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慕尼黑机场时,已经是傍晚了, 而北京这个时候正是午夜。
我虽然身在异国的土地上,可心早就飞回了北京,飞回了我出生并长大的秦州那个让我魂牵梦萦的城市。那里不仅有我的故土,有在老城外野岸柴门中度日的父母,有荏苒时光也无法改变的时刻都萦绕于耳畔的乡音,还有琼瑶碎玉中悄然来去的我的梦萦──她是我一生的寄托与牵挂。
她是我的最爱, 是我无法割舍的生死之恋。如果不是因为她偶然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我会依然漂泊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
我原以为在国外呆得久了,岁月已经改变了我的乡音,可是七八年已经过去了,我依然感觉着华夏民族的血液,还是那样强有力地在我的身上律动。异国他乡的风风雨雨,无法洗去我作为一个中国人的天然内涵。
与这个中国女孩儿的意外相遇, 让我重新意识到我的中国血统是我无法改变的基因。
她之所以让我这样魂牵梦萦,不仅仅是因为她拥有着优良的中国血统,还因为她拥有着一副中国女孩儿美丽的面容,拥有一个中国女孩儿的特殊气质, 拥有一个中国女孩儿传统的美,拥有一个普通中国人善良的心……
不认识她之前,我始终坚信人总是应该有梦的,可我却不知道我的梦应该在哪里靠岸,在哪里停泊, 再向哪里飞翔。
因为她的出现,让我成了海归,欣然成了一名海外归来的学子。我可以问心无愧地在任何一个人面前坦言,我决不是山寨版, 我的海归身份决不是一个传说。我坚信硕士研究生的学位,会让我在祖国找到一个适合我的位置, 我会为我日新月异的古国尽一份绵薄之力。可我从来就没有期望我的故土会因为我的归来, 而加快脉搏跳动的速度。
我的双脚踏上了飞往祖国航班的舷梯, 飞机划出了一条长长的直线穿入蓝天。我的大脑却无法安然于归心似箭般的焦躁情绪里。
我仿佛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像是一种难熬的漫长。
缀满夜空的星斗, 仿佛冻结在了飞机弦窗外的远方。空中小姐提醒我关上弦窗, 我无奈地只好将窗板拉下。与此同时也关上了我无限遐想的闸门。
我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她并没有在我的睡梦中出现。我梦到的是离开慕尼黑前在希特勒当年曾经演讲过的那家啤酒屋里的聚会。那一刻,谁都知道十几个小时之后,我的双脚就将驻足在生我养我的土地上, 可他们依然为我做出的回国选择大为不解。无论我再说些什么都已经毫无意义, 我只有默默以对。离开的那一刻,一个名叫汉娜的金发碧眼的德国女孩儿抱住了我, 她的眸子里闪动着泪水。我明白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力图挽留我,只是这次是用身体, 用身体表达着她的不舍,而且是众目睽睽之下。我的心跳速度在加快, 但她却无法让我分心和移情。
我仿佛时刻都会感觉到,我的那个她──流星,随时都站在我生命的不远处,掀起她那卷闸门帘一样的眼睑,深情地注视着我,期待着与我的团聚。
我的心里只有她,不是因为她的注视, 而是因为我对她的那份真诚,是因为我对她那份心骨俱热的爱。
我慵懒地睁开了双眼,我意识到此前我已经进入了梦乡, 可那梦境竟然是我白天真实的经历。我不明白,是不是我对那片土地, 对那些曾经在我生命里驻足过的人,也同样情有独钟?
当我走出北京首都机场出港大厅时,我急不可待地将手机打开。我首先想到的是她,先给她打一个电话,向她报告我已经驻足于中国的土地,再过几个小时,我就可以拥她于怀中,任柔情缱绻,激情放纵。
我一边走一边不断地拨打着流星的手机,她的手机开始还是响着的,就是没有人接听。再后来,无论我怎么拨打,就再也没有任何反应,我猜想着,是不是手机没电了。可我又无法自圆其想,她开始为什么没有接听?一种不安的感觉袭上心来,一股热浪往头上涌动着。
我放不下她,我放不下对她的牵挂,放不下对她的思念,放不下她会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远离我执着地紧握着的线轴。
世界上最快的速度,莫过于人的思维,思维在一瞬间就可以抵达宇宙的任何一个星球。此刻,我对她的牵挂与对她的爱,却无法迅速地传递到她的心灵,她仿佛对我的激情已经没有了感应。
一个小时后,我又坐上了飞往秦州的航班。
当我走出秦州机场时,我已经预感到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我环顾四周不见她的踪影,本来是说好了的,她会来机场接我。可是我既见不到她婀娜的身姿,也嗅不到她异样的芬芳。她的手机依然是关着的。
当我坐进出租车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电话铃声正常地响动,却像是《国歌》般具有震撼力,它几乎动员起了我周身的全部细胞,我仿佛感觉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我迅速接通了手机,一个男人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他告诉我流星出事了,正在医院里抢救。
电话是流星的领导余大勇打来的。
此刻,我意识到抢救意味着什么?那一定是有生命之虞。
我不能没有她,她不仅仅是我的最爱,更是我生命的全部。从我与她相识的那一刻起,她就融入了我生命的长河。即便是穷尽全部的科学手段,也无法将她从我的生命中剥离。这是一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没有人会理解我,只有爱过苦过痛过了,才会这样锥心刺骨。
出租车载着我风驰电掣般地朝医院里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