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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豪华车祸的制造者车轱辘这段时间度日如年,坐惯了专车,猛然间没专车可坐,更没车可飙,就像酒鬼突然断了酒,烟鬼突然断了烟,心里空荡荡没着没落的。车祸对于他来说已经过去了,据葫芦说,交警队认定这是一起超速导致的追尾事故,他们对于魏奎杨的死亡只负有间接责任,根本没有怀疑到车是谁开的。

“车局长,什么时候进新车啊?”葫芦问的问题正是车轱辘目前最为关心的问题,他没专车坐,葫芦没车开,两个人同样急于得到一部车。

车轱辘过去最希望局长何茂泰出差,那样他就可以在局里尽享一把手的乐趣,现在却迫不及待的希望局长何茂泰赶紧回来,因为要买车,首先就得过局务会这一关,过这一关应该没什么问题,车辆报废了更新一台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问题是其他局领导都不在,无法召开局务会。按照程序,应该先由局办公室向局务会提出报告,经过局务会讨论之后,再向市财政局打报告,如果要快,就再向分管的副市长通气沟通,由分管的副市长给市财政局打招呼,财政局发文批复,然后民政局就可以根据财政局的批文买新车。新车买来之后,由政府采购办公室统一支付货款。财政局的批文只管资金数额,具体买什么车,就是民政局自己的事了。

葫芦给车轱辘出主意:“车局长,局务会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车报废了,更新一台车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谁也说不出什么。关键是市财政局,批不批,批得快还是慢,都由财政局说了算,所以你看是不是应该先给财政局做做工作。”

车轱辘遇到了一个小小的难题:他和财政局的刘副局长很熟,但是更新车辆是分管政府采购的张副局长管,张副局长他却不熟。

葫芦提示他:“是不是找个熟人穿一下?”

车轱辘便打电话找财政局刘副局长:“刘副局长,好多日子没见了,最近在忙什么啊?”

刘副局长先是慰问:“车局长啊,实在对不起,听说你出了车祸,本来想去看看你,一直没倒出空来,最近太忙了。你还好吧?什么时候有空了我们好好坐坐。”

车轱辘知道他说的“坐坐”指的是什么,现在官员们的“坐坐”就是聚到一起吃喝玩乐,当然,这都不需要他们花钱,开销有两种方式,一是拽那些渴望结交他们的单位或者个人来当冤大头埋单,或者消费过了把发票拿给他们报销。还有一种办法不太常用,直接拿着娱乐发票回去报销,科目是“接待费”,但是这种费用太多了容易招非议,所以政府官员们尽量不用这种方式。

车轱辘说:“还是我请你吧,等过了这段时间。”

刘副局长说:“算了吧,说实话,今天怎么想起我了?”

车轱辘说:“财政局谁管政府采购?”

刘副局长说:“这是热门,轮不着我管,你干吗?刚刚毁了一辆车,又急着要车啊?”

车轱辘说:“毁车又不怪我,即便怪我该配也得配啊。”

刘副局长语气冷了:“那我就爱莫能助了,你得找张副局长,这件事归他管。”

车轱辘说:“不管谁管,你都是权力圈内的人,能不能约他出来坐坐?”

刘副局长嘿嘿冷笑:“别的忙能帮,这个忙可能不行,实话告诉你,这件事情我不搀和可能还好办一些,我一搀和进去,能办的可能也办不成了。”

车轱辘明白了,刘副局长和张副局长关系不和谐,这也是正常现象,民政局也一样,副手之间的竞争关系是天然的,要想让竞争者之间保持和谐友好,如同想让发情期的雄性哺乳动物和平共处一样艰难。刘副局长说得恳切,他也不好再麻烦人家,只好说声谢谢挂了电话另谋出路。车轱辘想起了在政府车队当队长的连襟惊叹号,这人路路通,管着各位领导的车夫,说不定和那位张副局长能说得上话。于是车轱辘拨通了惊叹号的电话。

电话接通了,惊叹号一听是车轱辘,先慰问以示关怀:“我靠,听说你的车出事了,你没事吧?我正想晚上约你坐坐,给你压惊呢。”车轱辘的老婆是惊叹号老婆的姐姐,两个人经常同时到老岳父家混吃混喝,关系倒也混得不错。按道理惊叹号应该跟着他老婆把车轱辘叫姐夫,大概因为俩人年龄差不多,惊叹号从来不把他叫姐夫,就叫“我靠”。

都是自己人,车轱辘也不跟他客气,直截了当地问他:“财政局那个张副局长你熟不熟?”

惊叹号说:“熟啊,我靠,找他干吗?”

车轱辘说:“车报废了,不是得更新一台车吗,这件事情得过他的手。”

惊叹号说:“我靠,明白了,你说怎么办,我约他?”

车轱辘说:“你能约出来吗?”

惊叹号说:“我靠,他就是黄书记提起来的,想当初他可没往黄书记家里少跑,我跟他熟着呢,约他他敢不给面子。”

黄书记就是原来的市委书记,现在还在省城当着省委副书记,惊叹号在上面有这么一张大伞罩着,车队队长的位置坐得稳稳当当,很多现任的领导对他也像高素质的司机上马路——礼让三先。

车轱辘说:“那就好,你帮我约约他,今天或者明天在大纽约娱乐城坐坐。”

惊叹号:“我靠!到大纽约娱乐城?你真豪华啊。”

车轱辘说:“没事,反正不让你埋单你怕什么,就这样吧,到时候你一起来啊。”

惊叹号说:“我靠,不花钱白吃白喝白玩谁不干,你等我的信吧。”

放下电话车轱辘叫来了葫芦问他:“你说如果再进新车,什么牌子比较好?”

葫芦说:“德国车安全系数比较高,日本车比较省油……”

车轱辘让这次车祸吓怕了,马上说:“还是德国车吧,你没看那天,我们坐的是最新版的广本,让那台老普桑追得直冒烟,人家一脚刹车下去稳稳当当,我们一脚刹车下去就连滚带爬,还是德国车好。耗不耗油没关系,关键是要性能好安全。”

其实那天的车祸跟车好不好没关系,那台普桑人家是点了点刹车吓唬他,他是紧急避险一脚踩死了,结果当然不同。反正也不是召开事故分析会,葫芦也不跟他认真研究这个问题,马上说:“那就进一台帕萨特、别克或者奥迪系列的。”

车轱辘担心超标:“好车多的是,就怕超标人家不批,超标准配车纪委要查呢。”

葫芦说:“查归查,我们又不懂配车标准,那是由财政局控制的,只要财政局那一关过了,车局长您就只管坐,只管开,怕什么。”

车轱辘心想,这倒也是个理,只要不是原装进口的,排量不要太夸张,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即便纪委找事,那也是财政局批的。再说了,现在配车有几个不超标的?局长、副局长配专车不管什么档次的本身就是超标,实际上还不都配了专车。想到这些,越发急于跟那个张副局长“坐坐”。

惊叹号的电话很快就来了:“我靠,约好了,晚上六点半,大纽约娱乐城。”

车轱辘说:“你还得过来接我一下,我现在狼狈了,连车都没得坐了。”

惊叹号:“我靠!你们局就你那一台车啊?你的车没了,别的车你还不能坐吗?”

车轱辘:“这年头哪有领导坐别人车的?即便是集体行动也是各坐各的车,坐别人的车别扭,也不方便。”

惊叹号:“我靠!你们现在这些头头脑脑毛病真多。像我们这样天天给别人开车还怎么活?”

车轱辘:“你们就是干这个的么,跟我们的感觉不一样,行了,就这样定了,我等你啊。”

惊叹号:“我靠!那你给我请个假。”

车轱辘放下电话就给小姨子打电话,说晚上要跟惊叹号一起会个客人,小姨子听惊叹号晚上跟车轱辘在一起,估计他们在一起不会搞黄赌毒,嘱咐了一句:“你们晚上别喝多了。”

2

下班后惊叹号开了一台桑塔纳2000过来接他,车轱辘问他:“怎么开了这么一辆破车?”

惊叹号说:“我靠!正是因为它破才轮得到我开,好车都给领导排定了,这种车也就是当个值班车啥的,没人坐,又没到报废时间,正好归我用。”

两个人驱车来到了大纽约娱乐城。这座娱乐城的背景谁也说不清楚,有的人说是本地大富豪开的,也有人说是港台商人开的,还有人说是本地商人和公安局的人合开的,不过也没有人去认真研究这种问题,反正现在全国各地到处都是这种娱乐城,吃喝玩乐一条龙,兼着偷偷摸摸搞点黄赌毒,据说现如今只有这个买卖一本万利最挣钱。财政局的张副局长还没到,车轱辘也不知道这家全城最大的娱乐城的真正老板是谁,不过在这儿张罗事的主管他倒挺熟,原因莫名其妙:开这种买卖工商登记、年审的时候还得民政局盖个章,谁也说不清民政局为什么要插一腿。跑民政局盖章的是这位主管,盖章的主管领导是车轱辘,于是车轱辘就认识了这位大纽约娱乐城的现场主管。

车轱辘大咧咧地吩咐迎宾小姐:“安排个单间,叫你们冯主管过来一下,就说民政局车局长请他。”

迎宾小姐见他认识主管,又是政府官员,格外殷勤热情,满脸堆笑:“请问先生有几位?你们先坐下我马上去请冯主管好吗?”

车轱辘说:“我们就三个人,你安排个宽敞点的房间。”

迎宾小姐穿着旗袍,两边的分杈一直扯到了腰间,稍一迈步便露出两条光溜溜的白腿,连小小的亵衣都暴露无遗,惊叹号两颗眼球变成了滚珠,小姐旗袍下时隐时现的春光就是磁石,光顾了盯着人家的下半身看,不留神踢皱了脚下的地毯,被绊了个趔趄,一下扑到了小姐的身上,拿小姐的小蛮腰当成了支撑物。

小姐惊叫一声:“妈呀……”

惊叹号一半是亢奋冲动,一半是不好意思,脸红得活像憋了一个蛋下不出来的老母鸡,一个劲道歉:“对不起,我靠!绊了一下。”

小姐惊魂未定,夸张地以手抚胸:“没、没、没关系。”然后转身继续领着他们朝包厢走。

车轱辘捅了惊叹号一杵子:“镇定点,至于那么激动吗?”

惊叹号凑近他的耳朵悄声说:“我靠,真他妈的刺激透了,就这样半遮半露、时隐时现最诱人。”

车轱辘悄声说:“别胡来,小心我告诉我小姨子。”

惊叹号嘿嘿一笑:“我靠!那我也告诉我大姨子。”

车轱辘问:“我有什么怕你告的?”

惊叹号说:“我靠!你带着我喝花酒、泡花妞、洗花脚、唱花曲,教我学坏,罪过大了。”惊叹号多年给领导当司机,这一套也见得多了,知道今天晚上不管干什么肯定要有小姐三陪,所以才闹出来这一整套花花说道。

车轱辘这一类的官员娱乐消费没有自己花钱的,真要花也花不起,都是花别人的钱,所以也就根本不在乎项目价格,怎么痛快怎么来,偶尔出出小格,沾点荤腥也是难免。但是,像今天晚上这种活动,在一起混的毕竟都是官场上的同僚,不是那种一起同过窗、一起下过乡、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的破铜烂铁关系,所以不敢来真的。可是又不能离了小姐,没有小姐作陪,光吃吃喝喝没劲,唱歌洗脚更没劲,于是便吃饭、唱歌、洗澡按摩都要有小姐陪着。玩这一类准嫖项目,打打擦边球,对那些三陪小姐不管做什么动作,都够不上嫖娼,也没人追究性骚扰罪过,刺激有了,却安全得多,也不会给别人留下把柄。

车轱辘呲打他:“你现在还真的成精了,高智商了,没你不明白的事儿,你还用得着我教着学坏?你比我坏多了。什么叫洗花脚?你的脚丫子是花的?”

惊叹号振振有词的辩白:“我靠!旧社会让小姐陪酒不就是喝花酒吗?为啥这么叫?小姐就是花呀。现在干吗都要小姐陪,凡是有小姐陪的不就是带花的吗?”

两个人唠唠叨叨跟着迎宾小姐来到了一个挂着“春风苑”的包厢,迎宾小姐把他们让进去:“先生看看这间行吗?”

这种包厢也无所谓行不行,格局大体上都差不多,摆上一张桌子,几张椅子,墙上贴几张名画的赝品冒充高雅,然后再配备上电视、音响、话筒,让客人既可以吃,又可以吼,边吃边吼而已。车轱辘大致数了数桌边摆的椅子,一共八张,他们是三个人,再挑三个小姐,六个人,富富有余。便说:“挺好,谢谢你了,我们在这等人,一会有位姓张的先生到了,麻烦你给领过来。”

迎宾小姐向他们请示:“两位先生要不要小姐陪?”

惊叹号抢先回答:“我靠,不要小姐谁到你这吃?”

车轱辘到底是领导,比较能稳得住劲儿,对迎宾小姐说:“再等等,等朋友来了再说。”

于是迎宾小姐告辞,服务员开始上茶摆台。不久张副局长也来了,车轱辘跟他不熟,但是同在铜州市为官,相互之间却也认识,三个人呼呼啦啦握手寒暄,坐定之后张副局长问惊叹号:“你今天怎么有心情叫我出来?是不是又想换车?”

惊叹号嘻嘻哈哈地说:“我靠!我换什么车?再换也是别人坐,我的角色我明白,相当于过去官府里的马夫,马养得再肥自己既没那个福气骑马也没那个福气坐车。今天是这位,”说着用手点点车轱辘:“车副局长,我的一担挑请你。”

张副局长掏出烟来,车轱辘不抽烟,所以忘了要烟,见状马上吩咐服务员:“拿两盒烟过来。”

服务员请示:“请问先生要什么烟?”

车轱辘转而请示张副局长:“张副局长喜欢抽什么烟?”

张副局长分管财政大权,又掌管政府采购,虽然跟车轱辘同级,可是实权、分量都是车轱辘没法比的,求他办事的人各种花招他没有没见过的,心里明白车轱辘要干什么,更明白这种消费车轱辘肯定不会自掏腰包,所以也不客气:“来一条红中华,要软包的,我烟瘾大。”

车轱辘连忙吩咐服务员:“就拿一条红中华,赶紧去吧。”

服务员兴冲冲的去拿红中华了,客人的高档消费服务员是有提成的。很快烟就拿来了,张副局长内行地查验一遍,满意地点点头:“还行。”然后打开包装掏出一盒打开,旁边的小姐眼疾手快凑过来啪啦一声打燃火机,给张副局长把烟点上了。张副局长深深吸入一口红中华,又憋了片刻,让烟跟所有肺泡都亲密接触一遍才缓缓吐出:“这世界真小,怎么也没想到你们二位还是连襟啊。车局长,你也太客气了,有什么事情,怎么都好说,咱们之间何必破费呢。”

车轱辘连忙说:“这有什么?早就听说张局长是财政局里掌盘子的,一直想跟您联络联络,没有机会,今后我们局里的事还要请张副局长格外关照啊。”

张副局长打哈哈:“都是铜州市的干部,抬头不见低头见,能办的事情谁也不会为难谁,别这么客气么。”

这时候冯主管过来伺候,经营娱乐场所的人好像都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个个西装革履装备,头发梳理得油光水滑脑袋上落只苍蝇都会滑个跟头,脸上抹了厚厚的增白粉蜜,活像下了戏台没来得及卸妆的奸臣。这一类人现如今还纷纷装雅士,不管学问怎么样,眼睛有没有毛病,统统戴上一副眼镜装文明。冯主管知道在座的几位都是经宰的官员,花的都是别人的钱,只要高兴,根本不在乎钱,所以对他们格外客气周到,堆了一脸的笑,点头哈腰恭敬到了极点,让人担心他脸上的增白粉蜜变成雪花飘撒下来:“几位领导驾临我们不胜荣幸啊,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车轱辘跟他常来常往,他们每年办工商登记、工商年审都得经过车轱辘批条子盖章子,不盖那枚章子工商就不给登记,心里存了几分别人有求于他的盛气,也不跟他客气,大大咧咧地吩咐:“别让我们干吃干喝啊,知道这位是谁吗?财政局张局长,专门替市长管钱包的,市长花钱都得他拉拉链,他的手紧一紧,你们这种地方没生意可做了。”

冯主管连忙掏烟敬烟:“是是是,今天张局长光临,我们真的蓬荜生辉啊,今后还请张局长多来玩,只要您有需要,我们保证办到。”

惊叹号插了一嘴:“我靠,张局长要泡妞,漂亮的,能不能办到?”

张副局长对这种场面已经司空见惯,打着哈哈:“好说好说,小姐就算了吧,你说呢,车局长?”

车轱辘不知道这人的秉性,不敢过于张狂,惊叹号跟他熟,知道张局长的德行,连忙说:“那怎么行?不要小姐到这种地方干吗来了?要吃要喝要唱要洗家里啥没有?到这来不就图个宽松痛快吗?我靠,别说废话,赶紧把小姐领过来让我们挑挑。”

冯主管嘻嘻哈哈地笑着说:“一看这位老板就是会生活的人,好好,我马上去安排,不满意了你们随时可以退换。”

惊叹号:“我靠!你看我像老板吗?”

张局长说:“你比老板还厉害,老板跟你比算啥?老板见过几个官?你啥样的官没见过?”

惊叹号让他捧得高兴,连连搓手,好像突然进入了寒冬腊月:“我靠!张局长,你老人家可把话说到根上了,今天你老人家就放开了玩,对了,你的司机呢?没让他一起进来?”

张副局长摆摆手:“不管他,我让他回去了,有你在我还怕没车坐?”

冯主管片刻便领过来七八个小姐,在包厢站成一排接受他们检阅。这种地方本身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到这种地方来的也不会有什么正经人,正经人到了这种地方也会变得不正经,看着眼前这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妖娆多姿的莺莺燕燕,车轱辘、张副局长和惊叹号就像逛市场的买主,开始挑挑拣拣。车轱辘和惊叹号的老婆是亲姊妹,两姊妹都是人高马大,于是连襟俩每人挑了一个小巧玲珑的换口味。

张副局长笑了:“难怪你们俩是连襟,口味倒挺一致啊。”张副局长是这种场合的老油条,在小姐们的身上摸来捏去的占便宜,嫌这个皮肤太粗糙了,说那个胸脯不够挺了,惊叹号跟他熟,说话就比较粗口:“我靠,差不多就行了,人家小姐出来混都不容易,随便挑一个跟你老婆不同的就行了。”

张副局长让他说的也有些不好意思,就挑了一个近乎半裸的黄毛搂搂抱抱的按到了自己旁边的座位上。挑好了,冯主管赶羊似的把剩下的小姐轰了回去,然后问车轱辘:“车局长,张局长,还有什么吩咐?”

车轱辘说:“没什么事了,该上菜就上吧。”

酒菜流水上来,酒是茅台,菜有龙虾,还有谁也说不清是真是假的红烧熊掌、冰糖燕窝膏。即便在五星级宾馆,有了茅台酒、蒸龙虾、熊掌、燕窝,这顿饭也可以算作顶尖级豪奢了。三个男人对了几杯酒,然后惊叹号便启动话题,这是车轱辘和他事先商量好的:“我靠,张局长,我这位连襟最近大大的不顺……”

张副局长正在忙着跟怀里的黄毛嘴对嘴的喂茅台酒,听到这话急忙忙地咽下了嘴里的白酒:“知道,知道,不就是出了个车祸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车局长马上就有好事了。”

车轱辘连忙说:“哪来的好事,车毁了,现在连个车都没有。张副局长,你主管政府采购,现在机关购车有什么条件要求没有?像我们这种情况能不能再进一台车?”

张副局长说:“能啊,为什么不能?报更新么,这属于正常渠道。手续也简单,由保险公司和交警队出个车祸证明,你们单位打个报告,然后再由财政拨款购新车就行了。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市委或者市政府的主管领导批,这是纯粹的新增车辆,跟你们这种情况不同。”

车轱辘又说:“这件事情还得请张局长多多关照,你也知道,没车办什么事情真的很不方便。”

张副局长说:“你说的意思我明白,不就是快点、宽点吗?没问题,只要你们的报告上来,不等保险公司的赔款进帐,我就可以先办,只要不超纪委的标准,喜欢什么牌子的你们自己定。”

车轱辘一听他这么说,大为高兴,举起手中的酒杯向他敬酒:“张副局长,过去我一向以为管财政的人都是一本正经粘粘糊糊的老会计,没想到你这么爽快,来,我敬你一杯,先干为敬啊。”说着一口把杯中的茅台灌了下去。

张副局长说:“我的酒量不行,意思一下吧。”说着在酒杯上轻轻一抿。要求人家办事,车轱辘也不好逼迫人家,惊叹号却不干了:“这怎么行?我靠,人家这么实在,张局长怎么能应付差事?干了干了。”

张副局长呵呵笑着说:“小妹帮哥哥干。”

没成想他怀里的黄毛居然还真的能喝,毫不迟疑地举起酒杯笑眯眯地就把残酒干了下去,大家便一起半真半假地喝彩,黄毛却说:“哥哥你知道不?我们的行规是替客人喝一杯酒就得付给我们五十块,这叫献身费。”

张副局长哈哈大笑:“献什么身,你献身了吗?来让我看看小妹献的是身上哪一块肉肉……”说着大手便插进了黄毛的脖领子,黄毛扭捏作态地半推半就。

惊叹号在一旁凑趣:“我靠,今天晚上不献身也不行了,献身费都收了不献身还行?”一帮男女变嘻嘻哈哈的闹成了一团。

事情办妥了,就三两句话这么简单,剩下的时间就是寻欢作乐了。车轱辘几杯酒下肚也开始放纵起来,把手伸进小姐的胳肢窝里要检查人家胳肢窝长胡子没有,怀里的小姐吃吃笑着推他的手:“大哥,你别动我这儿,痒痒……”不知不觉间三个女的都坐到了三个男的腿上,从背后看去,三个男人的背影遮住了怀里的女人,好像饭桌前坐了三个四条腿的怪物。吃饱喝足之后,他们还要带着这三个小姐去本.拉登舞池跳贴身舞,这是最近时兴的新玩意,跳着跳着就拉灯,叫本.拉登是取个谐音。最后到洗浴中心洗澡。费用车轱辘事先已经落实好了,用财政局的行话说,这次消费总预算为四千块钱,由民政局下属的殡葬管理科埋单。殡葬管理科专门从死人身上抠钱,死人的事情又是天天都发生的,所以生意兴隆肥得流油。

3

政府车队的规矩对值班车司机比较严,值班车司机每天下班必须要把车停到车队的库里才能下班回家,第二天早上要起大早或是挤公共汽车或是骑自行车赶到车队上班。如果有特殊情况,出车了晚上车不能归队,事先要报备,事先不报备事后要由乘车领导签字。给领导开专车的司机就不同,晚上送完领导可以把车停到司机家,早上可以直接去接领导。司马达是给一把手开专车的,用不着再回车队送车,他住在政府职工单身宿舍,晚上把洪钟华送回家以后,便直接开车回宿舍。天已经昏黑了,街灯陆陆续续地亮了起来,下班高峰还没过去,夜晚消费的高峰已经到来,下班高峰和消费高峰两峰合一,街上人流滚滚。司马达小心翼翼地驾着车慢慢在车流人流中穿行。蓦然他发现街边有人在乞讨,模样像极了那个中暑被他送进医院的女孩。他的心里一激灵,连忙踩下了刹车,后面的车差点追尾,气得拼命按喇叭。司马达把车拐到街边停了下来,然后下车来到女孩跟前。

女孩跪坐在地上,后面倚着书包,头低垂着好像罪犯在低头认罪,身前的地面上铺着一页纸,纸上用稚嫩的笔迹写着:“我妈妈病了,没钱治,请各位叔叔大姐大爷大婶献出一点爱心,帮我妈妈治病。”纸压在一个罐头瓶子下面,罐头瓶子里零零散散地扔着一些零钱,打眼一看就知道数额超不过十块钱。

过往的行人行色匆匆一个个好像家里着了火,很少有人驻足关切一下这个小女孩,那怕是一个同情的眼神。也难怪,现在大街上靠乞讨挣钱的人太多了,也有一些人逼迫诱拐来的孩子到大街上乞讨牟利,人们的同情心已经让这种寡廉鲜耻的小骗术磨起了茧子。司马达凑近一看,果然就是那个中暑让他送进了医院的小女孩,他蹲下去问道:“小妹妹,你还认识我吗?”

小女孩抬起头看了看他,小脸一下涨得通红,嗫嚅道:“认识,你是那个送我到医院去的叔叔。”

司马达问她:“你跟你妈妈怎么不等我就出院了?”

小女孩说:“我妈妈怕医药费太贵了,身上觉着不难受了我们就出院了。”

司马达说:“我已经给医生交代了,医药费不用你们负担,医生没告诉你们吗?”

小女孩说:“医生说了,我妈妈说不能让别人替我们交钱。”

司马达说:“你出来在街上要钱难道比让别人替你们交钱还好吗?你上不上学了?”

小女孩说:“叔叔,我出来要钱的事情我妈不知道,我骗她说我在同学家补习功课呢,你千万别告诉她,她知道了会生气,还会伤心的,她生病了,动不了。”

司马达惊问:“你妈妈怎么了?那天我听医生说她的病不要紧,就是一般的感冒啊。”

小女孩说:“我也不知道,反正那天从医院回来她就起不来床了,一动浑身都疼。”

司马达问:“没上医院看看?”问完了又觉得自己的问题愚蠢,如果能上医院,小女孩还会在这里乞讨吗?

果然小女孩回答说:“妈妈没钱。”

司马达的心颤抖了,拉起小女孩说:“起来,别在这儿跪着了,领叔叔到你家去。”

小女孩把罐头瓶里的零钱掏出来装进了书包,然后拎起了书包,还不忘捡起地上用来装零钱的罐头瓶子,做事倒井井有条的。临上车前女孩又嘱咐了司马达一阵:“叔叔,你千万不要告诉我妈妈啊,我妈妈知道我在外面挣钱,肯定会生气伤心的。”

司马达说:“叔叔保证不会告诉你妈妈,但是你也要保证今后不再乞讨了。”

小女孩迟疑了:“我不出来挣钱,妈妈用什么看病啊?我只有妈妈一个亲人,如果妈妈病治不好我可怎么办啊?”

司马达让小女孩弄得哭笑不得,这孩子真有意思,把乞讨定性为“挣钱。”司马达郑重其事地告诉小女孩:“这不是挣钱,是要钱,挣钱是要靠劳动的。你妈妈的病你就别担心了,我会负责的。”

小女孩奇怪地问:“我妈妈的病叔叔你为什么要负责呢?你认识妈妈吗?”

司马达没办法跟她解释,但是他却暗暗担心,八成小女孩妈妈的病就是坐他的空调车坐出来的。那天天气太热了,空调车又太冷了,冰火加身,身强体壮的人都难以忍受,别说一个瘦弱、疲惫的妇女了。如果病情严重,他自己也难以承担全部责任,到那个时候就只好把书记洪钟华也拉上,拉上了洪钟华,治什么病都能公费报销。根据他对洪钟华的了解,洪钟华应该不是那种推卸责任的人。上车之后,尽管傍晚的天气仍然十分炎热,司马达还是把车窗摇了下来,没敢再开空调。

在小女孩的指引下,司马达来到了城市中心的石头巷。这里是老城区,城市的管理者们现在把眼光都盯向了那些新开发区,这些老城区的背巷就成了破旧不堪的贫民窟。巷道很窄,汽车无法进去,司马达只好把车停在巷道口跟着小女孩走。巷道活像一条曲折蜿蜒的肠子,地面铺着蹉跎不平的青石板,路面坑洼不平,没有路灯,全靠路两侧老旧建筑门窗缝隙偶尔泄漏出来的昏黄灯光照明。两旁的老旧建筑把天空裁成了窄窄的一条,天空看上去活像一条锈蚀的烂铁皮。空中密布着零乱的电线、电话线、网线和晾衣绳,仿佛是手艺不好的大蜘蛛织成的烂蛛网。女孩儿在一座砖混结构的老房子狭窄的门道前面停下了步子,再次叮嘱司马达:“叔叔,你千万别告诉我妈妈。”

司马达故作轻松的承诺:“你看你,小小的年纪怎么这么罗嗦,叔叔已经保证过了,绝对不会不讲信用。对了,我还没顾上问你叫什么?”

女孩儿说:“我姓周,叫小燕,燕子的燕。我妈妈姓李,叫李桂香。”

司马达告诉她:“我姓司马,叫司马达。”

周小燕回头问他:“那你们家的老祖先是司马迁还是司马懿啊?”

司马达跟在她后面上楼,老式木质楼梯踩上去咯吱咯吱乱响,活像老年病人沉重的呻吟,仿佛随时随刻都会承受不了重压而轰然坍塌下去。司马达小心翼翼地用脚试探着楼梯蹬,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小燕走:“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就像你姓周不见得就是周文王的亲戚一样。”

周小燕咯咯笑了:“司马叔叔你不懂啊,周文王和周武王都不姓周,那是他们的国号,他们姓姬。”

多亏楼梯道黑暗,不然此时司马达的脸一定能让人看到红成了一块大柿饼。司马达说:“叔叔确实不懂,叔叔是当兵出身的,没有上过大学。”

周小燕笑嘻嘻地说:“这是常识,用不着上大学就知道。”

司马达诚心诚意地说:“小燕批评得对,今后叔叔一定抓紧学习,像小燕一样好好读书。小燕,你在学校一定是好学生吧?”

周小燕说了一句所有孩子在大人打听他们学习情况的时候,用来应付大人的常用词组:“还可以吧。”

两个人边说边爬到四楼,四楼有四个门,小燕家正对楼梯。小燕脖子上挂着钥匙,钥匙塞在衣襟里头,掏出来打开门请司马达进去。这是一个两居室,房间和所有摆设的共同特征就是两个字:破旧。墙壁活像白癜风病人的皮肤,有些地方还有下雨从外墙渗漏的雨渍,让人联想起小孩子用过的尿不湿。照明用的是已经可以送进博物馆的白炽灯泡,为了节电,最多只有十五瓦,昏黄的灯光似乎压缩了空间,让人觉得这套房子空气稀薄。狭窄的过道停放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还有一些破纸箱、烂酸菜缸、煤气罐等杂物,小燕提醒司马达:“叔叔小心点,别碰着了。”然后冲房间里面喊:“妈,我回来了。”

李桂香在房间里扬声问道:“你怎么才回来?你跟谁一起回来的?”

小燕说:“我到同学家复习功课去了,司马叔叔来了。”

司马达连忙应声:“大姐,是我,给洪书记开车的司机。我可以进来吗?”

李桂香说:“可以,没关系,你进来坐。”

小燕把司马达领到了外间屋,外间屋摆了一张折叠饭桌,围着桌子摆着几张凳子。屋角摆放了一个上世纪八十年代流行的高低柜,柜子上摆了一台上世纪八十年代流行的14寸电视机。李桂香步履艰难地从里间屋蹭了出来,昏暗的灯光下更显得憔悴、疲惫。见到司马达她赧然一笑:“那天的事实在对不起,我们确实怕交不起医药费,只好……噢,等我身体好一些找到工作,欠医院的医药费我一定还上。”然后对小燕说:“燕子,去,饭热在锅上,赶紧吃,你这么晚才回来,浪费了多少火。”

司马达连忙说:“你别想这些事了,明天我带你到医院看病,你的病不治好,不能出去上班,哪来钱供小燕上学。”

小燕从厨房端出来一盘炒土豆丝,土豆丝的边上摆着两个馒头,她把盘子放到桌上让司马达:“叔叔,你还没吃饭吧?一起吃吧。”

司马达看着这简单的饭菜,心里觉得疼,虽然他自己也不富裕,可是他和他周围的人,确实没有谁会把这种简陋粗食当成一顿饭的。他看看狼吞虎咽的小燕,孩子显然很饿了,不然现在的孩子哪有啃着馒头就土豆丝吃这么香甜的。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有条件,谁会让正在长身体上学的孩子仅仅用食物充饥根本不考虑营养呢?司马达又说了一遍:“你明天还是去看病吧,医药费不要担心,我给医院说你是洪书记的亲戚,他们不会催你交医药费的,如果催,我就先垫上,以后有了钱慢慢再还。”

李桂香连忙谢绝:“这怎么行?那天在医院的医药费还没结我们就跑了,丢人死了,再接着欠,还冒充人家洪书记的亲戚,怎么好意思?”

司马达有些着急:“那你就这么熬着?病也不治,班也没办法上,小燕怎么办?”他想挑明了说你这病可能就是那天坐空调车落下的,可是现在还没有明确的结论,仅仅是自己的猜测,就硬憋住没有说:“你还是抓紧到医院检查一下,总得把病因彻底查清楚吧?万一你有个什么,小燕怎么办?”

司马达三番两次提到小燕,李桂香的眼圈红了,挣扎着坐在小燕对面,看着小燕津津有味的吃饭,沉默不语。

司马达想问问他丈夫怎么了,转念想起上一次在医院问起这个话题,李桂香避开了,好像不愿回答,就忍住了没问。他没问,李桂香却主动说了:“说起来我们小燕也可怜,她爸爸上班的工厂破产倒闭了,职工大批下岗。谁也没想到在国有企业里辛辛苦苦干了一辈子,说下岗就下岗了。她爸爸当时就懵了,傻了一样浑浑噩噩地往家走,路上让车给撞成了重伤。车跑了,到现在也没抓住肇事司机。她爸爸住院抢救,单位说他下岗了,又是回家的路上出的车祸,不算公伤,一切费用自理。那一年小燕才刚刚五岁,家里没有几个钱的积蓄,我就只好变卖家当,除了这套房子没卖,剩下的东西基本上都变卖了,到头来还是没有把她爸爸留住,唉,那些年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我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一场恶梦啊。”

司马达问她:“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李桂香惨然一笑:“没工作,到处跑着找工作。前年市政府把我们厂卖给外国人了,说是搞什么资产重组,引进外资,结果我们这些中年职工都下岗失业了,厂子每个月给三百五十块钱的生活费,也只给三年,过了三年就啥也不管了。三百五十块钱,比最低城市生活保障线还低,根本无法生活。我一参加工作就在生产线上工作,除了装配线上的工作,别的我啥也不会,到了这个年龄再想重新找工作真比上天还难啊。现在像我这种人太多了,满大街都是,所以找工作就更难了。”

司马达知道,李桂香的遭遇只不过是现今中国无数个城市贫苦居民中的普通一例而已,他自己的亲哥嫂就是李桂香的同类,不同的是李桂香的丈夫死了,所以境遇更惨一些。这些事情靠他一个司机根本不可能解决得了,尽管他是市委书记的司机,也照样解决不了,因为连市委书记都解决不了。于是他还是把话题拉回到自己能解决的问题上来:“大姐,你看这样好不好,明天你还是到医院检查一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医药费的问题你别考虑,我先给你垫上,你以后有了钱再还。”

李桂香疑惑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疑问,嘴张了又张,话却问不出口。司马达知道她想问什么,便回答说:“大姐,你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也不是我学雷锋,现在这世道,想学雷锋我也学不起,太贵了。我总觉得你这病会不会跟那天跟坐我们的车有关系,对了,你给我说说你的病到底是什么症状。”

李桂香说:“不会,坐一趟车怎么会得病呢?再说了,即便跟坐了你的车有关系那也不怨你,你当时还不是为了救小燕吗?这病也没什么,就是浑身的骨节酸疼,硬挣扎着活动活动还能好一些,如果在床上躺久了,身上就跟僵了一样动都动不了。”

司马达问:“你过去有没有这个病?”

李桂香说:“过去没有啊,我从小劳动,身体还好,这么多年我能带着小燕熬下来,靠的就是身体好啊。”

司马达起身告辞,口气却是毫不含糊的坚定:“大姐,我别的话也不多说了,为了小燕,你明天必须去医院,我请假过来接你。”

李桂香还想推辞,司马达却已经走了,临出门又叮嘱了一句:“明天一大早我就过来接你,明天早上你别吃早饭。”

司马达驾车来到街上,街上车水马龙,行人熙熙攘攘,街灯、霓虹灯五彩缤纷,最近市长万鲁生拼了命的推行所谓的夜景工程,规定全市所有高层建筑上都要装上彩灯,仅仅安装费用就耗资一个多亿,如果再把电费算上,那就成了天文数字。老百姓骂声一片,说这是劳民伤财市长给自己脸上贴金,跟中央号召建设节约型社会的方针不符。可是万鲁生像中了邪,好像专门要向党中央叫板,鼓足干劲闹着要上马。不过这也可以理解,反正又不花他自家的钱,装彩灯、耗电费都由老百姓负担,让上面来的领导一看,铜州市晚上都这么繁华,比不上华盛顿、香港,起码不比国内其它那些大都市差多少,白天黑夜都足以证明他这个市长政绩卓著。路灯、广告霓虹灯、再加上万鲁生的夜景工程,把城市的夜空变成了印满尿渍、斑驳陆离的旧尿褯子,城市的居民再也看不到明亮的星辰和寂静如洗的夜空了。有些居民夜间家里被夜景工程照得如同白昼,而且那种灯光还一闪一闪不停变换颜色活像闪电或者电焊机的弧光,让人无法入眠。市民投书报社、电视台请求市里给他们一个能够安眠的环境,报社、电视台谁也不敢声张,老百姓气得骂娘却也无可奈何。司马达置身于繁华到粗俗的都市夜景里,刚才在李桂香家里看到的情景成了反差强烈的对比,让他觉得迷茫,他一时竟然有些分辨不清,到底李桂香家里的贫穷窘困是真实的生活,还是眼前这繁华粗俗的夜景才是真实的生活。 qtuz1VJt05j9tvJPELaMb788+0LaIfDz7zqwP/w9G2zeQU/+ZGCJWHPQfJRSNl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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