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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觐见

邵定发将这个处理决定汇报给柯副书记,在场的还是那些领导相陪。柯副书记听了没有表态,其他人也没有说话。邵定发心里很荒疏。等待了很久,柯副书记才说了一句话:和纪委商讨。显然柯副书记不愿意和邵定发浪费时间了,恭谦地告辞。柯副书记没有象征性表示。

出得门来,邵定发心里全是灰暗,低头漫步。

“邵厅等等。”汤遥招呼他。邵定发回身站住,茫然看着汤遥。汤遥近前要过邵定发手里的卷宗,说交给省纪委处理。邵定发心道:真是昏了头了,怎么还带着它呢。卷宗交过了,心里仿佛也空了,性味索然地和汤遥握手道别。脸上的笑容是坚硬的,是那种人死前的最后。汤遥没在意邵定发的表情,悄声告诉他晚九点半柯书记找你谈话,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邵定发身体一抖,嘴唇直哆嗦,汤遥摇手示意。邵定发才没有发出过分的激动,带着一路猜想回到宾馆。

张开道和高丽华等在门口已经有相当的时间了,见到邵定发,高丽华问邵定发怎么不开手机,说安副局长打不通你的电话打给我了,说邵国栋的事情麻烦了,那个同伙在例行的询问中指证邵国栋就是盗窃文物的主谋,说暂时他们给压着,但是那几个询问人员都是亲耳听到的,还有询问录音。邵定发掏出手机,那是他向柯副书记汇报前关机的,出门后心情低落不准备开机,后来心情激动了忘记了开机。问你怎么回答的。高丽华说我怎么可以替你做主,我说等你回到宾馆汇报给你。邵定发知道对方是在给他施加压力,想找贾副厅长和郭秘书长私下里将话说开,可是晚上要赴柯副书记的约会,无法分身。他想明天再说罢,不会等不得一个夜晚。问那五千块钱姓安的退还了吗?

“退还了。”高丽华道。

“能不能暂借?”邵定发有点不好意思。

“没问题!”张开道代替高丽华道。高丽华要去取钱,邵定发说现在不用,明天上午给我好了。邵定发知道张开道在这里等他不只是为了告诉他这个情况。问他还有什么要说的。张开道说还是进房间说吧,这里人来人往的。邵定发会意,走进宾馆。

张开道告诉邵定发,说有人说你是官场异类。邵定发笑问有什么具体的指向吗?张开道说他们说你不安常理出牌,在调查组里搞阴谋,处理结论不和大家商讨,调查也草草收场。邵定发听了默笑,因为那正是私心所在。张开道说青江那边反应很不好,有说你是在和稀泥也有的说你是要搞乱青江的干部队伍。对这个反应邵定发很重视,这也是他准备明天请他们私下里沟通的原因。心道:都久历官场了连这点都看不出来。也许他们是看出来,但是太过骄横了,不满足。他们的靠山一定很硬,否则他们不敢如此。邵定发没有对张开道说自己的想法,说现在调查基本结束了,明天代替我宣布解散调查组,你还是暂时回组织部上班,等我有了去向会向组织部提出请求。这是给张开道定心丸吃,张开道作为办具体事务,邵定发认为还是称职的,他也需要在省城有一个熟悉情况的助手,何况他老婆高丽华还是不可多得的相当层次的万事通呢。夫妻俩心满意足地离开,临走高丽华说钱不用担心,晚上我们给你洗尘。邵定发说不用,我晚上有安排了。两人恭维好邵定发离开。

邵定发关好门打开手机,里面铃声和信息声音不断。邵定发首先接听电话。电话是老婆杨春枝打来的,问他回来了怎么不打电话给我,手机老关机,我打了好久你这才接,是不是不准备要我了。邵定发打哈哈说我还在等待分配呢,那里就想到那些了,你也太不放心了。杨春枝说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话呢,他们说你女人一打打的,我现在才晓得龚茜、卢明芳还有那个什么姓刘的还有路江五中的什么姓张的,你女人多了去了。邵定发真的着急了,问你听谁说的,那可能吗,你还不了解我,那些都是官场的诋毁,你也听?杨春枝无语了,其实杨春枝有些是道听途说的有些是自己的猜想,既然邵定发都这么说了,联想到邵定发被排挤去上学也就相信了,说露露上高一了,听说省城的教育质量好,问能不能把露露转到省里读书。邵定发说我现在自己还在住宾馆,哪里有房子给露露住。说一中也是省重点,他们的教育质量不比省城中学差。

邵定发费了好大力气才安抚好杨春枝,翻看短信。短信都是知道他回省里的部下和熟人发来的。内容都是祝贺他即将高升。里面有邱维能的老赵的老周的夏明华的张月的等等,还有龚茜的,就是没有卢明芳和他丈夫的,心里一沉。继续翻看,里面还有刘书记、罗市长、薛书记和张喻的。刘书记请他回来担任副市长,罗市长也是如此,唯有薛书记让他不要再回临湖了,现在比你在的时候还要复杂,说好好在省里谋个差事,要是不行到其他的市干,起码也是主要副市长,领导要是重视了说不定会担任正职。邵定发真想给老书记打电话,可是自己现在身份不明,能和老书记说什么呢。他决定编一条感谢的短信,说明不能一一回复的原因,来个群发。办好这件事又将手机关了,他要好好想想柯副书记找自己的真实意图和可能的问话,他可是执掌干部任命大权的。

思来想去还是不得要领,因为邵定发没有和省级领导特别是柯副书记打交道的经历和经验,怎么会了解他的意图、喜好和问话的题目。他想到汤遥,决定投石问路。从两次接触里,邵定发认为汤遥玲珑、够交,是个愿意帮忙的人,何况自己也不要他说出他不能说的话。秘书的重要性他现在是根深蒂固地重视,而汤遥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可是要见人家又是有求于人家,总不能空着两手吧。想想自己身上空无一物着实感到惭愧,两眼急着在室内乱瞅。忽然,看到进门处堆放着那些礼品和还有那个自己遗忘了的还装着河蟹的编织袋,眼里光芒大盛。那不就是现成的礼品?又担心河蟹是否死了,要是死了就拿不出去了。急忙打开袋口,拿出几个查看,它们嘴边的泡沫多了,那是吐故纳新的产物,说明他们都是活的。他想这可是自己在省城交的第一个内线朋友,礼品轻了会不上心。又将两大箱青春口服液搬到一起,心道:这下够了。他对这类保健药品不感兴趣,他也不想和女人鬼混,那会用到,汤遥可能会用到他。邵定发自嘲地笑了。

墙上电子钟的时间快到下班时间了。急忙开机打给汤遥问下班后有没有约会,汤遥开玩笑说他一个小秘书那里有人照顾,首长晚上不去别的地方你是知道的。邵定发说我们吃个饭,给不给我面子。汤遥没有了声音,邵定发在这边汗都要下来了。汤遥才不紧不慢地问你是不是要问今晚见面的事?邵定发说不是,我就想和你单独说说话多了解一下省里的一般情况。汤遥呵呵一笑说你就别瞒我了,也好我们就谈谈,我也很想认识你这个带着传奇色彩的副市长呢。汤遥大笑。邵定发这才心安,问我们在什么地方见面。汤遥想了想说那就玲珑苑吧,那里不错,全封闭,内部栽种的都是热带绿色植物,桌子就摆放在这些植物之间,清雅得很。邵定发说一言为定,我们五点半见。邵定发打电话给高丽华问能不能借用宾馆里的宝马,说用其他的车子也行。高丽华说宝马送一个外商去机场了,普桑的行不行。邵定发连说行,谢谢了,我现在就用。高丽华说行,我给你当司机。邵定发不好回绝,干脆请他派两个人来房间般东西。高丽华说不用,我给你搬,知道的人多了不好。

高丽华很快到来,问搬什么东西。邵定发指了指两箱青春口服液和一袋河蟹。高丽华撑开编织袋看后问是送给一个人还是几个人。邵定发说一个。高丽华也没问送给什么人,说河蟹是鲜货,不宜一下子送这么多,要是重要的人三分之一足够了,口服液也不宜多送,好的东西多了也就平常了,要让对方感到珍贵不易得到,过后还希望继续拥有你才对他有价值,你求他给你办事他才上心。邵定发茅塞大开,点头称是。他可从来没有想到这些细微之处的精妙和辩证关系,他想人生处处都有大学问,以前那种粗放式的经营实在可笑又无知,好在那些人不似高丽华这般细心好琢磨,否则,他怎么能那么顺利。省城像高丽华这样的人到底有多少,想起这个感到惶惑。这里就是一个人精成堆的地方,自己在这里就是一个弱智儿童,心里顿时灰暗起来,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经历里写满的都是无能。但是,他却忽视了自己在政治上的过人之处,或者说他所面对的政治人物很吃他那一套,否则他也不会走到这个高度,这正是高丽华们所没有的,至少高丽华们没有机会经历过,或者说高丽华们虽然经历了,心不在那上面,没能产生必要的影响和价值。他很担心自己现在在省城的行为,因为他摸不准省城各种人物心理,也就无从应对了,而且这里的官员和各色人等是那样的精明又是那样之多,关系又是那样复杂和微妙。他想早点下到地方上,那里人员相对比较少,关系相对简单,应付起来省心得多。可是又想到,那后来呢,总不能一辈子在地方上混吧,自己现在处在这个级别上是很显眼的,因为太年轻了。他由着想象驰骋。高丽华出去了又回来,手里拿着红色塑料袋。她这是要分装河蟹。

邵定发搬着一箱口服液,高丽华拎着河蟹下楼。邵定发随在高丽华身后,刚才一番内心思考让他现在不敢过于主张,甚至连走路都不知道该怎么走好,只好随在高丽华身后重新学习。

装好东西,坐进车里。邵定发突然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高丽华随行,会让汤遥产生什么联想,不是不方便说话了?他想和高丽华商量此事,说你等会开车。高丽华停止了扭动钥匙,可邵定发没有了下文。高丽华回头看看坐在后座上邵定发,忽然笑了,说你是不是怕有我在,你们不好说话?

邵定发立生微笑,完全是神经的自然感应,心里无比惊诧。这个女人太不寻常了,仅凭这个猜想可以看出她的洞察力和细致,这样女人要不远离要不依靠,让她对自己死心塌地,可能吗?高丽华还在笑微微地看着,邵定发知道在这样的女人面前是没有办法掩藏自己的真实意图,说要是你去了他会怎么想。

“这不是问题,我只当你的司机,到了地点我在车里等待,你去好了。告诉我地点。”

“玲珑苑,知道吗?”

“那是东北人开的,花了好几个亿,纯热带风情,哈哈哈。”笑得有些暧昧。邵定发想解释为什么要在那里见面交谈,高丽华已经发动车子了,只好让嘴里的话成为省略号。

邵定发再次打电话约汤遥,问他在哪里,要不要我接你。汤遥说他刚刚走向大门,车子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我们十分钟后见。邵定发有点开心了,汤遥还真的来赴他的约会,说明汤遥还是在乎自己愿意和自己交道。他却不知道汤遥之所以这样是看重邵定发这么年轻就处于副厅级别,这可是金子招牌,还有就是这次所办的案子,案子虽然刺手,说明柯副书记对邵定发还是有想法的。不管怎么说,这么年轻又处于这样位置,即使现在不受重视,将来不会一直无视。做领导秘书的阅人无数,都是级别不低的领导干部,他知道像邵定发这样的属于后起的能够相交的以后能够借重,干嘛不提前交结,自己也不能一生只干秘书。现在邵定发处于十字路口,自己能够助他一把,邵定发还能不记得?

车子五分钟不到就停在玲珑苑大门口,邵定发搬着箱子,高丽华将装河蟹的塑料袋搁到箱子上面,说我不进去了,我就在外面等。邵定发有点不好意思说你也不用坐在车子里干等,去旁边的餐馆里就餐,用车了我打你手机。高丽华推邵定发一把说我不用你费心安排,这里我比你熟悉,专心办你的事要紧。邵定发笑笑,承认事实,搬着箱子走向大门。可是门童不让进,说我们这里不准客人携带不明物体进入,是为了安全。邵定发怎么能将这么贵重的东西放到外面,和门童解释说塑料袋里是河蟹不是炸弹,纸箱里是保健药品,让门童看纸箱上的说明。门童不看说明,坚持不让邵定发把箱子带进去,说要不你可以放在这里我给你看着。正在闹着,汤遥走来,看到邵定发搬着纸箱和门童理论,笑问你老邵在干什么呢?汤遥不称呼邵厅就是要把自己和邵定发放到好友的位置上看待,他想像邵定发这样还比较纯粹的人是乐意接受的,而且他们年龄相近,正是称兄道弟的好档口。果然,邵定发看到汤遥,而汤遥称呼他老邵,心里那点因为门童的留难而产生的不愉快一下子没有了踪影,高兴地将箱子放到门旁,拉着汤遥很亲热地走到一边手指着箱子说了好一会子话。汤遥脸上随着邵定发的叙说逐次灿烂,还笑着轻轻捶了邵定发一拳说,就你老邵出这些花头点子,不过那个口服液我倒是听说过,听说不错,首长好像也在用,那就谢谢了,我暂时还用不到他,就当个二传手吧,哈哈哈。邵定发骤然一惊,这是一条很重要的信息,说明青江办也给柯副书记送过,这个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奥妙,自己做了那个处理决定是不是触犯了柯副书记,怪不得青江那边不满意,要是这样纪委真不好做出处理决定……

“老邵,想什么,这么入神?”

邵定发抬头笑笑说:“那河蟹你应该能吃吧?”

汤遥笑笑,他笑邵定发这么这样单纯,连这点小弯都不会转,以为自己真的不想要口服液,说你老邵的心意我能拒绝吗?哈哈一笑。邵定发脸上铺着喜悦,走到塑料袋旁解开让汤遥看。门童首先惊讶了,说这要是清蒸一只起码要卖两百多,老板你真有钱。听了门童的夸赞,邵定发知道了这些河蟹的真正价值,心里也是一动,这礼品还是够档次的。其实,他要是知道现在省城送礼的档次肯定不会这样沾沾自喜。高丽华也不清楚行情,要是知道了也不会让这些东西走出宾馆。这就是官和民的区别,送礼的想来不会说自己送了什么礼送了多少,教科书里没有写呀。

汤遥让邵定发扎好塑料袋,说我们进去吧。邵定发说这个怎么办。汤遥笑笑,当先进入,随后一个女侍应生出来问汤处长的东西在哪里。邵定发一惊,立即明白汤遥是副处级理应有此称呼,看来汤遥是这里的熟客,指指门旁的纸箱和塑料袋。侍应生让门童将东西搬进来放进经理柜上,笑着请邵定发进去,说汤处长定了六号座。

六号座处在矮化了椰子树从里,树丛外边点缀着几只怪石,怪石后面是几支翠竹。圆桌措置在里面,有点走进自然走进热带走进童话里一般,可是仔细考量,却是大败兴致。这么多精致胡乱堆放叠加,哪里还有清雅和韵致,像是暴发户的那样浅薄的炫耀,又像把人民币当做纸钱抛洒那样狂妄。邵定发不知道汤遥为什么看重这么个庸俗的地方吃饭,可是不好表露。带着微笑坐到汤遥对面,问汤遥想吃什,你随意点,这里我还是第一次来。汤遥接过女服务员的菜单,不客气点了两荤两素外加两份河豚开口汤。女服务员问要不要主食,汤遥这才问邵定发要吃香米饭还是西式糕点。邵定发说随便。汤遥说来两份香米饭。女服务员记下,给两人斟好茶水,让他们等等。邵定发说不急。

汤遥笑着品茶,没有问邵定发找他有什么事。邵定发好几次插话想说都叫汤遥适时的品茶和对茶的品论打断。邵定发知道汤遥是不想在这里谈秘密,感到来错地方了,懊悔也来不及了,只好振奋起全部精力和热情配合汤遥的兴致。他在想,即使这次达不成愿望,把汤遥的关系做实,也划得来。他为自己这个认定震惊了,震惊自己怎么也这样商人起来了?

正当邵定发感到自己肚子里那点关于茶的知识快要兜底时,女服务员端着盘子走来。一阵杯盘摆放,进入了吃的过程。汤遥要了一个小瓶菊花酿,两人开始了推杯换盏。很快一小瓶菊花酿完了,邵定发要来一大瓶。汤遥拦住说你晚上还要见首长呢。邵定发说没事,喝多了你就代我向首长说明我突然进医院了,陪你老弟是我的福分。汤遥说那不行,这是你的关键。邵定发说没事,今天能和你对饮是我邵定发的幸运,想你是大秘书,有多少人想和你亲近,而你却不嫌弃我这个闲散的明天还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的人,你这份情谊我岂能轻慢?邵定发说得很动感情,汤遥似乎也情绪高涨了,说,来我们喝,但是不能喝多了,可不能耽误正事。他们连干了三杯,汤遥连忙制止说不可以再喝了,首长要是知道我让你喝酒耽误了事情,我会吃不了兜着走的。邵定发哦了一声,好像是在为汤遥着想,说那好咱们喝下这杯酒吃饭,我不能带老兄你为难,哈哈哈。两人喝尽杯中酒吃饭。

出门时,邵定发看到汤遥高兴的样子心里十分炽烈,认为这两百多块钱花得太值得了,要叫出租车送汤遥回家。汤遥看了看手表说,现在八点四十了,我还是送你去首长家的好。

“那东西怎么办?”

汤遥一笑说放心,丢不了。和门童耳语了几句,门童进门。汤遥打了一个电话叫车。他们走到五十米外的路口,一辆黑色林志开到,汤遥打开车门让邵定发坐进去,自己随后进入,关门。车子上路了,后面跟着一辆普桑,那是高丽华的车。

柯副书记家住在张楚楼后面,车子经过时候,邵定发发现张楚家客厅和书房里的灯光是明亮的,心道:又有谁在那里了。

看看时间还差六七分钟才九点,邵定发问首长那里有人怎么办。汤遥掏出手机打电话,问小钟首长会客吗?得到的回答是没有。邵定发问小钟是谁。他要了解清楚不要因为不知道得罪了首长的家人。汤遥说那是一个小保姆,说时还露出不经意的微笑。尽管是在灯光很不明亮的环境里,邵定发可是看得真切,知道那笑里包含着何许内容,心里又是一惊,不敢相信笑里的含义。

他们来到门外,汤遥让邵定发等等,他进去汇报。邵定发说你去吧,要是首长有事我能等。汤遥进去时间不大,开门出来低声对邵定发说,记住,青江的事不要坚持。

“哦。”邵定发明白了。

进得门来,邵定发在微笑里送出了“柯书记,您好。这么晚了还不能让您休息,真是不应该。”

柯书记和在办公室里不苟言笑的柯副书记近乎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笑容似乎很像那副大肚子弥勒佛似的肆意、温和,说,哦,小邵,你说什么啊,我有那么老吗,只配睡觉了?

邵定发语塞,不知道如何是好。汤遥适时引导邵定发坐到柯副书记沙发横头。柯副书记似乎知道这个玩笑让邵定发不好回答,笑着说开个玩笑,坐。这是小钟刚刚沏的茶,看看怎么样。邵定发不敢不端杯品茶。柯副书记对汤遥示意。汤遥对邵定发说,邵厅你和首长汇报,我回避。说着进到里边。邵定发抬头哦了一句,目光在屋内游移。他看到的是空间的宽大,布置很有点青春的味道,根本不似五十多岁身居高位大领导的凝重和静雅。柯副书记问邵定发茶怎么样,邵定发还真的没有感觉杯里的茶和他喝过的茶有什么不同,不是他品味不出来而是根本没有来得及让茶水进入嘴巴。邵定发羞赧地将茶杯贴上嘴唇,心里想这个问题是客套吗?如果自己说出了茶里的道道,他会不会认为我不务正业?如果……邵定发决定认真品味,然后说出一点感觉,一点不说那是在蒙骗,反而让柯副书记怀疑自己的真诚和动机。“真诚”?他怀疑自己现在还有没有真诚,不要侮辱了这个美好的词语了。柯副书记还坐在对面呵呵笑着望着自己呢,赶紧收敛心神认真品味。他合上眼睛,用鼻子嗅用舌尖舔舐,小小地吸入一点在口腔里轻轻运转,吸气。少顷,睁开眼睛放下茶杯,微笑说,好茶好茶,我还真的没有喝过呢!

柯副书记端起茶杯浅浅地喝了一口,说,说说,好在那里?

邵定发确定了,是考试,将双手收束在腹部微低头做谦恭又自然状,说书记,我对茶道不通,似乎没有心得。只知道此茶味甘微苦,茶水入口绵柔后生香气,清冽直达脑府,叫人神清气爽精神倍增。指着杯子又说,茶汤青绿而不浑浊,当为新茶中的极品,茶叶颗粒微小,只有一叶一芽,当是谷雨至清明之间所采集的头茶,炮制应该出自青春少女之手。呵呵,我是胡说,还请书记指教。柯副书记哈哈哈大笑,问,你能不能说出此茶的名字,生长于何等环境里,产地在那里?

“名字实在不知,估计此茶生长在高山多云雾的环境里,是不是在东南哪座大山之中?”其实,邵定发已经猜出了此茶是武夷山高山云雾茶,而且还是那种产量极其稀少的以株数定产量的,找遍整个产地一次也生产不了十斤。真不知道柯副书记是怎么搞到的,听说一市斤可以买到天价。又忽然一惊:如此名贵稀罕的茶,柯副书记怎么可以拿来招待自己呢。心里顿时漫化开来。

“呵呵,小邵啊,你说得虽然不能曲尽其妙,但是基本正确,只是你品茶还有点急躁,可以在细点时间长点,俗话说心急吃不得热豆腐的,哈哈哈。”这一笑让邵定发进入高山云雾里了。

“来来,在尝尝,不要糟蹋了她。呵呵,小汤还没有这个口福呢。”柯副书记说得随意,邵定发可是听得惊心。这说明柯副书记今天找他来是极其重视,是不是自己的好事来了?可是随后的话让邵定发热络的心慢慢冷却了,柯副书记再也没有说他的事和青江的事,完全是在闲聊,而且还是那种漫无边际蜻蜓点水式的。邵定发一直很小心地应付,每个话题他都不敢回答得明确具体,总是似是而非。很像火候欠缺又一知半解的新手。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应付留给柯副书记什么印象,是不是认定自己是无能之辈?他很懊悔自己的掩藏,要是给柯副书记留下一个火候不足的印象那就糟糕了,可是那些话题都过去了就是想补救也失去了机会,想在后面的话题里说得聪明一点。这时,从内屋传来一声女子的娇笑,柯副书记眉头轻跳,邵定发的心也随着轻跳。

果然,柯副书记后面的话变得慵懒了,好像提不起来精神。邵定发见状,问,书记,夜深了,您是不是要休息了。柯副书记抬手示意问邵定发对青江市的案子有什么新看法。邵定发知道现在才真正触及到正题了,一个“新”字透露了玄机。小心地说,我们下去时间短,深入得不够,特别是我本人根本没有下去了解,坐府办公,偏差是免不了的。我那个处理建议必须修改,书记,要不要我再下去了解?

“不必了,已经由纪委再复查了。我听说有人说你是异类,这个你知道吗?”

邵定发嗓子冒烟的老毛病似乎又要发作了,赶紧喝口茶水压压,说我真的不知道,这是第一次听说。我有什么不当地方,请书记明示,我当尽力改正。邵定发很期待,像个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过错的小学生那样一脸无辜。柯副书记没有说这个,问他以后有什么打算。邵定发说一切以工作需要为需要,又解释说自己的工作经历短,许多事情都需要学习。柯副书记没有说什么,只说你也需要熟悉省里的情况,工作的事不要急。邵定发知道这是决定了,也不知道要将自己搁置到什么时候。忙起身和柯副书记打招呼告辞,柯副书记还是坐在沙发里,微笑着点头,没有说客套的“有时间来坐坐。”他知道这个话不会轻易从一个省委副书记的嘴里说出来,除非你是他的臂膀。

站在门口等待汤遥,他知道汤遥也会离开。汤遥没有马上随他出来,他只好走到院子里一颗海棠树下等待。

好一会儿,汤遥才出门,脸上没有来时的欢乐,见到邵定发也提不起精神。邵定发知道他受到了柯副书记的某种话语了,他还记得那声女子的娇笑,那一定是柯副书记家里某个女性嘴里发出的。邵定发不好相问,和汤遥默默地行走。汤遥的调整也很快,微笑问邵定发谈得怎么样。邵定发说似乎没有谈到什么正题。汤遥说那怎么可能呢,一个省委副书记不可能这样只找你来谈天说地,我从来还没有见过。邵定发说是真实,突然问柯书记的爱人在家吗?敏感的汤遥问你是不是要走夫人路线。邵定发连声否认,我只是问问,要是不认识怕以后在某种场合下得罪了她老人家。汤遥笑着告诉邵定发,他老婆乳腺癌去世两个多月了。邵定发哦了一声,低头漫步。

出了大门,汤遥要回去。邵定发说你是为我的事来的,现在我打车送你回去。汤遥说不用,我家就在附近。掉过头问邵定发和唐静茹关系怎么样。邵定发一愣,要说自己不认识唐静茹那是不可能,汤遥可以从青春口服液上确认的,要说有关系还真不好界定。说我们见过面,没有机会深交。汤遥很邪气地一笑,小声告诉邵定发要是能说动唐静茹就是你的福气。又向邵定发点头,说回见,大步走向左边的胡同里。邵定发忙喊道:那玲珑苑里的东西——汤遥向他摇摇手,脚步不停地继续走。邵定发脑子感到不好使了,对汤遥这个行为不理解,对那句没头没脑的话也像柯副书记所问的极其费解。正在低头思想里,一辆黑色轿车倏然停在脚边,吓了一跳。 mnLTYRzlN5bYoZ0eHRNZYko6W1g8gG+CWlEfuxMP4Uc4bA0/7DD8Vo9U06s5qhY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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