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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冬希醒来的时候阿蛟已经不知去向,郝冬希知道她已经早早的去上湄洲妈祖庙了。据说湄洲妈祖庙供奉的是妈祖娘娘的本尊,其他妈祖庙供奉的都是妈祖娘娘的分身,所以阿蛟要跑上百里去湄洲妈祖庙上香,以此表达自己对妈祖娘娘的虔诚和尊崇。一般情况下,他们拜妈祖都不会跑那么远,就近找个妈祖庙拜拜就行。

梳洗过后,郝冬希来到晒台上透气,今天天气非常好,一夜的海风吹散了暑气,白日的陆风还没来得及把炎热送过来。鹭门市特殊的近岸海岛地理特征,让它拥有了海陆风天候,白天,陆地的热风朝海面上刮,夜里,海面上的凉风朝陆地上刮,循环往复的海陆风让鹭门拥有了大自然赐予的优良气候。如果不是官员们疯狂追求GDP,在鹭门岛大兴土木创造政绩,鹭门的空气质量也会因这优良天候特征保持全国领先。可惜,海陆风的威力没有官员的威力大,面对官员们折腾起来的粉尘污染,海陆风就像身单力薄的清洁工面对铺天盖地的沙尘暴束手无策。现如今鹭门的空气质量每况愈下,不要说在全国争个名次,就是在省内,也经常排在倒数几位,这让深爱家乡的鹭门市民痛心疾首却又无可奈何。

难得的好天气给郝冬希送来了好心情,虽然昨天晚上求爱遭到拒绝让郝冬希有点遗憾,清晨回想起来却又感到欣慰,起码他能够向阿蛟证明,他并没有不行,而是阿蛟不行,男人的那点不值钱的虚荣,昨天晚上郝冬希得到了。此外,让郝冬希爽的感觉还来自于他一直想搞的会所终于得到了阿蛟明确的首肯。这件事情由于阿蛟一直没有明确的态度延宕至今,阿蛟表面上不露声色,主动退居二线,实际上却牢牢控制着郝冬希的财权,财权对于一个企业家来说,就是命脉,阿蛟卡住了郝冬希的命脉,也就彻底管住了郝冬希。如果没有得到阿蛟明确的批准,任何项目都无法落实,因为没有钱。现在阿蛟点头了,郝冬希就可以立刻着手启动这个项目了。

郝冬希是一个实干型、动手型的人,最怕坐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的享清福。只要有新的项目开工,他就像屁股底下装上了原子能,精神抖擞,活力无限。在晒台上活动了几下胳膊腿,郝冬希感到自己精力充沛,似乎不马上干点什么就空耗了发财的时间,于是早饭也顾不上吃,先给公司分管工程的副总鸟蛋打电话,让他尽快做好把三号厂房改建成休闲会所的装修预算。

鸟蛋惊讶地反问:“项目通过了?资金没问题吧?”

郝冬希不耐烦地说:“干你老,我定了的事情还要谁通过?让你办就说明我这里已经通过了,你把自己的那份工做好就成了,少问没用的。”

副总鸟蛋嘻嘻嘿嘿哂笑着连连答应,那笑声让郝冬希挺不舒服。跟郝冬希在一起混了十几年的鸟蛋熟知内情,他那嘻嘻嘿嘿很不严肃的笑声,让郝冬希觉得自己正在扮演一个兜里没有一分钱却还到处摆饭局充大款的角色,所以放电话之前,他抓紧时间又臭骂了副总一通:“干你老,把你的笑声换换,我恶心你那么笑,再那么笑回家伺候你老阿嬷去……”

郝冬希还没骂完,副总鸟蛋说了声:“没有设计怎么做预算?等设计出来再说吧。”郝冬希还要再显显董事长的威风,鸟蛋副总却已经撂了电话。

郝冬希知道鸟蛋有自以为是、不等对方说完话就撂电话的毛病,所以在放电话之前要抓紧骂他一通,结果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电话一撂,郝冬希滔滔不绝的骂声就像被关掉了闸门,再怎么骂也只能给自己听。郝冬希扔了电话,对着话筒发泄了一通:“干你老的鸟蛋,敢撂我电话,老子抽出空来非得摔出你的蛋黄不可。”

鸟蛋是郝冬希给副总起的绰号,鹭门市的名称有一个鹭字,很多鹭门市民把自己生的孩子叫鹭生,意为在鹭门市出生的孩子。然而,白鹭是一种鸟,鹭生也可理解为白鹭所生,白鹭生的当然就是鸟蛋,那位副总名字叫魏鹭生,于是郝冬希就把人家叫鸟蛋。当然,郝冬希这么称呼他,跟他的长相也有关系,鸟蛋那颗脑袋,没毛,活生生一个鸟蛋,而且是鸵鸟的鸟蛋。无论是郝冬希还是鸟蛋都明白,骂归骂,谁也不能把谁怎么着,光是因为不等人说完话就撂电话这个毛病,郝冬希就无数次跺脚发狠地嚷嚷着要炒鸟蛋的鱿鱼,可是至今鸟蛋还是副总,郝冬希还是郝冬希,没办法,只有这只鸟蛋做出来的活才能让郝冬希和阿蛟一致赞好。从楼上走到楼下餐厅,郝冬希已经灭了火,鸟蛋说得有理,没有装修设计自然拿不出工程预算,这件事郝冬希不打算告诉阿蛟,如果告诉了阿蛟,阿蛟肯定又要呲打他,骂他外行指挥内行。

郝冬希从楼上下来,餐厅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油条、豆包和几样小菜,旁边还扔着一个空碗,那是盛稀饭的,郝冬希知道,稀饭肯定放在电饭煲里热着。发财以后,郝冬希和阿蛟也曾经试着学学别的富人,早餐改吃牛奶面包黄油咖啡火腿烤肉之类的高热量食品。连续吃了几天之后,两口子闻到奶制品的味道就开始作呕,从小用糙米粗粮喂出来的地瓜肚子拒绝被全盘西化。于是只好忍痛告别富人的早餐,继续喝稀饭吃油条,最多加两个茶叶蛋。

阿蛟还有一个毛病,绝对排斥家里雇佣人。忙碌生意的时候,郝冬希也曾经给家里雇过两个保姆,结果阿蛟根本不会使用人家,也不好意思使用人家,还不放心自己不在家里的时候家里有外人,尤其是这个外人又是丈夫的异性更让她不放心。回到家里没有家务活干,阿蛟有失落感,总觉得干活的保姆才是主人,自己反而成了客人,于是痛下决心,除了定期雇一两个小时工,其余家务活一律自己动手。话说回来,现如今家里也确实没有什么家务活可干,洗衣服有洗衣机,做饭超市里把各种菜肴都是先配得好好的,按一下开关煤气灶、电磁炉就可以工作,鹭门市空气湿润,关好门窗只要能堵住官员们折腾起来的粉尘,一个星期不打扫房间也不会有多少积灰,说是做家务,根本没有多少家务可做。如今阿蛟作了纯粹的全职太太,就更加不可能雇保姆之类的佣人了。郝冬希大部分时间在外边吃,只有早饭铁定在家里吃,所以阿蛟真正做饭也就是早餐这一顿。郝冬希喝了两碗地瓜稀饭,吃了一根油条一个豆包,这是他过去跑船时候早上饭量的五分之一。郝冬希常常为此感到惋惜,吃不够的时候没钱吃,有钱吃了的时候又没了胃口。

吃饭的时候,郝冬希给阿金拨了电话,让阿金到家里来接他,阿金却让郝冬希在家里稍等一会儿,他正在行千里足浴城打听那个叫钱亮亮的情况。郝冬希在家里呆不住,套上拖鞋出门遛弯,在小区的绿化带绕弯子,他最近听说,走路是健身最好的方式,所以利用一切机会走路。这个小区集中了富人区的一切特征:冷清、冷漠、冷淡。小区中景色如画,花草如茵的草坪如翠绿的绒毯,路边错落有致的凤凰木、三角梅和大榕树展示着亚热带植物的风采,曲折蜿蜒的溪流围绕着假山汨汨流淌,清澈见底。但是,小区内却极少有人,偶尔有高级轿车悄没声地驶过,车窗密闭,高级防爆贴纸有效地阻隔了外界的窥视。独自转了一阵儿,郝冬希那颗装满盘算的大脑袋里忽然有了一缕哲理的光芒:钱可以成为阻隔人和人的屏障,有钱人和有钱人,有钱人和没钱人,都会因为钱而形成无形的隔阂、隔膜,就如这富人小区,没有儿童嬉闹的喧哗,没有老人晨练的身影,住在这里的人千方百计地把自己包裹起来,也千方百计地避免和其他人发生联系,哪怕是视觉上的交流。

这个感悟让郝冬希有点沮丧,渔民出身的他,天生喜欢热闹,喜欢人和人之间“干你老、干你老”的无拘无束,在这个墓场一样寂静的小区里独自踟蹰,忽然让他生出一股莫名的惆怅,他扭身准备回家,却看见假山后面露出的小区休闲会所的标牌。那个会所早就已经存在,郝冬希从来没有在意过,也从来没有去那里休闲的打算。在鹭门市,最好的休闲场所在海边,而且四面都是大海,处处都是旖旎风光,坐在海边召集三五好友泡茶打牌吹牛,在郝冬希心目里就是最好的休闲。所以,他历来对娇柔做作的所谓会所嗤之以鼻。如果不是出于商业目的,他根本不会想着自己也要办一所休闲会所。既然这件事情已经定了,免不了要考察一下别人的会所是怎么办的,怎么赚钱的。郝冬希念头一转,朝那所小区内的休闲会所走去。 HuJ0+sEi0GQhPQCEkp4vlypmF/QK4ACToMifZGRKPmh6XMC65p3NXtwMeIMODKD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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