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里灰
本名李辉，有个小自己十四岁的妹妹芊卉。
微博：@里灰啊
妹妹芊卉
我妹出生那晚，我正在网吧跟朋友通宵打游戏。
一群狐朋狗友，都是独生子，知道我空降个妹妹，大半夜的，齐声拍桌子号叫：“你要完蛋了，小孩最烦了！整天说你坏话！拔你网线！偷你零花钱！吐你口水！”
后来我转了学，跟这群狐朋狗友散了。
妹妹一天天长大。她聪明、漂亮、可爱、乖巧、善解人意……完全不是那群王八蛋嘴里的那种生物啊！
我现在特想找到那群家伙，然后心情愉悦地告诉他们——我妹不是我的麻烦。
她是这世界，写给我的情书。
某天视频聊天，她遮着嘴，不好意思地跟我说她掉牙了，可丑了。
我说：“哈哈，那你赶紧给我看看。”
“那你保证不笑我。”
“好，我保证！哈哈——”
她抿着嘴犹豫了一下，又遮着嘴说：“那你怎么保证？”
“我对天发誓，如果我嘲笑你，我就一辈子找不到女朋友！”
她突然大怒：“哼！你就知道找女朋友！我去跟妈妈说你在学校里没有好好学习！”说完放下手机，把我晾在一旁，憋着大红脸告状去了。
回来的时候她又让我重新发誓，我反反复复发了六遍誓。
最后，她还是决定不给我看。
她从小脸皮薄，自尊心强，大概还是怕我笑话她吧。
一周后，我又跟她微信聊天，那天我受了点打击，一脸苦瓜样。
她遮着嘴问我怎么了，我苦着脸不说。
她就给我讲各种好玩的事。
讲了半天，我还是愁眉苦脸。
我低头剪指甲。
她突然叫了我一声：“哥哥！”
我一抬头：“嗯？”
她突然咧开嘴：“那你看我的牙……”
我“扑哧”笑了出来。
大门牙少了一颗，缺口黑得好像白云大妈。
她红着脸“嘿嘿”直笑，好像很难为情。
我蓦地很心疼。
因为门牙掉了，我妹有一段时间特别反感拍照。
基本上只要一有人对她举着手机，她就会奓毛。
谁要敢真拍，那简直是自找麻烦，她非抢过手机强行删掉照片不可。
有一回我心情很不好，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她以为我在拍她，立刻就炸了：“你在干吗？！”
我更生气：“拍你！”
她：“你为什么要拍我？”
我：“我就是要拍你！”
她：“你凭什么拍我？！”
我：“不凭什么！就是要拍你！”
她：“那你拍吧。”
我一下就气不起来了，她都知道让着我了。
高三那会儿我得了中度抑郁症。
我妈给我买了很多药，有一种是安眠药，晚上不吃就睡不着。
某天我还没吃药，在沙发上坐着坐着就可喜地有了困意，于是我就躺床上去了。
隐约要睡着的时候，我妹把我从睡梦中叫醒说：“哥哥，你不能睡，你还没吃安眠药呢。”
我：“……”
某天我正在家看电视，突然有个孩子跑来跟我打小报告：“大哥哥，有人欺负你妹妹。”
我立刻飞奔到现场，看见她正趴在秋千上抹着眼泪。
我问她怎么了，她只是掉眼泪，不说话。
那个报信的小弟弟说：“大哥哥，我带你去找那个坏蛋。”
我说：“好啊，坏蛋必须要找到，得弹他脑门，直到把他教育成好蛋！”
报信小弟在前面带路，我准备带上我妹一起去帮她报仇。
我去拉她，她不动；我又拉，她“哇”地就哭了，边哭边喊着要回家。
我顿时蒙了。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还有比“报仇雪恨”更重要的事情吗？
女孩的心思真的不好猜，她一直哭，我只好把她抱回家。
事后我问她：“我要帮你出气，你哭什么？”
她低着头说：“我不想你跟人打架，会流血的……”
原来之前我在学校打架，跟人拼得满脸是血，她还记得。
经过这件事以后，我为了防止再有人欺负她，几乎“买通”了我们小区所有的孩子。
只要在小区里遇到小孩，不管男孩女孩我都上去强行搭讪。混熟了以后，我经常送他们一些小零食、小玩具，还叫他们到家里吃饭打游戏，几乎每个小孩都至少收过我一次“贿赂”。然后我就拜托他们不要欺负芊卉小妹妹，而且一旦发现有人欺负她就赶紧去我家通报……
“贿赂”的效果非常好，有一回她从外面回来跟我妈说：“妈妈，小区里的小朋友都对我特别好……”叽里呱啦说个不停，那叫一个得意啊。
我心里比她更得意，心想：嘿，还不是因为有我这个好哥哥！
我右手拇指有腱鞘炎，挺要命的，玩一会儿手机手就疼。
但我离不开我的手机，我妹也是。
她越来越喜欢玩手机了，老是把我的手机拿走玩游戏，直到没电了才还给我。
后来我跟她说玩游戏不好，就拒绝把手机给她。
她说：“那你把手机给我，我要自拍。”
这我可没法拒绝，女孩自拍，天经地义啊。
我还顺便帮她下载了几个美图软件。
然后她就一直握在手里，我跟她要，她就打开手机开始自拍，各种嘟嘴扮鬼脸，所以我的手机相册里满满都是她的自拍照。
反正只要我一回家，手机就不会在我手里，搞得我跟所有人都失联了。
有一回有急事，一兄弟的爷爷去世了，通知我去参加葬礼。
我跟他有很多事需要对接，可手机一直被我妹霸占着。
跟我妹商量，她怎么都不肯妥协，我就去抢，死缠烂打她都不给我。
我急了，吼她：“你再无理取闹我打你屁股了啊！”
她嘴一撇，哭了，把手机塞到我口袋里转身“哇哇”哭着去找妈妈。
她找我妈诉苦，我妈问她：“你干吗要抢哥哥的手机啊？”
她委屈地抽泣：“我……我把他手机抢过来，他就没有手机玩了，他的手就不会疼了。”
某天，我又用手机过度了，大拇指疼得要命。
我在家号叫：“苍天哪，大拇指好疼啊！”
我妹从房间赶来：“哥哥，我帮你揉揉。”
她边揉边指责我说：“我上次不是跟你说让你换根手指玩手机吗？”
“我换了呀，我换了中指，所以现在中指和大拇指一起疼了啊。”
她冲我笑了笑，像是在为我出了馊主意而感到抱歉。
然后她又去揉我的中指……
揉了一会儿，她突然把手指放到我脸前，说：“你下次玩手机的时候叫我，我把我的手指给你用，这样你的手指就不疼了。”
我觉得我妹明显长大了，说话开始变得有逻辑。
之前我跟她聊天说：“喂，芊卉姐姐，我得找你麻烦啊，我之前跟你说右手疼，你让我用左手玩手机，现在我左手也疼了。原来就一只手疼，现在两只都疼了，怎么办？”
她：“呃……对不起，小灰灰。”
我：“叫哥！”
她大叫：“哥！”
我妈和我爸在旁边笑。
今天跟我视频聊天。
她主动跟我说：“小灰灰，我知道怎么治你的手了！”
我：“哦？”
她：“你从现在开始想我。”
我一头雾水：“啊？”
她：“你得在心里想着我。”
我：“哦，想着了，然后呢？”
她笑着说：“然后我也想着你。”
说完，她一边傻笑着看我，一边用一只手开始揉另一只手的大拇指。
我：“这什么意思？”
她：“你看，你想着我，我也想着你，这样我们的心就连在一起了。十指连着心对吧，然后我们的手指就连在一起了。我揉我的手指，就等于揉你的手指了……”
她说：“以后我每天都这样揉自己的手，你就能好了。”
我妈在旁边说：“这样隔着屏幕揉，你哥哥手没好，你的眼睛倒该熬瞎了。”
她头一扭：“哼！”
最近，整个人无缘无故身心状态越来越差，失眠、烦躁，对一切都毫无兴趣，抑郁又回来找我了。
我开始特别特别怕孤单，所以去哪儿都带着我妹。
有一天晚饭后带她出去散步。
一路上我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她突然仰着脸问我：“哥哥你是不是不开心？”
我说：“是啊，不开心。”
然后就各自没话了，她压抑地长呼了一口气。
夜晚的星星很亮，路灯昏黄，我又重新沉浸在自己的灰色世界里。
走着走着她突然停住了说：“哥哥你抱着我走吧。”
我有些烦躁地抱起她：“你有那么累吗？明知我心情不好，还要我抱你。”
她轻轻搂住我的脖子说：“你抱着我的时候，我就能抱抱你了。”
摄影/沈亦汐
模特/常存
让我的爱，
像阳光一般将你围绕，
同时又给你，
璀璨的自由。
如果我的名字成为负累，
请将它从礼物当中抹去，
只留下我的歌曲。
——节选自普希金《流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