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卢八娘吩咐管事办了酒宴,让所有的人共聚一堂,就是下人们也在院子里设了席。整个山庄里的人并不多,不算这次过来的,原本只有三十几人:三个护卫是桃花爹、徐进、陈勇,他们每人带三五个手下;管事一名,也有五六个帮手;厨师一名,带一个徒弟;女仆四人,细君和如玉是年轻的姑娘,范姑姑和宁姑姑是三四十岁的妇人;还有就是四个小娘子,也就是卢八娘曾经对司马十七郎提过的美貌侍女,其实是买来的姬人。
卢八娘的护卫们个个壮硕魁梧,眼露精光,表面举止散漫,但略有动静却反应极为迅速。司马十七郎虽然长年习武,但毕竟连京城都没出过,所以只觉得这些人功夫不错,而孟白更是没见过这样的人物,也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唯有池师傅毕竟经历的事多,看出了这些人不是平常的保镖护院,多半在在江湖上混过。
管事、厨师和女仆们都是特别精明能干、干净利落的人,倒没什么特别的,只是那四名小娘子,却个个如花似玉,只看伸出白嫩嫩的手,就知道她们从没干过粗活。特别是酒至半酣间,卢八娘让她们献艺,弹琴唱歌舞蹈,竟无一不精。
这一场宴会,山珍海味、美酒佳酿、丝竹歌舞样样出色,孟白吟了几首诗词,桃花爹、池梁等人舞剑佐酒。所有的人都懂得,司马十七郎和卢八娘成亲后,大家的利益就捆在了一起,以后将结成了共同的团体,在一起为了前途而奋斗。
虽说要准备开始奋斗了,但其实眼下的日子还是很逍遥的,皇上还没来避暑呢,按平常的习惯,怎么也要再过十多天才能到翠薇山。这个阶段他们没有什么可做的,只能等待。
司马十七郎每天和池梁苦练骑术。说起骑马来,司马十七郎水平并不高,这倒不是他平时不肯练习,而是他骑马的机会很少。齐王府马厩里的马虽多,但却不是他这个庶子能随便用的,他只是勉强会骑而已,而池梁从来没骑过。池师傅虽然行走不便,但骑术却好,带着他们天天在山庄后面跑,平安、桃花也喜欢骑着马跟在后面。
孟白虽然有官职在身,但只是个散官,也不必按时上朝议事,也在山庄里住了下来。他来京的路上骑马坐车吃够了苦头,这次根本不出门,只是饶有兴趣地与阿云、阿霞、阿雾、阿虹四个在一起弹琴吟诗,这四个人就是卢八娘为司马十七郎准备的姬人。
卢八娘忍不住背了人问他,“你该不是对哪一个有兴趣吧?若是真有想法,还是早就说出来,我定能让你如愿,别出了事闹得不好看。”
“你怎么就这样的庸俗?”孟白嗤笑着说:“我不过是同她们有共同的爱好而已。”
想到孟白刚刚经历刘氏、杨柳的□□,很受了些伤害,现在一定是没有心情再陷入感情的泥潭,而他也确实是一个很文艺很敏感的青年,恰好喜欢音乐歌舞,便就不再管他。
可孟白却拦住她问:“他答应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你这脑子都想的是什么?”卢八娘了斜孟白一眼,“就是我们生活的时代,能有几个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至于让这个时代的司马十七郎答应,那不是痴人说梦吗?”
“那怎么是痴人说梦呢?” 孟白笑着说:“穿越小说里都是这样,男人看到穿越女人的优秀,从心里爱慕,主动发誓不纳妾收房了,有妾室的也把人都放了出去。唉,你从没看过穿越小说真是遗憾。”
“小说是假的,我们是真真切切地生活在一两千年前。”卢八娘从来不看那些无病呻吟的小说,一点也不为所动。
孟白细细地看了看卢八娘,她原本皮肤就白皙,但未免有些过于苍白,有些像蜡像馆里的蜡人,怎么也少了些鲜活。成亲不过一个多月,气色好了不少,两颊新添了些颜色,就像涂了一层淡淡的胭脂,又像嫩粉的迎春花开在枝头,“女人有爱情滋润就不一样啊!”他微笑着说:“你也不必瞒我,毕竟都是男人,司马十七郎看你的眼光我能感觉到,他很喜欢你。”
“只不过是新婚一时的热情而已,不可能持续一辈子。”卢八娘见孟白不信自己的话,就反问:“写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那个叫纳兰容若的人,他做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了吗?”
当然没有了,纳兰容若有妻有妾有外室,他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根本就不是后世的人理解的意思,毕竟他生活在那个时代里。
孟白一向擅长辩论,他曾参加过不少有名的辩论赛,可卢八娘一句话就让他理屈辞穷,于是他便嘲笑道:“那你就打算与几个女人共伺一夫了!”
“当然不会,”卢八娘并不介意孟白的态度,就事论事,“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再过一两年的时间,我若是没有儿子就分居,他纳妾生儿子,然后我来教养他们。”
“你不是一向最讨厌孩子的吗?”
“是啊,不过又不用我亲自去管,只管交给奶娘师傅就行,我只在其中挑出最适合最孝顺的继承人当我的儿子,这样我才能做王太妃,甚至皇太后啊!。”
“好像你真能做王太妃皇太后似的,真怕你搅进皇位之争死无葬身之地!”孟白根本不信卢八娘能实现自己的目标,“不如我们一起把高纯度的酒做出来吧,那样我们就会发大财了!”
孟白和卢八娘从本质上就是两类人,有些事情他们永远也不能达成共识。但好在作为这世上唯二的两个穿越人士,他们不得不互相包容,互相帮助。
卢八娘说:“你愿意做酒生意就自己做吧,好像也没多难,就是蒸馏提纯,慢慢做实验就能弄出来。”
“这道理我也明白,只是具体就没思路了。”孟白遗憾地说:“可惜我们俩人没有一个会做玻璃、火药、枪炮、钟表这些真正有用的东西。”
“我倒觉得不会才正好呢!”卢八娘虽然这样说了,但还是认真帮着孟白琢磨蒸馏酒的法子,两人都是门外汉,绞尽脑汁地想了许多路子,一一列出来,准备让人做实验。
“如果成功了,我也分给你两成的股份。”孟白收起了记录。
当初他们相遇时,卢八娘作为先来的人,已经颇有资产了,而孟白因为打算改孟姓,需要放弃孙家的家产,当然孙家的家财也没有多少,卢八娘就将自己的玉石生意送给了他两成的股份,并挂在他的名下。如今孟白这样投桃报李,卢八娘还是领情的,“现在你有了右军将军的官职,又是孟家的后嗣,只要拿得出好东西,生意一定会很顺利。”
孟白也不否认,他现在的平台可要比卢八娘当初时强多了,就是比起现在的卢八娘,也有很大的优势。司马十七郎在齐王府没有地位,而卢家完全把卢八娘当成了弃子,他们差不多要从头开始,也不知将来会怎么样?但又想到卢八娘不是个听劝的人,也就不再提了。
卢八娘对孟白放了心,就回了自己的院子,坐在窗前看书。院子里细君和如玉正将一盆盆的花木搬进来摆在四周,卢八娘便放下书赏花,山庄里的人一概是以前在父亲外任上就用过的老人,知道自己的喜好。
桃花走进院门,这小丫头板着一张小脸,眼睛有些红,径直走到细君旁边,伸手将她推了个跟头,然后就进了屋子。看到卢八娘正坐在窗前的榻上,知道她一定看到自己的举动,便委屈地掉下了泪,哭了起来,“我爹说要再娶,让细君给我当后娘,我不肯,他就要打我!”
桃花的娘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世了,桃花就和她爹相依为命。这几年桃花爹在外面帮着卢八娘做事,桃花跟在卢八娘身边,各自忙各自的,眼下重新聚在了一起,竟闹起了矛盾。
卢八娘看院子里的细君已经站起了身,拍拍衣服的泥土,神情自若地走了出去。暮春时分,门窗大开,桃花的声音也不小,细君一定听到她的话。
桃花从小在大山里长大,跟着卢八娘一起走过创业的阶段,经历了不少的事情,性格不免火爆刚硬了些,偏她又喜欢习武,遇到了事宁愿挥拳头也不愿讲理。卢八娘瞧了她一眼,见她慢慢把哭声降低了,明白她已经知道自己不对,但还拉不脸来开口认错,就仍不理她,自顾自地看书,直到桃花完全止住了哭声,说:“娘子,我不该对细君动手。”
“那你就去好好给她认个错。”卢八娘告诉她,“人长大了后都要成亲的,你将来也一样,你爹自然也可以。”
“不,我不成亲,我爹也不许成亲!”桃花犯了犟,怎么也不肯低头。好在奶娘闻迅赶到,将她拉出去说教去了。
卢八娘让如玉将细君叫了进来,问她:“受伤了吗?”
“没什么,就是腿上青了一块儿,过两天就能好了。”细君爽快地说:“桃花还是个小丫头呢,什么也不懂。”
“你别和她计较,” 能送到卢八娘这里伺候的都是她信得过的人家里的孩子,卢八娘还是关心的,便问:“是真的吗?”
“我还没想好,前两天池梁一定要送我一匹锦帛,也说想娶我。”细君大方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