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婧登基的第四年,对沈珣的非分之想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究其原因,还得归结到她这一年身体发育比较快。作为一个天天看着《七仙女夜战大宝寺住持》的成熟女人,她前所未有地感觉到了对沈珣的渴望。
于是,她在这个期间想了很多办法要吃沈珣的豆腐。
比如,夜奔十里地、衣衫不整地跑去敲太傅府的大门,模样凄惨地告诉沈珣自己做了噩梦求陪床。
结果,沈珣冷漠地把她拎进客房,并在外边上了一把八斤重的铜锁。
再比如,她故意趁着沈珣来找她议事,假装美人出浴,想引诱他。
结果就被正直的沈太傅按在桶里只露出一个头,讨论了两个小时该怎么整治裴林,第二天女帝就由于长时间泡了冷水澡,顺利扑街。
此类种种,数不胜数。
长孙婧见怎么也没法子让沈珣春心大动,感到很是挫败。这个时候,一向没什么用的高公公来给她出谋划策了。高公公是这样说的:“皇上,依奴才看,太傅心里肯定是有您的。”
长孙婧蔫蔫地用竹筷戳着碗里的鱼。
高公公高灿又道:“如果太傅心中没有您的位置,他也不会陪在您身边这么久了。”
长孙婧仍是戳鱼。
高灿放了大招:“皇上,据奴才所知,有一种男人,平时看起来十分禁欲,一旦到了某种特定的时刻,那放飞起自我来是要吓死人的。”
长孙婧没什么好气地问:“什么时刻?”
“醉酒。”高灿小声道。
长孙婧眼睛顿时一亮,发光程度堪比十盏烛火。
沈珣不饮酒,这点朝中上下人人皆知。在以往的宴席上,即使有崇拜他的后生前去敬酒,他也只是淡淡地喝口茶回应。
为了能让沈珣喝醉,长孙婧煞费心思,花了两个月,让宫中的调酒师调出了一种闻起来香甜、喝起来没味、实际上度数极高、一杯能闷倒驴的果酒。拿着这坛酒,长孙婧兴致勃勃地去了趟太傅府。
彼时,正值中秋佳节。长孙婧软磨硬泡,睁眼说瞎话,道这只是一种果汁,要沈珣与她同饮。
沈珣拿着杯盏闻了闻,确定没有酒味后,便不再拒绝。长孙婧开心至极,又让下人做了些他爱吃的小菜,一边缠着他吟诗作赋,一边不动声色地灌他喝“果汁”。
一杯下去,沈珣坐得端端正正,脸不红、心不跳地对着长孙婧说:“治国之道,首重吏治。吏治之道,德法兼治。富民教民……”
长孙婧:“……”
三杯下去,沈珣眸色清朗:“裴林一党,近来甚嚣尘上,你必须要注意他接下来的举动。”
长孙婧:“……”
七杯下去,沈珣问她:“这些时日,你心思不在朝政之上,之前我让你抄的‘君王十戒’如何了?”
长孙婧忍无可忍,拿起一杯果酒打量复打量。怎么回事?经过反复试验,这玩意儿的的确确能让平常酒量三斤半的大汉一杯倒啊,为什么今日会失灵呢?难道放置的时间太长了?长孙婧紧蹙眉头,心一横,一杯果酒灌下肚,然后……
十二分之一炷香后。
女帝开始号啕大哭地哭诉自己艰辛的暗恋史。
沈珣听她哭了半晌,耐心耗尽,起身就往门外走。那阵儿,长孙婧的酒意已半醒。她看着沈珣缓慢有序的脚步,心里就凉凉的。
他长得帅,人品好,酒量还不见底,这谁给的坑爹的设定!
长孙婧不服气,悄悄跟在沈珣的身后,想确定他是不是还清醒着。
沈珣一路走回自己的房间,一进门,将门反锁。长孙婧只好靠在门外,侧耳听里面的动静。没听到响声,她又在窗户纸上扎了个洞,仔细一瞧,沈珣正坐在书桌前,龙飞凤舞地写着什么。
完了,完了,他果然没醉。
长孙婧唉声叹气,心疼了许久自己牺牲的形象,又感叹了许久那果酒应该再调烈一点。捶胸顿足认清了事实,她决定回宫睡觉。就在这时,倏然,一层黑纱从背后罩住了她的眼睛。
长孙婧一惊,还没来得及叫人,便被人拦腰扛上肩。身旁冷风一吹,那人如疾驰的利箭,带着她迅速远离了太傅府。
长孙婧又惊又怒,一路上不停地咒骂。等那人将她放到地上,她双膝一软,就要跌坐下去。那人手疾眼快,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长孙婧一边推搡他,一边质问他的意图。那人却没有回答,用力地握紧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扼住她的下巴,凑近,低笑一声,突兀地吻了上去。
长孙婧整个人霎时如坠冰窖,忘了反应间,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我的天,刚刚那笑声,好像在哪听过?
到底是哪?
与此同时,打来洗脸水的下人推开沈太傅的房门,准备伺候他就寝。几丝风过,吹起了书桌上凌乱的纸张。每一张上,密密麻麻,唯有三个字——长孙婧。
醉酒事件过去了没几日,长孙婧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神游天外的状态,上朝时心不在焉,睡觉时辗转难眠,就连上茅房,都能感觉到一阵阵便秘。她始终不能确定,那天夜里吻她的人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特别重要,毕竟那是女帝的初吻。
要说是沈珣吧,北•全国人民都知道,太傅的武力值几乎为零,没道理背着她这坨肉还脚下生风。要说不是吧,还有谁能干得出亲完就跑,把她一个人扔在深山老林吹了一宿冷风这种……特别漂亮的事?再加上,那笑声……
长孙婧琢磨着,那声音应该是太傅的。但她不能肯定,那阵儿她醉意尚未完全清醒,还心乱如麻,根本无从分辨。这件事憋在她心头好几天,连带着看沈珣的眼神都怪怪的。反观沈珣,倒是一如既往,半点不自在也没有,该怼她的时候比她爹当年还凶狠。
长孙婧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必须搞清楚,是不是沈珣亲了他。
这么思量着,趁这天下了朝,长孙婧邀沈珣一同出宫走走,顺便体察民情。沈珣自然不能拒绝这个理由,待她回宫换了身素色的女装,便领了几名暗卫,慢悠悠地步行出了宫。
长孙婧一边走,一边思考怎么开口。沈珣同她说民生问题,她也只是右耳朵进,左耳朵出,支吾着应付。不知不觉,天色渐暗,两人挑了家临江的酒楼,准备先解决温饱大事。
这是个好机会。
长孙婧组织了一番言辞,几回要脱口而出,又觉得逻辑不够完美,咽回了肚里。
沈珣见她如此,抬头问:“有心事?”
长孙婧一怔,尴尬地笑道:“没、没有……”
“那是否需要让御医给你诊治诊治?”
“啊?”
沈珣波澜不惊地看她:“你这几日上朝的状态,让我确定你已经有老年痴呆的初步征兆,趁早控制。”
“……”长孙婧咬了咬牙,扯出半丝笑,“我没有老年痴呆,我是在想事情!”
“想什么?”
“就……”她一句话尚未说完整,边上一名黄衣公子摇扇走过,忽然折返回来。
黄衣公子微微弯下腰,瞅了瞅长孙婧,啧啧道:“这是哪家的美人儿,公子我竟没见过。”
“……”
我的娘,不得了,出宫这么多回,头一次遇见活的登徒子了。长孙婧抓住茶杯,想喝一口茶压压惊。那黄衣公子啪地合上折扇,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
“美人儿,家住何处?需要在下送你回去吗?”
长孙婧:“我……”
“在下骑的可是宝马良驹,除了一等一的绝色,普通女子根本没机会与我同骑。美人儿,你应该感到荣幸。”
“呃……”
黄衣公子自豪地拍了拍长孙婧的手背。
就在这时,一本书重重地砸在桌面上,几个玉盘齐齐抖了三抖。对面的沈太傅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可怕气场,扫视了一番长孙婧和黄衣公子,直接一挥手,招来两名暗卫,只用眼神示意,暗卫立刻夹起黄衣公子的左右手臂,从窗户麻利地跳了出去。
长孙婧目瞪口呆:“等等,我的暗卫,为何会……”算了,朕都那么怕他,手底下的人也怕,才是正解。
长孙婧想通了。
沈珣冷冷地道:“身为未出阁的女子,不知自重自爱,被他人轻薄,不反抗,难道是要留着过年吗!”
“……自重自爱……”长孙婧咽了一口口水,“不过是摸下手。”
沈珣眸色一寒:“那你还想和他鼓鼓掌吗?!”
“呃……”
长孙婧自知理亏,默默地给他夹了一筷子竹笋,转移话题道:“那你是让甲大壮他俩拎他去哪了?”
“城外剁碎喂狼。”
我去!这么凶残的吗?!
长孙婧摸摸自己的小心肝儿,按照太傅这种古板守旧的程度,万一……那天夜里真不是他亲的……
长孙婧望天,她这是要被浸猪笼的节奏啊!
算了,算了,初吻嘛,小事,比起浸猪笼的话。她还是不问了。
长孙婧茅塞顿开,夹了一块五花肉放进嘴里,开始用大鱼大肉麻痹自己。于是,这次的醉酒事件,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