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图牵着你的手,在静静的河边一直一直走。
这条河叫做静河,不知道是谁取的名字,真的很静。河两边都是高大的梧桐树,树林中有蜿蜒的小路,有长长的木椅,我习惯占据桥边的一条长椅。
柔弱的小草具有顽强的生命力,在我的脚边破土而出。树林里幽会的情侣,偶尔会走到河边来,但因为我的缘故,他们宁愿躲在林子里窃窃私语。
河水被风吹起一波又一波的涟漪,我才发觉,风已经很暖了,夏天快来了吧!
我背上包,拿起一页都没翻的书本离开,又麻木地开始新一天的生活。
在穿过操场的时候我遇上了千逸,她高挑的身材和细长的眉毛一样张扬。为了配合身上草绿色的衬衫,她涂了绿色的眼影。千逸的追求者可以从这里一直排到校门口,可惜她一个都看不上,偏偏喜欢我的南钧言。南钧言走后,她也失落了好一阵子,不过后来和篮球队的队长在一起了。那个队长是高三的学长,叫什么阳的,我记得大家都叫他老阳。
我不知道千逸站在这里干什么,假装没看到,直接从她身边走过去。
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却开口叫住了我:“元若澜。”
“什么事?”我没停下脚步,回头问她。
千逸跟上我,神情不那么张狂清高了,反而带着几分担忧:“你知道七班有个转学生今天来报道吗?”
“不知道。”我从来不关心这些事,况且还是隔壁班的。
平常千逸对我不理不睬的,现在却紧紧黏着我,还伸手拉住我的胳膊:“我刚才打扫教导主任的办公室,不小心看见了转学生的资料。”
我似乎听出她的嗓音在颤抖。那是什么样的语气?害怕?惊慌?我也无端地跟着她发起慌来。
我转头看着她的眼睛,夸张的绿色眼影下是一双隐约含了泪的红眼眶。我看着她,等待她说下去。
千逸仰头看了看天,勉强挤出一丝轻蔑的笑意,说:“是南钧言,他回来了。”
我脑子里嗡嗡直响,突然之间雷声轰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炸开了。
下一秒,我抱着书本朝教学楼狂奔。
我在空旷的操场狂奔,脑子里完全是一片空白,没有目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
根本来不及思考千逸是不是在骗我,只“南钧言”这三个字,就足以让我疯狂。
耳旁是呼啸的风,眼睛都被吹得干涩了,我不顾旁人的目光,像离弦的箭一样冲进教学楼,冲撞了抱着卷子的老师,冲撞了拎着拖把的阿姨,冲撞了三五成群的同学,像得了失心疯一样狼狈地扑进教导处。
教导主任被我吓了一跳,紧张地瞪着我:“同学,出什么事了?”
“南钧言在哪里?”我想要礼貌地打招呼,可是这句话直接从喉咙里冲了出来,根本挡也挡不住。
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可怕,教导主任后退了两步,从桌上拾起一份档案,瞥了一眼说道:“南钧言是今天转学过来的学生,马上就来报道。”然后,她盯着我,等待我的反应。
我极力让自己平静,可是腿仍然在发抖,几乎连站都站不住。这一次再见,时隔一年多,我真的不知道面对他要说什么,不知道自己苍白的脸是不是会让他觉得陌生。我已经不是那个元若澜了,他还会是那个南钧言吗?
教导主任大概发现我举止奇怪,主动过来牵着我的手,和蔼地询问:“你是元若澜吧?你怎么了?你认识南钧言吗?”
我觉得身体里有一团火在烧,几乎要爆炸了,想大声喊叫,想发疯,可是我拼命忍住,只轻轻点头,说:“他是我以前的同学,失踪了一年多。”
“失踪?”教导主任皱起眉头,翻了一下档案,“他只是跟父母出国了。现在他父母的生意重心转回国内,他也就跟着回来了。”
“是吗……”我觉得天旋地转,却还要努力维持脸上的微笑。
“元若澜,预备铃响了,你快回教室去吧。”
我斜眼盯着那份档案,迟钝地迈开脚步。“南钧言”那三个大字就像刻在我心上,还渗了血。他回来了,我怎么可以不迎接呢?
我失魂落魄地朝七班的教室走过去,站在门口。
碎花的裙子被风吹得紧贴在我颤抖的腿上,我像个索要玩具的孩子委屈而执拗地守在那个门口,随便别人怎么议论,用怎样的目光打量,我都无动于衷。
教室里正准备上课的老师走了出来,皱着眉头问我:“同学,你是几班的?”
我指了指隔壁。
“有事吗?”
我说:“找人。”
“找谁?”
远远地,教导主任喊了声:“林老师,新学生来了,你负责安排一下。”
我应声望过去,宽阔而明亮的走廊里阳光很刺眼,一道身影逐渐清晰。
不长不短恰到好处的头发,宽松的毛衫外套,里面是单薄的衬衣,休闲的长裤下一双花哨的帆布鞋……他好像是从过去一步跨到了现在,丝毫都未改变,重新出现在我面前。
他笑着走过来,像阳光下绽放的花朵,在我面前停下了。
“老师好。”他向老师敬礼,并没有看我。
“元若澜,你在这里干什么?”教导主任发现了门边的我,径直走过来,“上课了,快回教室去。”
我置若罔闻,朝南钧言走过去,努力微笑,却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究竟有多难看。
走到他面前,我已经泪流满面,就这样狼狈地看着他说:“言,你回来了。”
他的表情从诧异转变为狐疑,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我说着说着,发觉自己的声音好难听,嘶哑而无力,像只濒死的猫的哀叫。
他微微皱起眉,茫然地摇摇头。
突然,一抹靓丽的色彩闯入我的视野——又是一个入侵者!她盛气凌人地挡在了南钧言面前,用漂亮得如同洋娃娃一样的碧蓝色眼眸注视我,那种目光,我看出来了,是深深的嫉妒,狠狠的警告。
“这两位新同学就交给你了,林老师。”教导主任说道,转身神情复杂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沉着脸催促我,“元若澜,快回去上课。”
我僵住了,完全不能动,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冰封了。我处于最严寒的中心,没了心跳,没了呼吸。我突然一把抓住南钧言的袖子,声嘶力竭地喊:“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为什么不告而别?”
他十分愕然,眼底竟是无比的陌生和抗拒。
七班的老师高声呵斥:“同学,你这是干什么?快回去上课!”
我不去,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他,我不去。
我死死地拽住他的袖子不肯松手,泪水随着嘶喊汹涌而出。安静得如同睡着了的教学楼被惊醒了,渐渐骚乱起来。整个楼道里只听见我悲泣的声音,回音不绝于耳。
我陷在回忆里等了这么久,却等来了他陌生的眼神,和身边那个洋娃娃一样漂亮的女孩。
这是真的吗?
抑或,这只是我的又一个噩梦而已?
热闹的噩梦啊,所有人都出来看热闹,第一堂课就这样被我搅和了。
南钧言没有挣脱我的拉扯,只是仍然用那种陌生而抗拒的目光盯着我。他身边的女孩毫不留情地抓住我的手腕,将我狠狠推开,大喊:“老师,这个同学是怎么了?”
教导主任慌了神,忙叫:“快!快来几个同学把她拉开!”
突然有一双手,将我拦腰抱住往后拖。
我竭力挣扎,脚下一滑跪倒在地,手却仍然攥着南钧言的袖子,死也不松开。
四周都是喧闹声、窃窃私语声和冷嘲热讽声,我都听不见,只听见耳旁有个温柔的声音一直在唤:“冷静点,元若澜,他现在回来了,你有大把时间去问他,不要闹了。”
我拼命地攥住南钧言,不想让他再次从我面前消失,直到指甲发疼,力气都消失殆尽。
最后怎么到了教导处我忘记了,我只知道不停地抽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也不知道尹皓为什么在我身边,只是任由他轻拍我的后背,给我递干净的手绢。
“我看实在不行,就把家长叫来。”教导主任无奈地说。
尹皓说:“她只是受了点刺激,主任,她真的认识南钧言。”
“主任,我陪她回公寓待一会儿吧。”况勤勤单薄的嗓音透露出她的善良和小心翼翼,我回头,看见她胆怯地站在门口。
教导主任点点头说:“那好,你先带她回公寓,我通知她的家长来一趟学校。”
况勤勤过来扶我,像扶着脆弱的病人一样。
我觉得一切都很虚浮,脚下的地不是地,而是飘荡的船只,在汪洋大海上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地飘荡。可是南钧言陌生的眼神刺痛着我的心,这痛是那么真切。
他回来了,不再是梦。
可是,我们成了陌生人。
况勤勤陪我在公寓里待着,又是烧水,又是帮我拧毛巾擦脸,而我坐在餐椅上痴痴呆呆地回想着刚才的一幕。
勤勤贴心地将杯子送到我手里,摸着我的头:“若澜,先喝杯热水,然后睡觉吧。”
我机械地点点头,任由她心疼的目光在我身上一遍遍扫过。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找出我的MP4,给我塞上耳机,放了一首旋律很舒缓的歌。我被音乐包围了,仿佛沉浸于温柔纯净的海水之中,心中不再有杂念。
我安稳地睡了一觉,脑子里、心里、身体里都空荡荡的,虚无而宁静。这么长时间以来,我第一次睡得这么好。
不管怎么样,我的等待终结了,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小澜,你醒了吗?”
我半睡半醒地睁着眼,耳边传来妈妈温柔的呼唤。侧过头,我看见身边模糊的轮廓,真的是妈妈。我突然之间有些惊慌,从柔软的床上弹了起来,怔怔地望着一个月未见的妈妈。
妈妈慈爱地握住我的手:“小澜,跟妈妈回家吧!妈妈会向老师说明情况的,你需要好好休息几天。”
我面无表情地摇头。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不能逃避,不能退缩。
“我知道你看见了谁,妈妈刚才去见过他了。小澜,他失忆了,他根本不认识我们。”
眼泪又淌了下来,滴在发梢上。
我用手掌狠狠抹去眼角的泪,固执地仰起头:“我根本就不在乎,你快回去,别管我。”
“若澜,你为什么变成这样了?”妈妈温柔的面容刹那间因痛苦而扭曲了,泛红的眼眶里泪光闪烁。
我扭开头,看向窗外的景色,听着妈妈低微的啜泣一言不发。我们就这样一直僵持着。直到听见她的脚步声远去了,门被关上,我才转回头来,看见身边平整的信封,里面装着我下个月的生活费。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妈妈,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宁愿家境贫寒,只要我们三个人永远在一起就够了。
我在公寓里窝了一整天不敢出门。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我像个疯子一样拉扯着南钧言大哭大闹,整座教学楼都能够听见动静。我能想象得到外面的流言飞语有多厉害,因此不敢出去,不敢面对。
午饭和晚饭都是勤勤帮我买回来的。我没有多少胃口,但是她很认真地监督我,说是我妈妈交代的。迫于她温柔得可以杀死人的目光,我多少吃了一些。
勤勤这才一边哼着歌一边收拾东西,开心地对我说:“任务完成,明天可以打起精神去上课了。”
我捧着杯子喝水,慢吞吞地说:“现在外面都在说我什么?”
勤勤转了转眼珠子,背过身去在水池边洗筷子,小声说:“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以前不知道你有那么多故事,现在都听说了,觉得挺精彩的。”
勤勤转过身,神情忧虑地看着我说:“若澜,南钧言出了一次车祸,失忆了。我也是听千逸说的。”
心颤抖着,经历了暴风雨后挣扎着上了岸。我语气平淡地问道:“那个女生是谁?”
“她叫夏以雯,是个混血儿,他们是在国外认识的。”
“是吗?”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因为太过用力抓他的袖子,我的指尖红红的,食指的指甲劈开了一道缝,很疼很疼,却没有流血。
“若澜,你没事吧?”况勤勤小心翼翼地问我。
我用力地笑,鼻子里却酸涩不已。
况勤勤突然转身跑了出去,再回来时手上抱着几本书。她笑嘻嘻地对我说道:“我借了同学的笔记,我们来把白天的课补回来,然后一起做作业。”
“嗯。”我很不想学习,但还是温顺地听从了况勤勤的建议,这个唯一给我温暖的女孩,我不想让她失望。
同寝室的另外两个女生回来的时候故意装作漫不经心从我身边走过,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我本来很认真地在跟勤勤补习功课,但是她们令我分神了——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打量的目光和背后的闲言碎语。
我撂下笔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大绊倒了椅子,“砰”的一声,大家都吓了一跳。
她们回头惊愕地看着我,神色有些惊慌。
我一向将自己保护得严严实实,善于掩藏情绪,这是第一次这么直接而尖锐地表示出自己的不满。
况勤勤傻傻地看着我:“若澜,你怎么了?”
我歪着头冷冷地睥睨着她们,问道:“你们看我干什么?”
她们起先怔了怔,然后不以为然地笑起来。
“谁看你了?自作多情。”
“就是,真好笑,谁看你了?”
两个人一边嘀咕着一边手挽手地进了房间。
我站在那一动不动,一股气郁结在胸口,难以舒张。
况勤勤被我惊吓到了,她小声说:“若澜,你还没做完作业呢。”
我深吸一口气,扶起椅子坐下来,空洞的心渐渐地纷乱如麻。握住笔,笔尖都在颤抖。我不知道明天迎接我的会是什么,我甚至想一病不起,从此远离这个地方。但是,我不甘心。
临睡前,我将窗户关好,拉上窗帘。无意中,我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一身乳白色的睡衣,头发蓬松漆黑,脸色却比睡衣的颜色还要白,原本水灵的眼睛也变得浮肿、黯淡……难怪南钧言不认识我了!17岁的美丽年华,我怎么都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我从书架上找了本日记,里面贴满了大头贴和照片。
那时候的我笑容灿烂、活泼好动,最喜欢穿着那双花哨的帆布鞋跑跑跳跳。南钧言去打篮球的时候,我就绕着球场跑圈,这样就可以从各个角度看他。他对我而言是最特别的人,怎么看都看不够。
仅仅一年而已,我长大了,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女孩。
手机震动,打开一看,是尹皓发来的信息:“到窗口来。”
我走过去,扯开一线窗帘,并没有开窗,看见尹皓还穿着那身松松垮垮的睡衣站在草地上。
他真是大胆,也不怕这样出来让看到他的女生尖叫。
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呢……
我想了想,拨通了他的电话。
“曾经在我眼前,却又消失不见,这是今天的第六遍……”静谧的夜里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只要对尹皓有点心思的女生都能认出这个铃声,因为是他自己翻唱的,于是隔壁的窗户里发出一声尖叫:“尹皓!”
女生公寓又热闹非凡了。
我透过窗帘的缝隙冲不知所措的他笑一笑,挥了挥手,然后上床睡觉。
早晨,我洗刷完毕,穿衣拿包,准备去河边晨读。可是抱起书本的那一刻,我怔住了。我还去那里干什么?等的人已经回来了,而那片风景于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我突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只好迷茫地瘫坐在床上。
从餐厅里飘来一阵蛋糕的香味,我竟然有点想吃早餐。是勤勤在用微波炉热蛋糕吧?我探了探头,见小小的餐厅里只有她一个人,于是大胆地走过去问:“有我的份吗?”
“咦?你还没走啊?”勤勤看见我格外高兴,马上又拿出一个蛋糕放进微波炉里,“难得看见你主动要求吃早餐哦!牛奶要加糖吗?”
“不要。”我接过勤勤帮我倒的牛奶,微笑着说,“谢谢。”
“你的刘海有些长了呢,都快遮住眼睛了。”勤勤一边吃一边嘟囔着,“可惜了你漂亮的眉毛。”
我大口喝着牛奶说:“这样省事,如果露出眉毛来还要修眉,多费事。”
“我帮你修吧!”勤勤突然两眼发光地盯着我,“若澜,你长得那么漂亮,干吗总是把自己的优点藏起来呢?”
“算了吧,我不想引人注目。现在麻烦已经够多了。”
“若澜,你不要让别人看扁你了。”勤勤丢下蛋糕就把我拽起来往她的房间跑去,“今天肯定有很多人等着看你的笑话,就算你什么都不做,一句话也不说,他们还是会看你。所以你就大大方方地让他们看好了,让他们看到,你是个坚强又漂亮的女生!”
她将我按在椅子上,正对着镜子。镜子里的我穿着灰白的小衫,显得毫无生气,一头黑发虽然卷曲,但是刘海无精打采地耷拉在额头上。
勤勤从抽屉里找出剪刀和其他工具,像个造型师一样信心满满地说:“你就放心吧,我给你弄头发、修眉毛,再化一个谁也看不出来的淡妆,保管你容光焕发。”
我闭上眼,任由她把我当模特折腾了。
直到她让我睁开眼,我才鼓起勇气,睁眼看着镜中的自己。
大部分刘海都梳了起来,用小熊发卡卡在头顶,还剩了几缕乖巧地垂在额头两旁。长长的卷发用弹力素精心做了造型,一团团拥在双肩上。眉毛修得很精致,也看不出描画的痕迹。脸颊两侧的腮红令我的脸不再苍白,透着红润,就像一个病了很久的人重获健康了。
我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抹笑容。
况勤勤得意地拍拍我的肩说:“现在,去换衣服。”
“换什么样的衣服?”
她拉着我在衣柜里翻找,最后听从她的建议,我穿上了一条藕色的连衣裙,外面罩一件缀满了小碎花的开衫,脚下还是那双浅口软皮鞋,整个人都显得温软舒适。刘海不再压住额头,仿佛个子都长高了。
我微微仰起头,冲况勤勤粲然一笑。
“这样才对,大大方方地走出去,别管人家是什么样的目光。”
“谢谢,勤勤。”
我们回到餐桌旁吃完早餐,手拉着手走出公寓。
长久以来我都是独来独往穿梭于校园中,尽量隐形,让所有人都注意不到我的存在。而这一天,我要面对的东西有很多,但是我不必惧怕,因为身边有个好朋友,她拉着我的手,给我美丽和自信。
一路上受到许许多多陌生目光的注视,我仿佛经过了洗礼,从容地微笑着一直朝前走。
在教学楼的走廊里,大家议论纷纷,却不由自主为我让开了一条路。
我安然无恙地到了教室,只是在路过七班的时候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因为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站在教室中央的南钧言,和他身边那个洋娃娃般可爱的女生。我记性再差也记住了她的名字,她叫夏以雯。
到教室以后我和况勤勤开始做值日,她出去打水,我擦窗子。
不经意间,窗玻璃上映衬出一个人影,我回头,看见尹皓神情惊讶地瞪着我。
我用抹布朝他挥了挥,说:“嗨,早安。”
尹皓穿着英伦格子衬衣,帅气又绅士,不过表情很奇怪。
他压低声音在我旁边嘟囔:“元若澜同学,你昨晚太过分了。”
我一边干活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又连累你写检讨了吗?”
“检讨倒是无所谓,只是别人都认为我已经有女朋友了,你说我要怎么解释?”
“追你的女生那么多,你随便挑。”
尹皓老成地叹了一口气,背靠着窗户自言自语地说:“昨天我就是想关心一下同学,看看那个发疯的女生怎么样了,真是好心没好报啊。”
“我不是告诉过你,要你离我远点吗?我不喜欢惹麻烦。”我甩了甩抹布转身走掉,看都不看他一眼。
我无法理解,同学那么多,他偏偏这么关心我干什么?正如况勤勤所说,尹皓是个人见人爱的天使,而我是个落难的公主,心心念念盼着我的王子归来。
勤勤在后面叫我,打断了我的思绪:“若澜,那边擦完了吗?”
“嗯,好了。”我赶紧过去跟她一起把水抬进来,用木勺舀水浇花。
窗台上一行盆栽花卉都是大家自己种的,有的写了名字,有的没写。
况勤勤突然盯着一盆绿色的植物问我:“若澜,你的花怎么从来不开花呀?它叫什么名字我又忘记了。”
“它叫‘黄昏之星’,是在日落的时候开花,所以白天看不见。”
“啊?原来是这样。我没听说过这样的花。”
我怔了怔,说:“是以前我爸爸的一个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种子,洒在草地里就会长出来,生命力很顽强的。”
况勤勤小声嘀咕:“可是黄昏的时候才开花,谁会看见呢?”
是啊,谁会看见我的花开?
我忐忑不安,但佯装镇定地过完了这一天,安安稳稳,没有出差错,没有出洋相。不过,我还是觉得很累。
下课之后,我让况勤勤先走了,自己则在教室里坐了很久,直到窗台上淡紫色的小花盛开。
几朵零星的花点缀在碧绿的草丛里,把其他的植物都比了下去。
看上去弱不禁风,但其实拥有顽强的生命力,这就是我的“黄昏之星”。
我满足地背上包离开了教室,独自走在空旷的操场上。
不知不觉,我又朝河边走去了。
有些习惯难以改变,即使我不用再等人,但那张长椅还是我的最爱,坐在那里我才觉得安心。
这片树林是情侣们幽会的胜地,只有我形单影只。向四周望了望,我突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南钧言,就算只是个背影我也能认出来。
他牵着另一个女生的手,走在属于我们的河边。
心口像堵了一团令人窒息的东西,我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悄悄地跟在他们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那样亲密,那样自然,好像她就是南钧言青梅竹马的恋人……可明明不是这样的啊,她凭什么站在南钧言的身边,抢了我的位置?
我心中妒火中烧,可是根本没有勇气冲出去,只能倚着树干慢慢滑下,瘫坐在地。
“嗯?怎么不见了?可能是落在教室了。以雯,你先去餐厅等我。”
“好的,那你快点哦!”
一个脚步声渐远,一个脚步声逼近。
我急促地呼吸着,突然抬起头,南钧言正巧从我面前走过。他停下了脚步,诧异地看着我。
“是你……”他微微皱了皱眉,鼻梁和眉骨的轮廓还是那么帅气,略长的两缕头发垂在脸颊旁,依稀挡住了眼睛。
他用戒备的目光在我身上打量了好几遍,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脚崴了。”我随口撒了一个谎,脸不红心不跳。
他冷冷地看着我,像是在审视一个犯人。
我受不了这样的目光,简直是煎熬。
南钧言怎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的王子怎么会这样看着我?
我抿着唇,眼泪泉涌而出。
他无动于衷,仍然皱着眉看我:“你有手机吗?叫医务室的老师来。”
我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低下头哽咽着:“我不去医务室,我要回公寓。”
“那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回教室拿点东西就送你回去。”他脸上挂着狐疑的表情离开了,脚步越来越快,像是迫不及待要逃离一样。
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但是我毅然爬上了一块巨石,从最高处跳下来,扭伤了自己的右脚。钻心的疼痛随即传来。我用单脚支撑着一跳一跳回到了树下,静静坐着等待南钧言的出现。
河面上粼粼的波光逐渐被黑暗湮灭,夜幕布满天空。四周都没有灯光,一片漆黑,凉风嗖嗖地从四面八方裹上来。我单薄的裙子无法保暖,两条腿冰凉冰凉。
静河里有哗哗的声响,像是水里有什么东西在搅动。林子很静,偶尔传来一两声鸟叫。我害怕了,畏畏缩缩地站起来,想迈开脚步,但是稍微用点力脚踝就剧痛无比。我只走了几步路,额头上已经满是汗珠。手扶着树干,粗糙的树皮磨着我的掌心。离公寓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我咬咬牙,拿出手机拨了况勤勤的号码。
可是她关机了。我这才想起来下课的时候她说手机没电了。
电话簿里只有五个号码,爸爸、妈妈、南钧言、况勤勤、尹皓,两个是空号,三个是有效的,最后没办法,我只有给尹皓打电话。
他接到电话没多久就赶来了。
林子里黑漆漆的一片,他很难找到我的位置,于是,我打开了手机上的应急灯并高高举起。
亮白的光线射向前方,像灯塔上的一束光。一个身影翩然朝着灯光走近,在白光的笼罩中,他浑身都被镀上了一层银色,发光发亮。这样一个天使降临了人间,穿着松松垮垮的白衬衣,朝着我飞奔而来。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背靠着树干。
“这么晚了你在树林里干吗?”天使的语气不太好,带着些埋怨和责备。
我好意思说是为了南钧言才弄成这样的吗?当然不。
所以,我只好又撒谎:“下课以后就来了,不小心睡着了,结果睡到现在,一站起来就崴到脚了。”
尹皓从兜里掏出一只小手电筒,塞到我手里:“我背你去医务室,你负责照明。”
“非要去医务室吗?”
“伤筋动骨可难说了,要去看看才知道。”尹皓背过身蹲下去,双臂向后环成一个圈。
我犹豫了很久,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趴了上去。
他刚洗过澡,身上还有沐浴液的香味,是茉莉花香的,清新扑鼻。
我穿得少,又在夜风里冻了两个小时,僵冷的身体伏在他温热的背上,不一会儿就暖过来了。他走得不快,但是很稳,我手里拿着的手电筒随着起伏而抖动,光影也在晃动。我们没有说话,只听见他喘息的声音。
那样近在耳旁的喘息声,像春风,像私语,像某种隐秘的情绪,听着听着,不知道怎么搞的,我的脸像发烧一样滚烫,心扑通扑通乱跳。
医务室在大食堂左侧,这个时候没有人吃饭了,很静,可是西餐厅还有买夜宵的学生进进出出。
我害怕被人看见这样狼狈的样子,于是将脸贴在尹皓背上,低声说:“别走正门啊,从左门绕进去。”
尹皓呼哧喘了几口粗气:“元若澜同学,那边要绕路,我很累了。”
我急得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他们全都认识你,这样过去不是自找麻烦吗?”
“我都不怕麻烦地把你背过来了,你还怕这点麻烦?”尹皓笑了,虽然我看不见,可是我在他身后感觉到了他轻松愉悦的笑意。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还有什么好笑的?我可不想又一次被人堵在教室里。
劝不动他,我只好低着头,把整张脸都埋在他背上。隔着一层很薄的衬衫,我很轻易地察觉到他背上出汗了,奇怪的是,没有汗味,竟然透着一股清香。
在餐厅外,几个男生嘻嘻哈哈地跟尹皓打招呼,起哄地问:“尹皓,这是谁啊?”
“一个同学扭伤了脚。你们别看了,我赶着去医务室!”尹皓一刻也不耽搁,背着我冲进了医务室。
虽然我始终埋着头,但还是觉得有许多目光聚集在我身上。
到了医务室才算安全,我们俩都如释重负。
尹皓用衣袖擦了擦汗,褐色的眼眸中透着孩子一般天真的欢喜。
我白了他一眼:“你是在幸灾乐祸吗?”
尹皓在我对面坐下,清秀的脸庞因为方才背我走了很长的路而泛着粉红,眉毛湿漉漉的,是被汗水浸湿的吧!恐怕他白洗澡了,回去还要洗一遍……可是他并没有在意,只是用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睛看着我说:“我突然发现你挺可爱的。”
我瞪着他不说话。
校医戴着手套走出来,轻轻脱掉我的鞋子,问道:“怎么扭伤的?”
“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扭到的。”我无视尹皓的怀疑目光又撒了个谎。现在我撒谎的水平越发出神入化了,根本不会心虚。
“还好,不是很严重。贴几副膏药,再开点内服的药就好了。”校医转身去开单子,刷刷地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叫什么名字?几班的?”
“元若澜,高二(六)班。”
校医猛地抬头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又低下头去写字了。
难道连校医都知道了我昨天发疯的事?我暗自叹了一口气:元若澜,这下你出名了。
从医务室出来,我故意拖拖拉拉不肯走,等到外面人稀少了才稍微放心。
尹皓拍拍自己的肩膀:“怎么样?还敢不敢上来?”
我也不可能单脚跳回去吧,况且还要爬楼梯,只好乖乖地又爬上了他的背,双手搂住他的脖子。
尹皓侧着头看我,眼里闪烁着点点光亮,像是细碎的星光,那么纯净漂亮。他眼眶上边的睫毛浓浓的,像把刷子刷得人心痒。我不知怎么了,就这样歪着头看他看得入了迷。
“啊!真的是尹皓!”一个女生的叫喊声传来。
我吓了一跳,想从尹皓背上跳下去,可是来不及了,几个女生围了过来,个个瞠目结舌。
尹皓从容不迫地背着我从她们面前大摇大摆地走过去。我低着头,闭着眼——这场面太残酷了,我真怕那几双眼睛把我瞪死,宁愿当鸵鸟,对一切都不闻不问。
快到女生公寓了,尹皓没有把我放下,继续背着我往前走。我咬牙切齿:“尹皓,你想害死我吗?”
“要不然我把你丢回河边去?”
我攥着拳头在他背上捶了几下:“让我自己走过去啊!”
“如果你还打我或者掐我,我就在这里大喊,叫所有人都打开窗户看。”
竟然被威胁了,我愤愤地瞪着他的后脑勺。
为了避免被宿舍管理员看见,尹皓把我放在公寓楼外,帮我按下门铃就躲在一旁的墙后面,直到我进去后他还没走。况勤勤扶着我沿着楼梯一阶一阶往上爬,幸好我们住二楼,不然勤勤要累趴下了。
“你看看,不跟我一起回来,自己跑到河边去还把脚给扭伤了。”她一边喘气一边唠叨,忽然想起什么来,瞪着我问,“你怎么去的医务室?又怎么回来的?”
看着她天真而毫无心机的眼神,我的谎话说不出口了。要是告诉她是尹皓背我回来的,恐怕她会尖叫,然后甩下我扭头就走。我正犹豫不决,楼道声控灯的光忽然被挡住了,一道黑影站在阶梯上俯视我们。
我仰头一看,蓝眼眸的女孩以一种睥睨天下的目光看着我,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微笑。我想我知道南钧言为什么没有回来找我了。
“元若澜是吗?”她的普通话说得有些生疏。
她鼻尖翘翘的,是典型的西方人的鼻子。
我这时候才仔仔细细看她,发现她的眼眸根本不是真正的蓝色,而是戴了美瞳。得知这一真相,我笑了。
“你笑什么?”她脸色忽然变得不好看,凶巴巴地瞪着我。
我一手搭在况勤勤肩上,一手扶着栏杆,慢慢地靠近她,问:“你找我有事吗?”
她背靠着墙,像个娃娃一样任性地撅起嘴唇:“扭伤脚去讨他的同情?你真是蠢。”
勤勤诧异地转过头来瞪着我,我冲她笑一笑作为回答,继续往上爬楼,从夏以雯面前缓慢地走过。
夏以雯往前倾了一下身体,在我耳边说:“言现在是我的,你别想抢走。”
“这个世上,谁会永远是谁的呢?”我耸耸肩,做了个不以为然的表情。不知道身后的夏以雯又是什么样子。我不想理会,只是,知道南钧言是因为她才没回来找我,我反倒释然了。
我还要谢谢她。
回到房间以后,勤勤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她气鼓鼓地瞪着我:“你到底偷偷摸摸地做了什么啊?那个夏以雯一看就是娇纵任性的女生,你最好别惹她。”
我挠着头说:“我在树林里扭伤了脚,碰上南钧言……”
勤勤架势十足地审问我:“怎么会碰上他?他一个人在树林里干吗?”
我仰头叹了一口气:“你是私家侦探还是怎么回事?”
勤勤摸着我的头,像个大人一样语重心长地说:“若澜,我知道你会不甘心,可是……你还是学生啊,不要为了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分心嘛!”
我忍不住笑了,暂时忘记了脚踝有多痛。我拉住勤勤的手说:“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你知道以后别激动。”
勤勤赶紧在我旁边坐下,压低声音问:“什么秘密?”
“是尹皓背我去的医务室,之后他又把我背回来了。”
张开的嘴成了“O”形,况勤勤吃惊地看着我,半天才回过神,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尹皓?你怎么……又遇到南钧言又遇到他的?”
“这说起来很复杂……”我很头疼地往后仰面躺下。天花板上有一顶淡黄色的吸顶灯,上面绘着紫色的碎花,那是我从已经变卖的家里拆下来亲手装在这里的,每天都看着,每天都想着。
“勤勤,你看这盏灯。”
况勤勤也与我并排躺下:“灯怎么了?”
我指着灯一边比画一边说:“本来是淡黄色的灯罩,没有花,那些花是南钧言画的。”
她猛地扭头盯着我:“若澜,你真痴情。”
“所以我对尹皓真的没兴趣……”我顺利地得出了一个结论,“我们之间普通得连朋友都算不上。”
勤勤眨着眼想了一会儿,问:“你真的是故意扭伤脚的吗?”
我坦然一笑:“是啊,只要有机会接近他,我什么都愿意做。”
“可是……”勤勤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下去,我却听出来了许多无奈。
无论换成谁,都会觉得我很可怜,很可笑。可我不在乎。没有试过怎么会知道结果?好不容易才等回了他,我不会让自己多年以后再后悔年少时不够执著。
天气真的暖了,只是早上仍有些凉。我穿着不薄不厚的毛线罩衫趴在栏杆上晒太阳,下边是刚好过膝的格子裙。站久了觉得腿冷,我一蹦一蹦地往教室跳回去。
眼前出现一双花哨的帆布鞋,我愣在原地,一手扶着墙。
“你还好吧?昨天以雯说有同学把你送回去了,我也没去看看你。”熟悉的声音,只是透着一股冷漠的味道。
我不敢抬头看他,强作镇定地回答:“我在树林里等了你两个小时。”
“什么?”南钧言反问一声,语调突然拉高了,“怎么会?以雯看见有男生送你回公寓了。”
“她看见哪个男生送我的?”我抬起头,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冷淡、甚至带着点厌恶的目光。那张我梦见过无数次的脸庞,此刻近在咫尺,却不是梦里那样深情。
南钧言身后一个海蓝色的身影渐渐走近,夏以雯穿着公主般的小洋装,眼眸和衣裳的颜色十分相衬。
她优雅地站在我面前,甜甜地笑着说:“言,你别理她了,她有些不正常。昨天有人看见了,是尹皓送她回去的。”
我被人指指点点一上午,都在说这件事,她当然已经知道了。我掩饰住所有的情绪,平淡地看着南钧言说:“既然有人看见了,应该知道我是几点到的医务室。”
夏以雯突然拉了我一把,大声喊:“你想干什么?莫名其妙总是缠住我们干什么?”
这一喊,将走廊上所有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我的衣袖被夏以雯拽着,整件衣服都变了形,我再次狼狈不堪地成为焦点。
“那不是元若澜吗?”
“昨天跟尹皓在树林里约会呢,现在怎么又来找南钧言……”
“真是好笑,她想脚踩两条船吗?”
南钧言望了望四周,突然拽着我往墙上一推。
我的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墙上,好疼。
“我不认识你,你究竟有什么企图?”他斜眼看着我,语气里是傲慢和张狂,仿佛高高在上的王子。
而我,只是个卑微的乞女。
我仰头望着他,泪水模糊了视线,最终只给我留下那个熟悉的轮廓。可惜,他的语气是那么陌生,身上的香水也早已变了味。
我泣不成声,呜咽着说出一句断断续续的话:“我有什么企图?我不过企图牵着你的手……在我们的静河边一直走下去……”后面的话语因为哽咽而含糊了,连我自己都听不清楚。
“若澜……”况勤勤慌慌张张跑过来搀住我,狠狠地瞪了南钧言一眼,“她的脚受伤了,你们怎么还欺负人呢?”
我无力地依偎在勤勤身旁,一瘸一拐从围观的人群中穿过。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从我眼眶里一颗接一颗地滚落,滴在手背上。别人怎么看我已经不在乎了,因为那些都是别人。但是我唯一在乎的人,狠狠地问我有什么企图……
我会让他知道的,我会让他知道。
我挂着眼泪走进教室,脚瘸得厉害,就像是因为过分的疼痛才掉的眼泪。
在过道上千逸迎面而来,她还涂着绿色的眼影,笑着对我说:“你真是傻得可以。”
我也知道我有多傻多可笑,可是说出心里话以后,我轻松了很多。我没有做错事,没有伤害谁,如果南钧言仔细想一想我的所作所为,他不会认为我是个坏女孩。
手机在课桌里震动,我掏出来一看,是尹皓发的信息:“我没有过去帮你,是担心别人说闲话。”
我回了一句:“你也知道怕别人说闲话吗?”
他又发了一条:“不是我怕,而是怕给你惹麻烦。”
“那就离我远点吧。”发完这条之后我就关机了。
我不需要同情,尤其是他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