君士坦丁之后的200年里,罗马帝国在这种痛苦的变化中接纳了蛮族。也是在这两个世纪,蛮族逐步入主罗马帝国。
原始社会末期的日耳曼民族并非一个整体,它有着若干分支,每一个分支再有若干分支,真正能够统一部族的首领暂时还不存在。当然,每一个派系都有强者,而且每个派系的强者也只是极少数,不过,这些极少数凑到一起,数字也颇为可观了。进入罗马帝国境内的时候,这些强者实际上谁也不服谁,但谁也不能保证消灭谁。
就是这个原因,在这一小撮人中间产生了一种理念:公平,即“平权”。
用经济学术语说,也就是 “模糊面纱”:谁也不知道占据罗马庄园之后会有什么结果,未来被一片面纱隔住,是模糊的。直接点说,就是大家都觉得未来很不靠谱;既然都不知道结果,那就要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占不到便宜起码也不吃亏。
这种体制为后来西欧兴盛埋下了伏笔,但是对金融或者货币来说仍旧是痛苦的。因为,货币消失了。
尽管“蛮族”王国的士兵曾经赚过罗马皇帝的货币,但那时候主要是为了骗吃骗喝。如今自己统治罗马帝国时已经有了庄园,既然在庄园可以自给自足,又何必分心劳神去跟外界交换?
金银货币是大宗贸易支付手段,没有民间贸易,没有海外贸易,还用金银货币干什么?
虽然帝国铸币厂仍然存在,但蛮族国王的金币主要用途是馈赠礼品。本来,铜币的作用是为城镇日常生活提供支付工具,但在城堡里小额支付也很少出现,城堡间的大宗交易又主要靠实物,铜币也渐渐消失了。
随着货币的消失,罗马帝国的行政体系也被彻底打破,日耳曼新贵开始退向城堡,西欧经济逐渐演化成采邑制。5世纪初期,整个西欧城镇的数量已经屈指可数,阿尔卑斯山以北的城镇荡然无存,西欧进入了一个完全封闭的状态。
如果时空倒转,我们可以站在蛮族征服的时代。从东方文明看蛮族居住的土地,更类似于今天从北美看北非。没一点迹象可以表明,一千年后这种平权体制可以率先演进出现代西方文明。
历史上有着太多偶然,但偶然之中肯定也有必然。
此前此后,东西方都曾在分权和皇权的十字路口上有无数次犹疑,可能在某一个时点选择某种体制是偶然的,但是,最终的选择却无疑是一种必然。
中西方历史中充斥着帝王将相,平民甚至连“金兵甲”、“宋兵乙”的角色都混不上,包括你我在内的绝大多数人都不可能在历史上留下只言片语。
但是牛人也是人,也只有一次生命,他在历史上可能辉煌几年,也可能是几十年。这些时间,相对于厚厚十几卷世界史来说,不过也就是一两页甚至几行。牛人也可能会使历史改道,但是千百年后铅华洗尽,人们会发现他们改变的只是历史的表现形式,只是延缓或者加速了历史进程。罗马帝国由君士坦丁统治还是由戴克里先统治,其实都无所谓,无论谁是统治者,只是若干事件、若干人物更换名字或者形式,内涵永远不会改变。
历史的内涵,是人民群众创造的。
用更直白的语言解释,就是普通人的衣食住行、社会认知和道德就是历史,只有统治者被最普通的人接纳才能持续自己的统治,只有民族文明底蕴才能决定历史走向。所以在罗马,如果没有当时封闭的城堡,也不会有后世身份对等的投资者。当然,在这种文明底蕴之下发轫的西方金融市场同样是一种抢劫式平权,几乎与罗马和蛮族的铁血规则一脉相承,尽管在身份上平权,但只有强者才可以统治市场。
公元476年,罗马雇佣兵领袖奥多亚克(民族:蛮族)废黜了只有6岁的西罗马皇帝罗慕洛。
该来的,总会来的,罗马帝国,早就只是一个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