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千秋千方百计见到父亲时,他始终低着头。
以前,他的白发只是稀稀疏疏的夹杂在黑发之中。
而如今,那两鬓全然白了,看不见一丝黑发……
千秋控制住哽咽声:“爸——”
夏东泽缓缓抬起头,眼睛里有些浑浊不清。
大概是因为没带老花镜,他竟然盯着千秋瞅了半天,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你来了……”
几天时间而已,父亲的声音竟然苍老了那么多,简简单单三个字“你来了”却字字落在千秋的心上,磕得她生生的疼。
接下来,千秋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这是一直陪着她长大,并且一直护着她的的父亲。
在她的人生中,只是唯一一个能给她温暖的人。
倒是夏东泽又开口说话了:“千秋,你已经二十了。以后少跟你母亲和思秋闹别扭了……”
父亲一扫往日的严厉,这话说得像是一种祈求。
他突然变得温柔起来,千秋竟然不适应了。
她也不再杵逆,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然而这声“嗯”的含义,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代表着什么。
是答应了父亲的话,还是只是附和一下?
夏东泽接着说:“这些年,你心里苦,我都知道。”
这话不说倒好,这一说出口。千秋感觉自己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顺着脸朝下流。
她没有发出一丝抽噎,就这样静静地,低着头坐着。
泪水留到嘴角处,她用力地抿了抿唇。
那泪,冰凉而苦涩。
千秋突然抬起头,她本想告诉他:她并不想和顾伊美发生矛盾,也并非不想把夏思秋看做妹妹……但是她们做得太绝了,她们竟然想卖掉祖屋。
但是正想开口的那一刻,她还是把快到嗓口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因为她从父亲的眼里,看到了和她一样的泪。
晶莹剔透,却苦涩隐忍。
走的时候,千秋对父亲说:“你要好好的,我等你回来。”
夏东泽却无力摇了摇头,淡淡笑道:“不必等我了,照顾好自己。”
他越是这样,她就越是不甘心。
他一定要回来,必须回!
回去的路上,千秋打了电话给所以的亲戚,希望她们能帮帮自己为父亲筹钱。
但是大多数人都回绝了,能够伸出援助之手的,能够支援的数目也是小得不能再小......
想来父亲这些年帮了不少这些人,但是需要用的时候却是这般模样。
大概是他们知道父亲这次事情很大,很难有转机吧。
早知世态炎凉,却不知道会冷漠到这般地步。
伤心欲绝的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喝起了酒。
一杯接着一杯,好像怎么都不会醉……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千秋走出酒店,走入那闪闪烁烁的霓虹中,一路上迎着风踉踉跄跄……
深秋的风好冷,仿佛吹进了她的骨髓里,她下意识地裹了裹风衣……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这熟悉的旋律响起,拿起一看是“陆逸尘”。
他竟然在自己的手机里存下了自己的号码。
千秋骂了一声“王八蛋”后直接按掉。
他又一次打来,千秋再次按掉。
第三次打来的时候,千秋再也忍不住了,按下按钮后,冲着电话竭嘶底里地大声吼:“我没心情和你说话,我快特么烦死了,你给我滚——滚!滚!滚……”
电话那边传来了淡淡的声音:“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为什么,千秋听到陆逸尘的声音竟然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陆逸尘你这个王八蛋,我现在没心思和你胡扯。我告诉你……我父亲他……出事了……他妈的你这个王八蛋……害得我……害得我在他出事的时候……都不能在他身边……王八蛋……”
她越来越语无伦次,这声音混着呼呼的风声在陆逸尘的耳边忽大忽小、模糊不清。
他隐隐约约能听到她说她父亲出事了,听得最清的就是她那一句接着一句的“王八蛋”。
当然,还有她的抽噎声。
那哭声,悲悲切切,像是在诉说着无尽的悲伤……
很少有女人在陆逸尘面前这样哭。
陆逸尘的心不由地痛了一下:“你现在在哪里?”
谁知再也听不到千秋的声音了,只听到有断断续续的高跟鞋磕着地板的声音,偶尔伴着几丝抽咽和呕吐……
她又喝醉了。
陆逸尘在电话里又大声问了一句:“夏千秋,你到底在哪里?”
电话那头还是没有说话声,
不知是因为电话那头呼呼的风声扰乱了陆逸尘的心,还是夏千秋突然失踪然让他乱了头绪……
总之这一刻,他只想快点找到她。
于是,他立刻安排了人员,分头在S市展开大范围的“搜捕”行动。
这批人中,也包含他自己在内。
……
此次搜捕行动由于范围太大,又一直联系不上当事人,难度较大。
当陆逸尘费尽周折找到千秋的时候,已是凌晨时分。
她正被几个男人簇拥着,其中一个高个子的男人正要抱着她离开。
他们一边嬉笑一边说着粗俗的话。
“正憋着一身子的火没处发,没想到路上能遇到个皮光柔滑的小妞儿……”
“你瞧他这胸脯,鼓囊囊的,看着就像嘬一口。哈哈哈哈!”
“我先先发现的我先来哈,别跟我抢!”
“谁说是你先发现的?有什么证据……”
正在几个人争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随着“砰”的一声响,那些下流的话突然戛然而止。
紧接着,那个声明要“先来”的男人倒在了地上,鲜血直流。
别看陆逸尘平时一副颠倒众生的贵公子姿态,到了紧急关头,这拳头还是蛮有力的。
那人倒在地上,几乎动弹不得。
其它几个人吓得转身想逃。
而抱着千秋的那个高个子男人似乎还不甘心就这样把如此完美的猎物就此放下。冷声问陆逸尘:“你是谁?”
陆逸尘没理他,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语气平静,却又透着你不放下她只能死路一条的劲儿:“放下她!”
那男子怀抱美人,视死如归:“你是谁?你是她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