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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万金怎掩去无情

唐流半信半疑,看一眼齐王:“真的?”

“当然!”他一挑眉梢,眼珠清冷,珠宝般焕出光华,唇边一抹讽刺地笑:“我若要治罗永城的罪,哪里会用这种宵小手段。”

他总是如此,嘲笑她,或骠骑庄。想来贵族的眼里蚁民大多不自量力,唐流闭上嘴,只好认了。

此时,少相已赶上来。

“怎么在这里停了?”他问:“离得太近了,小心被宫里的人看到。”上来见了两人神情尴尬,又奇怪:“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不过是唐姑娘有些疑心。”见了他,齐王的脸色才算缓和下来,“隆,有没有人看到你跟出来?”

“没有,不过我们还是快些吧,时间不早了,刚才的情形你也看到,小心别生出什么事端,早些把她送走才好。”

他一勒缰绳,后面的亲信牵过一匹马。

“唐姑娘先骑这马,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换坐马车。”

他一使眼色,立刻有人过来扶唐流上马。本来,少相一直是个温柔有礼的人,但今日却行动急冲冲,大失常态。

唐流觉得说不出的别扭,近来身边的人仿佛总觉得她多余,从长青、罗庄主到齐王与少相,大家齐心协力地要送她走,每一个人却又都装作若无其事,好像一切都是举手之劳而已。

大道小道全部有军队把守,有齐王少相领路,所有的关口如同虚设,唐流一声不响,随他们走到大路上。

“从这里,往西去,沿路关卡把守会少些,你可以找一处远离官府的村落,用这些金银置些田产,以后的生活自然有着落。”齐王指着远处,轻轻说:“此去一别千里,姑娘自己小心。”

他早叫人预备了马车候在路旁,赶车人指间布满茧子,想必也是王府里的高手。

看来一切果然布置得井井有条。唐流叹气,下了马,走几步,又回了头:“骠骑庄是不是要出事了?料想朝廷怎么会如此心慈手软,将一众犯人养在骠骑庄,不杀不罚,还可间或让人偷偷放了去,唐流确是无知女流,也明白这种好事是不会有的。”

“什么?”齐王挑眉,一怔。

少相突然纵马过来,拦在他面前:“唐姑娘,这些事情不需你劳神,你坐了马车离开此地自然可平安无事。”他一个眼色,马车上的人立刻下来,立在唐流身后:“小姐,请上车。”

他算是在押她走?唐流心中更怀疑,越发不肯动身,直视齐王:“世上哪有这样勉强的事?你们是要救人还是要害人,或者明着帮了我,暗地里利用我去害罗庄主?”

她握了拳,看他,面如冠玉,眉目雅秀,美丽的人未必有美丽的心。想来在齐王少相眼中,唐流罗庄主长青不过是枚枚小卒子,用来消遣差点的小玩意儿,哪里会有半句真话相对。

“唐姑娘不必太操心。”齐王冷冷地说:“世上有许多事都是一早注定,我劝你还是明哲保身,请尽早上路吧。”

他一勒马缰绳,别转了脸,并不想与她多话。

唐流看看他,又看了看少相,前者神情淡淡,后者已露出不耐烦。

罢,罢,罢,如何同他们讲道理,他们本来就看不起她。

闷着气,唐流上马车。赶车人始终候在一旁,并不是殷勤,根本是监押,这样的滋味不好受,唐流怒得板起脸,可所有的人只当作没看见。

马车驶离了大道,一转头,唐流看到齐王对少相相视微笑,这两人都是美男子,笑起时一个俊秀一个风流,然而唐流突然看得心寒,摸了摸胸口,说不出话。

回过头来,赶车人身材很高大,腰挺得笔直,挥鞭间虎虎生风,把马车一路赶到极速。

方向果然是朝西,一路无人说话。从窗口处,可以看到景色如飞般后退,经过官道、树林,唐流坐在车里,心绪也是飞速快转,齐王眼里的嘲讽,那些暧昧的话,越来越担心,他为何要劝她明哲保身?是否骠骑庄早注定不保?

想起庄里的那些人,那些粗犷却真心的汉子,唐流渐渐热血上涌,她狠狠咬了唇。

终于,在一处热闹市集口,车速减了下来,‘的儿的儿’地小心穿过人群,乘此机会,唐流已下了决心,她掀开车门布幔,猛然跃下马车。

人才落地,手里已捏了一把珍珠向上挥洒,齐王赠她的包裹中,一串串桂圆大小的珠子,粒粒滚圆,飞散在空中,阳光下凝成一颗颗晶莹,刺痛了许有人的眼。

“有宝贝呀!”人群立刻大乱,无数只手扑过来抢截。

赶车人发觉不妙,然而隔了这许多眼红手乱的人,哪里近得身过来,唐流从人群中挤身出去,一手奔了一匹马,往回路飞驰。

赶到骠骑庄时,不过黄昏时分,远远可看到炊烟袅袅,码子胡想必已在做饭,重又见到熟悉风景,唐流突然觉得温馨,原来,于她,这里已经是个家。

入庄时,王头开了门,瞪她,如见了鬼:“丫头,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唐流轻轻拍他肩,赶了半天的路,人很疲倦,但心里是高兴的,倚在门旁,只是微笑。

“你不是和公主走了吗?”长青也出来,上上下下打量她:“你怎么又回来了?公主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没有什么事情,公主只是一时兴起,差我办些小事。”她说着,欲往里走。

“慢。”长青突然叫住她:“唐姑娘,刚才平将军来了。”

“是吗?”唐流有一分诧异,原来先前见他匆匆出门,竟然还是在找她。

“他知道公主带你走了,又赶回去,可随即又再来,说你早出了行宫,特地在庄里等你。”

“哦。”唐流奇怪,又有些感动,叹气:“那我去见见他。”

“然后呢?”长青只是盯住问:“罗庄主知道这事后非常生气,骠骑庄虽小,也有自己的规矩,怎能容得他人随意进出寻人,唐姑娘,你继续留在这里,只会令庄内麻烦。”

“你要我随平将军走?”唐流止了步,蓦地回头看他:“罗庄主不怕我走后朝廷会降罪?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许我留在庄子里,你们究竟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这一天遭遇也许各有不同,但有一点却不谋而合,所有的人都盼她走。走走走,只要离开骠骑庄,到处仿佛都是乐土,齐王给了她万金的行李,少相亲自押她上车,而回到骠骑庄,长青像是根本不想让她进门。

种种不妥,万般异事,唐流解不开,索性笑,看他:“长青,我早说过,你、罗庄主、庄里所有的人并不会说谎,庄里一定出了什么事,容不得我多呆。想来平将军并没有三番四次地走动过,你原本就没有让他走,你要他等我,把我送出去,对吗?”

她向长青问,眼睛却看王头,只见他听得面色凝重,但并不反驳,于是更加确定,叹:“我来了庄里这些日子,虽然不是一家人,总还有些情义,为何你们不能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呢?”

“唉……”王头听不下去,上前一步,才要张嘴。

“能有什么事情!”长青伸手阻住他,板了脸:“唐姑娘,骠骑庄是男人的地方,留你一个女孩子总是不方便。我好言相劝,不过是为了你的归宿,难得平将军痴心一片。你受不受下,本与我们无关,现在他就在议事厅,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不再理她,径自走出去。

平坐在议事厅,极简陋的屋子里,他端坐似一尊金甲神,已经等了半天。终于见到唐流进来,不由精神一爽,站起来:“唐姑娘,你总算回来了。”

他依旧那一身紫衣,神清气朗的少年模样,似清泉朝霞,诸如此类一切磊落光明干净。

“这么急着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唐流笑,道:“不过且慢,先容我猜一猜,你匆匆来这里,可是为了要把我带出去?”

“咦,你如何知道?”平上上下下看了她几眼,又问:“怎么这身打扮,仿佛哪里见过似的。”

唐流被他说得心头大跳,怕他回忆起刚才的事,忙先阻上去:“才有人曾劝我明哲保身,可巧将军又急急赶来,想必大家都是好心,要我置身事外,对不对?”

她问得认真,平想了想,不好隐瞒,点点头。

“原来如此。”唐流叹:“但朝廷不会白白养着这些人不动,把我们摆在此地,是一时不好处置,专等机会发落罢了,我猜得对不对?”

“对。”平说。

“看来今日如此局面,算是大限将至,朝廷要拿骠骑庄开刀了。你听到了风声,所以特地来救我?”

这一次平有些犹豫,他沉默不语,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不全对吗?”唐流奇怪:“我哪里猜错了?”

“唐姑娘,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平叹,上前将手搭在她手上:“如果你还相信我,就请立刻跟我走,好吗?”

离得那么近,可看到他浓眉大眼轮廓挺秀,持戈疆场的勇士亦是端方君子,眼里三分凝重七分关怀,叫人如何能拒绝。

“我……”唐流呆住。自父亲死后,她暗暗发誓不会再相信任何人,危难坎坷人心叵测,她或者只能依靠自己,但面对平,她说不出口。

“唐姑娘,这一路走来,我知道你受苦颇多,家逢巨变,需独自面对抵挡一切,我只是个凡夫俗子,能力有限,但请你相信我,容我来替你做一个决定。”

他伸出手,大大的手掌心里有厚茧,可温暖干燥透出光泽。唐流犹豫半天,还是忍不住上前把自己的手放在上面。

“请相信我,唐姑娘,我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平轻轻说,领着她往门外去。

长青坐在门外的石墩子上打干草,见他们拉着手走出来,脸上一抹不察觉的微笑,起身迎过来:“两位终于要走了吗?”

平点点头,唐流看了他一眼,不响。

“罗庄主很忙,不必专为此事去告别了。唐姑娘原有几件换洗衣服还在屋子里,只是,我看也不必特地去取,想必将军府应有尽有,一早都安排好了。”

唐流发呆,平是否已将一切安排好她倒不可知,但见长青如此流利地一路说下去,倒是早把唐流的去留想好,又见他全部说完后,一手指向大门:“天色不早,两位请罢。”

他还真不客气,火烧似的催他们走。

“慢。”唐流突然受不了,哪有人这般赶猫赶狗地逼她出门。在骠骑庄的这些日子,从上至下,原本相处融融,哪料得一转头,他像打发要饭的模样。

她立在原地作声不得,想了又想,脑中几转,终于,脚下稳稳立定,抬头一笑:“长青,你可知道,今天公主把我找去做什么?”

“我不知道。”长青板着脸,淡淡地:“我也没有兴趣。”

“如果这事与骠骑庄有关系呢。”唐流盯着他的眼睛,一字字地道:“你可有兴趣?”

“什么?”长青顿时转过脸,反盯住她,脸上的伤疤隐隐生光。

“长青,我想你原是一片好心,故意让公主带我去,是因为你知道我和公主走了虽然会吃些责罚,受些皮肉之苦。但总归性命无忧,而我若留在庄内,只怕连命也保不了,对不对?”

她声音清脆,说话时面上犹带笑容,长青与平却吃了一惊,两人不约而同一震,对视,又转头看唐流。

“你胡说什么?”长青喝。

“我胡说了吗?”唐流认真地盯住他,半天,又去看平:“从小,我爹爹便说,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他们每天见面、打招呼、说话,可往往各有心机,但是,你,长青,还有平将军,你们原本不是这种勤算多谋之人,为什么也要算计对方?只是因为各自立场不同吗?”

“咄!”长青面上架不住,一伸手,去按她肩:“唐姑娘,你这话算什么意思。”

然手指未沾到她衣襟,平先行挺身而出,一记推开他。

长青一怔。

“看来骠骑庄真是要出事了。”唐流一拍手:“可奇怪的是,这事不仅骠骑庄自己知道,连朝廷居然也知道,大家不动声色地屏息而待。长青,你说这事可笑不可笑?”

她说得轻巧,长青却变了脸色,哪里笑得出来。

“你知道了什么?朝廷又知道了什么?”他踏上一步,阻住他们:“唐姑娘,我听你话里有话,可否说得明白些。”

“你为什么要我走呢?”唐流笑,又问平:“还有你,为什么也要我走?哈,不怕你们笑话,今天我还遇到其他两个人,他们居然也是逼我离开此地。骠骑庄又不是洪荒猛兽之地,怎么突然容不下我了?更奇怪的是每个要我走的人口口声声却都是一番好意,长青,你说这事稀奇不稀奇?”

‘呛啷’,长青突然拔出佩剑,指住她:“的确稀奇,唐姑娘,如果你只是不想离开此地,那目的已达到,这下,你同平将军都得留下,我们一同去见罗庄主。” YlzxfANNNoWJsEVCfm2M6nSS/PfZQYr6k0n86SnGsSBSy8ydeGtL9tKnzvO2sc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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