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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在书海中探求真理

1835年炎热的8月,葡萄已经变成了紫红色,就要成熟了。

在弗里德里希—威廉中学里,富裕市民的子弟们正在做投考大学的准备。从1830年10月以来,卡尔·马克思就是这个中学的学生,现在应该通过高中毕业考试了。

考试从8月10日到9月24日延续了6个星期。卡尔·马克思在考试委员面前接受德文和文学的考试。他的浓密的黑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从他的坚硬的密合的白领子中,隆起一个壮实有力的喉结,乌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点也不怕地瞧着考试委员会的先生们。

卡尔·马克思很少看教师们的亲切面孔,他们虽然尽力矜持,他还是发现他们内心的严肃。

“考生马克思,关于赫德尔你知道些什么?”德文教员含笑地发问。

卡尔·马克思沉思了一下。他在德文课上关于赫德尔几乎没有听说什么,但是他胸有成竹!马克思微微鞠躬,并用坚定的语气答道:

“我想首先谈一谈约翰·戈特弗里德·赫德尔的伟大著作。我想起歌德,他曾经肯定赫德尔所著的《人类历史哲学的思想》一书在国民教育上具有深刻的影响。这部著作,研究了我们星球的自然条件到所有赋予人类的天才和力量的历史发展过程。他把这种历史过程看成一种自然的向前发展。我要附带说明,赫德尔所运用的方法在当时的科学条件下是不足以达到既定目的的。但是,没有赫德尔也就不可能有古典文学。”

卡尔·马克思的回答引起德文教员的注意,他心里暗自高兴,他回答了最难回答的问题。

马克思之所以能够回答出老师在课堂上没有讲过的难题,这和他勤奋好学有直接关系。在五年学习期间,他在知识的海洋里认真探求,各门功课都取得优良成绩。语文课是基础,他很重视。他对法语知识掌握得非常好,作文写得特别出色,经常受到老师的表扬。他不满足于课堂上的知识,课后还阅读大量文学作品。他也练习写诗,特别喜欢写讽刺诗。他的外语成绩很好,老师的评价是:不经准备就可流畅准确地翻译和解释拉丁语古典作品中较容易的部分,如果经过适当准备或者稍加帮助,即使较难的地方,特别是那些思想脉络难于捉摸的地方,也常常翻译和解释得流畅准确;用拉丁语写的作文,思想内容丰富,口语也达到了令人满意的流畅程度。马克思对希腊语掌握得像拉丁语一样好。他还学了法语,老师说他的法语知识相当好,稍加帮助,就能读很难的东西,口头叙述也比较熟练。他很喜爱历史。校长约翰·维登巴赫是个知识渊博的历史学家,他亲自讲授历史课,使马克思对历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获得了“相当令人满意的知识”。他中学毕业时为拉丁语考试写了一篇作文——《奥古斯都的元首政治应不应当算是罗马国家较幸福的时代?》。这篇作文不仅显示他对拉丁语运用自如,而且表明他有丰富的历史知识和独立思考的能力。他对文史课程兴趣浓厚,学习勤勉,对自然科学课程也没有忽视。无论数学还是物理学,他都取得了较好的成绩。中学时代的勤奋学习为他后来创立马克思主义科学体系和从事人类解放事业的斗争准备了丰富的基础知识。

1835年10月,马克思中学毕业了。他的父亲同时做出两项决定:一项是把他认为天分比较差的儿子海尔曼送到布鲁塞尔的一个商人那里去学做生意;另一项就是他早就下定决心的,要为他那天赋很高的爱子创造尽可能好的条件,以保证他的光辉前程。他把卡尔送到波恩去学习。

波恩,这个莱茵省河畔的不大的城市由于有闻名的大学,而成为普鲁士莱茵省的精神活动中心。特利尔各中学的毕业生大都到这里来继续求学,应当说,尽管马克思的思想敏锐,求知欲旺盛,但在17岁时还没有对某一门科学产生特殊爱好。这一点马克思的父亲很清楚,他非常关心儿子的前途,劝他选定法学作为专攻目标,这个选择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当时莱茵省正在成立新法院,因而未来律师的前程是有保证的。再说,学了法学能够担任许多种行政职位。

1835年10月中旬的一天清早,马克思由家人送行来到码头,登上一艘大帆船。简单的陈设和缓慢的行速无论如何与它的“特快帆艇”的大名不符。这条船沿摩塞尔河开到科布伦茨,在这里乘客再换乘不久前开始在莱茵河上航行的轮船,就能到达波恩。

马克思于1835年10月15日来到这座只是因为有700来名血气方刚的大学生才显得有生机的宁静的小城里。当天,他租了房间,并在学校注了册。

踏进学校的大门,他犹如来到了浩瀚的知识海洋。这里向他展示了新的广阔的知识领域,许多有趣的课程吸引着这个求知欲旺盛的青年。他什么都想学,除了那些与法学有关的课程外,还选学文学艺术的课程,并打算选修物理和化学。他每一学期准备选修9门课。父亲得知儿子的打算后,对他的学习上进感到欣慰,但又担心过重的负担损害儿子的健康,不得不提醒说:“9门课程,在我看来多了一点。我不希望你学的东西超过你的身体和精力所能支持的限度。不过,要是这对你没有什么困难,那就这样学下去吧。知识的领域是无限的,可时间却是短暂的。”马克思考虑了父亲的意见,决定第一学期选修6门课:法学全书、法学纲要、罗马法史、希腊罗马神话、荷马研究诸问题和现代艺术史。第二学期马克思选修了4门课:德意志法学史、普罗佩尔提乌斯的哀歌、欧洲国际法和自然法。

马克思十分勤奋,特别是刚进大学的时候,他废寝忘食地读书,甚至很少给家里写信,在三个月里,只给父亲写了两封信。为了补充知识的不足,他常去书店,买了许多书,特别是历史书。在寄给父亲的账单中,书款是一项不小的开支。马克思刻苦攻读,认真思考,细心写笔记,没几个月,把身体搞坏了。为了恢复健康,他于年底去荷兰尼姆韦根姨夫家休息了一段时间。我们从波恩大学发给马克思的肄业证书看到,他选修的课程多数得到好评:“十分勤勉和用心”,“极为勤勉和用心”等等。

当时的波恩大学政治空气十分沉闷,反动当局正加紧对民主运动进行镇压,进步社团遭到取缔,言论自由被剥夺。马克思入学后参加了一个没有政治色彩的特利尔同乡会,第二学期还被选为理事。由于他从小爱好文学诗歌,还参加了一个青年诗人小组。这个小组表面上以从事文学活动为宗旨,实际上带有某种进步政治倾向。这个小组的创始之一是约翰·米夏埃尔·比尔曼,曾经是特利尔中学的学生,因创作革命歌曲被反动当局起诉过。他的成员中有后来成为抒情诗人的艾曼努诺尔·盖贝尔和后来成为“真正的社会主义者”的卡尔·格律恩。他们是对普鲁士专制制度怀有不满的青年。他们通过诗作抒发对现实的不满,歌颂光明、正义和自由。马克思参加青年诗人小组的事得到他父亲的赞许,父亲给他回信说:“参加小型聚会比起参加酒宴来,你可以相信,要使我满意得多。在这样的聚会中寻求快乐的青年人,当然是一些有教养的人,他们认为自己作为国家的优秀公民的价值比那些以放荡不羁为其特长的人认识得更清楚。”当然,父亲不愿儿子把全部精力放在诗歌上,他提醒说:“你的天分着实使我感到高兴,对它我寄予很多期望,但是,如果看到你成了一个平庸的诗人,我会感到伤心的。”

当时在波恩大学的学生中流行着一种不良风气,许多人沉溺于放荡不羁的生活,酗酒、赌博、斗殴。马克思有时也同一些同乡同学去“白马酒店”喝酒,还因夜间醉酒喧闹关过一天禁闭。一次波路西亚同乡会的一个成员对他们进行侮辱性挑衅,马克思同他进行了决斗。这些情况使马克思的父亲感到忧虑,他怕继续下去耽误儿子的前程,在第二学期快结束以前,马克思的父亲通知波恩大学的行政当局,卡尔·马克思将去柏林继续学习。为了杜绝任何可能的不同意见,他明确表示:“这是我的决心。”

第二学期结束以后,也就是在马克思到波恩就学刚满一年时,父亲把儿子唤回家中,并且打算把马克思送到柏林大学法律系学习。

1836年8月底,马克思领取了波恩大学发给他的学业证明书。接着,他遵循父亲的安排,到学校办理了退学手续,随后便立即踏上了回故乡的道路。为了赶上柏林大学新学期的开学,马克思只在家里休息了一个多月,就重整行装,在1836年10月17日启程从特利尔到柏林去了。由于当时普鲁士境内还没有铁路,旅行仍然是比较困难的。马克思只好乘邮车赶路,在途中用去了5天时间才到达普鲁士王国的首都——柏林。从此,马克思便在柏林大学驻足下来,开始进入了一个新的学习和生活环境。

柏林是普鲁士王国的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是各种社会矛盾集中的地方。而柏林大学是德国的最高学府,是思想斗争的中心。在这里不仅充满着政治自由主义的思想,而且一直存在着浓厚的学术空气。因此,柏林大学对马克思产生了极大的吸引力。

1836年10月22日,年仅18岁的马克思进入了柏林大学的校门,当天就办好了入学手续,在古老的莱比锡1号街,马克思租了一间房子,开始安居下来,决心放弃在波恩时那种不规律的生活方式,重新在自己前进的道路上扬起理想的风帆。因此,马克思只是勉强地拜访了他父亲在柏林的几位有地位的老朋友,随即专心致志地下工夫学习起来。

马克思看到,柏林大学的学习环境要比波恩大学有利得多,这里的学生比波恩大学的学生也要勤奋得多,普遍地向往着搞学问,根本不存在饮宴、决斗、集体娱乐之类的事情,整个校园里是一片安静。

在当时的柏林大学里,不仅是学习环境比较好,而且教学质量也比较高,因为在这里授课的教师,大多数都是一些各国著名的学者。不久之前德国古典哲学的最著名的代表黑格尔在这里讲过学,马克思来这里时,许多讲座还由黑格尔的门生主持。在第一个学期里,马克思到当时办得最好的法学系听了两位最杰出的教授的课——弗里统里希·萨维尼讲授的《优帝法典》和爱德华·甘斯讲授的《刑法》。这两个人是当时两个相互对立的法学学派的领袖人物:萨维尼是历史法学派的带头人,而甘斯则是进一步发展了的黑格尔法哲学学派的带头人。

马克思十分喜爱这样的学习环境,他入学后立即开始刻苦攻读。据他自己说,他到柏林以后,断绝了从前的一切交往,“专心致志于科学和艺术”。他以自学为主,听课为辅,而且非常用功。在校9个学期,他总共选修了13门主要与法学专业有关的课程。他最感兴趣的是进步法学家甘斯的课,选修了他讲授的刑法和普鲁士法。爱德华·甘斯教授是一位不拘一格、卓有创见的社会科学家,他原来是黑格尔的学生,但他却有自由主义的思想。他以为社会问题是最本质的问题。在不只一次地去法国以后,他成了圣西门主义者。这位开明的教授不仅在学术上,而且在政治和社会见解方面,都对学生们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当然,在这些学生中,马克思受益最大。甘斯也很赞赏马克思的才华和刻苦学习的精神,给他的评语是“极为勤勉”。马克思以惊人的毅力、顽强的精神在书林学海中探求。他研读了大量法学、哲学、历史、文学艺术等方面的著作,获得了课堂上难得得到的广博的知识。

1837年11月马克思给他父亲写了一封长信,汇报了他学习和研究的情况,在这短短的一年时间里,他读书之多、研究问题之广、成果之大,令人惊叹不已。他读了海奈克齐乌斯的《按照〈罗马法全书〉次序叙述的民法原理便览》和蒂博的《罗马法全书的体系》,研究了萨维尼关于占有权的著作,还研究了安泽尔姆·弗尔巴哈、格罗尔曼和克莱因的刑法,克拉麦尔的《论词义》,韦宁—英根海姆关于罗马法全书体系的著作。他还阅读了莱辛的《拉奥孔》、佐尔格的《埃尔温》、温克尔曼的《艺术史》、卢登的《德国史》、培根的《论科学的价值和发展》、赖马斯的《关于动物的复杂本能》。他还翻译了《罗马法全书》的头两卷、塔西伦的《日耳曼尼亚》和奥维狄乌斯的《哀歌》、亚里士多德的《修辞学》的一部分,并且对读过的东西认真做了笔记。但他绝不是囫囵吞枣地接受一切读过的内容,这是他学习的特点。他始终努力要找到自己的立场观点。他既对他所读过的那些书籍的作者们持批判的态度,也对自己持批判的态度。他抱着彻底理解而首先是批判的态度去获得现有的知识。

在这一年,主要在第一学期,他还写了大量的诗作,有抒情诗、叙事诗、讽刺诗。他的诗大多是抒发感情的,但也有不少的诗表达他对邪恶和黑暗的憎恨,对正义和自由的渴望。马克思对自己的诗并不满意,当时就作了自我批判。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他打消了在诗歌创作上有一番成就的念头。

这期间马克思曾打算根据自己对法学理论的研究,创立一个新的法哲学体系,他拟了体系的纲目,还写了300页初稿。但在深入研究过程中他发现没有哲学观点的指导就不能前进。然而需要哪一种哲学呢?

这位年轻人为自己探索着一种世界观上的坚定立场,为自己的科学工作和政治见解探索着一种可靠的理论基础。他钻研德国哲学家康德和弗希特的哲学思想,阅读伏尔泰和卢梭的著作,他不断地在无情的自我批判中反复考察自己所走过的思想道路和取得的结果。他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主观唯心主义的反科学性,因为主观唯心主义竟然认为世界并不是客观存在,而是人的自我意识的产物。

紧张的学习——常常是在烛光下通宵达旦地钻研——严重地损害了马克思的健康。在以后的日子里,他的健康状况也是非常不稳定,以致不得不免除他的兵役。医生劝他到乡间去度夏。1837年春,这位大学生到了柏林郊外的斯特拉劳,寄居在渔夫兼客栈老板克勒那里。马克思每天在施普雷河畔的草地上散步,在斯特拉劳和柏林大学相距6公里的路程中,徒步往返,再加上新鲜的空气,使这位大学生在几个月内“从一个贫血体弱的人变成一个强健有力的壮汉”。

他的永不停歇的探索精神终于使他在1837年夏天找到了一个首先使自己满意的答案——回答了精神和人类历史道路的问题,即这位大学生“发现”了黑格尔。当时这位著名的哲学家——黑格尔在柏林逝世才只有6年。黑格尔试图论证历史有其内在的联系和必然的发展过程。卡尔·马克思像其他许多人一样,对黑格尔所做的这些研究无限神往。不久,马克思就认识到,在乔治·威廉·弗里德里希·黑格尔的哲学中,本质的、革命的内容,便是他的思维方法——辩证法。

黑格尔的辩证法清楚表明:任何历史状况都不过是发展中的各个暂时阶段,是人类社会从低级向高级、永无止境的发展过程中的不同时期。昨天还合理存在的事物,到了今天就该消亡,取代它的是人类社会历史中新的、更高的现实。

诚然,黑格尔还始终是一个唯心主义者,他认为一切事物的基础是观念的发展,或者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绝对观念”的发展。他的辩证法不承认有静止状态和绝对真理,但是,和他的辩证法相矛盾的是:他认为“绝对观念”的发展到了黑格尔哲学中便走到了终极;在一个经过改良的普鲁士国家中,在君主立宪的政体中达到了顶峰。显然,这完全是保守的立场。

大学生马克思并不是很快就看清了黑格尔哲学中所包含的这一矛盾。这一矛盾反映了德国资产阶级的两重性。它虽然希望自己从封建主义的桎梏中解放出来,但又害怕人民,从而试图与普鲁士的君主和封建贵族进行妥协。然而这里必须指出:黑格尔哲学尽管有这样一些矛盾和它的不彻底性,黑格尔哲学仍然标志着人类思想史上的巨大进步。这里不妨引用马克思说过的一句话。

“……我已越来越牢固地同这一现代世界哲学紧密地联结在一起。”这是马克思在1837年11月写给他父亲信中说的话。他把自己转向黑格尔看做是他一生中重要的转折点。一个19岁的青年当时就能做出这样的判断,这不能不令人钦佩。因为事实上他以后逐渐走向科学共产主义正是以接受黑格尔的辩证法为起点的。

马克思并不是一个人在他的书斋里研究黑格尔哲学。1837年夏天,每逢星期日就有一批年轻的知识分子相聚在斯特拉劳。他们都是黑格尔的热情追随者,他们努力汲取黑格尔哲学中革命性的内容。其中不少人,如哲学家兼科学史家布鲁诺·鲍威尔、教师兼新闻记者阿道夫·鲁腾堡,当时都已获得博士学位,于是这个热衷于研究问题的团体干脆自称为博士俱乐部。卡尔·马克思认识博士俱乐部里的成员时,虽然他还年轻,比大多数成员年轻十多数(他才只有19岁),但不久就被接纳到这一团体之中,因为他的个性强,富于创造性,并有较高的文化素质和工作激情,因而得到大家的敬佩,不久就成了俱乐部的精神领袖之一。

马克思随同朋友们一起,积极参加柏林的文化生活。他经常上剧院,还结识了当时民主主义女作家贝蒂娜·冯·阿尔尼姆。毫无疑问,他也阅读古典文学和当时的文艺作品。亨利希·海涅、路德维希·伯尔尼、格奥尔格·毕希纳、卡尔·古茨柯夫、爱德华·默里克的作品都是他喜爱的读物。

博士俱乐部的成员大部分时间是在宪警广场(即今学院广场)附近的施特黑利咖啡馆聚会。正像新闻记者弗里德理希·查斯在1846年出版的《新时代的柏林》一书中写的:

“正是在这里,在施特黑利咖啡馆里,柏林人为了议论种种新闻而聚集在一起。在这里诗人亨利希·海涅一面津津有味地吃着夹馅蛋糕,一面创作他辛辣讽刺柏林上层社会的短小的讽喻诗;在这里20年代的戏剧批评家们写文章评论使整个旧欧洲为之倾倒的仲塔华的才华;在这里‘青年德意志’运动受到七月革命的影响而壮大起来;在这里进行过关于黑格尔哲学的热烈争论;也正是在这里‘青年德意志’运动的思想成为这时的现象,而《哈雷年鉴》和《莱茵报》为他们的枪炮备足了弹药;在这里柏林的新闻记者们给全德国的报刊撰写文章。可以不夸张地说,年轻的德国人民和新时代是在这里取得胜利的。”

博士俱乐部自然成了卡尔·马克思开展其活动的场所。马克思通过对青年黑格尔派的接近使他对哲学问题发生了越来越浓厚的兴趣。他们经常在一起聚会,探讨学术,抨击时弊,交流研究成果,批判宗教是他们的主要旗帜,并从宗教批判转向政治批判。在同宗教和专制制度的斗争中,马克思站在最前列。马克思在博士俱乐部里以他非凡的才能、渊博的知识、敏锐的洞察力、坚定的斗争精神博得那些年长的青年黑格尔分子的敬佩和称颂。

青年黑格尔分子爱德华·梅因在给卢格的信中赞扬马克思“是一个很有才能的青年黑格尔分子”,“不仅才智横溢,而且还有坚强的毅力”。科本称马克思“是一个思想库、一个工作房,或者按照柏林人的说法,是一个思想巨人”,他还把宣扬启蒙思想和自由精神的《弗里德里希大帝及其反对者》一书送给了马克思。马克思在青年黑格尔派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以致在他离开柏林之后人们还经常谈论他。1841年9月恩格斯到柏林服兵役,在柏林大学旁听哲学课,当时马克思已离开柏林,恩格斯从青年黑格尔派的朋友的介绍中了解了马克思,在他与埃德加尔·鲍维尔合写的一首长诗中对这位特利尔青年的英勇气概作了生动的描写:

是谁跟在他的身后,风暴似的疾行?

是面色黝黑的特利尔之子,一个血气方刚的怪人。

他不是在走,而是在跑,他是在风驰电掣地飞奔。

他满腔愤怒地举起双臂,

仿佛要把广阔的天幕扯到地上。

不知疲倦的力士紧握双拳,

宛若凶神的身,不停地乱跑狂奔!

1840年下半年起,马克思开始写博士论文,准备取得博士学位后去大学讲授哲学,利用大学讲坛传播真理,向宗教和专制制度开始斗争。他选的论文是《德谟克利特的自然哲学和伊壁鸠鲁的自然哲学的差别》,这个题目是他在行动哲学方面进行研究以后选定的。

马克思在研究希腊哲学家时,爱上了伊壁鸠鲁,这是一个把人从对神的恐惧中解放出来,使得有可能对这个世界的自由施加影响的无神论者。马克思认为,伊壁鸠鲁的创作和影响可以同黑格尔的创作及其对19世纪初哲学思想的影响相媲美。马克思在这第一篇学术论文中,就已经超过了黑格尔和青年黑格尔派,显示了他的创新精神和坚强个性。

在像挑战书一样大胆的论文前言里,马克思赞扬了普罗米修斯,他引了这位英雄和自由的殉道者对诸神奴仆海尔梅斯的回答作为题辞:

你要知道,我宁肯忍受痛苦,

也不愿受人奴役:

我宁肯被锁在岩石上,

也不愿作宙斯的忠顺奴隶。

马克思像普罗米修斯一样,决不向反动派低头,不怕迫害,不怕失去大学任教的前程,坚定不移地走自己的路。他清楚在柏林大学是不会很快通过他的博士论文的,因为这里的答辩程序很繁琐,还要付一大笔钱。于是他把论文寄给了耶拿大学审议。耶拿大学哲学系主任巴赫曼教授审阅了他的论文,称赞他“才智高超,见解透彻,学识渊博”,同意授以博士学位。4月15日马克思没有经过答辩就得到博士证书。

当时马克思还只有23岁,但已是受人尊敬的哲学博士了。著名的青年黑格尔分子莫泽斯·赫斯给奥艾尔巴赫写信说:“你应该准备去结识一位最伟大的哲学家,也许是当今活着的唯一的真正的哲学家。他即将显露头角(在书刊和讲坛上),会把德国的眼光吸引到自己身上……马克思博士,可以说是我崇拜的人,还是个十分年轻的人(大概至多不过24岁),他将给中世纪的宗教和政治以最后的打击。他既有最深刻的哲学严肃性,也有最敏锐的机智。请你设想一下,如果把卢梭、伏尔泰、费尔巴哈、莱辛、海涅和黑格尔结合成一个人——我说的结合不是凑合——那这个人就是马克思博士。” ah4AeURgdvD8Uev1byJXH3pwN0V7KhvkSxy8B/FGJ5g6LYxa5OE6WVo1L+DwPJD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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