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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回
赂相府西门脱祸
见娇娘敬济销魂

话分两头。不说蒋竹山在李瓶儿家入赘的事,单说来保、来旺二人前往东京打点。他们白天走在繁华的街道,夜晚踏过喧闹的红尘,一日抵达东京,进入万寿门,在旅店安顿下来。

次日,二人到街上打听消息,只听见街头巷尾议论纷纷,都说兵部王尚书昨日已会审明白,圣旨下来,判了秋后处决。只有杨提督名下的亲族等人,还没捉拿完毕,尚未定案。来保二人把礼物藏在身上,急忙来到蔡府门前。他们旧时来办事两次,对这里的路径很熟悉,便站在龙德街牌楼底下,探听府中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穿青衣的人慌慌张张从府中出来,往东去了。来保认得是杨提督府里的亲随杨干办,本想叫住他问问事情如何,因家主没吩咐,便没作声,让他过去了。又过了半天,二人走到府门前,对着守门官深深作揖:“敢问一声,太师老爷在家吗?”

守门官道:“老爷在朝中议事还没回来。你们问这个做什么?”

来保又问道:“能否请管家翟爷出来,小人有事情禀报。”

那官吏道:“管家翟叔也不在。”

来保见他不肯说实话,知道是想要些好处,就从袖中取出一两银子递给了他。那官吏接了银子便问:“你们是要见老爷,还是见学士大爷?老爷的事要由大管家翟谦禀报,大爷的事则由小管家高安禀报,各有分工。况且老爷还在朝中没回来,只有学士大爷在家。你们有什么事,我替你们请出高管家来,禀报大爷也是一样的。”

来保顺势说道:“我们是提督杨爷府中的,有事情要禀报。”

官吏听了,不敢怠慢,走进府中。过了好一会儿,只见高安走了出来。来保慌忙行礼,递上十两银子,说道:“小人是杨爷的亲戚,和杨干办一同来见老爷打听消息。因为在后面吃饭,来迟了一步,没想到他先来了。所以没赶上。”

高安接了礼物,说道:“杨干办刚走没多久,老爷还没退朝。你们先等等,我带你们去见见大爷吧。”

一面说着,高安把来保领到第二层大厅旁边,从另一座仪门进去。里面是坐北朝南的三间敞厅,设有绿油栏杆,挂着朱红牌额,地面用石青铺就,上面有金字大书天子御笔钦赐的“学士琴堂”四字。

原来蔡京的儿子蔡攸,也是受宠的大臣,现任祥和殿学士兼礼部尚书、提点太乙宫使。来保在门外等候,高安先进去通报,然后出来唤来保进去相见,来保当即在厅前跪下。蔡攸穿着深衣,戴着软巾,坐在堂上,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来保禀告道:“小人是杨爷的亲家陈洪的家人,和府中的杨干办一起来禀报老爷打听消息。没想到杨干办先来了,小人赶来的时候已经晚了。”说着从袖中取出揭帖递了上去。

蔡攸见上面写着“白米五百石”,便叫来保走近些说道:“蔡老爷也因为言官弹劾,连日回避。内阁中的事以及昨日三法司会审,都是右相李爷执笔。杨老爷的事,昨日宫里有消息传出来,圣上开恩,另有处分。他手下那些管事的有名人犯,还在查明问罪。你还是到李爷那里去说吧。”

来保只顾磕头道:“小人不认识李爷府中之人,望爷开恩,看在杨老爷的面子上帮帮忙。”

蔡攸道:“你到天汉桥边北高坡大门楼那里,打听当朝右相、资政殿大学士兼礼部尚书李邦彦李爷,谁不知道!也罢,我这里还差人去他那里,就让他和你一同去吧。”随即命令祗候官拿过一封书信,盖上印,就派管家高安和来保一同去见李爷,并嘱咐高安如此这般替他说情。

高安答应下来,和来保走出府门,叫来旺,带着礼物,转过龙德街,径直来到天汉桥李邦彦府门前。正好李邦彦退朝回家,穿着大红绉纱袍,腰系玉带,送一位公卿上轿离开后,回到厅上。门吏禀报说:“学士蔡大爷派管家来见。”

李邦彦先叫高安进去回话,然后唤来保、来旺进见,二人跪在厅台下。高安在旁边递上蔡攸的书信和礼物揭帖,来保在下面把礼物呈上。

李邦彦看了说道:“看在你蔡大爷的面子上,又是你杨老爷的亲戚,我怎好收这份礼物?况且你杨爷,昨日圣上已经回心转意,没事了。只是他手下的人,科道官弹劾得很厉害,肯定要问罪发落几个。”随即命令堂候官取过昨日科中送来的那几个名字给他们看。上面写着:“王黼名下书办官董升,家人王廉,班头黄玉,杨戬名下坏事书办官卢虎,干办杨盛,府掾韩宗仁、赵弘道,班头刘成,亲党陈洪、西门庆、胡四等,都是鹰犬之徒,狐假虎威之辈。恳请下令法司,将这一干人犯,要么流放到荒远之地抵御鬼怪,要么处以刑罚,以正国法。”

来保见了,慌得只顾磕头,告道:“小人就是西门庆的家人,望老爷开恩,饶他性命吧!”

高安又替他跪下禀告了一次。李邦彦见五百两金银,只买一个名字从名单上除去,怎会不做这个顺水人情?当即命令左右抬过书案,取笔把文卷上西门庆的名字改成贾廉,一面让人收下礼物。

李邦彦打发来保等人出来,就拿回帖回复学士,赏了高安、来保、来旺一封五两银子。

来保在路上辞别了高管家,回到客店,收拾行李,还了房钱,连夜赶回清河县。回到家见了西门庆,把在东京所办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西门庆听了,如同从冷水盆里捞出来一般,对月娘说:“幸好早派人去打点,不然可就完了!”

正是,这回西门庆的性命就像——落日已沉西岭外,却被扶桑唤出来。

于是心中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过了两天,大门也不关了,花园照旧盖了起来,他也渐渐出来在街上走动。

一日,玳安骑马从狮子街经过,看见李瓶儿门前开了家大生药铺,里面堆着许多生熟药材。朱红的小柜台,油漆的牌匾,挂着幌子,十分热闹。回来告诉西门庆——还不知道招赘蒋竹山的事,只说:“二娘搭了个新伙计,开了家生药铺。”

西门庆听了,半信半疑。

一日,七月中旬,金风阵阵,白露清冷。西门庆正骑马在街上走着,撞见应伯爵、谢希大。两人叫住他,他下马行礼,二人问道:“哥,一向怎么不见你?兄弟到府上好几回,见大门关着,又不敢叫门,憋了这些日子。哥到底在家做什么事?嫂子娶进来了吗?也不请兄弟们喝喜酒。”

西门庆道:“说来话长。因为我亲戚陈宅那边出了些闲事,帮他忙乱了几天。亲事改了日期了。”

伯爵道:“兄弟们不知道哥受了惊吓。今日既然遇上哥,兄弟二人可不能放你走!现在请哥一同到里面吴银姐那里喝三杯,权当解闷。”

不由分说,拉着西门庆进了妓院。正是:高榭樽开歌妓迎,漫夸解语一含情。纤手传杯分竹叶,一帘秋水浸桃笙。

当日西门庆被二人拉到吴银儿家,喝了一天酒。到傍晚时分,已经半醉,才被放出来。骑马正走到东街口,撞见冯妈妈从南边来,走得很匆忙。西门庆勒住马,问道:“你去哪里?”

冯妈妈道:“二娘派我到门外寺里的鱼篮会,替过世的二爷烧箱库去。”

西门庆醉醺醺地说:“你二娘在家好吗?我明天去和她说话。”

冯妈妈道:“还问什么好?把一门好好的亲事,让人搅黄了。”

西门庆听了失声惊问道:“难道她嫁人了?”

冯妈妈道:“二娘那样让老身送头面到你家,去了好几回都见不到你,大门关着。跟大官儿说进去,让你早点动身,你不理睬。如今被别人成了亲,你还说什么?”

西门庆问:“是谁?”

冯妈妈把半夜三更李瓶儿被狐狸缠身,生病差点死去,怎么请了蒋竹山来看病,吃了他的药怎么好的,某日怎么倒插门招他进来成了夫妻,如今二娘拿出三百两银子给他开了生药铺,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西门庆不听则已,听了气得在马上直跺脚,叫道:“苦啊!你嫁别人,我也不恼,怎么嫁给那个矮王八!他有什么出息?”

于是骑马回家去了。

刚下马走进仪门,只见吴月娘、孟玉楼、潘金莲和西门大姐四个人,在前厅天井里趁着月光玩跳马索。见西门庆回家,月娘、玉楼、大姐三个都往后院走了。只有潘金莲没动,扶着庭柱系鞋带,被带着酒意的西门庆骂道:“你们这些女人闲得叫唤,平白无故跳什么百索!”说着赶上潘金莲踢了两脚。

西门庆走到后边,也没去月娘房里脱衣裳,径直走进西厢一间书房,要了铺盖就在那里歇了。他打骂丫头小厮,满肚子火气。众妇人站在一起,都很害怕,不知他为何发这么大脾气。吴月娘埋怨潘金莲:“你见他进门带着酒气,躲远几步就是了,还只顾在跟前,又提鞋,活该被他连带着骂。”

孟玉楼道:“骂我们也就罢了,怎么连大姐姐也骂‘妇们’?真是没规矩的东西!”

潘金莲接过话头:“这一家子就我好欺负!明明三个人在这儿,偏只踢我一个。难道她们就多受什么待见了?”

月娘听了恼道:“你刚才怎么不让他连我一起踢?你没受待见,谁受待见了?真是不知高低的东西!我还没说话,你倒絮絮叨叨个没完!”

潘金莲见月娘动怒,忙找补道:“姐姐,不是这意思。他不知在哪受了气,拿我撒火呢。动不动就瞪着我骂,说非要打死我不可!”

月娘道:“谁让你总招惹他?他不打你,难道打狗不成!”

孟玉楼道:“大姐姐,还是叫小厮来问问,他今天在谁家喝的酒?早上好好出去,怎么回来这副模样!”

不一会儿,玳安被叫到跟前,月娘骂道:“贼小子!不实说就叫人拷打你和平安,每人十板!”

玳安道:“娘别打,我说实话。爹今天和应二叔他们在院里吴家喝酒,散了后在东街口撞见冯妈妈,说花二娘等不到爹,嫁给大街的蒋太医了。爹一路上气坏了。”

月娘道:“那没廉耻的浪妇,自己嫁了人,倒来家里拿人撒气。”

玳安道:“二娘不是嫁过去,是招蒋太医上门入赘了。如今二娘给他本钱,开了家很兴旺的生药铺。我回来告诉爹,他还不信呢。”

孟玉楼道:“说起来,她汉子死了没多久,孝服都没满就嫁人,太不像话了!”

月娘道:“如今这世道,还讲什么像话不像话。汉子孝服没满就浪着嫁人的,又不止她一个?整天和汉子在酒里来酒里去的人,还谈什么贞节!”

看官听说:月娘这话,一棒打了两个人——孟玉楼和潘金莲都是孝服未满就改嫁的,听了这话,各自怀着惭愧回房去了,这里不细说。正是: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

且说西门庆当晚在前边厢房睡了一夜。次日一早,他把女婿陈敬济安排在花园里,和贲四一起管工记账,换来昭去看守大门。西门大姐白天在后院和月娘等人一起喝酒,晚上回前边厢房歇着。陈敬济每天只在花园管工,没人叫不敢进中堂,吃喝都是里面小厮送出来。所以西门庆这几房妇人都没见过他。

一日,西门庆不在家,去给提刑所贺千户送行。月娘因陈敬济连日管工辛苦,没好好请他吃过一顿饭,对孟玉楼、李娇儿说:“想管吧,怕人说我多事;不管吧,又过意不去。人家孩子在你家,起早贪黑辛辛苦苦干活,总得慰劳一下啊。”

孟玉楼道:“姐姐是当家的,你不上心谁上心!”

月娘于是吩咐厨房,备了一桌酒菜点心,中午请陈敬济进来吃饭。陈敬济把工程交给贲四看管,径直往后院拜见月娘,作揖后在旁边坐下。小玉端来茶,喝过之后摆上酒菜。月娘道:“姐夫连日管工辛苦,早想请你进来坐坐,总没闲空。今天你爹不在家,没事,备了杯薄酒,算给姐夫酬劳。”

陈敬济道:“儿子蒙爹娘抬举,谈不上辛苦,还让娘费心了!”

月娘陪着他喝了一会儿酒,让小玉:“去请大姑娘来这儿坐。”

小玉道:“大姑娘正忙着,马上就来。”

过了一会儿,只听见房里传来打牌的声音。陈敬济问:“谁在打牌?”

月娘道:“是大姐和玉箫丫头玩牌呢。”

陈敬济道:“真不懂事,娘叫都不来,还在房里打牌。”

没多久,西门大姐掀帘出来,和女婿对面坐下,一起喝酒。月娘问大姐:“陈姐夫会看牌吗?”

大姐道:“他也懂点皮毛。”

月娘只知陈敬济是本分女婿,却不知这小伙子诗词歌赋、双陆象棋、拆牌道字,无所不通。正是:

自幼乖滑伶俐,风流博浪牢成。爱穿鸭绿出炉银,双陆象棋帮衬。

琵琶笙筝箫管,弹丸走马员情。只有一件不堪闻:见了佳人是命。

月娘便道:“既然姐夫会看牌,不如进去一起玩玩?”

陈敬济道:“娘和大姐玩就行,儿子不方便。”

月娘道:“姐夫是至亲,怕什么?”

一行人走进房里,见孟玉楼正坐在床上铺着茜红毡子看牌,见陈敬济进来,起身就要走。月娘道:“姐夫又不是外人,见个礼吧。”又对陈敬济道:“这是你三娘。”

陈敬济慌忙躬身作揖,孟玉楼还了万福。当下玉楼、大姐三人一起玩牌,陈敬济在旁边看。玩了一会儿,大姐输了下来,陈敬济上去接着玩。玉楼出了“天地分”,敬济出了“恨点不到”,吴月娘出的牌配不成对,左凑右凑都不行。

这时潘金莲掀帘进来,银丝发髻上插着满头鲜花,笑嘻嘻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陈姐夫在这儿。”

陈敬济猛地回头,一见潘金莲,顿时心摇神荡,魂都飞了。正是:五百年冤家相遇,三十年恩爱一旦遭逢。

月娘道:“这是五娘,姐夫也见个礼吧。”

陈敬济忙上前深深作揖,潘金莲还了万福。月娘道:“五姐来看看,这小子倒赢了我们。”

潘金莲上前一手扶着炕沿,一手拿着白纱团扇,在旁边给月娘指点:“大姐姐,这牌不该这么出,把双三搭过来,就是‘天不同’和牌了,还能赢陈姐夫和三姐姐。”

众人正玩得热闹,只见玳安抱着毡包进来,说:“爹回来了。”月娘连忙让小玉送陈敬济从角门出去了。

西门庆下马进门,先到前边工地看了一遍,然后转到潘金莲房里。潘金莲慌忙迎上去,给他脱衣裳,说道:“你今天送行回来得早。”

西门庆道:“提刑所贺千户升了新平寨知寨,卫所的熟人都去郊外送他,来帖请我,不好不去的。”

潘金莲道:“你没喝酒,叫丫鬟拿酒来给你吃。”

不一会儿,摆上酒菜。喝酒时说起后天花园卷棚上梁,有不少亲朋要来送礼挂红,得叫厨子备酒招待。说了一会儿,天色已晚。春梅掌灯进屋,两人上床歇息。西门庆因早起送行劳累,喝了几杯就醉了,倒下头就鼾声如雷。

当时正是七月二十前后,夜里还有些热,潘金莲怎么也睡不着。听见碧纱帐里蚊子嗡嗡叫,便光着身子起来,拿蜡烛满帐照蚊子,照到一个就烧死一个。回头见西门庆仰卧在枕上,睡得正香,摇都摇不醒。

妇人玩了约一顿饭的功夫,西门庆忽然想起一件事,叫春梅筛酒过来,自己在床前执壶站着。把蜡烛移到床背板上,让妇人在他面前,叫她自己动着在上边饮酒取乐。妇人骂道:“好个刁钻的强盗!从什么时候兴起的这种规矩,怪里怪气让丫头在旁边看着,摆什么谱!”

西门庆道:“我跟你说吧,当初你瓶姨和我经常这样,叫她家迎春在旁边执壶斟酒,可好玩了。”

妇人道:“我真不想骂出来,什么瓶姨鸟姨,提那妇人干嘛,我好心没好报。那妇人等不及,浪得嫁汉子去了。你前几天喝了酒回家,明明三个人在院子里跳百索,偏偏拿我撒气,只踢我一个,还惹得人和我吵了一回。想想,我就是好欺负的!”

西门庆问道:“你和谁吵嘴了?”

妇人道:“那天你刚进来,上房的就跟我闹气,说我在她跟前顶嘴,骂我不识高低的东西。我想来想去这是为了什么?真是养虾蟆得了水虫病,平白让人恼恨我!”

西门庆道:“不是我吹,我也气着呢。那天应二哥他们拉我到吴银儿家,喝了酒出来,路上撞见冯妈妈,她这么一告诉我,把我气得眼睛都瞪圆了。她要是嫁了别人,我倒也罢了。那蒋太医那贼矮王八,花大怎么没咬下他一截来?他有什么能耐?招他进门,给他本钱,让他在我眼皮子底下开铺子,大摇大摆地做买卖!”

妇人道:“亏你还有脸说!我当初怎么说来着?先下米先吃饭。你不听,一个劲去问大姐姐。常言说得好:信人调,丢了瓢。你自己做错了,埋怨谁去?”

西门庆被妇人几句话,冲得心头火起,半边脸都红了,便道:“随她去,让那不知好歹的妇人说去。往后休想我理她!”

看官听说:自古以来,谗言和不端的行为,在君臣、父子、夫妇、兄弟之间,都难以避免。即便吴月娘如此贤淑,西门庆听了潘金莲在床笫之间的挑唆,最终也和吴月娘反目,其他人对此能不谨慎吗!从此以后,西门庆和吴月娘怄气,彼此见面,都不说话。吴月娘任凭他往哪房去,也不管他;回来早晚,也不问他;就算他进房里取东西,也只叫丫头上前应付,自己不理他。两人的感情渐渐冷淡了。正是:前车倒了千千辆,后车到了亦如然。分明指与平川路,却把忠言当恶言。

且说潘金莲自从西门庆和吴月娘怄气之后,见汉子偏听自己的话,便觉得得志。每天精神抖擞,精心妆饰打扮,希望获得宠爱、博取欢心。因为那天在后院见过陈敬济一面,见这小伙子生得乖巧伶俐,心里也有些勾搭他的念头。但只因畏惧西门庆,不敢动手。只等西门庆往别处去了,就叫丫鬟把他叫进房里,给他茶水喝,常常两人一起下棋。

一天,西门庆新盖的卷棚上梁,亲友们都来挂红庆贺,送来果盒。许多工匠,都有犒劳赏赐。大厅上招待客人,吃到中午,人才散去。西门庆因为起得早,就回后院睡觉去了。陈敬济走到潘金莲房里要茶喝。潘金莲正在床上弹琵琶,道:“前边上梁,吃了这半天酒,你就没吃些什么,还来我屋里要茶吃?”

敬济道:“儿子不瞒你老人家说,从半夜起来,忙乱了这一五更,谁顾得上吃什么!”

妇人问道:“你爹在哪里?”

敬济道:“爹回后院睡觉去了。”

妇人道:“你既然没吃什么,”叫春梅:“从点心盒里拿我吃的那蒸酥果馅饼来,给你姐夫吃。”

这小伙子就在她的炕桌儿上摆了四碟小菜,吃着点心。见妇人弹琵琶,便打趣道:“五娘,你弹的是什么曲子?怎么不唱一段给我听听。”

妇人笑道:“好个陈姐夫,我又不是供你取乐的,凭什么唱曲给你听?等你爹起来,看我跟你爹说不说!”

那敬济笑嘻嘻的,慌忙跪下央求道:“求五娘可怜可怜,儿子再也不敢了!”

妇人笑了起来。从这以后,这小伙子和这妇人日益亲近,有时一起吃茶吃饭,他在房里进进出出,两人打情骂俏,挨肩擦背,一点也不避讳。月娘只当是小辈间的相处,放任这样不老实的女婿在家,自己家里的事却看不见。正是:只晓采花成酿蜜,不知辛苦为谁甜。 Bm97T5IpGSJglZuM9uFbd9HtyGBTwbWS+e7dNP5lg0K3yuQJ/kiSnlyJ7pNQVaN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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