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买
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畅读海量书库
扫码下载掌阅APP


06回
何九受贿瞒天王婆帮闲遇雨

却说西门庆走了。天大亮时,王婆拿银子买了棺材、冥器,还有香烛纸钱之类,回来就在武大灵前点起一盏随身灯。邻舍街坊都来探望,那妇人掩着粉脸假哭。众街坊问道:“大郎得什么病就死了?”

那婆娘答道:“因为害心疼病,没想到一天天加重,眼看好不了。不幸昨夜三更就没了,真是苦啊!”

说着又哽哽咽咽假哭起来。众邻舍明知道武大死得蹊跷,不好追问,只是劝道:“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总要好好过。娘子别太伤心,天气又热。”

那妇人假意道谢,众人各自散去。王婆抬来棺材,去请仵作团头何九,入殓用的物件都买齐了,还从报恩寺叫了两个和尚,晚上伴灵拜忏。不多时,何九先派了几个伙计过来准备。

到巳牌时分,何九慢悠悠走来,在紫石街巷口遇见西门庆。西门庆叫道:“老九往哪去?”

何九答道:“小人去前面殓那卖炊饼的武大郎尸首。”

西门庆道:“且停一步说话。”

何九跟着西门庆走进转角的小酒店,在阁子里坐下。西门庆道:“老九请上坐。”

何九道:“小人怎敢和大官人同坐!”

西门庆道:“老九别见外,坐下吧。”

两人推让了一回才坐下。西门庆吩咐酒保:“取瓶好酒来。”

酒保摆上蔬果按酒,烫好酒水。何九心里犯嘀咕:“西门庆从没和我喝过酒,今日这酒定有蹊跷。”

两人喝了许久,西门庆从袖子里摸出一锭雪花银放在桌上,说:“老九别嫌少,明日另有酬谢。”

何九作揖道:“小人没半点功劳,怎敢受大官人银两!若有差遣,小人万死不辞。”

西门庆道:“老九别见外,收下吧。”

何九道:“大官人有话不妨直说。”

西门庆道:“也没别的事。等会儿他家自会给你辛苦钱。只是殓武大尸首时,凡事周全些,多担待。”

何九道:“我当是什么事!这点小事何足挂齿,怎敢受银子?”

西门庆道:“你不收就是推辞了。”

何九向来怕西门庆把持官府,只得收下银子。又喝了几杯,西门庆叫酒保记账,明日去他铺子里支钱。两人下楼出了店门,西门庆叮嘱:“老九务必记牢,不可泄露。改日再谢。”说完便走了。

何九拿着银子心想:“其中缘由不言而喻。只是这银子,怕武二回来有话说,留着倒是个凭证。”又转念:“这两日正缺钱用,先花了再说,日后再做打算。”

于是径直来到武大门首,见几个伙计在门口等着,王婆也等得心急。何九一到就问伙计:“武大是得什么病死的?”

伙计道:“他家说害心疼病死的。”

何九进门,揭帘进来。王婆迎上前:“等你半天了,阴阳先生也来了好一会儿,怎么才到?”

何九道:“被些小事绊住,来迟了。”

只见妇人穿着素衣,白布发髻,从里屋假哭出来。何九道:“娘子节哀,大郎已归天了。”

妇人掩着泪眼道:“说不尽的苦!我夫君心疼病,没几日就重了,昨夜三更去了,好苦啊!”

何九上下打量妇人,暗道:“常听人说武大娘子,今日才见。西门庆这十两银子花得值!”走到灵前看尸首,阴阳先生念完经,揭开幡布和白绢,见武大指甲青、唇口紫、面皮黄、眼突出,便知是中了毒。旁边伙计道:“怎么脸也紫了,口唇有牙痕,还出血?”

何九道:“别胡说!这几日天热,难免如此。”一面七手八脚胡乱殓了,装入棺材,钉上长命钉。王婆拿出一吊钱打发何九和伙计,问:“几时出殡?”

王婆道:“大娘子说三日出殡,去城外烧化。”

何九起身离去。妇人当晚摆酒待客,次日请四个和尚念经。第三日五更,伙计们扛棺,邻舍街坊相送。妇人戴孝坐轿,一路假哭到城外化人场,吩咐点火烧棺。不多时烧得干干净净,骨灰撒进池里。斋堂款待等事,全由西门庆出钱。

妇人回家后,在楼上设灵牌,写着“亡夫武大郎之灵”,灵前点琉璃灯,贴经幡钱纸、金银锭。打发王婆走后,便和西门庆在楼上肆意取乐,不再像从前在王婆茶坊偷鸡摸狗。如今武大已死,家中无人,两人整夜厮混。起初西门庆怕邻舍看见,先去王婆那里坐会儿,后来竟带小厮从妇人家后门直入。他和妇人情深意密,常三五夜不回家,把家中事务抛得乱七八糟,家人都不欢喜。正是:色胆如天难自控,情深意密两缠绵。贪欢不顾生与死,溺爱哪管身与心。

只因恩深情难断,多因爱浓恨难消。要解吴越冤仇怨,地老天荒也难了。

光阴飞逝,西门庆勾搭妇人已两个多月。一日临近端阳,只见绿杨垂丝,石榴似火。微风动幔,凉风扇底。处处过端阳,家家共举觞。

西门庆从岳庙回来,坐在王婆茶坊。婆子连忙点茶,问:“大官人从哪来?怎不过去看看大娘子?”

西门庆道:“今日去庙上走走。过节记挂着,来看看六姐。”

婆子道:“今日她娘潘妈妈在这儿,怕是还没走。我过去看看,回大官人。”

婆子走到妇人后门,见妇人正陪潘妈妈在房里喝酒,见她来连忙让坐。妇人笑道:“干娘来得正好,陪俺娘喝杯进门酒,来年养个好娃娃!”

婆子笑道:“老身没老伴儿,哪能养?你年轻力壮,正好生养!”

妇人道:“常言说小花不结老花儿结。”

婆子看着潘妈妈笑道:“你看你女儿,这般损我,说我是老花子。日后还得用我这老花子呢!”

潘妈妈道:“她从小就嘴快,干娘别和她计较。”

王婆道:“你家这姐姐,真是聪明伶俐,不愧是个好女子。将来呀,不知哪个有福气的人能消受得起她。”

潘妈妈道:“干娘您既然是做媒的行家,全靠您多多成全了!”

说着,妇人摆上碗筷,给王婆斟了酒。王婆一连陪喝了几杯,脸都红了,又怕西门庆在那边等着,连忙给妇人使了个眼色,告辞回家。妇人知道西门庆来了,便一个劲地催母亲起身离开。她把房间收拾干净,点上些奇异的香料,把母亲没吃完的剩菜撤去,另外准备了一桌整齐的酒肴。

西门庆从后门进来,妇人迎到房里,行过万福后坐下。原来妇人自从武大死后,哪里肯真心戴孝!把武大的灵牌扔在一边,用一张白纸蒙着,连祭祀的羹饭也懒得管。每天只是浓妆艳抹,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打扮得娇俏动人。见西门庆两天没来,就骂道:“你这负心的贼,怎么把我丢在一边,又去哪家找新欢了?把我冷冷地丢下,不来理睬。”

西门庆道:“这两天有点事,今天去庙里,给你置办了些首饰、珠翠、衣服之类的东西。”

那妇人听了满心欢喜。西门庆随即叫过小厮玳安,从毡包里拿出东西,一件件递给妇人。妇人连忙拜谢着收下了。小女儿迎儿,平时被妇人打怕了,所以妇人也不瞒她,让她去给西门庆倒茶。这边妇人摆好桌子,陪着西门庆喝茶。西门庆道:“你不用费心,我已经给了干娘银子,让她去买东西了。过节呢,正想和你好好坐坐。”

妇人道:“这桌菜是招待我娘的,我特意留着这桌整菜。等干娘买东西回来,还得等一阵子,咱们先吃着。”

妇人陪着西门庆,脸贴着脸,腿压着腿,并肩一起喝酒。

再说王婆提着个篮子,到街上打酒买肉。那时正是五月初,时常下大雨。只见原本红日当空,忽然被黑云遮住,不一会儿就下起了倾盆大雨。只见:乌云从四方旷野升起,黑雾笼罩了整个天空。雨点儿哗啦啦地漫天飞来,一点点打在芭蕉叶上,声音清脆细碎。狂风助威,把高大的老桧树都快掀翻了;雷声霹雳交加,连泰山、华山、嵩山都仿佛在震动。这场雨洗去了炎热,驱散了暑气,滋润了田里的禾苗,正是:长江、淮河、黄河、济水都增添了新的水量,青绿色的竹子和红色的石榴花也被洗涤得格外清新。

王婆刚打了一瓶酒,买了一篮子菜蔬果品之类,在街上遇上这场大雨,慌忙躲在别人家的房檐下,用手帕包着头,衣服都被淋湿了。等了一会儿,雨势小了些,她才大步跑回家。进门后,把酒肉放在厨房,走进房里,看见妇人和西门庆正在喝酒,笑嘻嘻地说:“大官人和大娘子好有兴致喝酒呀!你看把我身上的衣服都淋湿了,明天可得让大官人赔我!”

西门庆道:“你这老婆子,真是个耍赖的精怪。”

王婆道:“我也不是耍赖,大官人少不得赔我一匹大青色的布料。”

妇人道:“干娘,你先喝杯热酒暖暖身子。”

王婆陪着喝了三杯,说:“老身去厨房烘烘衣服。”

她一边走到厨房,把衣服烘干,一边把鸡、鹅等荤菜切好弄妥,用盘碟装好果品之类,都摆在房里,烫上酒来。西门庆和妇人又重新斟上美酒,交杯换盏,亲密地靠在一起喝酒。

西门庆喝酒的时候,看见墙上挂着一面琵琶,便说:“早就听说你擅长弹琵琶,今天正好弹个曲儿给我下酒。”

妇人笑道:“我从小胡乱学了两句,弹得不好,你可别笑话。”

西门庆一边取下琵琶,把妇人搂在怀里,看着她把琵琶放在膝上,轻轻舒展着如玉的手指,拨动着冰弦般的琴弦,缓缓弹奏起来,同时低声唱道:

“懒得戴冠梳妆,把青丝挽成云鬓,光亮动人,金钗斜插在乌云般的发髻上。呼唤梅香,打开笼箱,穿上一身素白的衣裳,打扮得像西施一样美丽。走出绣房,梅香,你替我卷起帘子,点燃一炷夜香。”

西门庆听了,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一手搂住妇人的粉颈,亲了亲,称赞道:“没想到姐姐还有这等本事!就算是我在那些妓院街巷里交往的唱曲女子,也没有你这等好技艺!”

妇人笑道:“承蒙官人抬举,我今天对你百依百顺,还望你过后不要忘了我。”

西门庆一边捧着她芳香的脸颊,一边说:“我怎么会忘了姐姐呢!”

两人缠绵调笑,嬉戏玩耍。过了一会儿,西门庆又脱下妇人一只绣花鞋,拿在手里,在鞋里倒了一小杯酒,用鞋杯喝着取乐。妇人道:“我这小脚,你可别笑话。”

没过多久,两人喝得酒意正浓,关紧房门,脱衣上床玩耍。王婆顶着大门,和迎儿在厨房里坐着。两人在房内颠鸾倒凤,亲密得像水和鱼一样。那妇人在枕席间的风情,比娼妓还要厉害,百般奉承西门庆。西门庆也施展本领,让妇人欢心。两人郎才女貌,都正当美好的年华。

寂静的香闺里竹席枕垫透着凉意,才子佳人情意绵长。刚刚在枕上点燃红烛,转眼间又像隔着墙偷来的火焰般炽热。

粉蝶探寻花香时花萼轻轻颤动,蜻蜓在水上嬉戏往来穿梭。情意浓厚、欢乐至极时仍有余兴,叮嘱心爱的情郎不要相忘。

当天西门庆在妇人家逗留到晚上,想要回家,留下几两散碎银子给妇人做日常开销。妇人再三挽留,他还是要走。西门庆戴上眼罩,出门去了。妇人放下帘子,关上大门,又和王婆喝了一会儿酒,才各自散去。正是:倚在门边送刘郎离去,烟水茫茫的桃花路上,前路迷茫。 LcyKONgv3JnOZiP9TnIXdk6AHZ/onD7R1A/zA8cxVAUR9vJOcusF4V5cVRuyaNmy

点击中间区域
呼出菜单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