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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理想情人
文/朱熙

朱熙

曾用笔名柏茗,青春文学作家、编剧。东京大学博士在读。
已出版《藏身孤星的你》《白日出没的月球》《公主病》等作品。
微博@朱熙熙熙

三月初,学校放春假,久违地回了一趟国。大半年没睡的房间里积了厚厚一层灰,洁癖发作,放下行李顾不上休息,就忍不住先打扫起卫生来。回家只待短短两周时间,本只打算稍微扫除尘埃而已,不知不觉间却扩大了工程范围,翻箱倒柜地彻底收拾起了旧物。

书柜最下层压着的几个纸箱,应该是离家后就再没碰过的。随手扒拉开来,发现里头竟藏着大学时代用过的iPod。少说也尘封了六七年了,耳机线都发黄了,可充上电居然还能用。

如今听歌,如果对音质没什么特殊要求的话,在手机上用音乐APP就行。随时搜索,收藏,缓存,厌倦了或者甚至还没听熟就删除,拇指的一个动作耗费不了0.1秒,APP里的歌单几乎每天都能变个样子。可我上大学的时候还没有这么便利,当时智能机还不普及,大家除了手机外,大都还随身带个MP3或iPod,专门用来听歌。MP3和iPod也不好联网,想听什么歌都要在电脑上先把音频存好了,再连上数据线才能倒腾进去。

回想起来,实在是很麻烦。

因为很麻烦,所以并不会经常去做。iPod里的歌单通常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变。

乃至于曲目顺序都铭记于心,乃至于和某段时间的心情息息相关。

这个iPod究竟是什么时候淘汰的,当时的我正经历着怎样的事情,我早已不记得了。老款iPod连触摸屏都没有,无法查看歌单,我便好奇地戴上耳机听了几首。周杰伦、蔡依林、孙燕姿、林俊杰的存在理所当然,可以说是一代人的青春必备项目了。一首首翻过去,单听前奏都还能立刻报出歌名。就这样停止了大扫除,跟自己玩起了听前奏猜歌名的游戏。然而顺利的闯关步伐止于一段熟悉却又陌生的旋律,直到歌词出现,才想起这首是杨丞琳的《理想情人》。

熟悉得两三个音符起了头就能随之哼唱下去,是因为有段日子几乎天天听着它入眠。

陌生得怎么也想不起它的名字,则是因为它和如今去KTV也时常会唱或听旁人唱起的周杰伦、蔡依林、孙燕姿、林俊杰们不一样,除了那段苦苦暗恋着某个人的日子以外,我再也没有触碰过它。

它好像成了特定的某段时间、特定的某个我曾确实存在过的证明一般。

歌里唱的是——“你心里理想情人是几分/是否也会有我的份。”

而我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和六七年前青涩的自己打了个照面。

歌里的女主角心心念念想要改变自己,迎合喜欢的人的“理想型”,而曾经的我也做了类似的事情。打听到对方的爱好,明明对体育竞技一窍不通,连球赛规则都搞不清楚,却为了和他有共同话题而艰难地学打他最喜欢的篮球游戏;比起户外活动其实更喜欢宅在屋里看书追剧,却为了所谓的“偶遇”而置办了全套登山装备。这些刻意营造的“志同道合”让对方当了真,路却走岔了,我们没能成为恋人,而是成了好友。赶紧更改战略,不是好朋友的“理想型”,而是恋人的“理想型”,又要怎么做呢?我接下来做的事情就好像在拆身为“好朋友”的自己的台,蓄起长发、学起化妆,删除了篮球游戏的账号转而安安静静地看起文艺电影,封存了登山装备转而约对方一起去听交响乐演奏会。费尽心思,到最后连我自己都搞不太清楚,和他在一起时的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一个自己。

又或许,根本哪一个都不是真实的我自己。

时隔几年再去回想,一边怀念那份随着年龄增长而早已失去的真挚热烈,一边也觉得那个青涩的自己傻得透顶。

《理想情人》里的歌词说——“好想知道你的一百分会给怎样的人。”可当年的那个我还不懂,一千个情人心中有一千种理想的“一百分”。一味迁就别人的“一百分”是没个尽头的。

倒不如做个满分的自己。

然后,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了——那就是相信与自己评分标准一致的那个人,总有一天会出现。 GUsQCznuP69O8wXjW8W/NSK+olKfVtuJBODMVTU2hZHryuckHtDOSsHqf6Kdi4/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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