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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罗马的诞生

逃亡者的传说

任何一个民族,都有其传承或传说。对于人类来说,想弄清自己的根应该是一个自然而然的愿望。这是一个用科学几乎无法解释清楚的难题,而人们也并不要求科学对此作出解释。人们需要的是一个长篇故事,只要逻辑合理,同时符合他们的感情要求足矣。对罗马人来说,他们的故事就是围绕特洛伊沦陷这一件事而展开的。

根据荷马的《伊利亚特》中的描述,即便在20世纪的今天,这部作品依然不失为世界文学史上最杰出的叙事诗之一,阿伽门农和阿喀琉斯率领希腊军队来到小亚细亚西岸,攻打此地的城市——富饶的特洛伊。在经历了长达10年的攻防战后,终于迎来了最后的时刻。希腊武将之一的奥德修斯设计制作并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木马,特洛伊人误以为这是希腊人准备放弃战斗,在撤退前给他们留下的礼物,就把它带进了坚守10年之久的城门之中。

就在特洛伊人以为胜利在握而安心沉睡的一个深夜,躲在木马中的希腊士兵一个接一个地走了出来。霎时间,特洛伊城陷入一片火海,在一片鬼哭狼嚎声中宣告沦陷。希腊人不分王族和庶民,对特洛伊人大开杀戒,侥幸活下来的特洛伊人被迫做了奴隶。只有特洛伊王的女婿埃涅阿斯带着年老的父亲和儿子等极少几个人成功逃离沦陷的城市。据说埃涅阿斯是美与爱的女神维纳斯和凡间男子所生的孩子,他的母亲维纳斯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儿子和希腊士兵兵戎相见。

埃涅阿斯一行人分乘几条船,离开了火海之中的特洛伊城。逃亡者们并未停留在希腊群岛,也没有止步于迦太基,而是在诸神的引导下,沿意大利西岸一路北上,一直到罗马附近的海岸,才终于结束逃亡之旅。此地的王非常欣赏埃涅阿斯,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做了妻子。逃难者终于有了落脚之地。

埃涅阿斯死后,一直跟随父亲和逃亡者一行的他的儿子阿斯卡尼俄斯继承了王位。然而,在位30年后的某一天,阿斯卡尼俄斯决定离开此地。他在另一个地方建造了一座名叫阿尔巴隆迦的新城,也就是后来的罗马的前身。

埃涅阿斯的流浪路线

自此,直到罗穆路斯建立罗马王国的漫长岁月里,无数传说中的王络绎不绝地出现在历史舞台上,在这里我不一一赘述了。不是因为担心罗列一大堆不为人熟知的名字而使读者朋友感到兴味索然,而是因为这里有太多明显是罗马人生搬硬套编造出来的东西。

一直以来,罗马人都坚信是罗穆路斯在公元前753年建立了罗马王国,同时他们还认定罗穆路斯是从特洛伊城逃出来的埃涅阿斯的子孙。然而,在与希腊人开始有了接触之后,他们得知特洛伊城沦陷是公元前13世纪前后的事情。于是其间出现了长达400多年的空白。当然对于罗马人来说,要填补这一时间空白并非难事。在传承传说的世界里,与其追求合理性,远不如荒诞无稽的东西更受人追捧。就这样,在传说中度过了400年后,接下来,传说中的第一位公主登场了。

在王死后,一直觊觎王位的叔叔让阿尔巴隆迦之王的女儿,带着处女之身做了专门服侍神的神子。因为做叔叔的十分清楚自己以不正当的手段得来的王位很脆弱,他害怕一旦公主有了孩子会对自己非常不利。

然而事与愿违。有一天,在祭神之余,公主躺在河边睡着了。恰逢此时,战神马尔斯经过她的身边,对她一见钟情。据说从天而降的马尔斯在公主熟睡之际占有了她的身体,而公主始终未醒。大概这就叫神奇吧。随后公主生下双胞胎,分别取名为罗穆路斯和瑞摩斯。

公主的叔叔王得知此事勃然大怒。他把公主打入牢房,把双胞胎兄弟装进一个桶里投到了台伯河里,任由他们自生自灭。桶在台伯河上顺流而下,一直漂到河口附近,被河边的草丛挡住了去路。婴儿在桶里大声哭闹,哭声传到了正在附近徘徊的一匹狼的耳朵里。这匹母狼把自己的乳头塞进两个婴儿的嘴里,把他们从死亡线上救了下来。

如果由这匹狼来抚养两个孩子,听上去总是不好。所以,随后的情形是狼在喂饱两个幼儿后就离开了,是一个羊倌发现并把他们抱回了家。现在从罗马市区前往莱奥纳多·达· 芬奇机场的路边还经常可以看见一群群的羊,而在2800年前的古代,它们是这个地方的主人公。

罗穆路斯和瑞摩斯兄弟俩渐渐长大,成了这一地方的羊倌的主人。兄弟俩在与他们不断抗争的同时,扩大着自己的势力圈。随着势力圈的扩大,知道的事情也不断增多。他们因此知道了自己身世的秘密。

兄弟俩带领属下的羊倌们攻占了阿鲁巴,并杀死了阿鲁巴王。他们的母亲不堪牢狱生活,好像已经不在人世了。兄弟俩没有留在阿鲁巴,也许他们认为坐落在山区的阿鲁巴不够开阔,尽管便于防守,却不宜发展。因为兄弟俩生长的地方位于台伯河的下游,所以他们决定在那里建一座新的城市,此地后来改名罗马。附近的羊倌、农民以及类似身份地位的人纷纷追随战胜阿鲁巴王之后的罗穆路斯和瑞摩斯。

给两个婴儿喂奶的母狼

然而,在扳倒共同的敌人之后,兄弟俩的关系却开始恶化。关系恶化的主要原因在于他们是双胞胎,难以决定由谁来做王。于是他们只好分而治之,分别在帕拉蒂尼山和阿文庭山上设立各自的地盘。罗穆路斯在帕拉蒂尼山,瑞摩斯在阿文庭山。但好景不长,没过多久,两人之间再次起了冲突。起因是瑞摩斯越过了罗穆路斯挖掘的作为势力圈分界线的壕沟。这是侵犯他人权利的行为,以罗马人的想法是绝对不可原谅的。罗穆路斯杀死了瑞摩斯。

据说以建设者罗穆路斯的名字命名的罗马就这样诞生了,时间是公元前753年4月。此时,在希腊每四年举行一次的奥林匹克运动会也已举办6届,历史从此开始步入脱离神话传说的时代。

公元前8世纪的意大利

意大利半岛位于南国与北国之间。正因为如此,它兼具南北两地的优点。这些优点因两地的相互作用而得以不断地放大,从而决定了位于意大利半岛居中位置的罗马,在地势上占有独一无二的优势。……于是智慧堪与神媲美的人类决定在这块地势优越、气候温暖的土地上建立罗马人之都。

这是自罗穆路斯建立罗马王国,经过800年后的帝制初期,建筑师维特鲁威站在城市规划专家的立场上讲述的一段话。由此可以看出,罗马的地理位置的确优越。作为适宜国家发展的建都之地,可以说在意大利中部找不出一个地方能够与罗马相抗衡。由此看来,罗穆路斯不仅具备武将的才能,同时还兼备了城市规划的才能。

但是我有一个疑问:作为城市建设之地,罗马享有如此有利的条件,却为什么在罗穆路斯之前没有人在这里建立城市呢?根据近年来的考古发现,这里有一些简陋的坟墓和住宅遗迹,经过推算,大约是公元前11世纪前后留下来的。也就是说,在罗马建都之前,这里已经有人生活过。但是看不出可以称之为城市的遗迹。于是人们姑且认为第一个把目光投向这个地方的人就是罗穆路斯。假如罗穆路斯只是传说中的人物,他的真实性尚不能确定的话,那么把这第一个人说成是公元前8世纪中叶的任何人都无妨。

尽管如此,在公元前8世纪中叶的意大利半岛,至少有两个民族具备足够的经济实力和技术力量,在地理条件适中的地方轻松建起一座雄伟壮观的城市。

他们是正在向意大利中部扩张势力的伊特鲁里亚人和开始在意大利南部进行殖民的希腊人。对于罗马,这两个民族的态度非常一致——他们都没有看中。尽管伊特鲁里亚人拥有排水开垦的技术,用来开发其时除了七个山丘之外到处都是湿地的罗马并非难事。

在我的想象中,对于伊特鲁里亚人和希腊人来说,公元前8世纪中叶的罗马,甚至在其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也许都不是一块足以吸引他们的土地。

希腊是一个通商民族,因此他们又是海洋民族。对他们来说,建设城市的必要条件是有临海的港口。所以,对他们来说,只有沿台伯河才能抵达的罗马,作为城市建设之地并不适宜。希腊人在意大利南部建了几个殖民城市,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城市,如锡拉库萨(又译叙拉古)、塔兰托和那不勒斯都面向大海。

伊特鲁里亚人是一个以产业发展和通商为主的民族。关于城市建设,他们与希腊人的想法不同,他们更喜欢把城市建在微微隆起的小山上。即便是靠近大海的地方,如果不靠山,他们也是不会有兴趣的。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要在平原上生活,他们更愿意生活在小山上、城墙围绕的坚固城堡内。他们的这种性格,只要看佛罗伦萨就能知道。佛罗伦萨的起源虽然始于伊特鲁里亚人,但是他们居住的地方在菲耶索莱山上。直到罗马人到来并建设之前,亚诺河畔并不存在今天依然完好无损的佛罗伦萨城。

对于伊特鲁里亚人来说,位于罗马的七个小山丘中的任何一个都过于矮小,而且让他们更不能接受的是这七个小山丘的间距又都太近。伊特鲁里亚人最后选择了植根意大利中部,因为这里山岭遍布,山与山之间的距离适中,而且山顶足够开阔。现在依然完好无损的中等城市锡耶纳、沃尔泰拉、佩鲁贾、丘西、奥尔维耶托等都是始于伊特鲁里亚人的城市。正因为如此,当你坐火车来到这些城市,出了车站却不能马上踏进市区,至少不能马上进入老城区。你必须乘坐公共汽车,沿山脊线爬到山顶,才能真正走进这些城市的中心。

漫步在这样的城市里,我非常惊讶。他们究竟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要选择在这样的地方建造城市呢?我想,在建设城市方面,除了水、气候等自然因素以外,不同的民族、不同的时代,其要求或许都不一样吧。

但是,在城市建设方面的想法不同,终究左右了这三个民族以后的命运:

更愿意选择在防御上万无一失却因此容易阻碍发展的山陵的伊特鲁里亚人。

把城市建在防御不充分却因此可以向外发展的地段的罗马人。

在意大利南部,把城市建在沿海地区,虽然便于通商却忽略了敌人的存在的希腊人。

对于在工学院学习城市工程学专业的人,我强烈建议他们首先要学好哲学和历史等社会学。因为一个城市建在何处也许可以决定这座城市的居民的将来。

伊特鲁里亚人

现在,我们还无法完全解读伊特鲁里亚人的文字。因此,长期以来,人们都说它是个神秘的民族。我们尚不清楚伊特鲁里亚人是否特指某个固有的民族。即使在古代,伊特鲁里亚人似乎也是对居住在现在的托斯卡纳、翁布里亚和拉齐奥的人的统称,就好像美利坚合众国的公民都叫美国人一样。

我们也不知道这些伊特鲁里亚人来自何方。有历史学家说他们是从小亚细亚横渡大洋而来,也有学者认为他们是从内陆南下而来。但是,不管怎样,他们在公元前9世纪就已经掌握了铁器的制造方法。

意大利中部有很多矿山。在此地定居下来的伊特鲁里亚人充分利用了这一大自然的恩赐,他们渐渐成长为拥有高超技术的民族。技术力的提高同时带动了经济的发展。于是和同样经济高度发展的希腊人之间的交流出现了空前的盛况。考古学家在伊特鲁里亚人的遗物中,发现了许多出自希腊的壶,其数量之多令人咋舌。而且,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些东西竟都出自希腊本土,而非意大利南部的希腊殖民城市。伊特鲁里亚人除了制造业之外,还开始涉足海上的贸易通商。他们虽然居住在山上,但是通常会有自己的港口,尽管距离可能有些远。所以拥有丰富矿山资源的埃尔巴岛自不必说,他们甚至还到达过科西嘉和撒丁群岛上。环绕群岛的那个海现在仍叫第勒尼安海,而第勒尼安海的意思就是伊特鲁里亚人。

公元前8世纪,他们的势力圈扩张到了北至流经佛罗伦萨的亚诺河,南及流经罗马的台伯河之间的整个区域。至今依然完好无损地矗立在这个区域内的城市就像前面所说,都始于伊特鲁里亚,因此它们几乎都在山上。

古代伊特鲁里亚采用联邦制,共有12个城邦国家。在这12个城邦国家中,我们知道的有阿雷佐、沃尔泰拉、丘西、维泰博、奥尔维耶托、塔奎尼亚、切尔韦泰里、维爱和佩鲁贾这9个城市,其中7个城市留存至今。然而,伊特鲁里亚人尽管采用了联邦制,但是各城邦国家的独立倾向非常明显,能做到统一行动的常常只是宗教上的事情,而在政治、经济及军事方面要采取统一行动则异常困难。究其原因,主要是这12个城邦国家基本上都旗鼓相当,没有一个国家明显比其他国家强大,因此也没有哪个城邦国家可以占据主导的地位。而正是这一点,后来成了他们的致命之处。

伊特鲁里亚人对死者采用的是遗体埋葬法,所以坟墓建得都很精致,感觉好像是把地面上的房子按比例缩小以后搬到地下一样。一个有权势的人的坟墓内,不仅壁画色彩斑斓,随葬品也极尽奢华。如果单看这些东西,人们一定以为伊特鲁里亚人是一个爱好和平、不好战的民族,是一个纯粹靠技术和通商来构建繁荣的平和的民族。尤其是他们的雕像显示出的祥和,甚至可以让看到这些的我们心情变得平静起来。然而,遗憾的是,这一切只是生者为死者的死后生活提供的点缀而已。真实的情况是,伊特鲁里亚人和其他民族一样,性情并不温和,他们对和平没有偏爱,也不厌烦战争。

围绕第勒尼安海的制海权,他们与迦太基和希腊有过冲突,他们也有用活人做祭品的习俗。让古罗马人痴狂不已、人兽间搏斗的各种角斗项目,原本也是伊特鲁里亚人热衷的竞技形式。如果仅仅根据坟墓内的壁画上极尽享乐的生活场景,就认为这是个耽于享乐而难以自拔的民族,认为这是个好逸恶劳的民族,那无疑是错误的。既然他们拥有值得自豪的一流技术,那么可以断定,这是一个勤劳的民族,非常具有进取心。伊特鲁里亚人在很多方面对罗马都产生过影响,甚至其影响力是难以估量的。

公元前8世纪到前6世纪的伊特鲁里亚人,其势力已经非常强大,不是罗马等国所能企及的。到其鼎盛期,他们的势力范围甚至逼近意大利南部。这一时期,从波河到意大利南部半岛,可分为两大势力:北部属于伊特鲁里亚,南部属于希腊。而罗马就诞生于这两大势力圈的夹缝之间。

希腊殖民势力扩张图

在意大利的希腊人

公元前8世纪的希腊进入了由贵族统治的城邦国家时代(城邦)。与曾经以农业和畜牧业为主的王政时代相比,由于开始从事工业、商业和海运业,经济得以突飞猛进地发展,人口随之大幅度增加。但是在贵族统治下,政治倾轧不可避免,由此引发的成败之争以及在经济发展过程中出现的富人和穷人之间的冲突不断增多。

在可耕地稀少的希腊,政治失势者和穷人的唯一出路就是离开祖国,去国外寻找生存之路。公元前8世纪是希腊人进行殖民运动的鼎盛时期。而他们的进取精神和喜欢冒险的性格加速了这一运动的兴起。

希腊人拓展殖民地的规模覆盖了整个地中海世界,东至黑海沿岸,西从法国到西班牙。西班牙的马拉加和法国的马赛都是源自这一时期的希腊殖民城市。

由于意大利距希腊较近的地理条件,这里的殖民城市发展盛况空前,其他地区难以匹敌。一直存在至今的意大利南部诸城市,除极少数源自迦太基外,可以说几乎都源自希腊的殖民城市发展。这些城市包括那不勒斯和塔兰托,以及如今只剩下遗迹的帕埃斯图姆、库马、西西里岛的墨西拿、锡拉库萨、阿格里真托等。它们统称为大希腊[德语发音为maga gurekia(Magna Grecia),意大利语发音为mania gureqia(Magna Grecia)]。

之所以叫大希腊,是因为这些城市发展迅速,在很短时间内就实现了繁荣与富强;是因为殖民者是已经具备高度文明的希腊人,所以他们在各个方面都尽力做到完美;是因为他们从不为如何与原住民相处而苦恼,就好像这里根本不存在原住民一样;还因为他们是抛弃了自己的国家来到这里的,一旦失败,他们将没有回头路可走。因此,实现急速发展简直可以说是万事俱备。

罗马转向共和政体时,意大利半岛上各民族的势力圈

从殖民城市和他们的祖国希腊之间的关系也反映出了希腊人独立意识很强的个性。

尽管是自己的祖国,但是对于塔兰托人来说,斯巴达是外国;同样,对于锡拉库萨人来说,科林斯也是外国,但是他们之间的交流十分密切。希腊人则不然。首先,希腊人是一个更愿意放松心情在海上扬帆航行而不愿意在内陆行走的民族。更何况,移居到意大利南部的希腊人终究还是希腊人,尽管他们拥有一切,却唯独与团结的精神无缘。甚至在大希腊的各城邦之间,也从来不曾出现过共同作战的情形。

刚刚诞生的罗马之所以能在伊特鲁里亚和意大利南部的希腊两大势力之间生存,不是因为伊特鲁里亚人和希腊人尊重罗马的独立,而是因为当时的罗马没有足够的吸引力让他们试图把它纳入自己的势力圈中。

对于既不会制作商品也不会购买商品的人,从一开始就不会引起那些带着商品到处行走的商人的注意。只懂得农业和畜牧业的罗马人,既没有资金购买由雅典工匠精心制作的、漂亮的壶,也没有货币可以用来购买伊特鲁里亚生产的、精巧的金属器具。这使得商人们的眼里完全看不到他们的存在。再加上罗马所处之地既不靠海又不适合防御,无论对希腊还是对伊特鲁里亚人来说都缺乏扎根于此的吸引力。

由北向南去的伊特鲁里亚人,如果不走海路,就只有走陆路南下。即使中途到了罗马,他们也只是顺着河中毫不起眼的小岛渡过台伯河,然后毫不留恋地继续向希腊人所在的南方前进。对他们来说,罗马不过是途中的一个经由之地而已。既然是经由之地,那么只要不节外生枝就好。就这样,处于发展初期的罗马完全不必担心会有强敌侵扰。还有一点,当时联结伊特鲁里亚人和希腊人的通商干线主要还是他们从不惧怕的大海。

建国之王罗穆路斯

位于罗马的七个山丘全部集中在台伯河东岸。台伯河发源于亚平宁山脉,全长300多公里。自罗马向前流经约30公里,经过奥斯提亚注入地中海。这条河虽然称不上大河,但是到了罗马附近,水量会大幅度增加。水量丰富的台伯河在罗马附近,首先向西拐一个大弯,接着转而向东,然后又折回向西,最后离开罗马。一旦这里发生洪水,这几个弯道也许很快就会被淹没,水流化做一条粗壮的直线,直奔地中海而去。

罗马的七个山丘尽管位于台伯河附近,却不会受到洪水的侵袭。因为它们都集中在台伯河向东拐了一个大弯的地方。当人口增加到一旦发生洪水,很快就会被水淹没的地带也住上了人的时候,罗马的国体也稳固了,也有了展开大规模治水工程的实力,不必再为洪水灾害而惶恐不安。

王政后期至共和政体前期的罗马

七个山丘从北向南依次是奎里尔诺山、维弥纳山、埃斯奎里山、卡匹托尔山、帕拉蒂尼山、西里欧山和阿文庭山。山丘与山丘之间的平地在当时还是一块又一块的湿地。

这些山丘都很低,连最高的卡匹托尔山海拔也不过50米。相比之下,伊特鲁里亚人建造城市的山,海拔都在300到500米之间。

现在的意大利总统官邸位于奎里尔诺山,负责包括国政选举在内的事务工作的内务部则在维弥纳山。所以我们在电视上看有关报道的时候,很少听到来自总统官邸的说法,而是说来自奎里尔诺山。同样,报道选举快讯的时候,也听不到来自内务部的说法,而是说这是来自维弥纳山的报道。

让我们重回2800年前。从城市建设的条件来看,如果要说防御,那么这七个山丘中,卡匹托尔山无疑是最适合的。不只是因为它最靠近台伯河,而且还因为此山三面都是陡峭的悬崖。但是,这个山丘有一个明显的缺陷,就是山顶空地过于窄小。即便是现在,光是罗马市政厅宿舍和两座美术馆加上一座教堂,就已经占据了它几乎全部的空间。于是罗穆路斯最终选择了虽不是最高,但山丘顶部面积有10公顷左右,而且距台伯河又相对较近的帕拉蒂尼山。卡匹托尔山则作为诸神的住处。同样靠近台伯河,而且也有足够的空间供人们居住的阿文庭山,因为处于七个山丘中的最南端,所以远离中心。与罗穆路斯发生冲突而被杀的瑞摩斯曾占据的就是阿文庭山。

瑞摩斯死后,罗穆路斯成了罗马唯一的王。他首先在帕拉蒂尼山周围筑起城墙,意思是要在这里建设城市。他还举行了非常隆重的仪式,为诸神献上祭品。这一天是公元前753年的4月21日。就这样,作为罗马建国纪念日,这一天在随后一千多年的漫长岁月里,成了每年必不可少的一个节日。

这一年,罗穆路斯18岁。通过这位年轻人和追随他的3000名拉丁人的努力,罗马建立了国家。

罗马建国后,作为第一代国王,罗穆路斯并没有独揽大权,他把国政分成三个机构,分别是国王、元老院和市民大会,并由这三方共同治理罗马。

作为宗教祭祀、军事和政治的最高领导人,国王由市民大会投票选举产生。曾经是羊倌和农民领袖的罗穆路斯本人一定认为自己这个王不是自封的,而是经过市民大会选举的。国王由市民大会选举产生的这种制度,不是君主政体,却是当时的罗马最为自然的选择。

罗穆路斯设立了元老院。他召集100位长老参加元老院。我不清楚为什么元老院的人数是100人。我猜想也许是当时把各门第的长老全部召集起来后,一共就这么多吧。元老院议员不是政府官职,他们的职责是向国王提出忠告和建议,所以不需要通过市民大会的选举。但是这些议员所属的元老院是官方机构。尽管这是个以听取有权势者的意见和建议为目的的机构,但是只要有助于政体确立,那么给他们一个官方的地位或许更有利吧。因为如果它只是一个民间机构,就无法明确它的作用和职责。向国王提供意见和建议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很容易受国王个人的情绪所左右。

元老院议员又称“父老”,意思是父亲,也就是建国之父。据说这个词后来又衍生出了“贵族”一词。

市民大会由全体罗马市民组成。它的任务是选出以国王为首的各级政府官员。市民大会没有制定政策的权力,但是对国王听取元老院的建议后制定出来的政策有赞成或反对的表决权。此外,在对外关系上,是战是和,也必须征得他们的同意才可实施。

这就是罗马建国之初的国家基本形态。它一方面符合当时的罗马国情,同时它也是一种可能适用于将来的、简单而完美的、非常行之有效的政体。

那么,和罗穆路斯一起参与罗马建国的都是些什么人呢?

我们知道罗穆路斯当上罗马国王之前率领的羊倌和农民都是拉丁人,属于拉丁民族,使用拉丁语。但是,这些说拉丁语的人并不是带着家眷一起移居到台伯河沿岸,共同建设新国家的。事实是,刚刚诞生的罗马的市民中,绝大多数都是单身男人。因为在政体确立以后,罗穆路斯着手进行的第二件大事就是掠夺其他民族的女人。

既然罗穆路斯及其属下的男人们不惜向其他民族诉诸武力以期补充女性,那么我们不得不对他们的来历表示怀疑。我们可以大胆地猜测,罗穆路斯和他的属下很可能是被他们所属的部族赶出去的。因为正常的部族迁徙应该会带上妻儿家人。当然,如果是这样,那么后来不断发展壮大的伟大的罗马建国者故事就容易流于平庸,从而让他们的子孙感觉兴趣索然。因此,罗马人才编出了埃涅阿斯的游历故事,说他是爱与美的女神维纳斯的孩子,同时又是特洛伊勇士,还生拉硬扯地把他和罗穆路斯联系到了一起。

神话传说的价值并非在于它们的可信度有多高,而是在于有多少人经过多么漫长的岁月依然对其深信不疑。罗马人始终坚信自己是特洛伊勇士的后代,而关于这一点,希腊人曾经也深信不疑。

因此,类似“萨宾女人被掠”之类的故事给后世画家普桑、鲁本斯等人提供了极好的绘画素材。根据古代历史学家的说法,事情的起始和结局是这样的:

罗穆路斯热情邀请了居住在附近的萨宾人参加罗马的祭祀活动。当时,在祭祀诸神的日子里,一切战斗都是禁止的。萨宾人于是接受罗穆路斯的邀请,全体出动来到了罗马。

就在祭祀活动达到高潮的时候,罗穆路斯一声令下,罗马的年轻人向萨宾人的年轻姑娘们发起了突然袭击。毫无防备的萨宾的男人只能护着自己的妻儿老小逃回自己的部落。

萨宾人自然不甘屈辱,他们不会忍气吞声地接受这一事实。他们强烈要求罗马归还被抢的姑娘们。而罗穆路斯对于这一要求自然是一口回绝。他告诉对方说罗马的男人将和这些女孩子正式结婚,娶她们为妻。不仅如此,他还率先举行了婚礼。如此看来,此时的他大概也还是个单身。然而,即便如此,不甘受辱的萨宾人依然无法平息心中的怒气,他们向罗马宣战了。

罗马和萨宾人之间共发生了四次战斗,几乎都是罗马占上风。据说其中的一次战斗是在帕拉蒂尼山和卡匹托尔山之间展开的,所以罗马方面大概也曾陷入过被动吧。事情出现转机是在第四次战斗正打得难分难解的时候,被罗马人抢去的萨宾女人突然闯入战场。她们纷纷表示对于丈夫和亲兄弟之间的相互杀戮不能再坐视不管了。这些女人知道,虽然自己是被抢去的,但是她们并没有被逼为奴。她们不仅享有充分的作为妻子的权利,而且从罗马人丈夫那里得到了爱情。

罗马国王罗穆路斯和萨宾国王塔提乌斯一致认为应该听取这些女人的意见。两个部族于是开始了和平共处。

在欧美国家,现在还保留着一个习俗,就是男女结婚时,新郎要抱着新娘跨过新居门槛。这是在萨宾女人被掠事件发生后,作为罗马人的习俗沿袭至今的一个例子。

当然,罗穆路斯为后世的罗马人留下的习俗不只是丈夫抱着新娘迈过自家门槛这一桩。

罗穆路斯向萨宾人提出了一个和平建议。不是建议在相互尊重的基础上和平共处,而是建议两个部族合并起来。这个建议实际上是要萨宾人放弃自己的领地,移居到罗马。而七个山丘之一的奎里尔诺山被提供给他们作为新的居处。

萨宾人接受了这一建议。原因是在四次战斗中萨宾人都输给了罗马人,所以他们认为如果和强者合并,肯定利大于弊。再说,两个部族的合并完全是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的,并非罗马人吞并萨宾人。合并后的罗马由萨宾国王塔提乌斯和罗穆路斯共同治理。于是,罗马有了两个王。

两个部族合并后,萨宾全体自由人享有和罗马人完全相同的市民权利。在保证他们有关私有财产的种种权利的同时,他们也享有在市民大会上的投票权。而且,罗穆路斯还为萨宾长老提供了在元老院的席位。

对罗穆路斯来说,这也许是为了增加罗马人口和强化军事力量的一个策略。其结果却使当时的罗马取得了远远大于他们预期的效果。对此,普鲁塔克在《列传》中是这样说的:

没有任何比同化被征服者的做法更能使罗马强大的了。

作为建国之王,罗穆路斯成就的另一番事业也很理所当然,那就是依靠战争确保自己的领土。由于萨宾国王塔提乌斯在不久后的一场战斗中战死沙场,所以作战指挥权几乎都落在了罗穆路斯一个人的手中。罗穆路斯长达37年的统治期间,有一大半时间都处在一个新生国家不可避免的宿命中,那就是始终都在和邻近部族作战。罗穆路斯制定了以100个士兵为一队的百人队制度。这是罗马军队中的最小单位,是战斗的核心。只要罗马存在一天,百人队制度就会一直存续下去。

接二连三的战斗,出现的阵亡者应该不在少数。但是罗马的人口和它的战斗力在一点一点地增加。与萨宾人之间的合并,从短期看也是成功的。

公元前715年,罗穆路斯的统治迎来了第39个年头。这一天,罗穆路斯和以往一样正在检阅军队。突然天空乌云密布,一场暴风骤雨倾泻而至。倾盆大雨遮住了人们的视线,震耳欲聋的雷鸣声压倒了一切。

等到雨过天晴,人们看到国王的座位空了,哪儿都不见罗穆路斯的身影。于是人们纷纷传言国王被神召到天上去了。

对于罗穆路斯的功绩,所有人都很认同。所以当不幸突然降临时,人们在悲痛欲绝之余,决定认罗穆路斯为罗马国家之父,作为神来祭拜。

继罗穆路斯之后,第二任罗马国王并没有很快产生。其间的过程不太顺利。首先,在罗穆路斯死后,罗马人之间悄悄地在传播一个流言,说国王是被元老院的议员杀死的,原因是他们嫉恨他的权力日渐增大。其次,拉丁人想当然地认为新的国王应该从拉丁人中选出,而萨宾人则希望由萨宾人做国王。元老院受命负责协调此事,却没有能力完成这样一个重任。这时,元老院出现了两个派系:一派为亲罗穆路斯派,另一派则是反罗穆路斯派。也许杀害罗穆路斯的是元老院的某些人这一流言确有其事。

在这种情形下,找第三者做国王是较为现实的做法。人们把目光停留在了一个以人格优秀著称的人物身上。

第二代国王努马

在适当的时候,把适当的人放在适当的位置上施展其才华的事例,在各民族走向兴盛的历程中比比皆是。在漫长的罗马历史上,类似的例子就有很多,而努马的即位就是其中一例。

罗穆路斯在位期间,罗马和萨宾合并后,有大量萨宾人移居罗马。而努马坚持留在祖先留下的土地上。他是一个读书型的人,晴天下地劳动,雨天在家学习,农耕之余努力探索知识。其道德之高尚、教养之深厚,罗马人早有所闻。

对拉丁派和萨宾派之间的王位之争束手无策的罗马元老院一致同意推荐努马为罗马国王。长老们来到萨宾的领地,找到努马,向他转达了元老院的决定,请求他继承罗马王位。最初努马拒绝接受这一请求,因为此时的他已年届40岁。在当时,40岁的年龄已经不再适合开启新的人生了。

然而,经不住长老们一次又一次的劝说,努马最终还是答应下来,随他们一起来到了罗马。努马进罗马城的时候,没有穿军装,也没有卫兵手举束棒斧子的国王权杖跟随其后,而是用托加遮住头部的神官形象。

在征得市民大会的同意后,正式继承王位的努马并没有实施神权政治。

罗马国王既不同于集王与神为一体的埃及法老,也不同于带有浓厚神官色彩的、作为神和人之间的纽带的美索不达米亚国王,当然也不同于给人豪族首领印象的希腊国王。

罗马国王不是神的替身,他是罗马共同体意志的代表,他要率领罗马共同体不断进步。虽然是终身制,却不世袭,还要通过选举产生。罗穆路斯有孩子,但是没有一个罗马人想过请他的孩子来继承第二代王位。所以,与其说是国王,倒不如说是终身制总统更为准确。

历史学家李维在《罗马史》中关于努马的功绩是这样描述的:

就任王位后的努马,试图对依靠武力和战争打下建国基础的罗马进行立法和习俗的改革。

这里所谓的立法改革,不是要制定全新的法律,而是要建立秩序,要让当时喜欢逞强好胜的罗马人懂得做人的礼法。在了解自身力量的局限性的同时,让他们懂得要对超越自身极限心存畏惧。

战神雅驽斯同时也是大门及出入口的保护神,努马为他修建了一座神殿。大概是因为雅驽斯表示出和入的意思,他的雕像有两个脑袋,分别面向前后两个方向。在雅驽斯神殿完工后,努马向人们展示了神殿的前后两个门。他说,这两个门要在战时打开,和平时期关闭。在努马统治罗马的43年间,据说这扇大门始终都是关闭的。

但是,在努马死后,这扇大门几乎都是开着的,很少关闭。公元前240年,第一次布匿战争结束后有过短暂的关闭,但是,没多久又被打开。在尤里乌斯·恺撒死后的内乱中,屋大维于公元前31年战胜安东尼和克娄巴特拉联军,终于第三次关上了这扇门。

战神雅驽斯

努马认为除了为防御的需要而战之外,这一时期的罗马不需要战争。他集中力量致力于振兴农业和畜牧业。目的是为了将来在战争取得胜利后,即使不对失败者进行掠夺也能做到自给自足。

努马还对罗马市民进行了职业分工,让每个人归属于有独立保护神的团体。为此,罗马出现了许多团体,如木工公会、铁匠公会、染色工公会、陶艺工公会等。建立这些职业团体的目的,不仅让人们对自己的职业充满自豪感,还可以防止拉丁人和萨宾人之间的部族对立。当时的罗马,除了这两个部族,还有其他民族的人大量涌入。伊特鲁里亚人甚至还成立了自治团体。罗马从建国之初就是一个多民族国家,在这样的国度,摩擦极易发生,如果没有一些预防措施,国家很难有所作为。

努马为了使人们的日常生活变得有序,还进行了历法改革。

罗穆路斯时代的罗马,每年的总天数不固定。为此,努马根据月亮的盈亏,把一年分成了12个月,规定总天数为355天。余下的天数每隔20年作一次调整。努马制定的历法延续了650年,规范了人们的日常生活。直到恺撒重新修正历法后,才把一年的总天数定为365天。

努马对一年中每个月的顺序也作了调整。例如,原来的3月是每年的第一个月,努马把它换到了第三个月;原来的11月和12月调到最前面,变成1月和2月。只是,对每个月份的称呼没有进行大的改动。大概是因为人们已经习惯了这些叫法,担心改动太大会引起混乱吧。但是,9月以后的称呼前后不一。

下面列举的是每个月的称呼,分别用日语、拉丁语和英语表示。虽然英语的母体不是拉丁语,但是我也把它列入了其中。这是因为我希望读者朋友能从中了解英语和罗马文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努马还规定了一年中的节日和休息日。

每个月的第九天和第十五天为集市日。对罗马人来说,这两天就是休息日,他们会从田间劳作中解脱出来,拿着各自的作物前去赶集。除此之外,还有祭祀诸神的祭祀日。据说全年节假日共有45个。在这些节假日里,所有公务一律停止。

但是第二代罗马国王努马的功绩中,最值得大书特书的是有关宗教的改革。

在罗穆路斯时代,罗马人就已经有了很多神。努马即位以后,着手对这些神进行了整顿。尽管后来还是和希腊诸神混为一谈,但是,有一些神对罗马和希腊都同样重要。如诸神之王朱庇特神(希腊人叫宙斯,英语叫朱庇特)、其妻朱诺女神(希腊人叫赫拉)、专司美和爱的女神维纳斯(希腊人叫阿弗洛狄忒,英语叫维纳斯)、狩猎女神黛安娜(希腊人叫阿尔忒弥斯,英语叫黛安娜),还有学问和艺术之神阿波罗、智慧女神雅典娜、战神马尔斯等。此外,雅驽斯等神则是拉丁民族自古就有的神。而先王罗穆路斯是在死后被罗马人神格化,加入罗马诸神行列里的。

努马为诸神设立了等级制度,但是没有规定哪些是罗马之神。目的是要让大家懂得尊重诸神的重要性。

以希腊、罗马为代表的多神教和以犹太教、基督教为典型的一神教的不同之处在于,多神教从不祈求诸神来纠正人类的行为道德,而这正是一神教中的神的专利特权。在希腊神话中我们会发现,多神教中的诸神有着和人类相同的缺点。既然他们的职责不是纠正人类的道德行为,有缺点自然无大碍。但是一神教的神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缺点,因为它的职责是纠正人类的道德行为。

“摩西十诫”是由以下10条构成的:

1. 除了我以外,你不可有别的神。

2. 不可为自己雕刻偶像。

3. 不可妄称耶和华——你神的名。

4. 当纪念安息日,守为圣日。

5. 当孝敬父母。

6. 不可杀人。

7. 不可奸淫。

8. 不可偷盗。

9. 不可作假见证陷害人。

10. 不可贪恋人的房屋。

罗马人认为神无处不在,他们甚至把曾经的国王也当成神来供奉,所以第一条戒律对他们是不适用的。罗马人除了神像,还喜欢雕刻祖先像,所以第二条戒律也不适用于他们。至于第三条戒律,因为罗马人开口闭口朱庇特神或赫丘利之名来代替说“糟糕”,因此也不适用。第四条中的安息日,也就是罗马人的休息日,这样的日子里,罗马人除了平时要做的事不做外,什么都可以做,而不只是祷告。

至于第五条至第十条戒律,无疑,罗马人也知道应该遵守。因为这六条戒律属于道德伦理的范畴,不是信不信宗教的问题,而是一个人愿意与野兽为伍还是愿意做人的问题。即使摩西不说,相信人们也会遵守吧。

其实,对照“摩西十诫”,从犹太教派生出去的基督教,也只有第一条忠于犹太教。尽管它是一神教,但其实基督教在很多方面都吸纳了多神教的方式。例如,和多神教一样,他们也刻雕像,也会开口闭口叫神或主的名字,他们一边说着“糟糕”,一边高喊“我的上帝”、“基督”!甚至在安息日里,他们也会兴高采烈地做运动。也许正因为如此,基督教才会成为世界性宗教吧。

第五条至第十条戒律都是用来规范人类行为和想法的,从宗教的角度看,基督教和犹太教没有区别。善于妥协意味着善于洞悉人类的心理,但是,基督教归根到底还是属于一神教。

那么,罗马人既然不祈求诸神纠正自己的道德伦理,他们祈求的又是什么呢?

是保护神。他们祈求的是诸神的保佑。首都罗马的保护神是最高神朱庇特神为首的诸神。战场上,他们有战神马尔斯和雅驽斯神保佑;农业上,他们有谷物女神刻瑞斯保佑;葡萄酒酿造业中,他们有酒神巴克斯保佑;发展经济方面,他们有商业旅行保护神墨丘利保佑;生老病痛,他们有医神阿斯克勒庇俄斯保佑,而朱诺女神则是幸福婚姻和妇女的保护神。神的数量之多数不胜数。罗马人坚信这些神都在保佑自己。无数神寄宿于罗马,其数量之多就连以抽象思维见长的希腊人也自叹弗如。之所以罗马会有如此众多的神,原因自然在于罗马人具体而现实的性格。罗马人从不排挤其他民族的神,他们甚至还会积极主动地引进其他民族的神。也许他们认为保护神越多照顾到的地方就越大吧。

不过,在古罗马,保护神并非只是无原则地乐善好施。对于什么都不做的、好逸恶劳的人,任何神都不会给予保佑。罗马人认为在一旁默默支持努力上进的人才是保护神应有的姿态。其中最有意思的是维里普拉卡女神,她是调解夫妻矛盾的保护神。

夫妻之间发生争吵,通常起因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一样的。通常夫妻吵架,双方都认为理在自己这边,所以为了说服对方,声音会不由自主地越来越大,另一方面,不说话会被认为是理亏心虚。于是双方你来我往,各不相让。这时如果一方为了不让对方有开口争辩的机会,连珠炮似的说个不停,另一方自然会怒从心起,结果甚至可能发展到大打出手。为了避免出现这一结果,两人决定去女神维里普拉卡的神庙。

神庙里只有女神雕像,没有神官或其他什么人。因为在罗马,大到祭祀诸神的神殿,小至神庙,如果所有神堂都配上神官的话,即使动员全罗马所有的人恐怕也不够。但是每个神庙有每个神庙的规矩,信奉诸神的罗马人在没有旁人监督的情况下也一定会遵守。维里普拉卡女神庙的规矩就是在女神面前,向女神倾诉的时候一次只限一人。

这样一来,在一方倾诉的时候,另一方就不得不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在默默倾听的过程中,渐渐地,他会意识到对方说的话并非全无道理。就在双方一次次交替倾诉和倾听的过程中,原先激烈冲动的声调会慢慢地趋于平和,直至在离开神庙的时候,两人已经和好如初。

细细想来,其实希腊和罗马向神寻求保佑的想法是人性极其自然的一种愿望。与犹太教相比,更具灵活性的基督教,尤其是天主教更关注这一点。但是,基督教终究是一神教。保护神的职责是保佑圣徒。如果要记录下每个保护神的职能范围,恐怕难以一一说清,因为就连和别人私通的男人都有保护神保佑。基督教不能把神看做保护神,所以就说圣人。现代国家意大利也有圣人,它是亚西西的圣方济各。但是,富于协调精神的基督教圣人似乎也管不了夫妻吵架。

努马还整顿了神官组织。神官专门为保护罗马人的诸神服务。神官阶级之长由最高神祇官担任,下设5至10位神祇官。此外还有负责保护圣火的神子,她们要连续工作30年,其间必须保持处女之身。另外,还设了十来位祭司,根据鸟飞的样子和啄食的方式等,来占卜国事的吉凶。

每次作战前,祭司都要占卜。通常我们认为一旦卜到凶签,军队会因此而撤退。但是现实生活中的罗马人很少这样做。

首先,罗马人认为,只要不是亲眼所见,那么无论是凶签还是吉签都没有效力。所以即便卜到了凶签,只要祭司在占卜的时候,闭着眼睛做就行了。

其次,判断吉凶是祭司的职责,一个签是好是坏全凭他们的解释。对于祭司来说,让鸟给出军团指挥官希望得到的神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重要的是只要士兵相信卜到的是吉签就可以了。所以说,在任何一个时代里,位高权重的人总是最清醒的。

但是,我们看罗马宗教,可以发现一个与其他民族很不一样的特点,罗马没有专职神官。罗马不设脱离凡尘俗世而只做神和人的纽带的神官。

罗马的神祇官和祭司不是神谕的代言人,也不是神在地球上的替身。要成为神官或祭司不需要特别的才能,也不需要为培养这种才能而进行特别的训练。除了神子,他们的生活和普通人完全一样。而且,从最高神祇官到祭司,都是由市民大会选举产生,和以执政官为首的政府官员的产生没有任何不同,说起来其实就是国家公务员。但是,如果这样说,他们的神秘感就会减少许多,当然好处也不少。

因为它不是一个固定的阶级,所以既不会对其他阶级或官职产生嫉妒,也没有必要为了保全自己所属的阶级而过分执迷于对宗教的尊重。在罗马,宗教和政治之间不会出现明争暗斗或相互利用的情形。自然状态下的政教分离也许是努马最重要的一个功绩。

生活在公元前后交界时期的希腊历史学家狄厄尼索斯在其著作《古罗马史》中说过这样一句话:

使罗马强大起来的要因在于他们对宗教的见解之中。

对罗马人来说,宗教不是指导原理,它只是精神寄托。因为有宗教信仰,人性不再受到禁锢。尽管强有力的指导原理有很多优点,但是它也有一个不容忽视的缺点,就是拒绝一切与自己的宗教信仰不同的人。

根据狄厄尼索斯的说法,罗马人对宗教表现出来的不是盲目的迷信。罗马人的宗教既不排他也不自闭,与异教徒或邪教的概念相去甚远。虽然罗马人也发动战争,但是他们从来不进行宗教战争。

一神教和多神教的区别不只在于纯粹的神的数量,还在于是否认同他人信奉的神。认可他人的神,意味着认可他人的存在。尽管现在距离努马时代已经过去了2700年,但是我们依然没有从一神教的束缚中解脱出来。

虽说如此,当愿意纠正人类道德伦理和行为的宗教没有出现的时候,只要我们不想沦落为与野兽为伍,那么个人也好,国家共同体也好,就必须有一套自我约束的体系。对罗马人来说,这种体系就是家长集权的家庭,以及由罗马人制定、不管你喜不喜欢罗马都不得不遵守的法律。

宗教在不同教派信仰的人之间是没有作用的,但是法律在没有相同价值观的人之间也能发挥其作用。不!正因为人与人之间没有共同的价值观,才需要有法律。罗马人比任何人更早、更强烈地意识到了法律的必要性。考虑到他们的宗教性质,我想这无疑是最自然的一个选择。

和罗马人一样从不向神祈求纠正人类伦理道德的希腊人转而在哲学中探索真理。哲学源自希腊,尤其苏格拉底以后的希腊哲学思潮正是希腊人思考自身的结果,而不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

向宗教寻求纠正人类行为准则的是犹太人。

向哲学寻求纠正人类行为准则的是希腊人。

向法律寻求纠正人类行为准则的是罗马人。

就在这一点上,这三个民族的特点可见一斑。

那么,在如此众多的领域里,努马的改革是如何取得根本性的成功的呢?

刚登上王位时,努马甚至还不是罗马市民,在罗穆路斯时代移居罗马、和拉丁人一样已经成为罗马中坚力量的萨宾人也没有给予他全力的支持。也就是说,努马既没有支持他的势力,也没有血统的优势,只是一个异邦人荣幸地当上了罗马国王而已。他之所以能继承王位,是因为元老院的再三邀请,当然也得到了市民大会的一致通过。但是仅凭这两点,显然基础薄弱。因为,首先,如果元老院对他不满意,完全有可能像对待罗穆路斯那样暗杀他。其次,民众的支持充满变数。再则,就算用语言进行说教,能明白道理的人在任何时代都不会太多。还有,努马不像罗穆路斯在军事上有过辉煌的战绩,而这一点恰恰最难以让民众信服。

他就任王位后,马上解散了由300士兵组成的先王罗穆路斯的护卫队,然后脱去象征王权的紫衣,经常一身白色的神官托加,独自一人跑到森林中去。每当此时,人们纷纷传言,说努马正在森林深处和女神交谈。人们坚信努马在那里通过女神接受诸神的旨意。事实上每次从森林出来,努马都会向市民大会提出新的建议。对他的这些建议,不仅市民大会会无条件地采纳,而且元老院也会一致通过。可见,所谓权力并非只是单纯地依靠武力来行使的,努马就是很好的一个例子。

努马在统治罗马43年后,大概是受到了女神们的邀请,安详地去了另一个世界。

第三代国王托里斯·奥斯蒂吕斯

继努马之后,登上王位的是托里斯·奥斯蒂吕斯。他是拉丁系罗马人,和罗穆路斯一样,是个崇尚对外进攻的男人。通过努马的改革和整顿,内部得到充实的罗马,在这个男人的率领下,迎来了向外扩张的时代。

国王托里斯把进攻的第一个目标放在了阿鲁巴。因为这里被认为是拉丁民族的发祥地,所以也是罗马人的祖先之地。要找一个开战的理由很简单。当时生活在两国国境线附近的农民之间时有争端。掠夺了对方的财物,阿鲁巴方面拒绝作出赔偿。这就是开战的理由。

但是,与仅有80年历史的罗马相比,阿鲁巴是一个拥有400年历史的独立国家,不是轻易就能打败的对手。托里斯借口强大的伊特鲁里亚就在附近,无谓的流血对两国都没有好处,因此他建议双方各派代表,以决斗的形式决定胜负。

两军都有三兄弟同时从军的士兵。他们是荷拉斯家的三个年轻人和居里亚斯家的三个人,分别代表各自的祖国和对方展开决斗。双方约定决斗失败的一方将无条件地接受获胜方的统治。

6个年轻人分别从各自的队伍中出列,站到了两军阵前。听到一声令下,在提心吊胆地观战的两军士兵面前,6个手执刀剑的骑士之间的决斗开始了。

经过激烈的交战,罗马方面有一人首先倒下,接着又有一人死在阿鲁巴骑士的剑下。剩下的唯一一个罗马骑士惊恐万状,他伺机逃离了决斗现场。他边跑边向后看,发现阿鲁巴三个骑士之间的距离也在不断拉大。于是,他瞅准时机勒住缰绳,转身打倒了第一个追来的阿鲁巴骑士,接着又成功撂倒第二个对手。这时对方也只剩一个人。在这种情形下,比拼的是各自的武力和体力。最后罗马骑士荷拉斯取得了胜利。

但是事情并未就此结束。阿鲁巴王无法接受一次决斗就决定国家命运的这一结果。他不仅没有遵守承诺,还煽动邻近部族起来反对罗马。为此,罗马不得不应付邻近各部族的挑衅,暂时顾不上要求阿鲁巴王履行诺言了。其间,阿鲁巴王态度暧昧,一味地静观战局的发展,而这一极其愚蠢的错误最终导致了阿鲁巴的灭亡。

战况在罗马占绝对优势的状态下发展。但是亲率军队、战斗在第一线的国王托里斯真正的目标不是眼前这些部族,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目标是阿鲁巴。打败邻近各部族,成功制伏了他们之后的罗马军,一举向阿鲁巴发起了进攻。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罗马军就占领了阿鲁巴,阿鲁巴王被生擒活捉。

对于阿鲁巴未履行和罗马之间的约定,托里斯把所有责任都归咎到了阿鲁巴王的头上。他命人把阿鲁巴王的两只脚分开绑在两匹马上,策马向两个方向拉扯。这是罗马人最早的极刑。

阿鲁巴城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居民们被强行移居到罗马。不过,托里斯没有逼他们为奴,而是给了他们罗马市民的身份,和罗马人享有同等的市民权。西里欧山成了这些人的新居所。昆提卢斯、塞尔维乌斯、尤里乌斯等阿鲁巴有权势的门第成了罗马贵族,他们中的代表人物得到了元老院的议席。如果这个时候的阿鲁巴人或被灭绝或被逼为奴的话,那么也就没有了后来出自尤里乌斯这一家族的尤里乌斯·恺撒了。

对罗马人来说,攻打阿鲁巴的意义绝不同于和邻近各部族之间的纯粹的交战。攻占阿鲁巴意味着罗马从此成为拉丁民族的祖国,罗马不再是被各部族赶出去的人聚集在一起建起来的、另立门户的城市,而是拉丁民族的大本营。罗马人继承了罗穆路斯同化战败者的政策,同时也制定了严惩不守承诺者以及叛逆者的规定。

因为萨宾人的加入得以倍增的罗马人口,又因为有了阿鲁巴人的加入而进一步增多。给予被同化者以同等的权利,意味着他们有同等的义务。当时市民的首要义务是服兵役,罗马的战斗力因此增强了许多。

托里斯率领这一支军队一次又一次出征,取得了比罗穆路斯更加辉煌的军事战绩。他的统治历时32年。根据历史学家李维的说法,他是死于雷劈。

第四代国王安库斯·马尔西乌斯

托里斯死后,经过市民大会选举,安库斯·马尔西乌斯成为罗马第四代国王。他是萨宾人,出生于罗马,其母是努马的女儿。外祖父努马去世的那年他才5岁,所以他登基的时候是37岁。也许人们会以为他和努马一样,也是个和平主义者,然而时代不允许安库斯做一个这样的国王。

在先王32年的统治期间,罗马始终在与母国阿鲁巴的拉丁人和萨宾人交战。因此,安库斯自然无法避免参加与拉丁部族之间的战斗。

不断的战斗表明罗马已经积蓄起力量,并发展成为周边部族不容忽视的强大国家。事实上,随着罗马整体实力大增,它已无法避免与周边部族的武力冲突。

居住在罗马的拉丁人和萨宾人,再怎么说还是拉丁人和萨宾人。罗马人不可能忘记自己的国家是由那些被赶出原住地的人以及希望移居在此的人共同建起来的。所以,在罗马附近,拉丁人和萨宾人的“母国”依然存在。例如,说阿鲁巴是拉丁人的发源地,它也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城邦国家而已。鉴于这样的背景,这些邻近部族和新兴罗马之间的关系,使得雅驽斯神殿的大门再难关闭。

第三代国王托里斯并没有因自己是拉丁人,就倾全力与萨宾人交战。而第四代国王安库斯也没有因自己是萨宾人,就把作战的目标指向拉丁人。事实上,托里斯攻占的正是和他本人血脉相连的阿鲁巴。

他们都已经是罗马人了。如果一定要说出他们之间的不同,最多也就是拉丁系罗马人和萨宾系罗马人的区别。而这些“罗马人”并没有通过战争把战败的拉丁人和萨宾人以及其他民族看做被征服者而让他们臣服于自己,也没有逼他们为奴。最重要的是,他们并没有改变“罗马化”的做法。

他们只是强行要求战败者移居罗马,给他们和早期罗马人以同等的市民权,为他们中的有权势者提供元老院议席。但是,这个时期,罗马人对战败方的城市实施了毁灭性的破坏。爱国主义者李维满怀爱国主义情怀解释说,这是为了让被迫移居罗马的人死心塌地地留在罗马的一个策略。不过,战败方的那些村落似乎没有遭到破坏。因为其后,拉丁和萨宾都以独立部族的形态继续存在。也许罗马并不急于对这些村落采取行动。不,应该说,其实他们很希望尽早动手,只是此时的实力还不够强大而已。

尽管如此,罗马的七个山丘正一个接一个地成为人的居住地。帕拉蒂尼山上住的是罗穆路斯以来的拉丁系罗马人,萨宾系罗马人把奎里尔诺山作为居住地也为时已久。阿鲁巴人被安排住在西里欧山,阿文庭山上住上了最新的移民们。加上被用做诸神寄宿地的卡匹托尔山,七个山丘中有五个已经住上了人或神。大概是因为这些山丘的高度和开阔度比较适中,所以早早利用上了。剩下的维弥纳山和埃斯奎里山因为顶部平地过于狭窄而且海拔偏低,所以首先需要解决排水问题。

在第四代国王安库斯长达25年的统治期间,除了战争,他还完成了以下几件大事:

第一件,他在台伯河上架起了第一座桥梁。目的是为了把位于西岸的贾尼科洛山丘和集中在东岸的七个山丘联系起来。因为,他把贾尼科洛山用做了要塞。这只是出于防御上的考虑,桥梁是木造的。

第二件,他征服了位于台伯河河口的奥斯提亚,为此罗马终于得以和地中海直接连通。他还在奥斯提亚周边的海滩上发展制盐业,开始盐田事业,为罗马人提供了不是流通货币的货币。

对于人类来说,盐是不可或缺的东西。从此告别对外依赖,其好处自然很多。而对当时尚处于物物交换时期的罗马来说,其好处就更大了。因为有了盐就意味着有了流通货币。

从罗马向外延伸出去的大路中,有一条叫萨拉里亚的大路,直译就是“盐路”的意思,是罗马最古老的大路之一。这条大路的最大用途就是把产自台伯河河口的盐送往内陆各城市。

罗马就像很多农耕民族一样,缓慢而稳健地扩展着自己的势力范围。在巩固自己的地位时,他们这种缓慢而稳健的方式非常令人欣赏。不过,外来者的加入有时会导致腾飞的现象,就像化学反应一样。建国139年的罗马迎来了一次这样的腾飞。

第五代国王塔克文·普里斯库斯

安库斯在位期间,有一个外国人带着全家老少和全部财产来到了罗马,光是行李就装了有好几辆牛车。这些人衣着华丽,头发很长,一看就知道他们是伊特鲁里亚人。

这个人叫塔克文,是一家之主。他不是血统纯正的伊特鲁里亚人,而是混血儿。他父亲是从希腊科林斯逃到伊特鲁里亚的希腊人,他母亲是伊特鲁里亚一个位高权重人家的女儿。伊特鲁里亚社会非常封闭,如果只是经济上的来往,他们不会过问你的民族。但是如果外族血统的人想进入他们的社会,他们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塔克文认为,在伊特鲁里亚永远都不可能改变自己异邦人的身份,也因此无法提升自己的地位。于是他决定到伊特鲁里亚以外的地方去试试运气。

因为身上流着科林斯人的血,所以去意大利南部科林斯殖民的锡拉库萨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在公元前7世纪末时,锡拉库萨已经相当繁荣,完全不是罗马所能比的。但是塔克文没有选择去锡拉库萨。因为他知道希腊和伊特鲁里亚民族一样,也是个崇尚纯血统论的民族。

混血儿塔克文选择了罗马作为改变自己命运的地方。那时,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愿意在罗马定居,就可以拥有市民权。而且,像努马和安库斯那样,尽管不是建国者拉丁人,却也坐上了罗马国王的宝座。想必正是这一点,对塔克文很有吸引力吧。于是,他决定带着一家老小,带着全部家产,投奔罗马而来。

这个外国人并没有找当时在罗马已有的几个伊特鲁里亚人社团,而是努力渗透到拉丁系和萨宾系的区别日趋淡薄的罗马人社会中。由于他从父母那里继承了庞大的财产,所以以他的财力和他本人的能力,相信进入罗马人社会应该易如反掌。不到10年的时间,这个曾经的外国人被指定担任国王安库斯的遗嘱执行人。

然而塔克文并不满足于当一个公证人。在国王死后,他毛遂自荐要竞选罗马国王。大概他是开展选举活动的第一个罗马人。对此,李维曾经这样写道:

根据传下来的说法,塔克文为了当选罗马国王,在全罗马进行了巡回演讲,说服市民们把票投给自己。

选举演讲的内容是这样的:

虽然我自己从外国移居而来,但是在罗马,外国人登基王位是有先例的。而且,我是带着妻儿老小和全部家产前来罗马定居的,所以早就打算要终老于罗马。先王对我信任有加,而我的年龄也适合担此重任,我自信在敬畏罗马诸神、尊重法律方面从未落后于他人……

在市民大会上,塔克文以绝对的优势被选为新一任国王,元老院也一致通过。在拉丁人——萨宾人——拉丁人——萨宾人的序列之后,伊特鲁里亚系的人第一次登上了罗马的王位。

成为罗马第五代国王的塔克文显示出了他超强的领导能力。在37年的统治期间,不仅使罗马的势力范围得到了进一步的扩张,而且罗马内部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同时市民的生活水平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罗马一跃成为名副其实的罗马城邦。

他即位后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增加元老院的人数。自从罗穆路斯设立元老院以来,人数一直维持在100人,而塔克文把它增加到了200人,理由是罗马人口大幅度增加了。当然,他的真正目的是为了稳固自己的权力。在罗马,只有元老院议员由国王指定,而塔克文一定会选择他的忠实支持者。因为如果有反对势力反对罗马新国王塔克文,那一定是固有势力——元老院在从中作梗。尽管塔克文是在民众的支持下坐上王位的,但是他很清楚单纯依靠民众的支持是极不牢靠的。在稳固了大后方之后,新国王率领军队离开罗马,开始了征战周边各部族。

因为历任国王的正确指挥和士兵们的勇敢,当时的罗马军已经声名鹊起。但是罗马毕竟还太年轻,敌人即使并不强大,对于当时的罗马士兵来说,也需要经过一番激战才能取得胜利。塔克文和他的前任们不同。战斗结束后,他没有让战败者移居罗马,而是给他们市民权,继而同化他们。胜利者则赶着战车,满载着从战败者那里掠夺来的战利品凯旋。

这一政策的改变,从其后罗马依然欢迎其他民族移居罗马的事实来看,可以认为是国王为了提高个人权威的一个策略。他的这一做法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让那些对罗马周边形成威胁的近邻各部族老实了许多。塔克文利用这段时间,开始了对罗马的大规模开发。

他认为罗马人只住在七个山丘上是对罗马资源的浪费。他把目光投向了山和山之间的湿地。

帕拉蒂尼山北侧的低地沟壑纵横,是一片非常开阔的湿地。如果在那里挖掘下水渠,把低地的水集中起来引到台伯河,就可以解决排水的问题。于是,大规模的下水渠网挖掘工程动工了。现在巨大的排水口遗迹还在台伯河的岸边张着大嘴呢。

通过排水开垦成为平地的这个地方最早被用做市场。与按部族居住的七个山丘比起来,这里是一个中间地带。出于遮盖下水渠顶部的需要,这里还铺上了石板。接着,公共建筑物一点一点地占据了这里的空间。被称为罗马心脏的罗马公共会场、古罗马广场就这样诞生了。

用同样的方法对其他湿地进行排水开垦后,七个山丘之间变得来去自如。最高的卡匹托尔山丘上建起神殿,专门供奉罗马诸神中的最高神朱庇特神,其他诸神也都各得其所。

在伊特鲁里亚人和意大利南部的希腊人看来,并不适宜建城的罗马,通过有效利用下水渠的排水开垦事业和位于台伯河河口的港口,一跃成为意大利前所未有的新型城市。一向被认为高度偏低、数量偏多的七个山丘在多民族的罗马既保留了各自的特色,同时又形成了一个整体,从而优势尽显。

塔克文领导下的排水开垦事业不仅增加了可用土地资源,而且也为罗马形成一体、促进各民族团体之间的交流,起到了不可磨灭的作用。此外从景观方面来看,罗马因为有七个山丘,又有台伯河流经,与单纯的平原相比,更富于地形变化之美。罗马的这种美就是从此时开始形成的。

这一时期的开发过程中,劳动力就是罗马军队的士兵们。根据李维的说法,国王让士兵参与劳动是“为了让士兵在平时也和战时一样工作”。后来的罗马历史中,此类建设事业交由军队完成的事例很多,这一传统或许就始于这一时期。

有了负责开发规划的人,也有可实现开发的土地,还有可提供劳动力的群体,但是如果没有相应的技术则一切无从谈起。当时的罗马人并不具备开展如此大规模开发事业的技术。塔克文于是从生他养他的伊特鲁里亚引进了相关的技术。

这些技术包括排水开垦的技术、下水渠工程所需的技术、道路铺设的技术、建造像神殿那样大规模石造建筑的技术等,所有的技术都从伊特鲁里亚引进。作为技术指导,伊特鲁里亚人也来到了罗马。当时的罗马突然之间多了许多长头发的伊特鲁里亚人。

这一个时期的罗马人并没有停留在简单地引进伊特鲁里亚人的技术上。他们在伊特鲁里亚技术人员的指导下边劳动边学习。而这后来竟成了世界性的培养工程师的先例。罗马城因塔克文引进的伊特鲁里亚技术而面貌大变。这使原本从事农耕的罗马人意识到了技术的力量。

伊特鲁里亚文明对罗马产生的影响不只是在技术方面。

大规模的土木工程需要可提供材料的人。但是,让当时的罗马人负责这项工作实在过于勉为其难,于是,伊特鲁里亚人又有了用武之地。以前在罗马只限于家庭规模的商业和手工业开始在街头出现。经济活动变得频繁起来。工商业的活跃使人们的生活水平得到了空前的提高。作为城邦国家,罗马在很多方面开始具备了均衡发展的体系。

有一天,国王塔克文遇见一个伊特鲁里亚少年。此人出身不详,甚至有人认为这是个奴隶的孩子。但是不知为什么国王非常喜欢这个孩子,决定把他带回家和自己的孩子一起养育。

少年渐渐长大,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年轻人。他的聪明与勇敢在罗马无人能敌,罗马贵族家的子弟无人敢和他一较高低。塔克文决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这位叫塞尔维乌斯的年轻人。然而,国王对他的厚爱,让觊觎王位已久的、先王安库斯的两个儿子非常不安。如果现任国王塔克文决定死后让自己的女婿继承王位的话,那么他们的希望就会落空。因为此时,已经统治罗马37年的塔克文在市民中的声望依然很高,元老院对他的评价也极好。所以只要有塔克文的推荐,就意味着此人一定能当选国王。安库斯的两个儿子决定先下手为强。

他们成功地暗杀了国王,但是他们就任王位的阴谋没有得逞。

因为从小把塞尔维乌斯带大的塔克文之妻在得知丈夫发生不测后,马上差人叫来塞尔维乌斯,劝说他尽快把王位抢到手中。王后有两个亲生儿子,但是在国王遭到暗杀后,她第一时间叫来的却是女婿。

鉴于这一事态,塞尔维乌斯没有经过市民大会的选举,只通过元老院的决议就登上了王位,成为罗马第六代国王。对罗马市民来说,塞尔维乌斯的即位等于向他们承诺罗马将得到进一步的发展。先王塔克文的眼光确实过人。

第六代国王塞尔维乌斯·图里乌斯

第六代罗马国王塞尔维乌斯·图里乌斯作为享有美誉的先王的继承者,首先考虑的是要完成先王塔克文已经开启的事业。当时湿地的排水开垦事业和朱庇特神殿的建造工程已经完成,留给他的当务之急就是保卫全罗马的城墙建设。

这座城墙在经过了2500年后的今天依然叫“塞尔维乌斯城墙”,在现代罗马,随处可见其断壁残垣。这是一项庞大的建设工程——城墙要把罗马七个山丘和中间的平地全部合拢起来。此时的罗马,通过排水开垦已经成为平地的区域也住上了人,所以从防御的角度来看,建设城墙必不可少。

有了塞尔维乌斯城墙的保护,再加上军事上的节节胜利,这一时期的罗马很快脱颖而出,成为周边部族中的佼佼者。

王政后期至共和政体前期的罗马

塞尔维乌斯在阿文庭山丘上建了一座神殿,供奉狩猎女神黛安娜。这位女神是以畜牧业为职业的周边部族的保护神。在罗马市内建这样一座气派的神殿用来供奉女神,意味着只要敬畏这位女神,不管是不是罗马市民,都可以来这里祭拜。当然,参拜神殿不能携带武器,这是惯例。

国王塞尔维乌斯一方面建起了拒人千里之外的城墙,另一方面又建起了神殿,欢迎人们前来祭拜,实在是用心独到。

塞尔维乌斯·图里乌斯成就的功绩中,最重要的莫过于军队体制的改革。他所进行的这一改革不仅涉及税制改革,而且涉及选举制度的改革。

作为一个国民,他所承担的义务一是缴纳税金,二是保家卫国。在古代,很多国家都以服兵役的形式来抵直接税,罗马如此,希腊也一样。只有做到这一点,他才是独立的市民。作为独立的市民,自然会有相应的权利。市民的权利就是投票权。所以军队体制等于税制,也等于选举制,这一等式成立,并且天衣无缝。

塞尔维乌斯对面向台伯河的开阔湿地也进行了排水开垦,并给这块平地取名“马尔斯广场”,意思是战神马尔斯的广场。冠以战神之名,意味着这个平地是为集结军队所用。当然,它的用途不止这一个,它也用作市民大会的投票场所。在军制=税制=选举制的罗马人看来,这样的组合理所当然。

在开始这一改革前,塞尔维乌斯首先在罗马进行了最早的一次人口普查。他的主要目的是了解罗马的战斗力。我们无法从这次人口调查中得知罗马当时的总人口,我们只知道塞尔维乌斯依据调查得出的市民数和各自的财力,制定了新的制度。根据这一新制度,罗马市民不再以贵族和平民区分,而是依据拥有的财力分为六个阶级。列表如下:

塞尔维乌斯制定的罗马新制度

看到这张图表,想必你的心中会产生以下几个疑问:

第一,最富裕阶级的人通常都是少数,仅靠他们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多的士兵呢?这个数字很容易让人们产生怀疑,怀疑他们用钱雇用无产者。

这个疑问的答案有两个:第一个是罗马直到末期都不曾有过雇佣兵制。因为罗马人不喜欢把保家卫国的重任交给用钱雇来的外人。第二个是罗马有权势的人背后通常都会有后援会,关于这一点将在以后细述。所以,以税制为依据,提供这个数量的士兵并不会有太大的困难。

第二,票数为何如此之少?关于这个疑问,答案在于罗马特有的投票方式。

罗马选举制实行的不是一人一票制,而是按军团的最小单位,每百人队一票。百人队中的100个人首先要在内部进行讨论,形成的统一意见就体现在这一票上。其实,它相当于小的选举区制。希腊雅典的选举采用的是一人一票制,而罗马一直坚持百人一票的投票方式。

第三,看到这张图表的人大概都会脱口而出,说仅仅第一阶级,票数就已经过半了。

的确如此。在公元前6世纪的罗马,人们普遍认同谁承担更多的义务,谁理所当然享有更多的权利。不承担义务的人,也就是免除相当于直接税的军务的人是那些不满16岁的未成年男子和已经完成多年军务的60岁以上的老人、女人、奴隶及无产者,即除了孩子没有任何财产的人。其中女人如果没有孩子又死了丈夫,她每年也需要缴纳200阿斯,用做骑兵使用的马匹的饲养费。原因是她没有完成相夫教子的责任,也就是未尽到对社会共同体的义务。

还有,看到公元前6世纪的罗马竟然有近2万人的战斗力,相信你也会感到惊讶。事实上,这个数字包括了预备役的人数。对于由25岁至45岁的市民组成的实际战斗力,国王塞尔维乌斯通常按半数来计算。指挥官没有年龄限制,和国王一样为终身制。

士兵的装备要根据其所属阶级的高低来定。阶级越高装备也越重。重装步兵都是属于第一和第二阶级的人。随着阶级的低下,装备则越来越轻。到了第五阶级的步兵,甚至连军装都可以自由选择,而他们需要准备的武器也变成了棍棒或投石器等弹子球类的东西。这是因为兵役相当于直接税,所以从服装到武器的所有一切都要由个人负担。顺便提一句,本卷中提到的“无产者”很少在战时被征用,500年间只征用过一次,相反,预备役却经常受到征用。

塞尔维乌斯还制定了作战战术。

他把罗马军队分成前锋、主力和后卫三个部分。前锋最早与敌人相接,其任务是扰乱敌人的阵线。紧随其后,作为第二梯队整装待命的军队主力部队、重装步兵冲锋陷阵。一旦出现战局不利,作为第三梯队的后卫立刻前去增援,加入战斗。而骑兵担当机动部队。

在当时,在仓促应战的情况非常普遍。因此,按照塞尔维乌斯所制定的战术、队列分明地发起攻击的罗马军威力无比,在和周边各部族之间的战斗中屡战屡胜。有理由认为,身世不详的国王塞尔维乌斯,其统治是在极度稳定的状态下结束的。

然而,任何一个社会、任何一个时代都免不了有反对者的存在。国王塞尔维乌斯的统治成效卓著,眼看就要进入第44年了。

最后一位国王:“傲慢者塔克文”

先王塔克文·普里斯库斯遭暗杀后,他的女婿塞尔维乌斯取代他的亲生儿子继承了王位。罗马的王位不是世袭的,而且塞尔维乌斯的统治深得人心,功绩颇丰。所以就是有反对者,他们也很难得到市民的支持。44年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这时,他的子女都已经长大成人,他们认为像他这样的治世方式不是稳重而是胆小。此外,国王塞尔维乌斯经过长年累月的忙碌,也已经难掩疲惫之态和衰老之势。

塞尔维乌斯有两个女儿,性格截然相反,一个逞强好胜,一个温和老实。先王塔克文的儿子有两个儿子,性格也全然不同,一个是性格暴烈的野心家,一个是性情稳重的人。

国王塞尔维乌斯让这四个人配对结了婚。他把争强好胜的公主嫁给了性情稳重的表兄,让温和老实的公主嫁给了野心勃勃的表兄。他希望通过这样的婚姻,中和一下他们的性格。

但是他失败了。争强好胜的公主图利亚非常看不起性情稳重的丈夫。她的口头禅是:有你这种懦夫做丈夫,好运永远不会向我展露笑容。她勾引和自己性格相似的妹夫。不久,性情温和的两个人不知何故先后死去,留下了寡妇图利亚和鳏夫塔克文,他们走到了一起。对于他们的结合,国王既没有表示赞成,也没有表示反对。也许性情温和的女儿突然离世给他的打击太大,使他意志消沉了吧。

但他是国王。在罗马,国王是终身的。只要他还活着,王位就是他的。罗马的王位不世袭,即使是国王的女儿也不一定能成为下一任王后。

图利亚开始在她丈夫面前煽风点火。根据李维的说法,她是这样挑唆她丈夫的:

如果你真是我心目中的男人,我就把你当丈夫看待,当一个男人来尊重。如果不是,我只有叹我命运不济。你为什么还不下决心?我并没有要求你到科林斯或者塔奎尼亚之类的他国采取行动,你在惧怕什么?如果你还下不了决心,你可以去科林斯,也可以去塔奎尼亚,你也可以重回你的过去。

本来就野心勃勃的塔克文在图利亚的挑唆下,首先收买了居住在罗马的伊特鲁里亚人。他们是他的祖父第五代国王塔克文·普里斯库斯请到罗马后在罗马定居下来的人们。接着,他成功地得到了元老院中属于新兴阶级的议员们的支持。他们是一些在罗马开发事业和工商业发展中积聚起了财富的人。

塔克文带领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在元老院进行了演讲。他说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当国王是罗马的耻辱。元老院的议员们并不同意塔克文的这一说法,但是也没有把他赶出去。

这时,国王塞尔维乌斯得到消息后赶了过来。但是,塔克文没有给国王任何反驳的机会。他一把抱起国王,走到外面,把国王扔下了元老院门口的台阶。深受屈辱的国王塞尔维乌斯回到王宫,塔克文的手下已经持剑等在那里。但是他没有死。于是,图利亚赶着马车从她那一息尚存的父亲身上碾了过去。就这样,塔克文当上了罗马国王,图利亚成了王后。

罗马第七代国王塔克文禁止为先王塞尔维乌斯举行葬礼。不仅如此,他还对他认为是先王指派的元老院议员大开杀戒。他继承王位没有经过市民大会的选举,也没有元老院的同意,因此,没有全副武装的卫兵保护,他绝不走出宫门一步。从他登基到被逐出罗马,他从来没有向元老院征求过任何意见或建议,也从来不问市民大会同意与否。市民们在背后称他为“傲慢者塔克文”。

在国内实行独裁统治的专制君主“傲慢者塔克文”在军事方面却表现出了卓越的才能。在与周边各部族的战斗中,罗马几乎是常胜军。塔克文采取和战并用的策略,取得了一次次的胜利。他的做法确实高明,却也足够阴险。

对国内总是心生不安的统治者通常会努力把对外关系做到最好。塔克文把目标锁定在了邻近的拉丁人以及伊特鲁里亚的各个城市。

在上百年前的第四代国王安库斯时代,罗马就和邻近的拉丁人建起了同盟关系。因为大家都使用同样的语言,敬畏同样的诸神,所以加深相互间的关系既自然又容易。

“拉丁同盟”在最初的时候仅限于共庆节日和祭祀日。渐渐地,这种关系发展到共同作战。还有,最初双方的同盟关系完全平等,随着罗马实力的不断增强,关系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共同作战的时候,即使兵力相当,指挥官必定由罗马人担任。不过,战利品的分配始终都是平等的。到了塔克文时代,他改变了这一关系。他邀请实力远比拉丁人强的伊特鲁里亚人加入拉丁同盟。当然,也有为数不少的人认为不是加入,而是被罗马人拉进去的。

事实上,公元前6世纪后半叶的这个时期,在罗马的伊特鲁里亚人的势力已经非常强大,与以前不可同日而语。从第五代国王到第六、第七代国王,罗马已经连续出了三位伊特鲁里亚系的国王。后世的研究者中有人甚至认为,这个时期的罗马处于伊特鲁里亚人的统治之下。

尽管在罗马的伊特鲁里亚势力日益强大,但在罗马之外的伊特鲁里亚的势力从这个时期开始走向了衰退。不幸的是,“傲慢者塔克文”恰恰没有看清楚这一事实。他向伊特鲁里亚人示好,却没有意识到他们正在走向衰败。

急速发展起来的民族,其衰退的速度也很惊人。势力范围一度扩张到那不勒斯附近的伊特鲁里亚人不到100年的时间便开始进入了衰退期。

在一个人强大的时候丑闻不会招惹你,而一旦显出疲态,丑闻将毫不留情地击垮你。即使丑闻和你无关,但是作为有效武器,它的作用不可小视。

国王有一个儿子叫塞克斯图斯。事情的起因是塞克斯图斯看上了亲戚科拉提努斯的妻子琉克蕾西娅。欲火中烧的年轻人乘琉克蕾西娅的丈夫不在家的一个夜里,来到了爱慕已久的女人家。因为没有随从相伴,又是亲戚关系,所以科拉提努斯的家人包括琉克蕾西娅都热情地招待了他。吃过晚饭后,还安排他到客房休息。

夜深人静,一家人都沉浸在睡梦里的时候,怀揣短剑的塞克斯图斯悄悄溜进了琉克蕾西娅的卧室。他用短剑相威胁,占有了女人的身体。但是,这个年轻人犯了一个这种情况下绝对不可以犯的错。他匆匆离开了那个房间,留下女人独自在床上哭泣。

当天夜里,琉克蕾西娅就给在罗马的父亲和正在阿尔迪亚出征的丈夫分别送去了一封信。信中写道,有急事,速带可信之人前来。父亲卢克莱修带着瓦莱里乌斯赶来了。丈夫科拉提努斯也和尤尼乌斯·布鲁特斯一起赶了回来。

坐在床上沉浸在悲愤之中的琉克蕾西娅向匆匆赶来的四个人说完事情的经过后,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短刀刺向了自己的胸膛。她呼吸艰难地要在场所有男人发誓为她报仇,然后闭上了双眼。

琉克蕾西娅的遗体被送到了罗马,放置在古罗马广场的演讲台上。面对这一惨状,人们纷纷指责国王和他一家的蛮横和傲慢。布鲁特斯向市民们作了演讲。他说,我们绝不能让贞洁的、行为端正的女人们再次成为这种兽性的牺牲品。他让在场的人们想起了国王塔克文是如何杀害先王夺取王位的。他向市民提议把国王和他的家人统统逐出罗马。

一直以来藏在罗马人心中的对塔克文的不满爆发了。对布鲁特斯的提议,民众大声表示赞同,并积极响应布鲁特斯召集市民参军的号召。

正在阿尔迪亚出征的塔克文得知了这一变故。国王立刻带着部队赶往罗马。然而,出现在他眼前的是罗马紧紧关闭的城门。他被告知他被放逐了。塔克文于是只好带着追随自己的士兵,前去投奔伊特鲁里亚的一座城市卡厄瑞。王后图利亚早已逃离罗马。他的三个儿子中,有两个跟随在亡命的父亲左右。第三个儿子也就是惹下祸端的塞克斯图斯逃到了另一个城市,被以前受过他欺凌的人杀死了。

“傲慢者塔克文”的统治持续了25年。随着第七代国王塔克文的统治的结束,罗马的王政时代也告结束。时间是公元前509年。从罗穆路斯于公元前753年建国到这一年,罗马已经走过了244年。随后的罗马进入了共和政体,迎来了执政官统治的时代。和从前一样,执政官也由市民大会选举产生,任期由终身改为短短的一年,还有,原来由一位国王统治改为由两位执政官共同治理。

如果你仅仅因为国王的集权统治而否定王政时代的罗马,我认为你没有正确理解历史。一个国家共同体,在最初阶段,应该说更适用于中央集权制。因为当一个社会组织尚处于幼小期时,如果不加以呵护,难免会中途夭折。所以,在这种时候,由一个人作决策,由一个人坐镇指挥显然有效得多。

罗马七位国王的历史是“在适当的时候,把适当的人放在适当的位置上”这一原则下完成的历史。正是由于国王们的努力,罗马才得以把它粗壮的根深深地植入大地之下。这些国王的寿命都很长,是非常值得庆幸的一件事。因为每个国王都有足够的时间把自己的设想付诸实施,并看到它最终转化为现实。此时,即便国王换了,新的国王依然可以在先王的业绩上,创造新的业绩,避免因中断而浪费了新兴罗马的活力。

罗马的王政也许在公元前6世纪末已经完成它的使命了吧。琉克蕾西娅事件不过是在已经完成使命的王政体制的脖子上刺了一刀而已。 ZUU7yYGT7apY2NhRp0RQpzrePRCknwC7s6TP3igkkMdHn7NW/cgOq7Q/ywWGq0p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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