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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霸天下后梁终代唐

自黄巢之乱后,虚弱已久的唐王朝已是油尽灯枯,徒存形式,它的覆亡是迟早的事。唐昭宗还算是一位比较“英明”的皇帝,即位之后想好好整顿一下。不过,他的“英明”落实在行动上更多的是冒失躁动、不安于现状,并不是真正的有勇有谋。当时,在后宫之内,他受制于宦官集团,极为被动;在朝廷之外,各地的藩镇也没有一个真正听他话的。他能依靠的只有几位毫无实力的朝臣。没奈何,他只能够运用“太极功夫”借力打力,想借着藩镇的力量,剪除为祸已久的宦官集团。而宦官们除了掌握一定数量的禁军外,在藩镇中也有一些支持者,岂能甘心束手就擒?唐朝最后的内乱就这样上演了。

勤王救驾

900年11月,唐昭宗晚上喝醉了酒,脾气暴躁起来,拿剑砍了几个宫女,然后就像没事人一样睡觉去了。宦官刘季述等人早就知道皇帝要清除宦官,这时便借口皇帝失德,把昭宗软禁起来,拥立太子即位。事后,宰相崔胤发密信给朱温,要求他挥师西进,帮助昭宗复位。刘季述也急忙拉拢朱温,声称可以奉送唐室江山。朱温开始摸不清形势,把崔胤的密信送给刘季述,出卖了崔胤一回。后来,朱温和谋士们研究了一番,又决定站在昭宗和崔胤一边,派李振入朝观察动静。

901年的正月初一,崔胤联络了孙德昭等一批将领,发动政变救出了唐昭宗,诛杀了刘季述一党。昭宗复位后,进封朱温为梁王。但是,宦官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继刘季述之后,韩全诲又成了宦官的领袖。他得到了凤翔节度使李茂贞、邠宁节度使王行瑜的支持,这两家选派精兵进入长安,表面上是为了宿卫天子,实际上是为了保护宦官。

宰相崔胤其实也是个乱臣,他和昭宗继续密谋清除宦官,消息又一次泄露了。崔胤就自作主张地伪造了一份诏书,召朱温率兵西进。901年10月,朱温率七万兵马,先赶到晋西南的河中,然后渡河西进,不紧不慢地攻取了同州和华州,仍然是一副占地盘的作风。韩全诲一看形势危急,就挟持着唐昭宗逃到了凤翔依附李茂贞。朱温给皇帝上书说自己是“奉诏”来救驾的,又一次把崔胤给出卖了。昭宗贬了崔胤的官,下诏让朱温回汴州。但朱温哪里肯空走这一趟,转过身又去打邠州,邠州节度使杨崇本一看情况不妙,立即投降,把邠州、宁州、庆州、衍州这一大块地盘送给了朱温。

围困凤翔

902年春,朱温回到河中休整。这时候,李克用率军前来勤王,进攻晋州和绛州。朱温派养子朱友宁迎战,在蒲县大败李克用的晋军,夺取了汾州、慈州、隰州,接着又围攻了太原一回。虽然没有攻克,但打得李克用实力大损。4月,朱友宁挥师向西,在陕西武功大败李茂贞。接着,朱温也率兵西进,包围凤翔,把李茂贞和唐昭宗困在孤城之中。

903年正月,李茂贞实在支持不住了,只能跟朱温议和,杀掉了韩全诲等一批宦官,把唐昭宗送给朱温。当时,崔胤躲在华州,朱温派人请他来,崔胤装病不出,朱温开玩笑说:“我不认识天子,你来替我辨认一下,别弄错了。”崔胤没奈何,只得纠集了一批朝臣,赶到兴平迎接天子。朱温也真会逢场作戏,当着百官的面,亲自替唐昭宗牵马,一边走一边流泪,一直走了十几里才停。百官们十分感动:“嗯,梁王真是个忠臣哪!”

回到长安之后,朱温满足了唐昭宗和崔胤的要求,诛杀宦官七百多人,彻底消灭了盘踞宫廷为害人间的宦官集团。然后,朱温留儿子朱友伦率两万兵马保护长安,自己则带兵返回了汴州。

朱温这一去,表示自己还仅满足于做中原霸主,暂时没有篡唐自立的意思。如果长安城里安静无事,也许唐王朝还能多延续几年。但唐昭宗和崔胤都不是安分守己的人,他们想重新建立自己的禁军队伍,在征得朱温同意后,就开始招募人马。朱温是个机警无比的人,当然知道这是想对付他,就悄悄派了一部分梁兵混进了崔胤的新军观察动静。

不久,留守长安的朱友伦出了事。他打马球的时候从马背上摔了下来,竟然就摔死了。按说朱友伦是一员战将,常年生活在马背上,不会这么容易就坠马摔死,但事情偏偏就发生了。史书上不肯说这是唐昭宗和崔胤的密谋,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绝不是偶然事件。这件事彻底激怒了朱温,他派朱友谦进京,毫不客气地杀了崔胤等一批朝臣,连陪朱友伦打马球的几十号人也全部被杀掉了。不久,朱温又逼唐昭宗迁都洛阳。为了把事情做得干净彻底,朱温还把闻名世界的长安城给拆了,城中木料沿渭河往下游输送,被送到洛阳修新宫殿。

史书记载朱温干的坏事时往往都比较详细。例如,昭宗的最后一批亲信除了几个小黄门外,还有几百个内园小儿、打球供奉,朱温颇费心机地挑选了几百个相貌相似的人,把这批人替换下来全部杀掉。昭宗皇帝过了好久,才发现身边已经全是朱温的人了。

迁都弑君

904年4月,唐昭宗和一部分朝臣到达洛阳,开始了寄人篱下的屈辱生活。

开始,昭宗和朱温两人都是惺惺作态,表面上一团和气,但内心里谁也不信任谁。有一回,朝堂大宴,昭宗喝到半截就回宫去了,然后派人请朱温到内宫继续喝酒。这个举动在昭宗看来,是亲密无间的表示,在朱温看来,却有鸿门宴的嫌疑。朱温表示自己喝醉了,不能奉诏,昭宗皇帝又派人说:“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谈谈心,如果你不能来,就让敬翔进来喝几杯吧。”朱温赶紧挥手让敬翔走开,然后回复:“敬翔也喝醉了,回家去了。”还有一回,朱温正和昭宗皇帝坐着谈话,一位嫔妃跑进来和皇帝悄悄耳语了几句。这本来是个平常的亲密举动,但也让朱温大起疑心,后来就找借口杀了这位嫔妃。另外,据说在迁都之前,昭宗有一次召见朱温,借口靴带松了,让朱温趴下身来给他系靴带,然后使眼色让卫士们动手,卫士们吓得不敢动手,朱温则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一系列情况都让朱温感觉到,“英武”的昭宗皇帝很难相处,实在不是一个合适的傀儡。另外,迁都到洛阳后,天下各地的强藩,比如晋王李克用、岐王李茂贞、楚王赵匡凝、蜀王王建、吴王杨行密都表示强烈反对,要出兵讨伐朱温。这其中,李茂贞、王建、赵匡凝等一干人,只是虚张声势,趁机起哄,而李克用、杨行密却是两个强敌,不容易对付,这让朱温很头疼。

同年6月,原本归附朱温的杨崇本,又倒戈归附了李茂贞。朱温出兵河中,声称要攻打杨崇本,暗地里却下了密令,派留守洛阳的朱友恭、氏叔琮、蒋玄晖等人解决唐昭宗,抛弃这块“烫手的山芋”。唐昭宗本来就是孤家寡人,毫无防御能力,只能够坐以待毙,死时只有三十八岁。朱友恭等人打着皇后的旗号,立昭宗的儿子、13岁的李柷为帝。毕竟,让小孩子做傀儡皇帝更合适一些。

10月,朱温回到洛阳,假惺惺地哭祭了一回唐昭宗,又把朱友恭和氏叔琮杀掉为昭宗报仇。朱友恭是朱温的养子,这时候却为养父做了替罪羊。可见,走到权力中心的朱温,已经相当地残暴和变态了。

屠杀唐臣

905年,朱温加快了篡位的步伐。2月,他派蒋玄晖杀害了唐昭宗的九个儿子;6月,又杀害了司空裴贽等一百多名朝臣。蒋玄晖本来是朱温的人,想从从容容地按照传统习惯替朱温办篡唐自立的事,但暴躁多疑的朱温已经忍受不了蒋玄晖的办事程序。傀儡皇帝李柷想举行祭天仪式,朱温认为这是想延续唐朝的寿命,非常生气,皇帝只好改行郊祀。11月,蒋玄晖策划给朱温封魏王、相国、加九锡,作为称帝的前奏,朱温又生气了,认为这是拖延,拒不接受。12月,蒋玄晖在朝廷策划,要给朱温加封天下兵马大元帅,朱温干脆和蒋玄晖翻脸,污蔑蒋玄晖和何太后私通,杀害了这两个人。之后,他又杀害了宰相柳璨、太常卿张延范等一批朝臣。

朱温的军事集团,原本和唐王朝没有什么感情。朱温的家族,几辈子读书没出过进士,本人又是混混出身,手下的武将大多是黄巢起义军或者藩镇中的人,敬翔、李振等一干谋士,又都是不第的秀才,没沾过唐朝的皇恩。在他们的心里,对一向高高在上的唐朝君臣是十分仇视的。在杀害裴枢、独孤损、崔远、陆扆、王溥、赵崇、王赞等三十几名朝臣时,谋士李振咬牙切齿地说:“这些人平时自称清流,该把他们的尸体扔进黄河,做浊流去。”朱温大笑着听从了李振的意见,史称“白马驿之祸”。所以,我们也不能把这些残酷屠杀都记在朱温一个人的账上。

灭唐称帝

906年,朱温出兵帮助魏博节度使罗绍威平定了“牙兵之乱”,趁势削弱了著名的魏博军的势力。但是,梁军进攻幽州节度使刘仁恭辖区内的沧州,却没有取得战果。晋王李克用这时候却与刘仁恭捐弃了前嫌,为了帮刘仁恭减轻压力,他出兵攻占了晋东南的潞州,兵锋直指河南,朱温只好仓皇南撤。经过魏州时,罗绍威担心朱温灭他泄愤,就积极主动地提出支持朱温代唐称帝,说这样可以断绝李克用、李茂贞等人的指望,让他们无法打着兴复唐室的旗号做事。朱温非常高兴,就进一步加快了篡位的步伐。

事实上,朱温原本也没有急着想篡唐,他大概也想过几年“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日子,但他的几位反对派太厉害。905年,朱温进攻淮南失败,回来杀了一大批唐臣泄愤,906年,又被刘仁恭和李克用击败,回来就想借篡唐称帝来找回面子,稳定人心。称帝表面上看是他人生的一个顶峰,但实际上他早已在走下坡路了。

907年4月,被朱温杀剩下的唐朝大臣们被迫奉表劝进,于是朱温就改名为朱晃,堂而皇之地做起了大梁朝的开国皇帝,史称后梁太祖。

朱温建立的后梁王朝,建都于河南开封,最强盛时的疆域包括今河南、山东两省,陕西、湖北的大部以及河北、安徽、江苏、山西、甘肃、宁夏、辽宁的一部分。大唐王朝的其他地区仍然是藩镇林立。这些藩镇向朱温学习,纷纷改头换面,称帝建国,“五代十国”就这么开始了。而后梁王朝先后有三位皇帝,仅存在了17年,最后被后唐庄宗李存勖灭掉。不过,和后边四代王朝相比,后梁存在的时间反而是最长的。

流氓皇帝

朱温是一位成功的军事家,在打仗方面很有研究,后人评价他“处四战之地,与曹操略同,而狡猾过之”。他治军严明,设有所谓的“跋队斩”,即战场上将领战死,逃回来的部下要全部斩首,所以将士们打仗十分勇猛。他也善于用将,手下团结了朱珍、葛从周等一大批名将,且都能在战场上施展才能。他善于驾驭诸将,赏罚分明,大将朱珍功勋卓著,但因为搞内讧,被朱温毫不客气地杀掉了。他也善于听取谋士们的意见,敬翔、李振等一批人都在他手下发挥了才能。所以说,朱温的成功不是偶然的,对后世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在治理天下方面,朱温没有特别大的建树。他一生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打仗,没有好好考虑过王朝的建设和治理问题。他的后梁王朝,只是在唐朝政制的基础上稍作革新,在他的占领区内,做过一些免除苛税、重用廉吏、奖励农耕、恢复民生的事情。特别是河南尹张全义,致力于为民造福,治理战后荒芜,花了几十年的时间恢复了洛阳一带的繁荣。在梁晋交兵之际,后梁军屡败,而后方的中原百姓竟没有大规模的流亡和叛乱发生,说明后梁的轻徭薄赋政策,还是比较得民心的。

而在私德方面,朱温则是一塌糊涂。原配妻子张氏在世的时候,对他还能有所规劝。张氏去世前告诉朱温要“远杀戒色”,但朱温没有听进去。他晚年暴虐荒淫,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他住到张全义的会节园养病,让张家的妇女们轮流到卧室里伺候他,就连张全义的老妻也不放过。后来,又在病中宠幸几位儿媳,儿媳们为了自己的丈夫能够继承皇位,就曲意承欢,心甘情愿地和公公混在一起。朱温喜欢朱友文的老婆王氏,连带着也看重朱友文,结果被朱友珪的老婆得了消息,策动朱友珪发动政变,病入膏肓的朱温竟然为此挨了一刀,死在了亲生儿子的手里,十分悽惨。这也算是他杀人如麻的一个报应吧!朱友珪篡位后不久就被朱友贞赶下台,朱友贞没有多少才能,后梁就是在他手里亡了国。

正统的史家,对朱温没有什么好评。因为他弑君篡位,行为恶劣,是十足的叛臣,要打入十八层地狱的。而新时代的史家,因为朱温曾经背叛黄巢,剿灭农民起义,也认为他是罪大恶极。

晚年在病中,哥哥朱全昱从老家赶来看望他,朱温抱着哥哥痛哭了一场,算是平生难得的一次真情流露。他在哭什么呢?他究竟算是个怎样的人呢?

五代十国是个黑暗的时代,残酷的时代,痛苦的时代,而朱温是这个时代的开创者。 u6DQqYUFnK7fONJKhnC57+t82Oc9t4IznpYvoRpO5CTqms+QManODQuqtC4peJf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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