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认知需要,我已经从为认识而认识、为认识和理解本身的纯粹快乐和自然满足的角度谈论了很多。认识使人变得更强大、更聪明、更丰富、更发展和更成熟。这体现了人的潜能的实现,体现了由人的可能性预兆的人的命运的实现。然后,我们就具有了类似无阻碍的鸟语花香。这是这样的一条道路,像没有奋斗的努力,只是由于苹果树自己遗传本能的表现就结出了苹果一样。
然而,我们也知道,好奇和探索是比安全更高级的需要。这就是说,感觉安全可靠、无忧无虑和没有恐惧的需要是占优势的,是比好奇心更强的。在猿猴和人类的儿童身上,这一点可以直接观察到。年幼的儿童在陌生的环境中往往会抱紧他的母亲,只是到了后来他才会逐渐地离开母亲的大腿,探索和考察事物。如果母亲不见了,或者他害怕了,那么好奇心就消失了,直到重新获得安全为止,他仅仅是从安全港里进行探索。在哈洛的小猴子那里,情况也是一样,任何引起小猴子害怕的东西,都会使它逃回到代母那里去,它依附在那里,开始时它可能只是观察,随后才出来冒险,如果代母不在那儿,它可能会卷缩成一个球,并且啜泣。哈洛拍摄的动作照片非常清楚地显示了这一点。
相对于儿童而言,成年人的焦虑和畏惧要更加隐蔽和难以捉摸。如果畏惧不能制服他,那么他就会压抑它们,甚至否认它们的存在。经常的情况是,他并不“认识”他有畏惧感。
认知是妥善处理这些焦虑的方法之一。对于这样一个人来说,一切不熟悉的、朦胧感觉到的、难以理解的、隐蔽的、意外的东西,全都是有威胁倾向的东西。把它们加工成为熟悉的、能断言的、易处理的、能控制的,即不可怕的和无危害的东西的一个方法,就是了解和理解它们。因而,知识不仅可以有向前成长的功能,而且有缩减焦虑的功能,即有一种保护内部平衡的机能。外显行为可能是非常类似的,但动机则可能是极端不同的。因而,主观的后果也是非常不同的。一方面,我们松了一口气,并且觉得不太紧张,比如说,受到惊吓的住户在深夜里拿着枪探查楼下使人害怕的神秘声音时,他没有发现什么问题的情景。这与年轻学生通过显微镜第一次看到肾的微细结构、或者他突然理解到交响乐的结构、或者一篇难懂的诗或政治理论的意义时,那种兴奋甚至狂喜的情景,是完全不同的。在后一种情况下,一个人觉得更强大、更机灵、更充实、更有能力、更成功、更有理解力了。假设我们的感觉器官变得更有效了,我们的眼睛突然更加敏锐,我们的耳朵更加聪颖,我们的头脑顿开茅塞,那么我们的感觉就会是这个样子。这种事情可能在教育和心理治疗中充分发生过。
在最广阔的人类历史上,在伟大的宗教、哲学结构中,在法律和政治体系中以及科学和整体文化中,都可以看到动机的辩证法。非常简明地说,它们中能以不同的比例既体现了认知需要又体现了安全需要。有时,安全需要几乎完全能使认知需要屈从它们减轻焦虑的目的。没有焦虑的人可能是更为大胆和无畏的,并且能够为了知识本身进行探索和建立理论。假定后者更有可能接近真理、接近事物的真正本质,这肯定更易让人接受。安全的哲学、宗教和科学比成长的哲学、宗教和科学,肯定是更容易成为盲目的。
我们牢牢依附在前进和倒退的辩证关系上,这种关系是同时存在的畏惧和勇敢之间的斗争。所有增加畏惧的心理和社会因素,都将削弱我们的认知冲动;所有容许勇敢、自由和大胆的因素,都必然会解放我们的认知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