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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大门，大伙儿已经在热热闹闹地唱歌吃东西了。一群男孩子都是二十岁刚出头，正是淘气的年纪，因此不时打闹成一团，谁掐了谁谁一把，谁谁又回敬了一顿好打。
“哎哎哎……疼……快点把小亮给我拖开拖开！赶紧的……”说话的少年声音嘹亮高亢，长得白白净净，有一张比女孩子还要标致的脸。不过，此刻他精致的五官全都扭曲着，胳膊和腿扑腾着挣扎个不停。
一个穿着浅蓝色T恤的少年正死死咬住他的胳膊，活像只咬住了骨头不松口的小毛狗。
卓小冰刚进门，就被这样一幕古怪的场景逗得忍不住笑出声来。
众人有的边笑边往下扯那蓝衣少年，有的却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看热闹。还有唯恐天下不乱的，趁势冲过去打那被咬的少年两下，再跑到一边躲着。大家嘻嘻哈哈地闹成一团，很是热闹。
“怎么了文哥，这聚会怎么还咬起人来了？”
卓小冰看到了站在一旁看热闹的方文，于是快步走了过去，见他笑得一脸褶子，目光里满满的都是发自内心的欢悦。
“还不都是小亮，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就那么爱咬人——还尤其喜欢咬小磊。”
方文笑着叨咕了两句。卓小冰也笑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想说什么，却突然愣住了。
因为方文口中的“小亮”刚刚被一群人从“小磊”身上拖了起来，他那张美丽的侧脸在房间昏暗的灯光下，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竟然是昨晚为她指路的那个少年。
“小冰姐你要喝可乐不？”
“小冰姐薯片给你吃啊？吃啦吃啦……”
“小冰姐你怎么不唱歌呢……唱一个吧，好不好嘛？”
卓小冰绝对没有想到，她昨天晚上看到的“天使弟弟”，原来是个缠人的小淘气。
不远处，被咬的少年盯着屏幕正在唱歌，唱的是陈奕迅的《十年》，手上带着Nike护腕，颜色黑到有点突兀。
“怀抱既然不能逗留何不在离开的时候一边享受一边泪流……”
缓慢悠扬的曲调弥散着无声的忧伤，男孩子的声音清亮中透着无奈，一双桃花眼朦朦胧胧，用情到了深处，瞬间就凝聚起淡淡的水雾。
——何风磊，来自西安，杭州赛区第二名。
卓小冰突然想起小亮刚刚兴高采烈地向自己这么介绍何风磊，但是自己却忘了问他的名字。转眼去看，昏暗灯光的映照下，正好看到他那低垂的眼眸，少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眼中瞬间滑过似是而非的忧伤。
当时她没太留意，只是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我听他们都叫你小亮，这是你的外号吧？”
“啊？对啊，开始是跟我一个赛区的哥哥们这么叫来着，后来大家听到了，就都这么叫啦……”
卓小冰的问题打断了少年的神游，他飞快地恢复了原有的开朗，嘟起嘴回答问题，双唇亮晶晶得像果冻。
卓小冰忽然觉得，这个少年的语调似乎透着莫名的熟悉。
“听口音，你是沈阳人啊？”
“是啊，我的东北话那是刚刚的……”
少年眉眼含笑，连比带划，说到兴奋的地方，更是肆无忌惮地挥洒着再熟悉不过的东北大碴子味。而卓小冰也终于看到他的左边眼角底下那颗淡褐色的泪痣，明晃晃的，忽然就灼痛了眼睛。她愣了一下，身体里似乎有什么情绪要从心头涌出来。然而她抿了抿嘴唇，还是努力忍住了。指尖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然后迅速地收紧在手心，紧握成拳。
“小亮，你的全名是什么？”
卓小冰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她的身后，何风磊还在重复着高潮，一遍一遍，整个房间里顿时充满了莫名的忧伤。
“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我们还是一样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走过渐渐熟悉的街头……”
灯光昏暗，似乎所有的一切人和事物都是模糊的，只有蓝衣少年的面容清晰无比，一张脸上，全是纯净无邪的笑容。
一如往昔。
卓小冰看着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内心顿时有千百种情绪翻涌，滋味难言。
是他，竟然……是他。其实，应该早一点就认出来的。
此时，音乐停了下来，唱完一首歌，何风磊交出了麦克，坐在一边和几个人猜拳赢薯片。已经有人等着唱下一首歌。在等候的片刻平静中，少年带着磁性的声音在房间内显得格外清楚。卓小冰几乎已经猜到了他的答案，甚至在心里跟着对方不约而同地说出那句简短的回答。
“我叫……佟景亮。”
我们差不多，有十年没有见面了吧？所以，我们之间已经陌生到认不出彼此了。无所谓，也许这样更好。至少，我能认出你，就够了。
选手们玩得很疯，从唱歌变成跳舞，一群人吵吵嚷嚷的，乱成一片。但就是在那样乱哄哄的环境当中，佟景亮和何风磊竟然窝在沙发的角落里，肩并肩地靠在一起睡着了。
远远看去，两个少年都有精致的五官和漂亮的长睫毛，唯一不同的就是佟景亮乖巧可爱，而何风磊斯文帅气。两个人靠在一起，更像是一幕令人赏心悦目的风景。
卓小冰的心里有些忐忑，她蜷缩着指尖，目光却无论如何也不能从佟景亮的身上移开。
请原谅我一直没能兑现那个承诺，是我没有守约，没有再回去看你。
小亮，你能原谅我吗？
想着想着，眼眶酸痛起来，卓小冰眨了眨眼睛，这才看到手机上编辑发来的催稿短信，于是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佟景亮身上移开。匆忙和方文辞行，叫了辆出租车，一直开到酒店门口。本来坐车坐得有点晕，卓小冰一手扶着头一手去包里摸索钱包，无意间一抬眼，眼神突然定格在不远处的某一点上，瞳孔瞬间放大。嘴角有意无意地抹过一丝笑容，心情顿时开朗。看来，又有钞票送上门了。
原本昏昏沉沉的头脑瞬间清明起来，卓小冰飞快地从包里拖出相机，推开镜头盖，然后将相机紧紧抓在手里，对焦，瞄准。
一辆白色本田雅阁迎面开过来，开车的是个女人。她带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尽管看不到脸，但是卓小冰却瞬间就通过剪影将她认出来。
她是何俪。
更令人惊异的是，在她身边还坐着个戴黑框眼镜的少年。卓小冰依稀觉得他有点面熟，忽然认出来他就是曾经在电梯里撞到自己的那个男孩，听方文说，他是十强选手当中唯一一个提前离开的。
本田雅阁只是在酒店门口停了一下，一旁守在门口等待偶像的小粉丝们立刻啪嗒啪嗒的一窝蜂围上来，欣喜地尖叫连连，喇叭响了两声，大门口的保安立刻冲上来，将粉丝们拉开，为本田让出一条路。
车子这才缓缓地开走，驶向了地下停车场的方向。
卓小冰扬起嘴角毫不掩饰地笑着，手上片刻不停地连续按下快门，心中就像是有匹野马在狂躁地奔腾着，兴奋的情绪几乎要从胸口爆出来。因为何俪与人私会，被她拍到了。赚钱的好机会又来了。
当方文急匆匆地找到卓小冰的时候，她坐在酒店的咖啡厅里，面前放着一杯黑咖啡。卓小冰正优雅地用勺子搅拌咖啡，听到方文气喘吁吁的声音，饶有兴趣地抬起头来，细细打量方文那张胖出了无数褶子的大白脸，上面爬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小……小冰，那、那照片是怎……怎么回事啊？”
方文一手撑着桌子，卓小冰甚至听到了桌子因为承受不住重量而发出的吱呀吱呀声，于是嘴角忍不住扬了扬。
“是我无意间拍到的。”卓小冰眯了眯眼睛，看见方文在自己对面坐下，于是将自己手边装满水的玻璃杯子往那边推了推，淡淡道，“后来我才发现，何俪身边那个，原来是上海赛区的冠军杜晓啊！”
“那你？”
方文觉得口干舌燥，于是拿起杯子咕咚咕咚连续喝了几口。放下杯子，他心中仍然很疑惑卓小冰为什么要把照片发给自己，想不明白。
“据说，杜晓现在很红哦！所以如果我把这照片卖给网站，一定会有个好价钱的！”
卓小冰优雅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透过眼角瞥见方文脸上僵硬的表情，嘴角附近的肥肉一丝一丝地抖动着。
“不行！”
方文忽然大喝一声，一拍桌子，差点就从椅子上蹿起来。
卓小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个方文还真沉不住气，性子那么急，也不听自己把话说完。
“文哥别着急啊……”
卓小冰似乎是有意地吊方文的胃口。他那张胖胖的脸上汗珠顿时又多了一层，于是只能坐下，抬手不停地抹着额头和脸。
“小冰你到底想怎样，你赶紧说啊！”
卓小冰扬起眉毛，她的眉弯弯的，格外浓密漆黑，弯如新月。
“我本来是打算把这张照片卖掉的，不过我也知道，这样会影响到杜晓后面的比赛。”
卓小冰一边说，指尖放在透明玻璃桌面上一扣一扣。
对面是方文紧张难耐的脸，她斟酌着接下来的话，突然间想起了之前还曾经看到何俪和唐正恒在一起，现在是何俪与杜晓。
何俪、选秀、杜晓、唐正恒、都纶……
冥冥中似乎有那么一条线，将这些散乱的珠子一颗颗穿在了一起……非？
卓小冰突然清醒地认识到一个事实，然后头脑中涌入一阵狂喜：我要发大财了！
“但是我最近手头很紧，如果不卖照片，就没有钱赚了……”，卓小冰作势皱起了眉头，一脸郁闷地继续说下去。
“所以能不能麻烦问文哥，如果有什么大消息，比如都纶跟杜晓签约这样子的，能不能提前通知我一声？”边说着，边朝方文使个眼色，“也方便我……”
“你怎么知道？”
方文惊异地瞪大了眼睛。卓小冰心中庆幸，从方文惊异的表情来看，自己果然猜中了。
于是她淡淡扬起唇角，从容道：“这对我来说，已经不是秘密了。”
其实，对于何俪、唐正恒与杜晓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卓小冰心里并非百分之百地确定。
她刚刚不过随口试探，但是方文的反应却说明了一切——何俪与唐正恒频频接触，是在给杜晓签约都纶铺路。
“这事儿小冰你可千万不能报啊……更不能说是我说的……”
方文急得满头汗，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浸透了，湿漉漉一大片。
“看起来，中腾和都纶已经达成协议，要内定杜晓为冠军咯？”
卓小冰的眼睛越来越亮，眉宇轻扬，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
唐先生，你让我不能留在北京赚钱，现在，也该是时候多赔点钱给我了吧！卓小冰很从容的伸出手，指尖在透明的玻璃桌面上敲敲，不必着急，她心里自有打算。
自从和卓小冰单独会面之后，方文就一直忐忑不安。不知道是天气太热还是心里着急，他总是不间断地一直出汗，衣服干了又湿湿了又干。都纶与中腾早已经内定杜晓为冠军的内幕被别人知道了，他只能匆匆跟大老板汇报了这件事情。方文觉得卓小冰一定会死揪着这件事情不放，毕竟，圈子里人人都知道卓小冰从来只认钱不认人。而这条消息偏偏又如此值钱。但是令他意外的是，卓小冰却安静得可怕。她每天早上都要到餐厅喝一杯咖啡，然后要么到选手出通告的现场探探班，要么到排练室看看选手排练，有时候找选手做做专访。
越是这样，方文越觉得害怕。他害怕卓小冰哪天突然不动声色地来那么一下子，令他防不胜防。卓小冰当然懂得这个道理，就好像是一个绝顶高手面对强敌的时候，总是喜欢按兵不动，等着对手自乱阵脚，然后迅速地一击致命。
娱乐圈的灰色空间里，聪明人懂得如何韬光养晦。
所以，她在等待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