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在没有等到妈妈回来接你之前，一定要乖乖的

初秋。

金色的阳光穿过楼梯间的窗棂，斜斜地照射在木制的楼梯上，被窗棂隔开的一束束光中飘浮着细细的尘埃。

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位年轻的女子匆匆忙忙地跑上来，陈旧的实木楼梯发出了“咚咚”的闷响。

她惊慌地推开写着“园长办公室”五个字的木门，手扶在门框上，呼呼地喘着粗气。

因为跑得太急，清秀的面容显得有些苍白。

那双如同墨玉一般的眸子有一种令人倾心的美感，让人一眼就被它吸引住。

也许是过于着急，她用白皙细嫩的手指用力地抠着门框，还没等呼吸平稳下来，就向办公室里的人鞠了一躬。

“园长，对不起，我家楠楠又给您添麻烦了。”

“林梦，你怎么才来？”办公桌前一个微胖的女人抬起头扫了她一眼，语气稍显不悦。

“对不起，有点事情耽搁了一下。”林梦微微弯下腰再次鞠了一躬，“楠楠，快点过来向园长认错。”

“妈妈，我没有错。”站在办公桌旁、只比办公桌高出一点的小男孩反驳道。

他看上去大约五六岁的样子，俊美可爱，脸颊上还带着泪痕。

小男孩的对面站着一对母子，母亲怀中的男孩正在哭泣。

那个女人一看到林梦便怒火中烧，大声说道：“喂，这就是你的儿子吧？竟然敢打我儿子，有没有教养啊！”

旁边的园长马上陪着笑脸安抚她：“壮壮妈妈，你别激动，既然楠楠妈妈已经来了，我们就好好解决这件事。”

“哼！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说法，要不然我就把你们幼儿园告上法庭。”壮壮的妈妈看上去是个颇有势力的女人，说话不留半点情面。

林梦没有理会那个女人，而是走到楠楠的身边，伸出手，心疼地摸了摸他眉梢处的瘀青：“你怎么跟人打架呢？”

楠楠抬起头，眨着无辜的大眼睛说道：“壮壮说那个人不是我爸爸。”说着，他举起小手指向办公桌上那本被扯成两半的杂志。

那是一本娱乐杂志，封面上的男子玉树临风、儒雅尊贵，看到他的脸，林梦顿时有些黯然神伤：“楠楠，你怎么会有这本杂志？”

一旁的园长不等楠楠开口，便解释道：“这是园里一位老师看完随手放在活动室的，楠楠说封面上的先生是他的爸爸，壮壮说他吹牛，这两个孩子就打了起来。”

壮壮的妈妈瞥了那本杂志一眼，冷笑着说道：“哼，这么小的孩子就会撒谎骗人了。这封面上的人明明就是袁氏集团的总裁，而且结婚很多年了，只有一个夫人还没有小孩。我说楠楠妈，教小孩说谎可不好啊。”

林梦浑身一颤，低声说道：“对不起，是小孩子胡说的，他爸爸只是长得像袁总裁而已。”

“他明明就是爸爸。”楠楠倔强地说道。

“楠楠乖，向小朋友道歉。”

“我没有错，为什么要道歉？我是有爸爸的小孩，他就是我爸爸，为什么要让我道歉？”楠楠哽咽着反驳道。

“楠楠乖，他只是……只是长得像爸爸而已。我们向小朋友道歉，然后回家好不好？爸爸……晚上会来接你。”

“真的吗？”

“嗯。”

看着眼眶里噙满泪水的楠楠，林梦低下头，举起手假装不经意地擦着鼻尖，紧紧地抿着嘴唇，抑制住心中一触即发的悲痛。

秋天的夕阳极美，金红色的霞光薄如蝉翼，笼罩在香坊街两边的建筑上。

楠楠背着小书包，一蹦一跳地走在精心铺砌而成的石子路上。

“一会爸爸来了，我要告诉爸爸，让他天天陪我去幼儿园。”

“好。”林梦点头回应道，极力掩饰住声音里的哽咽，下一秒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随后，她从包里拿出一袋花花绿绿的棒棒糖放在楠楠的手中，蹲下身，抚摸着他的小脸，“楠楠，这些糖果你明天带到新……幼儿园去，分给小朋友们吃，以后他们就会和你成为好朋友了。”

“我才不要给他们吃，他们总是嘲笑我。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我也有爸爸，为什么不能提起我的爸爸，还不能让他来幼儿园看我？小朋友们都说我是骗子。我不是骗子，我有爸爸。”楠楠接过糖果，两只手牢牢地抓着袋子。

“楠楠乖，从明天开始，不会有人再嘲笑你了。”林梦充满无尽眷恋地看着儿子，似乎要把楠楠的每个表情都刻在心里。

这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地开过来。

林梦看着那辆车，抱着楠楠的手下意识地加大了力道，身体竟然不自禁地战栗起来。

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了，一个身穿西装的男子走下来：“我是来接小少爷的。”

楠楠对这个人和这辆车都很熟悉，爸爸每次来都是开这辆车。

想着接下来一个晚上都会看不到妈妈，他便张开双臂搂上妈妈的脖子，脑袋在她的脖颈上轻轻地蹭了蹭。

“楠楠乖，在没有等到妈妈回来接你之前，一定要乖乖的，知道吗？”

楠楠伸出小手玩着妈妈的头发，声音有些稚嫩：“嗯，楠楠一定会乖的。”

片刻工夫，随着“砰”的一声，车门关上了。

楠楠坐在车里朝妈妈挥手道别。看着车子开动，林梦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

手机突然响起，她接通后，电话那端传来一个冷漠的女声：“你要遵守约定！”

她不停地抽泣着，无法言语，手机从她的手中滑落下来。

看着渐行渐远的车子，她的心就像被锋利的刀子从胸腔里挖去了一般，痛得浑身颤抖不已。

在急速远行的小车里，楠楠开心地拿着棒棒糖，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一下，一种甜蜜的滋味从嘴里一直蔓延至心里。

他开心地笑了起来，在妈妈来接他之前，他一定会乖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