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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空中飘着小雨,天色阴沉。一辆长途汽车驶进了常源市的市区,马国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望着这座新型的现代化城市。常源市在改革开放后的变化是很巨大的,高楼大厦栉比鳞次,公路交通四通八达,全市五个县市上百个乡镇,经济增长速度也是居于全省县市的前例。但是就在这种经济发展的光影下,萌生出许许多多丑陋的腐败现象。

几年来,省里不断接到群众的举报和上访材料,反映常源市各级官员贪图享受,惟利是图,与不法商人勾结,不顾人民死活的案件。

上级几次派出工作组到常源市调查实际情况,最终竟不了了之。

半个月前,原常源市市长因病内退,省里派马国强担任常源市市长。临行前,他谢绝了省里派车送他,决定象以往一样坐长途汽车回去。

车到半途,他看到几辆常源市政府牌号的车子往省城方向去,估计是去接他的。调令一下来,常源市政府这边就有人去省城找他,想联系感情,被他以工作太忙为由推掉了。调令下得太匆忙,手头也确实有很多交接的工作要做。

他不是常源人,他和妻子童艳珍是大学的同学,他学的是文秘,毕业后他进入省政府机关工作,童艳珍学的是财会,由于家在常源市农村,父母年迈,于是就回了常源市,被分配在化工厂上班。

毕业后他们就结婚了,夫妻劳燕分飞,这一分就是十几年,他多次打报告想调到常源,都没有被批准。他平时的工作很忙,偶尔来回常源,大都是坐长途公汽回来的,从省城到常源市,以往要花五六个小时,现在走高速公路,只要三个多小时就到了。

后来,他升为省政府秘书二处处长,童艳珍所在的常源市化工厂却每况愈下。半年前化工厂破产倒闭,童艳珍和大多数工人一样下了岗。按道理,只要他向常源市的某些领导打一声招呼,童艳珍换一份好工作是不成问题的,可他就不愿那么做。

他原本在省城的一家公司替童艳珍找一份工作,以为这下夫妻可以团聚了,哪知道一纸调令下来,要他回常源市任市长。夫妻的团聚解决了,可是新的问题又来了。这两天,童艳珍打电话给他,说市里有七八家单位争着要她去上班,马国强接了电话后,只说了两个字“不行”。下了岗的工人,应该自谋职业,如果他一松了口,会有人在背后说闲话,说他以权谋私。人言可畏呀!

常源市有上万名下岗工人,不都是自谋职业的吗?

长途公汽转了一个弯,上了一条大道,再往前走一段路,就到长途汽车站了。突然,车子一阵急刹。

马国强的头撞在前面的靠背上,虽无大碍却也撞得有些发晕。他抬头向前面望去,见是一辆高级小车闯红灯抢道,差点和大客车撞上,所幸大客车的司机反应敏捷,才没有造成大的车祸,但是大客车上的旅客却被撞得头昏眼花,有几个人摔倒在地上,身上磕出了血,受伤还不轻。

那辆高级小车在大客车的前面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两个人,其中一个上了大客车后,拔出枪指着大客车的司机,骂道:“你他妈的瞎了狗眼,开车是怎么开的,害得我的头撞得生疼,拿三千块医疗费来!”

那司机吓得脸都变青了,结结巴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身上只有一千多块钱!”

司机掏出了身上的钱,被那人一把抢了过去。

这时,坐在马国强旁边的一个高个子男人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光天化日之下持枪抢劫,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

那个人看了高个子男人一眼:“你他妈的活得不耐烦了,敢管我的事情,我这是在执行公务,明白吗?”

那个人拿出了一张警察的证件晃了一下。

“那请你告诉我,你这是在执行什么公务?”高个子男人并不示弱:“你们这么做跟强盗有什么区别?你撞了头要别人三千块医疗费,那我们满车的人受了伤,又向谁要医疗费去?”

“妈的,你没事找事?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是强盗!”那个人拿出手机拨了几个号码,说道:“我在建设大道的红绿灯这里,你们来两个人,这里有个家伙,你们把他带回去,等我去收拾他!”

司机忙求情道:“他是个外地人,不懂事,求求你放过他!”

那人扇了司机一记耳光,叫道:“再啰嗦把你也一块带走!”

司机吓得不敢再说了,车厢内也没有敢吭声。

马国强看了一眼停在路边那辆小车的车牌号,尾数是4个8。前面不远处的路边上站着两个交警,早已经看到了这里的情形,竟似没有看到一般,站在原来的地方一动也不动。

没几分钟,一辆警车鸣着警报声开到了大客车的面前,从车上下来两个穿着警服的警察。那两个警察上了车后,按那人所指,拿出手铐要拷高个子男人。

高个子男人问道:“你们凭什么要拷我,我犯了什么法?”

“到了我们那里,你就知道犯了什么法了?”那个人把枪放好,吩咐那两个警察:“好好招待这个家伙,在常源市,还没有人敢这么对我说话的。”

马国强实在看不过去,起身说道:“你们要带走,就把我们两个一起带走吧!”

高个子男人对马国强说道:“他们要带走的人是我,不关你的事呀!”

马国强笑了笑:“我跟着你去,也好有个照应!”

那两个警察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说道:“奇怪了,我干警察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成全他们,把他们都带走!”

马国强对那两个警察说道:“手铐就不要戴了,我们两个人跟你们走就是!”

他接着对司机说道:“麻烦你把车开到医院去,那些受伤的人要及时治疗才行!”

司机看了那两个警察一眼,对马国强说:“那医疗费怎么办,我的钱都已经……”

“放心,会有人替他们支付的!”马国强说道,他用手拍了拍那个高个子:“跟他们走吧?”

不料高个子从身上拿出一张警察的证件来,大声道:“不就是个警察吗?我也有!要跟你们走也可以,得弄清楚他是什么身份。”

那两个警察看了高个子的证件,顿时不敢乱来了,有一个下车来到那人面前,低声说了几句。

马国强瞟了一眼证件上的名字,叫袁青,职位是督察,工作单位是邻市的。

“妈的,不就是个小督察吗?敢来管老子,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厉害!”那人上了车,重新拔出枪,顶上膛,刚要瞄准袁青,却见眼前一花,耳边听到一声清脆的声响,手腕一阵剧痛。枪到了袁青的手上,自己的手腕却折了。他大叫着下了车,对那两个警察说:“所有的人都不许走,快,通知市防暴队来,把这两个阻碍执行公务的家伙带回去。”

那个人握着断了的手上了车,车子很快消失在车流中。

司机哭着说:“完了,完了,你们两个人闯下大祸了,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他是王大少爷。”

“强龙难压地头蛇,趁他们的人还没有来,你们快逃吧,再不逃,命都没有了!”有一个旅客说:“在我们常源市,王大少爷就是阎罗王呀,他自己是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副队长,仗着父亲是副市长,胡作非为,没有人敢管!你们两个是外地人,不知道他的厉害!”

有几个旅客要下车,被那两个警察拦住。

“没有这么严重吧?”马国强说。

“前两年我看到有一辆车子挡了他的道,车主硬被他们活活的打成重伤,送到医院就死了,车主的家属告状告了两年,没有用!”那个旅客说:“这样的事情在我们常源市实在太多了,见怪而不怪,现在的官,官官相护,只顾自己贪污受贿,哪管老百姓的死活?”

马国强听到这里,轻轻叹了一口气,是呀,常源市的经济建设上去了,但是种种与社会不和谐的现象里面,说明了一个什么问题呢?

那就是官员的腐败,腐败是一切罪恶的根源。

他下决心要把常源市的廉政工作做好,还老百姓一个清白的天空。

车上的人一个个不安起来,有几个人还埋怨袁青多事,说如果不是他多事,司机被王大少爷拿走那一点钱,也就不会连累大家,现在好了,大家都跟着一起受牵累。

袁青大声道:“放心,我不会连累大家的,到时候大家只要凭着良心,说一句公道话就行!”

“我替你证明!”马国强说道:“你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远处传来警报声,车上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常源市副市长王建成接到了两个电话,头一个电话是秘书长刘时安打来的。今天一早,刘时安就跟着副市长钱永刚、政法委书记鲁兵、纪委书记文三春等人,还有市委的几个领导干部,去省城接新市长马国强,车到省城,一打听才知道,马国强已经动身了,省政府秘书二处原本安排了车子送,但是马国强并没有用车。通过秘书二处的一个秘书,他们得知马国强有可能是坐长途公汽回的常源。

王建成和另外的两个副市长正安排相关的欢迎仪式,接到这个电话后,心中顿时沉了一下,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没有多久,他的宝贝儿子王宁盛也来一个电话,说刚才在一辆从省城到常源的长途公汽上,被邻市的一个督察折断了手腕,还把他的枪给抢了去,和那个督察一起的,还有一个中年人。在电话中,王宁盛说已经通知了市里的防暴大队,说要狠狠整治一下那两个人。

王建成接到这个电话后,顿时呆了,儿子王宁盛在常源市的行径,做父亲的是知道一些的,他也多次告诫儿子,不要太过分,可是儿子就是不听,多次惹出事情,全靠他动用关系来摆平。什么人敢这个大的胆子,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断定和那个督察一起的中年人,极有可能就是新来的市长马国强。如果防暴大队将这两个人抓了起来,一旦闹上去,后果不堪设想。

他问清了当时发生的实际情况后,在电话中骂了儿子一通,并当即打电话给公安局,制止了防暴大队出动。稍后,他又亲自打电话到市医院,要120急救车出动,去救长途公汽上受伤的人。

安排完这一切,他来不及松一口气,和另外两个副市长商议,把浓重的欢迎仪式改为简单的见面仪式,如果确认长途公汽上的人就是马国强的话,那些安排好的节目也必须取消。

做完这些事情后,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坐在椅子上思索起来,一个新上任的市长,居然坐长途公汽来,唱的到底是哪一出戏?这个马国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些年,常源市经济建设的发展是很快,但是各级政府居功自傲,腐败问题也是不容忽视。省里多次派工作组下来调查,都被他们以各种形式敷衍了过去。

全市的廉政建设工作,做得远远不够,经济膨胀带来的利益,就像一塘浑水,把所有的人都搅和在里面,那些廉洁自律的人,大多已经被排挤了出去。这一点,他是很清楚的。

省里派一个坐长途公汽来上任的市长,这里面的玄机,也是令人费解。不管怎么样,先摸清楚马国强的为人,才好想办法应付。

想到这里,他感觉整个常源市的地面,似乎颤抖起来。

几辆120急救车停在了大客车的边上,从上面下来十几个穿了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那些人上了车之后,二话不说,赶紧给受伤的人包扎,并把两个受伤严重的人抬下了车送往医院。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一个旅客说:“我在常源生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事。”

车上大多数人都望着马国强和袁青,低声议论着。

“看来没有我们什么事了?”袁青对马国强说道,转身下了车。

马国强也跟了下去,和袁青走在一起。那两个警察还站在路边,他们早就接到了上级的指示,并不敢上前阻拦。

马国强和袁青走了一段路,低声问:“如果今天我们两个被他们抓走,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呗,我已经通知了我的同事,要他们赶来!”袁青说:“我早就知道常源市很黑,但没有想到会黑到这种程度。”

“是呀,是很黑!”马国强由衷地说。

“对于王大少爷的为人,我也听说了,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何况他的枪还在我这里。”袁青望着马国强:“你到底是什么人?”

马国强笑了笑:“如果调你来常源市,你敢和他们对着干吗?”

“我正奇怪呢,王大少爷明明说是叫防暴大队的人来,可是却来了救护车,原来有你在这里,听说常源市从上面调来一个新市长,该不是你吧?”袁青认真看了一下马国强,说:“可是你不像呀,哪有新市长上任坐大巴的?”

马国强望着那些路人投向他们的诧异目光,说道:“这么多年来,我回常源市,一直都是坐大巴。”

袁青用奇怪的眼神望着马国强:“你真的是新来的市长?”

几辆政府牌号的车子在他们的面前停住,从车子首先出来的是身材矮胖的刘时安。刘时安来到马国强面前,叫了声:“马市长!”

他此前去过省城两次,认识马国强。从车子陆续出来的几个领导,一齐围住了马国强。

袁青站在一旁,他抬头看了一下天空,见天空中的乌云已经渐渐散去,露出一抹阳光。

马国强被那几个领导拥进了车内,上车前,他对袁青说道:“答应我,来常源工作!”

袁青点了点头。一个多月后,他被调入常源市公安局任局长,原局长被调往别处。

发生在街头的这件事,尽管常源市政府采取了低调处理的形式,并没有在相关媒体上公开,但是街头巷尾很快传开来,成了奇闻。

施福财陪着常源市政府秘书长刘时安在红楼酒家欢乐到天亮,疲惫地回到家中,在浴缸里泡了个热水澡,躺到床上刚入睡,手机响了起来。施福财一看来电显示就火了,摁下接听键就骂:“你也不看这是什么时候?”

“施总,出事了,你快来公司吧!”打电话的是公司的副经理胡茂树。施福财不在的时候,一般公司的事务都是由胡茂树处理。

“什么大不了的事嘛,你就不能处理?”施福财看了看床头柜上的手表,才7点多钟。

“施总……那些民工闹得很厉害,我按你教的方法请了胡老大的人来,可是不管用,那些痞子对付普通的人还可以,对付这些身强力壮的民工,只有挨打的份。胡老大给我来了几通电话,说要加点医疗费,怎么办呀?还有好几个民工爬到楼顶要跳楼,我怕把事情闹大,都陪着他们的代表一宿了!”胡茂树说道:“昨天晚上打你的手机,你关机了,我……”

“妈的,不就是一点钱吗?我正在想办法,这样吧,你先敷衍着,等下我去公司。”施福财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睡了一会儿,施福财醒来过来,看手表,已上午九点。打着哈欠穿衣服洗漱,然后驱车前往长升建筑公司。远远地看到公司的门口有不少人,便将车子开进了路边一家西餐厅的停车场,进了西餐厅,找了一间雅座坐了下来,点了一份早餐。

长升建筑公司原来是市属集体企业,一直以来都处于亏损状态,工人的工资发不出来是常有的事情。几年前他通过关系,以三百万的价格将公司买了下来,他看中的是长升建筑公司的建筑资质和那些价值上千万的建筑机械。为了拿下长升建筑公司,上下打点都花了两三百万,总的算起来没亏。

在人员安置上,他留下了那些有技术的工人,对老职工和没有技术的人员,一率取消劳动关系。这么做也是便于管理,虽然改革开放那么多年了,但是集体企业和私营企业的管理上,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接下长升建筑公司后,他顿时感到肩膀上的担子大了许多,这可不象他在干乡镇建筑队的时候,接的是小工程,赚的是纯利润。

现在很多政府工程,都是要带资进场的,就像他现在正在建的工业大楼,造价1400多万的。才建到一半,且不说原先为了拿到这个公开招标的项目所花的钱,光材料费就已经丢进去了300多万,这还不算其他地方拖欠的款项。主建方是工业局,承诺工程建到一半时给500万,可是要现在一个子也没有见到,他催了好几次,花了上10万的娱乐费,得到了三个字:再等等。

他心里也清楚,有些民工的工资,已经拖欠了两三年,那是没有办法的事。这几年来,不是也有别人欠公司的钱吗?随便算一下,也有千儿八百万。可是这些钱也太难要了,今天找这个,明天找那个,找来找去,最后还不一定能要得回来。

在一个哥们的帮助下,好容易认识了市政府秘书长刘时安,这可是根大树,只要牢牢抓住了,往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他想起了昨天晚上在红楼酒家的疯狂,那个女的叫什么来着,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身材一流,皮肤细腻白润,胸部很挺很丰满,年纪也不大,是上等的货色。活儿更是令人叫绝,一场“吹拉弹唱”下来,他的骨头都酥了。

他打定主意,过几天等身体复原,带上一点助性的药,一定要玩死那妞。

其实欠那些民工的工资,也不算多,加起来也就三四十万。他和刘时安认识的这两个月里,光感情投资就超过了二十万。为了整个公司的发展,能够拖欠的地方尽量拖欠,该花钱的地方,他不敢省的。现在做什么事情都需要关系,没有关系寸步难行;平时不烧香想临时抱佛脚,天底下没有那么好的事情。

吃过早餐,他打电话给胡茂树,要胡茂树到西餐厅来一下。

没有多久,胡茂树来了,样子看上去很狼狈,他在施福财面前坐下,叫了一声“施总。”

施福财点燃了一支烟,看着胡茂树,说道:“瞧你那熊样,还是公司副总经理呢,几个民工就把你闹成这个样子?”

胡茂树是施福财从小玩到大的哥们,原先跟着一起搞建筑队,施福财看他很听话,也很卖力,就把他提拔为副总经理。感情归感情,工作归工作,两者有时候不能混为一体的。

胡茂树畏惧地看着施福财:“工地那边,没有几个人干活了,民工闹着要工资,我本来想要财务那边先拿点应付一下,可是财务说,公司的帐户上还不到一万块钱!”

施福财问:“他们怎么会这个时候闹呢?”

“我也不知道。”胡茂树说:“我怀疑是丰达公司搞的鬼!”

丰达公司是常源市一家老牌子建筑公司,老板叫丰德生,半年前和施福财的公司一同竞标工业大楼,由于不肯下本钱公关,标的被施福财拿走了。丰德生白白丢了几十万的打点费,却没有拿到工程,把施福财恨得要死。在投标成功的庆功宴上,丰德生不阴不阳地丢下一句话:“施总,有你的!”

施福财说道:“没有证据不要乱说!”

“我是猜的。”胡茂树说:“公司刚刚花了上百万进了一批钢筋水泥,家底空了,那些民工迟不闹早不闹,偏偏这个时候……”

“这里有10万块!”施福财从手提包中拿出一摞钱:“你先给他们发点工资,告诉他们,如果工程能够如期完工,我每人再给1000块红包!”

有了这10万块,胡茂树的胆子壮了许多,他把钱拿在手里,说道:“施总,那些民工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了,我保证他们马上回去上工。可是银行那边天天打电话催,怎么办?”

“银行那边的事情不用你管,我来处理!”施福财说道。他心里冒起一团火,当初贷款的时候,光打通关系就花了100多万,才贷下来800万,那个姓周的副行长答应得好好的,说还可以再贷500万,可是现在不但不让贷,还一个劲的催还贷款。真他妈的邪门!

那些人就象狗一样,喂饱了,朝着你直摇尾巴,一旦没有来得及喂的话,翻脸就咬人了。

“那好,我先回去了!”胡茂树转身离开。

施福财坐了一会儿,拿出钱来买单,看到西餐厅服务小姐的那双小手,忍不住想起了昨天晚上的那个女人,心中顿时一漾。

出了西餐厅的门,施福财掏出手机拨通了刘时安的电话,说:“刘秘书长,昨夜玩得开心吗?哈哈哈哈,你别说我,你也表现得不错啊……哦,知道的知道的……我?你别损人了,认识你这么久了,我不进步也进步了……刘秘书长今夜还有兴趣吗?什么?身体受不了?开什么玩笑,我给你送两瓶三鞭酒来……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很有用的……哈哈哈哈哈,跟嫂子可得悠着点……还是老地方?好的,就换个幽静的地方,到时你多带几个人来……好的,到时再联络。”

他挂了机。

现在一些官场上的人,一肚子的坏水却假冒斯文,表面上,一个个都是一幅道貌岸然的君子模样,可是私底下干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丑事。

见怪而不怪,其实人生就是一场游戏,要看人怎么去玩。在不违反游戏规则的情况下,玩得如鱼得水,那才算是高手。

施福财觉得自己要学的地方,还有很多。

眼下,他得去求一位故人帮忙。前两天,他答应送给质监局的唐副局长一幅名人字画。搞建筑这一行,管得着的单位很多,城建、质监、环保、消防、水电、园林规划、市政等等,哪一个单位都得小心应付,不敢有丝毫纰漏,否则,一张处罚单下来,罚款事小,勒令停工就麻烦了。

施福财驱车到常源市师范学院,下了车沿着校园往里走。校园很幽静,他拐过林荫小道,看到旁边草地上一对男女学生相互搂抱着,两个头凑在一起吻得正欢,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

原先他也想图新鲜,包个学生妹玩玩,可见了几个,感觉在床上很不到位。当他趴在女学生的身上卖力的时候,女学生一点也不配合,闭着眼睛一副很痛苦的样子,感觉是被人强奸。好容易完事,穿上裤子,伸手就要钱,那情形,和一个低级的职业妓女没有两样。

找了几次,他也就对学生妹失去了兴趣。还不如去找那些经过训练出来的小姐,花招多,服务到位,服侍得人舒舒服服,钱也花得值。

往前走了一段路,便看到一座孤独的木屋。有好几年没来这学校了,校园里大楼林立,可这木屋还是老样子。

走近木屋前,施福财就叫:“李奋,李大才子,你在吗?”

屋内没回音。

施福财知道,李奋就那德行,就是在屋里也不接声的,他推开木门,见李奋果然在屋,正在挥毫泼墨写字。

李奋和施福财是同一个村的,两家相隔并不远,是光屁股长大的哥们。他从小就是一个才子,能书会画,后来考上省里的艺术学院,毕业后分配回市里,为了找关系,李奋的父亲还向施福财借了几万块钱,上下一打点,好歹进了市里的师范学院。

这小子也许是艺术味太浓了,与社会格格不入,性格更是怪得离谱。师范学院要不是看在他有才华的份上,早就把他扫地出门了。

半年前,这小子的一副字画在国外拍出了30万的天价,一下子成了市里的名人,前来求画的络绎不绝。可这小子不懂事,不管是什么人,一概不给。还将他卖画的钱捐给了慈善基金会,自己宁可穷得叮当响。

上两次施福财来求字,刚说出来意,就被李奋给轰了出门。

李奋旁若无人地写完后,找出一枚大图章在落款处盖上,才抬头冲施福财点点头,说:“我以为你死了呢,几个月来没见你人影。”

“忙嘛,哪有你这么清闲,上次来想要你帮忙写几个字,被你轰出门,今天我可是硬着头皮来的。”施福财站在旁边欣赏了一会儿,说道:“好字,字体飘逸洒脱,有魏碑之风!”

李奋将披肩长发往后脑一甩,说:“少在我面前恭维,听着恶心。你整天与那些当官的人混,忙忙乎乎地喝酒挣钱,嘴巴里装满了阿谀之词!我最讨厌你这样的人,要不是看在我今天心情好,早轰你出去了。”

“没有办法,都是叫生活逼的!”施福财说的倒是实话,很多事情,他不想去做,但是没有办法。

“你那样的生活有什么意思?我说你真的不会生活。”李奋说道。

“难道你这样才叫生活?这叫生活的话,原始社会的洞居生活就更是生活了。”施福财笑道,他和李奋从小就这么争吵,早已经习惯了。

“最起码我比你安逸,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可以喝完酒后站在大街上骂娘,可以乱喊乱叫,可以不买任何人的帐,你行吗?”

“你还可以不吃饭?”施福财不轻不重地讽刺了一句。

“吃饭是最基本的生存条件!”李奋说道:“学校分配给我的楼房我不想要,我只要粗茶淡饭,还有这简陋的木屋。你看门前那片桃林,这是世外桃源,没有你身上的所谓文明的铜臭味……”

施福财立刻打断李奋的话:“算了算了,别损人了,这么多年了,我们哪一次见面不是尽找那些无聊的话损对方?再说几句,你的古怪脾气一来,又叫我滚蛋了。”

李奋便停止攻击,他不叫施福财坐,没这个习惯,爱怎样就怎样。

李奋的屋内简陋,一张单人床加一张书桌,再是两个装衣服和笔的木箱。施福财挑个稍干净些的木箱坐下,说:“送我一幅字好吗?”

“是不是拿去巴结那些当官的?”

“是的。”

“不给。”李奋“哼”了一声:“他们那些人,只知道附庸风雅,有几个真正懂得鉴赏的?”

“你就当是送给我行吗?”

“不给就不给。”李奋说着话,将刚才写好那副字画,和另一堆写好的,一同扔到墙角,点燃打火机,一把火烧了。

施福财望着那火,心疼了半天,要是拿出去卖的话,好歹也能够卖个几万块:“就这么烧了?实在太可惜了?以后你那些不要的,不如都给我算了。”

“美死你去!”李奋说道:“我写字就是用来烧的!”

“想不到你的脾气越来越怪了。”施福财说道,他看到一个箱子旁还有两副揉成一团的字画,忙上前抢了过来,打开一副看了看,见是“气冲霄汉”四个字,说:“写得不错只是内容不好。”打开另一副,见写着: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他笑着说:“这内容不错,很多人都喜欢。”

他强行拿了两幅字画就走,去八一路的古玩斋裱了,一幅送给质监局的唐副局长,另一幅准备送给刘时安。刘时安也算是个文化人,原来是市里的笔杆子,平时喜欢练两笔书法。

施福财驱车来到桃花雅庭,这里是省里一家房地产公司开发的高档别墅群,地理位置非常好,紧靠市里的风景名胜——桃花山,正面就是湖水清澈见底的桃花河,背山面河,风景优美。依山而建,上下有八层,每一层的每一栋别墅都是独立的欧式建筑,占地面积超过250平方,市价卖230万。住在这里面的人非福即贵,进出的都是高档车,连门口的保安也似乎高人一等。

质监局唐副局长的家就在桃花雅庭的桃源路,位于第四层的第二栋,他以前来过一次,认得路。

这里的路很宽,小车可以直接到达家门口,很多别墅都自己另外在院子边上修建了车库。有钱人花自己的钱修在自己的地盘上,物业公司也不敢管。

施福财来到门口,下了车,按了门铃。没有多久,从里面出来一个抱着哈巴狗,穿着真丝睡衣的肥胖女人。他认得是唐副局长的老婆。

“是你呀!”那女人也认得施福财,对他记忆优先。上次他带了十几万块钱来打牌,一个晚上输得精光,赢钱的当然是唐副局长。

“是我!”施福财进了门,说道:“唐局长喜欢字画,我就……”

那女人看了看施福财手中的字画,说道:“老唐也真是的,字画街上多得是,干嘛叫你买嘛!”那女人接过画,掂量了一下,低声说道:“其实他最喜欢有人陪他打牌!”

施福财心里明白,低声道:“这几天我的手头紧,过些天我再来!”

那女人咧开嘴,叫施福财进去坐坐。施福财说:“不了,下次有时间带一个朋友专门来打!”

那女人笑了笑,也就没有再说话,转身进去了。在走到门边的时候,随手将那画丢到旁边的垃圾箱旁。

施福财一看这情形,知道那女人掂量出了字画里面没“货”,所以才将画扔了。他看那女人进门了,忙爬过围墙,将字画捡了出来。

王建成替自己泡了一杯酽酽的茶,躺在宽大的真皮办公椅上,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刚才看报纸的时间有点久,觉得眼睛发酸。

现在的报纸上面,都是长篇大论的报道,很空洞,看不到什么实在的东西。自从五年前坐上副市长这个位置以来,还是头一次这么耐着性子看报纸。

一个月前,他王副市长在常源市还是一个响当当的头面人物,主管城建和工业这几年,政绩是有目共睹的。原来的市长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办了内退。市长的位置一空,几个副市长暗自较劲,都想将头上的那个副字去掉。从资历、能力以及关系的综合因素上看,大家都以为市长的位置非他王建成莫属。那些平时和他关系不怎么样的人,见面的时候也都挤出一脸的笑容,叫声“王市长好!”

那声音听着舒服,他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透着舒坦,就好像蒸了一场桑拿浴。原本就高昂的头往上又抬了抬,只是他的身材和肚子不争气,看着别人一个个油光满面,大幅便便的样子,就恨得直咬牙。他的身材瘦小,肚子平平,若不是他那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和那一身质地考究的西装,谁也看不出他的身份来。

几年前当工业局长的时候,有一次下乡考察,他穿了一身中山装,看上去和一个乡村教师没两样,吃饭的时候,服务员将他往边上的座位引,要不是县里的一个书记见机得快还差点闹出笑话。

他为了自己的身材,没有少下功夫。只要别人说吃什么东西会发胖,他都去尝试,好东西吃了不少,可他就是胖不起来。他就那样的体质,顿顿吃肥肉都没法胖。

就在他做着当上市长的好梦,整天忙着工作,和上下级进一步联络感情的时候,省里从别的地方调来一个叫马国强的人,当上了常源市的市长。这一下,如同天上掉下一块巨石,将他砸晕了、砸蒙了。

一夜之间,他好像老了许多,平添了不少白头发。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那些叫“王市长好”的人,似乎比以前少了一半,即使是叫一声,也是叫得很勉强,勉强得让他感到心酸。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马国强的头一把火,就是开展廉政建设,下大力度清查腐败案件,很快,几宗行贿受贿的案件浮出了水面。头一宗就是卫生局副局长利用职务之便,收受贿赂,进了一批假药,致使两个病人在治疗过程中身亡,病人的家属抬尸闹事,在当地造成了很坏的影响。

那个卫生局副局长是他王建成的人,原先在一个县医院当院长,是被他提拔上来的。

另一宗是城管局属下城管大队的城管员,野蛮执法,将一个在路边摆摊的孕妇打成流产后致死。虽说当事人已经追究了法律责任,可是后来曝出的事情令人震惊。原来那一路段已经被人变相承包了,每年交给城管局多少钱,所有在那里摆摊的人,都要交钱,遇上不愿意交钱的,就由城管员出面,轻则将其赶走,重则拳脚相加。

市里很快下了红头文件,城管局局长和城管大队的大队长被免了的职务,还受到党内处分,卫生局副局长被追究刑事责任,另外几宗案件的相关责任人,也不同程度地受了降职处分。

那些人里面,有好几个人是王建成培养出来的人。这下,有小道消息传出来,说新来的市长好像针对王副市长。

告他的儿子王宁盛的材料,据说堆得象小山一样高,后来市委和市政府开了秘密会议,作出了对王宁盛开除公职的处分。他是当事人的父亲,开会的时候必须回避。是另外几个副市长帮了他,否则早就追究王宁盛的刑事责任了。

还有更令他气愤的,以往每次开会,他的位置都是在市长市委书记的旁边,自从马国强来了之后,他的位置就往边上挪一下,到后来,整整挪开了两个位置,轮到他发言的时候也很少。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马国强,一个劲的都是在整他的人,此前他们两个人根本不认识呀!

有小道消息传出来,说有人在整理他的黑材料,估计对他很不利。

以前他走到哪里都威风八面,可是现在,他哪里都不敢去,也不想去,他怕,怕听到那些对他不利的流言,怕见到那些虚伪的目光,更怕听到那一声“王市长好”。

今天他本来要陪着马国强去下面的县市视察的,借口身体不适推掉了。

他喝了一口茶,感觉那茶很苦,一直苦到了心里面。

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他抬头一看,见是政府秘书长刘时安。

“刘秘书长,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里来了?”王建成把身体往后仰了一下,微笑着问。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副市长,架子不能丢。

以前他叫刘时安都称呼小刘的,自从马国强来了之后,他不知不觉地跟着下面的人叫了。

“王市长,您不是在损我吗?算我求您了,以后您还是叫我小刘吧,那样听着亲切!”刘时安把门关上,走近了些:“王市长,如果不是您的话,我能有今天吗?”

刘时安是王建成的远房亲戚,原来在市里的一所中学教书,后来通过王建成的关系,调到政府里来当秘书,由于他为人活络,关系处理得好,在王建成的举荐下,被前任市长提拔为秘书长。后来有消息说要提拔他当办公室主任,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愿意去,还是当他的秘书长。按他自己的意思,办公室主任是得罪人的活,没有几个人能够干得好,秘书长就不同了,成天跟着领导在后面混,只要揣摩准了领导的意思,就万事大吉。而且人前人后都似乎高人一等。

听了这话,王建成的心里舒服了点,笑着说道:“小刘,你可是个大忙人,怎么有时间来我这里!”

刘时安笑道:“听说您今天身体不舒服,没有下去,所以过来看看!”

王建成干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刘时安凑上前,低声说道:“王市长,你患的可是心理上的病呀!”

王建成心中微微一动,伸手拿过茶杯,喝了一口茶,说:“这些天晚上老睡不踏实,所以精神不好。”

“那就应该多注意休息!”刘时安微笑着:“马市长为人挺不错的,就是工作太负责了,有些事情您也别往心里去,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

王建成要的就是这句话,他顿时象三伏天里吃了冰激凌,整个人顿时精神起来,笑着说:“小刘呀,我当初没看错你,要不,今天晚上去我家,叫你婶子做几道好菜,咱爷俩喝一杯?”

“今天恐怕不行!”刘时安为难地说:“马市长到下面去了,傍晚会回来,我怕到时候会有事,再说明天要开党政会议,很多资料要整理,下次吧!”

王建成笑了笑,也就不勉强。

刘时安见没有其他事情,说了声“王市长要注意休息”之类的话,转身出去了。

施福财回到家里拿了两瓶三鞭酒,这种酒是他自己用鹿鞭、驴鞭和狗鞭,以及多种名贵中药材泡制的,壮阳的效果非常好。两三杯喝下去,能够生龙活虎一个晚上。

他驱车驶向与刘时安约定的异缘咖啡馆,一下车,看见刘时安的轿车也到达,便迎上前去搭话,两人一同走进咖啡馆。

刘时安说:“这地方不错,很安静。”

施福财说:“荤的吃多了,这回来点素的,风雅一番。”

两人坐下来,施福财发现茶几上点点水渍,眉头皱了一下,觉得委屈了刘秘书长,再看刘秘书长的脸色,见是一副高深莫测的笑脸。

施福财说:“清净是清净,档次也还不错,就是服务没上去。”

刘秘书长说:“小店就是这样。”

施福财看了看店内的装饰,每张台桌都是原木的,配上古色古香的藤椅,墙上的是仿屋外的城墙青砖,又支着逼真的葡萄架,让人有点返还大自然的味道。旁边的台上有乐队几个年轻人一色长头发。这年头就这样,仿佛不留长发就显不出艺术味,李奋就是那样的人。

在乐曲中,小姐端来两杯咖啡。

施福财说:“你不是说带几个人么?怎么没来?”

刘时安说:“今天大家都很忙,我也偷闲才出来的,等下还要回去,马市长下乡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下次吧。”

“大忙人就是不同。”施福财说:“我拿一副字给你看看。”

他从包里拿出那副字,递给刘时安,刘时安展开字副看了,说:“这字蛮有个性,不错!”

施福财说:“他运笔与众不同,不按笔序写字,他是从右写到左,从下写到上。”

“我乍看纳闷这字如何写的,这下明白了。字迹看似笨掘,但笨掘里透着纯朴,透着,还透着……纯粹的一点没污染的童心。”

施福财听到刘时安这般评价,心里很高兴,笑着说:“刘秘书长是行家,对字我不太懂,字迹笨拙倒是好字?”

刘时安说:“大拙即是大巧。”

“听刘秘书长这一番话,使我大长见识。”

“长什么见识,我也是一知半解。”

施福财见刘时安欢喜,顺势吹嘘道:“你猜这是谁的字?”

刘时安把字画收起来:“谁的?”

施福财笑道:“是李奋,他是我的好朋友,可是这家伙脾气很怪,我去几次,才搞到两副。”

“他可是我们常源市的大文人,听说有一次王副市长想要他的字,可就是没有要着。”刘时安说道:“那些所谓的艺术家,脾气都是怪怪的,哪天你一定引见引见。新来的马市长也喜欢书法的。”

施福财点头说道:“一定一定,只要有机会。”

刘时安收起那副字,呷了口咖啡,也不敢多留,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起身走了出去。施福财跟了出去,将那两瓶酒放到刘时安的小车里。

马国强担任常源市市长的这几个月里,廉洁自律,遵纪守法,同时对政府及属下各部门的腐败现象进行了整治,收到了一定的廉政效果。

今天,他下到两个县市检查工作,发现了不少问题,打算回市里后,进一步整顿。

002号本田车行驶到市郊的盘山公路上,下坡的时候,司机小李突然惊慌道:“不好,刹车失灵了。”

坐在后排的马国强没听清,问:“小李,怎么了?”

“刹车失灵。”小李拼命地踩刹车,毫无作用,怪事,今天早上出车的时候,明明检查了的,怎么会这样呢?

轿车便像疯子一样在盘山公路上飞驰。小李慌乱地转动方向盘,尽量稳住车子。这盘山公路,一边是山坡,另一边就是几十丈高的悬崖,下面是桃花河。

马国强说:“小李,你镇静点,别慌张。”

“没慌张。”小李在市政府开车好几年了,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他吓得满头大汗,不断地按响喇叭,通知走在前面的政法委书记鲁兵。

马国强在车内看情形不对,忙说:“小李,可以利用山边的摩擦力刹住车!”

车子越跑越快。

小李大声喊:“马市长靠左边坐。”

马国强刚近左边,轿车擦着盘山公路的岩石护坡滑去,碎石和泥土喷射在车窗上,车窗被击碎,马国强将身体伏倒在座位下。

车停下了。

小李抓住方向盘,痴呆一般,脸色铁青,许久后才回过神来,猛然想起马国强市长,便喊叫:“马市长,您没事吧?”

鲁兵的车子也停住了,他扭着肥胖的身躯跑过来,大声叫:“马市长,马市长!”

走在后面的管农业的副市长钱永刚也停住了车子,下车飞跑过来。

小李下车打开后车门,见马国强脸上流着鲜血,大声喊到:“马市长,您醒醒!”

马国强睁了睁眼睛,笑道:“没事,一点擦伤,还好没有到桃花河里去游泳!”

小李忙掏出手机,打了110和120。一个多小时后,马国强躺在了病床上……

刘时安赶到医院,见马国强的头上和腿上都绑着绷带,司机小李坐在一旁直抹眼泪,出了这样的大事,丢工作事小,还不知道怎么处理呢。

市里几个主要的领导干部都在场,市委书记肖长春握着马国强的手说:“这件事情要从重处理,领导干部连个安全都无法保证,那还了得?马市长,你就安心养伤!”

马国强说道:“查清楚事情就行,就不要太为难小李了,一点小伤,不碍事的,我还要他做我的司机。”

“小李,听到没有?还不感谢马市长?”鲁兵说道。

小李哽咽着来到病窗前,刚说了句“马市长”,噗通一下跪了下来。

马国强忙伸手扶起小李,说道:“以后注意点就是了!”

小李起身退到一边去了。

肖长春说道:“马市长,你就休息几天,市里的工作暂时交给我,另外还有老钱和老王他们几个,误不了事的!”

马国强笑道:“这点伤还不至于让我倒下,肖书记呀,不下去不知道,一下去吓一跳呀!”

肖长春的脸色微微一漾,他当市委书记好几年了,下面的工作情况他还是知道一点的,只是他平时为人谦和,不喜欢得罪人,只要不是太过分,很多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下面的人搞。他为此也得了一个外号,叫“不管事书记”。

“明天的工作会议照常进行,我既然当了常源市市长,就要把市里管好,我可不想让老百姓在后面指着我们的脊梁骨骂!”马国强看到了刘时安,问道:“刘秘书长,那些材料整理好了没有?”

刘时安躬身上前,回答道:“马书记,都整理得差不多了!”

病房的门开了,一个衣着很朴素的中年妇女出现在门口,刘时安认得是马国强的爱人童艳珍,忙上前叫了声:“童阿姨!”

童艳珍朝众人微微笑了一下,来到病床前,柔声问:“你没有事吧?我听到消息后,都吓死了,还以为……”

“没事,没事!”马国强说道:“一点小伤而已。”

肖长春等几个领导见家属来了,也不好再呆下去,纷纷向马国强安慰了一番之后,离开了病房。

在病房外,王建成对市政府办公室主任朱小林说道:“后勤这方面的工作,是归你管的,马市长刚来没多久,很多事情都不懂,你也不懂吗?”

朱小林说道:“王市长,在来医院的之前,我已经找了后勤的主管人,您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严肃处理的!”

“算了吧!意思意思一下就可以,不要太过了!”肖长春发话了,他很清楚后勤部门的人,每一个都跟某些领导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否则也进不来。就拿替马国强开车的小李来说,是鲁兵的外甥。

王建成望了一眼肖长春,说道:“肖书记,我觉得后勤部门应该整顿一下,也好给他们提个醒,朱主任知道怎么处理的,您就放心吧!”

肖长春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马国强在医院里休息了一个晚上,一早就出院了。第二天得到消息的许多单位领导,急冲冲赶到医院,想要探望,结果只看到一张空病床。到了下午,不断还有人来医院。

有关部门对那辆车进行检测,证实是刹车油管突然爆裂,是一次偶然事故。

看上去虽然是一次偶然事故,但是偶然事故也有不偶然的因素在里面。朱小林紧急召集后勤部门的人,开了一个会,首先自己做了很深刻的检讨,并加强了工作责任制。在人事上没有做多大的调动,可是在内部也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波。

第二天上午召开的廉政工作会议照常举行,马国强带伤做了工作报告和转达了上级廉政建设的精神,并强调经济建设和廉政建设两手抓的工作原则。

在会上,他当场宣布设立的廉政基金帐号。这廉政基金是做什么用的,与会的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

他还宣布由纪委书记文三春带队,组成廉政工作小组,进一步查处各级政府部门的贪污腐败行为。

会后,马国强和几个副市长碰了一下头,商讨了下一步全市的工作计划。

下班的时候,他下了楼,见一辆崭新的宝马车开到他的面前,车牌号正是他的002。走在他身后的刘时安几步上前,将车门打开。

“这是怎么回事?”马国强的脸色阴沉下来。

刘时安说道:“马市长,原来那辆已经……”

马国强望着那车,说道:“宝马,可是名车呀,只怕要好几十万吧,我们底下有许多个乡镇小学的师生都还在危房里上课,就是因为没有钱建新学校,刘秘书长,这车我不要把它卖了,换一辆普通桑塔那就行,卖车的差价就留给那两所学校吧!”

刘时安看了看马国强的脸色,答道:“马市长,我明天就安排下去!”

几个月下来,刘时安已经渐渐摸清了马国强的性格。看着马国强迈着伤腿坐进车里,他的眼睛竟有些朦胧起来,当车子离开后,他轻轻叹息了一声。

一辆牌号006的丰田车在他面前停住,车窗门打开,王建成从里面探出头来,微笑着:“小刘,一起走吧!”

上了车,刘时安把刚才的情形说了,王建成沉默了一下,说道:“去我家,喝一杯吧!”

一路上,两人没有再说话,各怀心事。 DCrSZ5QurvIXJ9gFrSMTSs7EC5xPjGLZUqf+qxnVKFQK9zoLTXEDtOS5T5nle5q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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