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槿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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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常听母亲提及,某某家的老人一夜之间猝然去世,或是我熟悉的远亲病中长辞,甚至是亲切的阿姨癌症复发。
我去看望阿姨,她是妈妈未出嫁时就结识的闺中密友,是看着我出生再长大的。一直知道二十多年前她做过乳腺癌手术,谁料过去这么多年还会复发。
她仍旧那么关心我,温和地嘱咐我要保重身体。
因为要做多次化疗,她索性把头发剃光了,坦然又安详。她还向我诉说化疗后身体的痛苦和无力,要勉强自己去吃难以下咽的食物。
我不知该如何安慰。
言语都是苍白的,我只能再三说,有任何需要一定要告诉我们。
在我这个岁数,差不多爷爷奶奶辈都年逾八十,叔伯阿姨辈进入五十多岁,都是处在人生健康重要的分水岭的年纪,所以生老病死的消息才会渐渐多起来。
这个秋冬,新闻上又常见名人相继故去,大家都在感慨,这是一个时代的远去和消失。曾经熟识的演员或者作家离开了,意味着我们在和岁月逐一告别。
金庸老先生走了。
那一本本武侠书,陪伴过我整个童年。我想成为行侠仗义的女侠,也想练会降龙十八掌,还想遇见误终生的杨过。
我是很顽固,喜爱的歌要无限听下去,以至于后来再听这首歌,仍会想起那段日子。
我搬回老房的一张长靠椅,是我唯一带走的东西。
我舍不得扔。
有很多年,我爸坐在椅子上看电视,而我就坐在椅子的扶手边。
那时我上中学,下了晚自习后格外饿,就炒碗蛋炒饭,再冲杯热牛奶,坐在我爸身边,一边吃一边闲聊。等我吃饱了,再磨磨蹭蹭继续看一会儿电视。
我爸有颈椎病,我有时会给他捏捏肩。
总觉得我爸的肩膀很宽厚,我要用很重的手劲。还记得那个点的电视剧晚间档正好是放金飞主持的《传奇故事》。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给我爸捏过肩了。
后来,我坐在我爱的男人身旁,就会想给他捏捏肩。
从小长大的家,因为城市建设被夷为平地。它变成了一座公园,听说引水为湖,每天晚上人们纷至沓来去散步,音乐喷泉也时常升起,分外热闹。
它让那么多人欢喜,仿佛只是我一个人的伤怀之地。
我从不敢踏足。
好像只要一想起儿时的光阴,想起那两棵香樟树,想起再没有的家乡,心就会紧紧地收起来。人是物非,怎不畏惧。
深厚的情怀失去后,便是去哪里都一样、和谁在一起都一样。反正都不是那儿,也反正都不是你。
做人的确要向前看,明知这样不好。
不知何时才能以平常心去走一走。
故乡永远是故乡,和去过的故地怎会一样。
重回两年前游览的故地,在小镇的乡间慢慢行走。
之前想过长居,现在想,再也不会来此处了。
时隔两年,再无吸引我的地方。如同爱的人,你从他身上再也读不出期望。
你知道吗?我不是想多了。
在感情里,我是先看到尽头的那个人。那个因为我们,共生出的你我一体,它好像渐渐不发光,虚弱地走向消失。
想努力握住,想叫醒你,想永不分开。
你毫无察觉。
只感觉莫名地闹。
恰逢此地落下今年的第一场雪,我静静地坐着,想起许多事。
“我始终在漂泊,没有根基。”
在那么小,被父母推开,以独立为由,后来我的确如他们所愿,早早地自力更生。这所谓的独立,没有根基,使我从未踏实过。他们会遗憾吗?会否宁愿我不必如此?
我总低头修补自己。
这个世上,我们不过爱着几个人,也不过被几个人爱着。遇到的每一份真心,何其难得。
这些日子令我放弃某种遥远的念头,无法替未来的自己做决定。
“不独居了,耳鬓厮磨到老。”
“世上最好的词能形容之,最坏的词也能形容之。”
好好爱。
争分夺秒地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