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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点

英珠

@葛亮

初识英珠

刚到日隆,我一个人在附近逛,就遇到了藏族女孩英珠。她羞涩地笑了一下,走过来,又退后一步,低声问:“你们想去大海子吗?”

我很快明白,她的意思是,她可以租借她的马给我们,带我们进沟。我们很快便谈妥了:后天和藏族女孩一起上山。

她牵了马,却又走回来。我问:“还有事吗?”

她便说:“你们还没住下吧?这里的宾馆,哄人钱的。我们乡下人自己开的店,价钱公道,还有新鲜的牦牛肉吃。我帮你们介绍一个。”

大约最后一点对我和同伴都有吸引力,我们点点头,跟她走了。

藏族女孩赶着两匹矮马,上坡的时候,还在马屁股上轻轻推了一下,嘴上说:“都是我的娃,大的叫银鬃,小的叫鱼肚。我叫英珠。”

我们在一幢三层的小楼前停住。英珠喊了一声,音调抑扬,里面便有人应声。很快走出一个中年女人,招呼我们上去。

女人粗眉大眼,很活泛的样子。英珠说:“这是瑞姐,这里的老板娘。”她又说了声“你们先歇着”,就走出去了。

晚上我到了外头,听见老板娘正在和英珠说话。英珠看见我,对我浅浅地鞠一个躬,从怀里掏出一个塑料袋子,伸手捧上来,说:“送给你们吃。”

我接过来,里面是一些很小的苹果。我还没来得及道谢,英珠又浅浅低一下头,对老板娘说:“我先走了。”

瑞姐看着她走远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转过脸对我说:“小弟,你们拿准了要租英珠的马,可不要再变了啊!”

我说:“不会变,我们说好了的。”

瑞姐说:“她是不放心。听说你们明天要跟团去双桥沟,团里有镇上马队的人,她怕你再被他们说动了。良心话,英珠收得可真不算贵,就算是帮帮她。”

我点了点头。

几经波折

第二天跟旅行团去双桥沟,导游是个年轻的藏族汉子。他听说我们去海子沟,就说他和镇上的马队熟得很,可以载我们去。

我说不用了,我们已经租了马。当他听说我们是租了英珠的马,只是冷冷地笑了笑,说:“就那两个小驹子,到时候不知道是马驮人还是人驮马。”

回程的时候,天上突然下起冰雹,打在身上簌簌作响。接着飘起了雪,刚下了一会儿,气温便迅速地下降。回到旅馆的时候,我们的手脚都有些僵。

这时候,有人敲门,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是英珠。

英珠冲我们点点头,将瑞姐拉到一边,轻轻地说了几句。瑞姐皱一皱眉头,她便拉一拉瑞姐的袖子,像是在恳求什么。

“这可怎么好?”瑞姐终于回过神来,英珠便将头低下去。

瑞姐再望向我们,满脸堆着笑,她对我说:“小弟,看样子这雪,明天还得下,恐怕是小不了。”她似乎也有些为难,但终于说了出来,“英珠的意思是,你们能不能推迟一天去海子沟。天冷雪冻,英珠担心马岁口小,扛不住。”

我着急地打断她:“那可不成。我们后天下午就要坐车去成都,回香港的机票都买好了。”英珠一直沉默着,这时候突然说了话,声音很轻,但我们都听见了。她说:“这个生意我不做了。”

瑞姐转过头对英珠使眼色,轻声说:“妹子,到底是个畜生,将就一下,你以为拉到这两个客容易?”

英珠张了张嘴唇,想要说什么,但终于没有说出来,转身走了。

遭遇雪暴

第二天清早,瑞姐急急地敲我们的门,脸上有喜色,说雪住了。装备齐整,她带着我们去找英珠。

瑞姐说:“我们日隆整个镇子,唯独英珠把马养在二楼,和人住一层。”

英珠正拿木勺在马槽里拌料,听到瑞姐的话,很不好意思地说:“天太冷了,还都是驹娃子,屋里头暖和些。”

起初大家都挺兴奋。海拔高了,小马鱼肚呼出的气息结成白雾。英珠从包里掏出一条棉围脖,套在鱼肚的颈项上。围脖上绣了两个汉字—“金”和“卢”。

我问英珠这两个字的来由。她笑一笑,说:“我的汉名叫金月英,上学的时候都用这个。”

我问:“那卢呢?”她没有回答。

直到天色暗沉下来,我们才意识到遭遇了山里的雪暴。英珠使劲地做着手势,示意我们下马。我们刚想说点什么,被她制止—稍一张口,雪立即混着风灌进喉咙。我们把重物放在马背上,顶风而行。

终于在半里外的地方,我们发现了一顶帐篷,掀开门帘,看到里面已有两个人,是一对青年男女,靠坐在一起,神情颓唐。看到我们,他们的眼神十分警惕。在我们还犹豫的时候,男的开口说:“进来吧。”

帐篷突然充盈了。英珠望望外面,说:“让弟娃进来吧。”鱼肚刚探进头,年轻男人大声地叫起来:“马不能进来!”

英珠一愣,几秒钟后,她半站起来,对年轻男子深深鞠了一躬,用近乎哀求的声音说:“先生,它年岁很小,这么大的风雪……”

男人不再说话,将头偏到一边去。后来我们知道:男的叫永,女的叫菁,是和大部队失散的登山队员。

天光又暗淡了一些。永从旅行包里掏出一只应急灯,打开,电量已经不充足。而风声似乎更烈了,我们明显感到温度在下降。我看见英珠卸下马鞍,将身上的军大衣脱下来,盖在鱼肚身上。

应急灯闪了一闪,突然灭了,帐篷里一片漆黑。在这突然的死寂里,我们看不到彼此,但都听得到外面的风愈来愈大,几乎形成汹涌的声势。

有人开始啜泣。起初是隐忍而压抑的,渐渐地放肆起来。是菁。永大声地呵斥:“哭什么哭,还没死呢!”然而,短暂的停歇过后,我们听到的是更大的哭声,几乎是歇斯底里。

这时候,有另一个声音响起来,极细弱的,是一个人在哼唱。是英珠,她用藏语唱起了一支歌谣。

我们听不懂歌谣的内容,但是辨得出是简单词句的轮回。旋律也很简单,没有高潮,甚至也没有起伏,只是在这帐篷里萦绕,回环,在我们心上触碰一下又一下。我们都安静下来,我在这歌声里睡着了。

离开日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阳光从帐篷的间隙照射下来,温润清澈。英珠靠在马鞍上,还没有醒。挨着她的鱼肚,老老实实地裹在主人的军大衣里。它忽闪了一下眼睛,望着我。

我们离开日隆时,瑞姐送我们去车站。问起英珠,瑞姐说,英珠回来就发烧了,给送到镇上的医院去了。“唉,这么冷,大衣盖在个畜生身上。”瑞姐叹一口气,“人都烧糊涂了,只管叫她男人的名字。”

我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她男人是姓卢吗?”

瑞姐愣了一下,说:“是啊,三年前的事了。两口子本来好好地在成都做生意,她男人说要帮她家乡搞旅游,要实地考察,就跟我们一个后生上了山。那天大雪,马失了蹄,连人带马一起滚沟里了。精精神神的人说没就没了。那马那会儿才下了驹没多久,驹娃子就是鱼肚。”

又过了几年,一个偶然机会,我弄明白了那首歌的歌词,只有四句:“当雄鹰飞过的时候,雪山不再是从前的模样,因为它那翅膀的阴影,曾经抚在了石头的上面。”

李金锋摘自《七声》中信出版社
图:豆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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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爱历史(法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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