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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烟柳 ◆图/水墨

【故事简介】

几乎没有人知道,当红小花简曈其实是娱乐圈大腕梁砚的女朋友。在这段感情里,简曈始终没有安全感,害怕梁砚只是一时兴起,索性守好自己的心,对他不冷不热。可当风雨侵袭,万物黯然失色,唯有他是天地间唯一的浮木与光明。

1

这一年,盛家的生意做得很大,准备进军北美市场。盛薇竹的爸妈,把她交给保姆,便踏上了征战北美的路。

保姆哪儿敢管这个千金大小姐啊?盛家父母说是每天打一次视频通话,确保盛薇竹乖乖在家,可那边的生意忙起来,连喝口水的空当都没有,能一星期视频一次都不错了。

天高父母远,盛薇竹怎么闹腾怎么来。正是大学结束的光景,所有人都在毕业狂欢,盛薇竹也不例外,集结了一帮纨绔子弟,从下午嗨到深夜,凌晨了还不睡,把车开上高架桥,朝自家的别墅一路狂奔。

这一跑,就出了问题。

盛薇竹只感觉自己眼前突然出现了个影子,下意识地打方向盘,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安全气囊马上弹了出来,整个脑袋晕了几分钟,才渐渐地反应过来。

跑车已经变了形,盛薇竹是被消防官兵救出来的,她被拽出来的时候,看到面前的救护车声音长鸣,一副催命的架势,再看见面前一摊触目惊心的血迹,以为自己重伤垂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旁边的医护人员安慰她:“小姑娘,别怕,你只是受了点儿轻伤。”

盛薇竹回过神来,呆呆地指着那一摊血迹:“这血……是谁的?”

“你撞了个男生。”医护人员指了指前面的一辆救护车。

盛薇竹顺着看过去,就见着一个穿牛仔裤的男生安静地躺在车里,血已经染红了裤子的一边。她看见他的眼盯着上方,淡漠到看不出表情。

在那一刻,盛薇竹的心被狠狠地击中了。

就像是有一根金刚不坏的弦,把她的眼神固定在那男生的眼神里,心跳也随之起伏。旁人说的一见钟情,大概如此。

到医院之后,医生让她留院观察,她偷偷地跑到那个男生的病房,知道了那个男生叫卓冬,比她大一岁。他被撞伤了腿,在骨科病房。病房里的病人都行动不便,就是没有亲友来,也请了护工来照料,唯独卓冬,像是被遗弃的孤儿。

他不说话,最多就是在护士问他渴不渴的时候点点头。多数时候,他都是躺在床上,静静地盯着天花板,少年的侧颜冷峻而孤傲,仿佛一座禁闭的孤岛。

主治医生来检查,对着他受伤的腿叹了口气,说:“伤好以后还是要注意保养,不能再剧烈运动了。”

那一刻,盛薇竹清楚地看见,少年的眼睛里有什么光芒熄灭了。

最终他也只是“嗯”了一声,更加沉默了。

换药的时候,他也不叫疼,只冷硬地皱着眉头,额头的汗密密麻麻地沁出来,看得盛薇竹的心揪得疼。

她这个从来无法无天的大小姐,心终于会疼了。

因为卓冬是在高架桥上突然横穿马路,所以盛薇竹的责任不大。盛家父母知道这事儿后,怕女儿受委屈,特意请了律师来负责这事儿。律师进病房的时候,受了盛家父母的嘱托,提出要“私了”。

律师提前给盛薇竹兜了底,说调查清楚了,卓冬家境不好,从小被叔叔一家带大,父母不知所踪,大学毕业后,进了省里的篮球队。

盛薇竹的心“咚”的一声,沉闷地坠到谷底,声音都变了调,问道:“他是打篮球的?”

“对,据说打得还挺好。”

她推开病房门,看着卓冬被打了石膏吊得高高的腿,再转过脸看向卓冬依旧淡漠的神色,内心如兵马呼啸般慌乱。

卓冬看向她,动了动嘴角,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出来,最终也只是移过视线,放在律师脸上,说了盛薇竹听见的第一句话。

“不必协商了,就按您提的数额赔偿,我心里有数,不会反悔的。”

声音低沉、沙哑,干脆决然,不拖泥带水,和他清朗的眉目对比起来,像深渊的裂口,让人听着沉闷又窒息。

盛薇竹走进,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他腿上的石膏,突然开口说:“赔偿协议里加一条吧。”

卓冬抬眸看他,一双眼依旧波澜不惊。

她鼓起了勇气,直视少年淡漠的眼眸,说:“你养伤的阶段,我来照顾你。”

2

盛薇竹这个大小姐,在卓冬面前将自己倔强的脾气发挥到了极致,让这个淡漠的少年也不得不屈服,看着她穿着精致的高跟鞋和几万块一条的裙子,在病房里无证上岗,当起了护工。

她帮卓冬打水洗脸,却一个没端稳,将整盆水都泼在了病床上。卓冬去卫生间把湿衣服换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盛薇竹拿着指甲刀,将自己做得精致繁复的指甲剪了。

她伸出十个白皙的手指,在卓冬面前晃了晃,问他:“我这样还好看吗?”

指甲上原本绚丽的渐变颜色在顶部戛然而止,像半面妆般不伦不类,可卓冬看着盛薇竹嘴角的笑,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好看。”

话音刚落,他反应过来,稍稍红了脸庞,低头,不看她。

她的笑却更加灿烂了,像个游戏中打了胜仗的孩子。

盛薇竹起身,“蹬蹬蹬”地去卫生间洗手,却没防着脚下卓冬带出来的水渍,高跟鞋一滑,仰面朝后摔去。

危急时刻,半空中突然出现卓冬的手,将她的腰牢牢搂住。盛薇竹下意识地寻求安全感,也抱住了卓冬的脖子。

两人的呼吸咫尺可闻,盛薇竹睁大眼睛望着面前的俊脸,一颗心忽然被高高地吊了起来,她从来没像此时一样紧张过。她愣了几秒,才想起来卓冬是个伤员,忙站稳了,蹲下身去要查看他的伤势,问:“你没事儿吧?”

卓冬按住她的手,弯腰道:“没,你去洗手吧。”

卓冬在床上看了会儿书,看见盛薇竹从卫生间走出来的时候,竟然是光着脚的。

莹白小巧的脚踏着冰凉的地板,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过来,看得卓冬又红了脸,偏过目光,看向一旁的电视了。

盛薇竹也没有说话,她的心情似乎不错,一边哼着不知名的曲调,一边帮卓冬收拾衣物。她正学着倒入适量的洗衣液,给卓冬洗衣服。卓冬就是再淡漠也忍不住了,朝盛薇竹哪儿看了几眼后,出声道:“你别洗了,穿上鞋休息去。”

盛薇竹头也不回,说道:“你别管我,看你的电视就成。我说了要照顾你,就一定要照顾好你。”

卓冬静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打破这看起来有些温馨得可笑的气氛。

“你不必这样,给我的赔偿金,够买我这条腿了。”

盛薇竹的背顿了一下,双肩微微地颤抖了起来,生出一股可怜的味道。

她听出了卓冬语气里的嘲讽,声音低了下去,问道:“你恨我吗?”

“什么?”

盛薇竹转过脸来,挽起袖子的手上还残留着泡沫,指了指卓冬高高悬起的一条腿。

“我给你的钱,够买你的职业和梦想吗?卓冬,你恨我吗?”

卓冬看清了盛薇竹眼中的泪水,他微微地有些震惊,也很快反应过来,靠在枕头上,眼皮耷拉下去,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那些钱够我花半辈子了,打不打球,又有什么关系?我不恨你。”

盛薇竹的心迟缓地沉下去,任裹着泡沫的水滴滴在地板上。

她明白了,他恨的。

3

卓冬是怎么能做到如此淡漠的,盛薇竹不知道。在她看来,就算是心爱的包包断了带子,她也会心疼得一晚上睡不着,而卓冬,撞了一条腿,以后都不能打球了,这看上去要命的事儿放在他的身上,就跟不疼不痒地摔了一跤那么简单。

她甚至见着,卓冬都不怎么积极地去做复健,石膏拆了之后,医生吩咐他少下地走动,他却连下楼倒垃圾都要自己去,倒像是无所谓能不能重新上球场一样。

盛薇竹难得坚韧了一回,把卓冬从医院照顾到了他家,一直到他拆了石膏也没走。

她一颗心全系在了卓冬身上,平常什么活儿都不干的大小姐,磕磕绊绊学会了扫地、做菜这居家的十八般武艺,早上买菜回来的时候,还会和邻居家的阿姨闲话家常。

“哎哟,小冬什么时候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听到动静的卓冬开门,窘然之下一把就将盛薇竹拉进了门,想澄清两句,却在看到盛薇竹脸上甜甜的笑之后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了。

“你看,他们都认为我是你的女朋友了,我的名誉,你要怎么补偿?”

卓冬一边开门一边说:“我出去跟他们解释……”却猝不及防地被盛薇竹拉住了手腕。

他回头,高挑到只矮他一头的盛薇竹脸上的甜笑已经不见了,换上了怒容。

她气鼓鼓甩下一句“你不许去”,跺了跺脚,就去厨房处理食材去了。

卓冬握了握刚才被她捏过的手腕,那娇软的触感过电一样传遍了他的全身,久久不肯消散。

盛薇竹多了个心眼儿,她没再让卓冬听见她和邻居阿姨的交谈,渐渐地,整栋楼都知道五零三的小冬找了个漂亮女朋友,盛薇竹碰到他们的时候,偶尔有老邻居提起卓冬的身世。

“小冬是个好孩子,只是命不好,被他不成器的爹拖累了。他从小在叔叔家长大,婶婶又看他碍眼,上大学后就把他赶出来了……小姑娘,可得多疼疼他。”

盛薇竹笑得眉眼弯弯,甜甜地回答说:“我会的。”卓冬的腿已经行动自如了,盛薇竹还是赖在他家不肯走。保姆将这位大小姐早出晚归的行迹告诉了盛家父母,盛母百忙之下打了个视频电话来,叮嘱盛薇竹别一天天不着调地往外跑,又随手交代了国内总公司的几个活儿给她。

母后大人亲自垂问,盛薇竹不得不敷衍一下,忙完几桩事情,她已经有一个星期没去找卓冬了。

周六的晚上,她在衣柜里挑了半个小时的衣服,化了精致温婉的妆,将眉宇间那一点儿离经叛道压下去,打扮成一副男人应该会喜欢的模样。

她兴冲冲去了卓冬家里,却在楼下就顿住了脚步,满脸的欣喜愕然僵硬了。

楼道昏暗的灯光里,一个女生紧紧抱住卓冬,肩膀一抽一抽的。

盛薇竹霎时便不动了,她感觉脑袋里“嗡嗡嗡”地,一股凉意从脑袋顶蹿到脚底心,脑子乱到连那个女生在哭诉什么都听不清。

卓冬发现了她,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抬手,手在空中一顿,止住了他原本的动作,没将女生推开。

盛薇竹极要面子,心里打定主意不再过问卓冬的任何事儿,嘴上却低低地问了一声:“这是你的女朋友吗?”

卓冬没有答话,他怀里的女生已经松开了他,发现了盛薇竹。

她一看到盛薇竹就明白过来了,甩起手里的包包就朝盛薇竹砸去。

“你个肇事司机,还敢出现在他面前!你毁了他的一生知道吗?”

盛薇竹就这样站着,不躲,也不吭声,结结实实地挨了几下。一直到卓冬看不下去,跑过来抓住女生的手腕,低声呵斥道:“易彤,别闹了。”

盛薇竹连一个眼神也没给易彤,她只痴痴地看着卓冬,看得眼睛发胀,落下泪来。

“卓冬,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喜欢你的?”

4

这夜的风特别大,吹得小区里的人纷纷捂紧了衣裳跑回家,唯有卓冬追着盛薇竹跑了出来。

到底是手长脚长,不一会儿就追上了她,卓冬拉住她的手,一个劲儿使大了,直接把她拉进了怀中。

盛薇竹被他坚实的胸膛撞蒙了,还正好撞上额头上被易彤用包砸的地方,不由得“嘶”了一声。

“疼吗?”卓冬低头问她,声线沙哑,带了几分心疼。

他轻轻抬起了盛薇竹的脸,看见额间那一片青紫,密密麻麻的愧疚就从心里涌了上来。他凑近去,吹了吹。

盛薇竹睁大了眼看他,眼中一片愕然。

“我带你去诊所上点儿药。”他牵起盛薇竹的手,顺势扯开自己宽大的外衣,将她裹在里面,朝诊所走去。

一直到医生开了药,盛薇竹的脸都是红彤彤的。

卓冬在后面的就诊室里给盛薇竹抹药,忽然,灯光一闪一闪,灭了。

周围霎时黑下来,盛薇竹整个人如同坠入刺骨的冰窖中,那些曾经她刻意遗忘的旧事被黑暗硬生生牵扯出来。

冰冷的铁链,潮湿的地板,长久的禁锢。

她浑身抖了起来,一直被堵在喉咙口的呜咽决堤而出,她呜呜地哭了起来。

“停电了,估计是风吹的。”卓冬说着,正准备摸黑起身去找老板,突然就听到盛薇竹低低的抽泣声。

他赶紧回身,触到盛薇竹的肩,发现她抖得厉害,便想也没想,一把将她抱在了怀中。

“不怕,停电而已,我在你身边。”

盛薇竹抖得更厉害了,她紧紧地抱住卓冬,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不肯松手。

盛家有钱,发达的路少不了麻烦。几年前,盛家工厂里一个工人因为当班时间赌博,没看好机器,出了严重的事故,不仅断了条胳膊,还因为被追责赔了不少钱。

那人之后便恨上了盛家,筹谋着绑了十六岁的盛薇竹,向盛家索要赎金。

纵使盛家父母答应了筹集巨额赎金,那人也因为恨着盛家,狠狠地虐待了一番盛薇竹。他将盛薇竹的眼睛绑住,不让她见光,用铁链锁着,关在阴冷潮湿的地下室里整整一个月。

盛薇竹出来之后,患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盛家父母求医问药,辗转了一两年,才请来合适的医生将她的病治好。可从此以后,她还是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害怕黑暗,怕得要命。

见她不停地抖着,两人的手机又都只剩一格电量,没办法照明,卓冬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要不,我们说说话,你就不害怕了。”

盛薇竹的声音低若蚊呐,问:“那个易彤,真的是你女朋友吗?”

卓冬犹豫了一下,他感受到怀中人的颤抖,心疼之下还是说了实话。

“不是。她是我叔叔邻居家的女儿,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她喜欢你。”盛薇竹笃定道。

半晌,卓冬感觉黑暗里的盛薇竹仰了头,猫儿一样的气息轻轻挠在他颈间。他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在黑暗中稳了稳声线,道:“可我不喜欢她。”

“那你喜欢谁,喜欢我吗?”盛薇竹的声音里明显带了几分甜意。

“我……”

“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盛薇竹一声轻笑,抱着卓冬的手再紧了紧,得寸进尺地道,“我撞了你一条腿,就要对你负责,让我做你女朋友好不好?”

卓冬没有说话,她还是能感觉到,黑暗中的他微不可觉地点了一下头。

她满足地笑,打开手机,用微弱的亮光照着卓冬的手腕。

盛薇竹早就注意到了,卓冬的手腕处有个圆形的印记,她对这个胎记一样的印记很有兴趣,曾经问过他是怎么来的。

卓冬回答是以前不小心烫着了,就留下了疤痕。

“像心的形状。”她嘟囔着。

此时的盛薇竹,对着那颗“心”,轻轻地吻了下去。

她感觉卓冬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便强硬地摁住他的手腕,凑近她的脸,像得逞的小兽一般炫耀道:“那以后,你的心都是我的了。下一世,就算你喝了孟婆汤,这个印记也不能擦,我还要靠着它找到你呢!”

卓冬的心渐渐地软下去,他抱着盛薇竹,让她沉沉地睡过去。

突然,手机屏幕一亮,卓冬拿起来看到这条信息,眉头深深地皱起。

5

易彤第二天还是找上了盛薇竹,她警告盛薇竹离卓冬远点儿,不要再招惹他。

盛薇竹笑得明艳,问:“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种话?”

易彤更加愤怒,说:“别以为你趁着他缺钱的时候,仗着有钱就能绑住他,他都恨死你了!”

盛薇竹渐渐收了笑,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他缺钱?”

易彤嗤笑一声,道:“你不应该知道吗?卓爸爸病了,最近在治疗,医药费挺高的。盛小姐,靠这样的手段和他在一起,有意思吗?”

盛薇竹的手紧了紧,面上依然不露分毫,笑得更加肆意了。

“有意思啊,因为我能在他需要时帮助他。你生气吗?生气就对了,因为我做得到的,你永远也做不到。”

她故意将易彤气走了,转身就沉下了脸色。

她给秘书打了个电话,隔天就查到了卓冬一直在购买高昂的进口特效药。

她去找卓冬,却发现卓冬既不在家,也不在复健的医院,手机打不通,信息也没有回。

赔偿给卓冬的钱,是放在一张公司的走账卡上的。卓冬密码都没改,方便了盛薇竹每天盯着卡里的数目大笔大笔地减少。

盛薇竹异乎寻常地冷静,半边胸膛火一般烧着,半边胸膛又像是塞了一块冰,生生强摁着把热度降了下来。

卓冬整整消失了一个月才重新出现,他头发长了一些,胡碴儿也长出来了,坐在盛薇竹面前的时候,少了几分淡漠,多了许多沧桑。

说是消失,其实盛薇竹一直知道他在干什么。托易彤的福,她时不时能在手机里看到卓冬的照片,有时是在医院,有时是在小餐馆,他都眉头紧锁着。

“哟,今儿我可算见着卓少爷的面了,不容易啊。”盛薇竹抿了一口咖啡,笑意盈盈地出言讽刺。

卓冬端起面前的茶一饮而尽,握了握拳,他说:“对不起。”

“我不方便联系你。”

盛薇竹脸上的笑更加明艳了,明艳得咄咄逼人。

“理解,要是联系我的话,说不定就让我看清楚了你的算计。”她拨了拨重新长好的指甲,将卓冬的愕然看在眼里,收了笑,从包里拿出平板电脑来,点开一段视频放在卓冬面前。

那是一段行车记录仪的视频,黑夜里,前方道路急速地消失着,远处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他的脸转向镜头,看到了车,脚下却没有停。

倒像是算着距离般,精确地撞上了盛薇竹的车。

卓冬看着那视频,眉头几次紧皱,复又松开,等到视频播放完,他的面色恢复了平静,抬眸看向盛薇竹,眼睛里是如水一般的淡漠。

“既然被发现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的确是故意撞上去的。”

盛薇竹的呼吸急促起来,怒道:“你疯了!”

卓冬牵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怆然的笑,他说:“你大概不懂没钱的痛苦。”

“钱不钱、碰瓷不碰瓷的,我根本不在乎。卓冬,我要问一句,你是真的喜欢我吗?还是……”盛薇竹捂了捂胸口,有气无力地说出接下来的话,“故意在接近我?”

卓冬平淡如水的眸子终于起了波澜,他看向盛薇竹,最终什么也没说,别过脸去。

盛薇竹慌乱起来,来之前,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卓冬解释也好,卖惨也好,她都能接受,谁叫她喜欢他呢?

她最怕的是他的淡漠,淡漠到好像利用完她,就能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开一样。

她完全慌了,扯住卓冬的胳膊,带着哭腔问道:“你不是对不对?!卓冬!你是真的喜欢我对不对?钱算什么啊?你为了这一点儿钱这样骗我,有良心吗?”

她哭得不能自已,精致的妆衬托着,看起来更加可怜。她呜呜咽咽,哭到最后没了力气,抱着卓冬的手,在他那印记处吻了吻,祈求道:“你别离开我好不好?就算是骗,你也继续骗下去好不好?”

卓冬一寸一寸将手抽回来,冷硬的眉头皱成险峻的山峰。

“不了,对不起,我骗不下去了。”

盛薇竹不吃不喝了两天,谁都拒绝见,到第三天的时候,她才从房中出来,计划搬去海边的度假别墅住段时间。

保姆是跟了她很多年的,劝道:“薇竹,你还是别一个人出去了,你爸爸说当年绑架你的那个人出狱了,他报复心重,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儿来,你一个人不安全。”

盛薇竹泱泱地道:“我不想让别人跟着。”

她收拾了一天东西,把自己要出门度假的消息在朋友圈放了出去,手机里卓冬的头像依旧没有动静。

她生气,干脆关了手机,出门跑跑步。

傍晚时分,盛薇竹贪恋殷红的夕阳,晃悠到了别墅区的外墙。这一片高档住宅区在市里闹中取静的位置,行人稀少,天又擦黑,她不由得害怕起来,正准备往回走,墙边就斜冲出一个人捂住了她的口鼻。

一阵强烈的眩晕冲进她的脑海,意识消失之前,她胡乱地抓扯到那人的左袖。

是空的。

6

别墅的大门打开,卓冬随着保姆的指引,急急忙忙地将盛薇竹抱到了她的房间。

盛家有私人医生,倒是不用去医院,医生上来检查了一下,说并没有什么事儿,等药效过了她就能醒来了。

卓冬看着床上盛薇竹还留有惊恐神色的睡颜,双手抓着头发,无比懊恼。

他就离开了一会儿……就这么一会儿,便让那人有了可乘之机。

如果不是他及时出现,盛薇竹大概又要重复一遍十六岁的遭遇了。

那时候,卓冬还在读高中。母亲早逝,父亲卓路成天赌博,从小就把他扔在叔叔家,像是没有血缘关系般。后来,卓路把房子都输掉了,好不容易找了个工作,还因为赌博误事,被机器切掉了一条胳膊。

医药费就掏光了所有的家底,面临着巨额的赔偿金,卓路兵行险招,绑了老板家的女儿盛薇竹。

卓冬知道之后,大惊失色,他跟踪父亲来到绑架盛薇竹的地下室,准备悄悄地放走她,却被父亲发现,抽掉嘴里的烟头狠狠朝他手腕烫下去。

他疼极了,卓路没有给他扔来药膏,而是把他也关在了地下室,防止他出去乱说。

倒是盛薇竹,抓着他的手,问他疼不疼。她被蒙了眼,看不见他的伤处,就给他轻轻唱着歌。

他从小生长在压抑逼仄的冷眼里,在夹缝中汲汲求生,从来没有看到过少女那样温柔的神情。

他一下就沉沦了。

卓路下定决心折磨盛薇竹,把他们两个分开锁着。日复一日,他听着隔壁房间盛薇竹的声音越来越弱,从惊慌的求救变成恐惧的呐喊,到最后悄无声息,只有些微不可闻的锁链碰撞声传来。

他着急、恐惧,费尽了力气想挣脱卓路的控制,可冰冷的铁门锁住了他的脚步。

最后警察来的时候,他看到那个明艳的少女脸上失了所有神采,紧紧地缩在车里,低着头,浑身颤抖。

他的心都碎了。

他一直关注着她,知道她终于渐渐放下了往日的噩梦,踏入正常的生活轨迹,才放了心。

可卓路出狱,又盯上了她,策划着在某个夜晚,潜入她家的别墅,再将她绑架一次。

卓冬知道后,冷汗浸了一身。

他在夜晚的高架上徘徊了好久,想起少女清脆悠扬的歌声,突然什么都不怕了。

反正他是在泥地里生长出来的人,就算是用命换来了她的安全,也是值得的。

卓冬就这样义无反顾地跑到了路中间。

好在盛薇竹及时打了方向盘,他被撞断了腿,但也制止了盛薇竹那晚回到别墅,让卓路无功而返。

这一次,他总算救下了她。

7

盛薇竹嘤咛一声,皱着眉醒来,她看到房间里坐着的卓冬,嘴一瘪,别过脸去。

“来,把这个喝了。”卓冬端了一杯蜂蜜水,轻声哄她。

“你不是骗都不愿意骗我了吗?”

“别任性。”卓冬起身,把手伸到她后颈,将她抱起身,坐在床上,劝道,“喝了之后头就不晕了。”

盛薇竹转头看他,嘴一噘,无限的委屈就露在了面上,眼眶渐渐地湿了。

卓冬看着,心中一揪。

她现在倔强着不理他的样子,和当初坚持着非要照顾他的样子像极了。

那时他为了救下她,撞坏了一条腿,未来一片灰暗,纵然是觉得值得,可难免也沮丧,觉得拖上这样一个父亲,这辈子难免波折不断了。

可盛薇竹带着一股靓丽的色彩闯进了他的世界,横冲直撞地把他的心弄得慌乱不堪。即使他面上死死地压着,可她的魅力太过耀眼,眼神也太过通彻,竟然看见了他对她的情谊。

也不是没有想过推开她。像他这样的人,总觉得配不上盛大小姐那样明艳而炙热的感情,所以在易彤出现的时候,他也想过:就让她误会吧,离开了我最好。

可看着她抹着眼泪跑开,到底是不忍心的。

如果不是卓路知道了他和盛薇竹在一起,威胁他帮自己绑架盛薇竹,他也许可以和她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卓冬叹了口气,将蜂蜜水放在床头柜上,起身开门离开。

盛薇竹却急急地追了上来,她穿着丝质的睡衣,露出莹白的小臂,下床下得急了,被裹下来的被子一绊,光脚摔在地上。她没有在意,抬起头哀求地叫道:“卓冬——你别走。”

卓冬回头,看到她仰面露出的哀容,可怜的神色把他的心揉成了水。

到底是舍不得。

他抱盛薇竹重新躺回了床上,盛薇竹倒是肯听话了,把蜂蜜水喝完,又乖乖吃了药,只是眼神半刻也不肯离开他,非拉着他的手,要他陪着。

她说:“我不管你是不是骗我,我就是赖定你了,我不许你离开我。”

盛薇竹双手双脚缠上来,带着满满的占有欲,卓冬再一次被她攻陷,没舍得走。

半夜,盛薇竹已经睡熟了,他看到手机上卓路发过来的消息,起身打了个电话回去。

“就算是旧伤复发,盛家的赔偿金给你买药也足够了,不要贪得无厌。”

卓路带了几分阴鸷的声音通过手机传过来,他说:“盛家毁了我一辈子!我怎么可能轻易放过?盛家夫妻不在国内,那就父债女偿吧!我听说她明天要去盛家海边的别墅度假,你帮我把人盯好了。”

卓冬直接挂了电话,卓路坐了几年牢,把脑子都坐坏了,竟然觉得他会帮着绑架盛薇竹。

挂了电话后,卓冬想起刚才卓路怨毒的语气,似乎是不满足要钱了,倒像是……要和盛家拼个鱼死网破的架势。

卓冬回头,看着盛薇竹带了几分甜笑的睡颜,轻轻地落下一吻。

他一定要保护她。

8

他不能再待在盛薇竹的身边了,只要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卓路就永远有机会、有希望去伤害盛薇竹。

第二天早上,他装作起不来的样子,嘟囔着让盛薇竹给他看时间。盛薇竹早早地就醒来了,还为他亲手煮了早饭,见着他这副难得赖床的模样,笑容愈发地甜。

直到她拿起床头卓冬的手机,摁亮屏幕,满脸的笑容就僵在那里。

卓冬看着盛薇竹的表情,眼睛突然模糊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晨起睡眼惺忪的原因。

手机屏保,是他昨晚连夜找了一家店铺,合成的他和易彤的亲密照。

掌柜的技术好,即使是两个单独的人像,也合成出了情侣的缠绵效果。

盛薇竹这回没哭,她忍了忍眼里的泪水,最终还是没掉下来,她发脾气,将屋内的陈设砸得一塌糊涂,怒吼道:“为什么你就是不喜欢我?你要钱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弄这种把戏来伤害我?征服了我,让你很满足是吗?”

卓冬垂下眉眼,违心地说:“盛小姐,我是真的很缺钱。”

盛薇竹笑了,她笑得决然,收了笑声之后,语气里是满满的冰冷,像是热烈的火被兜头一盆冰水浇下来,骤变的温度惊悸着旁人的心。

“你滚!”

卓冬回身就下了楼,走出别墅,盛薇竹追了上来,将一把钥匙甩在他手里。

“我的生活费被爸妈管着,不能给你。海边的度假别墅里有我攒私房钱的卡,你拿去!”

卓冬本能地想推辞,但看着盛薇竹带了些希望他回心转意的祈求时,就下定了决心。

他点头,完整地演绎出了这个负心贪财的角色,接下了别墅钥匙。

盛薇竹更加气愤,转过身,指着车库里那一辆醒目的跑车。

“你开我的车去!快点儿拿了消失,我一刻也不想多看到你!”

卓冬从善如流,开着她的车走了,走之前,盛薇竹一直站在门口,似乎是在期待他的回身。

可他也只敢通过后视镜,轻轻地说了一句“保重”。

或许,等到有一天,他足够强大了,就有爱她的资格了吧。

他朝着度假别墅开去。

高架桥上,盛薇竹的车醒目亮眼,卓冬发现后头有辆黑车一直跟着他,转弯的时候,他隐约看到驾驶室里的那人,左臂空空荡荡的。

可惜那人没看到他的脸,脸上的狰狞之色如同恶魔,趁着弯道一脚油门——

“砰!”两车相撞,跑车如同坠落的断翅雄鹰,划过长空,直直地没入底下的江水中。

浪花翻滚,最终湮没无声。

一个故事,尘埃落定。

盛薇竹在大门处坐了好久好久,她双眼呆滞,眼泪不停地往外涌着,似乎前半辈子流的眼泪也没有今天多。

盛父搭乘今天的航班回国,他提着行李箱从车上下来,走到盛薇竹面前,摸了摸她的头。

盛薇竹面无表情,吸了吸鼻子,道:“爸,我的心好像太狠了,都感觉不到疼了。”

“开车的是他儿子,撞车的是他自己,你没做什么,怪就怪卓路自己贪得无厌,走火入魔。”

她呆呆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是卓冬的照片。

那是她偷拍的。那时卓冬从医院复健回来,还不太习惯她的照顾,一个人自顾自地走在前面。她就静静地跟着,在侧面拍下了他的一张照片。

少年人眉眼坚毅淡漠,却被夕阳染上的红色温润了轮廓。

她想起十六岁那一年,处在潮湿的地下室里,那双努力为她解开锁链的手。

那天卓路大概是心情不好,没有检查她的眼罩,留下了鼻翼下方一个小小的缝隙让她窥见。

那双手骨节修长、有力、白皙。

他被卓路发现,在手腕处烫了通红的印记,她心疼极了,忙不迭地去吹。她怕他疼,给他唱歌,朝他笑。

她没有刻意记住那个印记,在后来心理医师的不断帮助中,她忘记了很多那段日子的细节,唯有这个印记,在她的记忆深处未能冲走分毫。

她在看见他伤痕的时候就想起了他是谁,在被迷晕之后她串起了整个事件,至于卓冬的内心究竟如何,她不得而知,只是她不想冒险,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噩梦。她发了自己准备去别墅的信息到朋友圈,她知道卓路会获悉她的动向,她想,他们既然想要伤害她,那就自食其果吧。

威胁盛薇竹生命的人没有了,盛薇竹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她常常望着窗边的夕阳,一站就是一整天,不吃也不喝,只偶尔翻起手腕看看,好像在寻找什么。

盛家父母又带她踏上了寻找心理医生的道路,可盛薇竹对着谁也不肯说话。

唯有一次,她见着一个医生的年轻助理,眉目有几分像卓冬。

她当即崩溃了。

医生得知她的故事后,长叹一口气,没有对她使用治疗手段,而是留下一句。

“如果所有的事都是你遵循内心去做的,你又伤心什么呢?”

眼泪顺着她的脸庞无声地滑下,她翻起手腕,知道自己期待的那个人,永远都不会出现了。 OlDfVw6jh9l0OSRXN2oiqWaYYrb5c6mx1LzvId1Eh4vAuSw4aUaVx6nBho7nIil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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