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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回
义士充配孟州道
妻妾玩赏芙蓉亭

话说武松被地方保甲带去县里见知县,这里暂且不表。且说西门庆从楼窗跳下,扒着别人家院墙藏了起来。这户人家正是行医的胡老人家。只见胡家一个大胖丫头,走到茅厕里净手,屁股撅得老高,猛地看见一个汉子扒在院墙下,吓得大叫:“有贼啊!”

胡老人慌忙跑进来,一看,认出是西门庆,便道:“大官人,幸好武二没找到你,反倒把那个人打死了。地方已经把他押去县里见官了。这一去,他肯定是死罪。大官人赶紧回家吧,料想没什么事了。”

西门庆拜谢了胡老人,大摇大摆地回了家,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潘金莲,两人拍手大笑,觉得除掉了心腹大患。妇人叫西门庆上下多花些钱,一定要结果了武松,千万别放他出来。西门庆立刻派心腹家人来旺儿,给知县送了一副金银酒器、五十两银子,对上下吏典也花了不少钱,只盼着别轻饶了武松。

知县收了贿赂,第二天升堂。地方押着武松以及酒保、唱曲的一班人,在公厅上跪下。知县立刻翻了脸,喝道:“武松!你这厮昨天诬告好人,我已经再三宽容你,怎么还不遵守法度,今天又平白无故打死人?”

武松道:“小人本来和西门庆有仇,找他厮打,不料撞上这个人。他隐瞒西门庆的下落不说,小人一时怒起,失手把他打死了。只望相公给小人做主,捉拿西门庆正法,为小人哥哥报仇雪恨。小人情愿承担误杀他的罪过。”

知县道:“这厮胡说,你难道不认得他是县里的皂隶吗!如今打死了他,肯定另有缘故,为什么又牵扯到西门庆身上?不打你,你怎么肯招供!”

喝令左右用刑。两边三四个皂隶把武松按倒,雨点般打了二十棍。武松被打得连声喊冤:“小人也曾为相公效力办事,相公难道就不可怜可怜我?相公别再用酷刑折磨小人了!”

知县听了这话,越发恼怒,道:“你这厮亲手打死人,还敢嘴硬,想抵赖什么?”

喝令:“给我好生拶起来!”

当下又拶了武松一拶,打了五十棍,叫人取来一副长枷给他戴上,收进监牢。其他人则暂时寄押在门房里。其中县丞、主簿等官员,也有和武松交好的,念他是个义烈汉子,有心想要周旋,怎奈都收了西门庆的贿赂,封住了口,做不了主。又见武松只是喊冤,拖延了几日,只得含糊取了供词,叫上当值吏典和仵作、邻里等人,押到狮子街,检验李外传的尸体,填写尸单格目。胡乱定了案:武松因为向李外传索要分钱不均,醉酒后怒起,双方斗殴,拳打脚踢,导致李外传撞跌身死。左肋、面门、心坎、肾囊,都有青赤伤痕。检验完毕,回到县里。过了一天,写好文书向上申报,解送东平府,听候发落。

这东平府尹,姓陈名文昭,是河南人氏,是个极其清廉的官员。听说有案子解送过来,立刻升堂。只见他:

平生正直,秉性贤明。幼年时在雪案前苦读诗书,长大后在金銮殿参与对策。常怀忠孝之心,常施仁慈之政。户口登记完备,钱粮征收妥当,百姓在街上到处称颂;诉讼案件减少,盗贼销声匿迹,父老在市井中赞歌不断。正是:名标青史流传千年,声振官府传扬万古。贤良方正号称青天,正直清廉堪称百姓父母。

府尹陈文昭升堂后,便叫押过这一干犯人,当堂先看了清河县的申文,又看了各人的供状和拟定的罪名,那上面具体是怎么写的呢?文书上写道:

东平府清河县,为禀报人命案件事:犯人武松,二十八岁,是阳谷县人氏。因有力气,本县举荐做了都头。因公差回来,祭奠亡兄,见嫂子潘氏没守满孝,就擅自嫁人。当天,武松在巷口打听,不巧在狮子街王鸾酒楼上撞见李外传。因醉酒,索要之前借的三百文钱,李外传不给;又因双方斗殴,互不相让,揪打踢撞导致重伤,当时死亡。有唱曲女子牛氏、包氏作证,被地方保甲抓获。委派官员前往尸检地点,召集仵作、里甲等人,检验明白,取了供词具结,填写尸图一并缴送前来,复审无误。拟定武松依照斗殴杀人罪,不论用手足、器物、金器,按律应处绞刑。酒保王鸾以及牛氏、包氏,都供称无罪。现将案件申报前来,听候发落,请批准施行。

政和三年八月日

知县李达天、县丞乐和安、主簿华荷禄、典史夏恭基、司吏钱劳。

府尹看了一遍,把武松叫到面前,问道:“你为什么打死这李外传?”

武松只是朝上行礼磕头,告道:“青天老爷!小人到了您这里,才得以见到天日。请容小人说,小人敢说实话。”

府尹道:“你只管说。”

武松于是把西门庆奸娶潘氏,哥哥捉奸被踢中心窝,后来到县里告状不准等前因后果,详细说了一遍,道:“小人本来是为哥哥报仇,因找西门庆厮打,不料误打死了这个人。实在是小人含冤受屈,怎奈西门庆钱多势大,官府都被他买通了。小人死不足惜,只是小人哥哥武大在地下含冤,枉送了性命。”

府尹道:“你不用多说,我都知道了。”

随即把司吏钱劳叫来,痛打了二十板,说道:“你那知县也不配做官,为什么如此徇私枉法?”

接着将一干人犯一一审问过,用笔把武松的供招改了,对佐二官说道:“这个人是为兄报仇,误打死了李外传,也是个有义气的烈汉,和故意杀害好人不同。”

一面打开武松的长枷,换了一副轻罪枷戴上,关在牢里。其余人等都发回清河县听候处理。一面发文到清河县,要求追加捉拿豪强西门庆,以及嫂子潘氏、王婆、小厮郓哥、仵作何九,一同秉公彻底查问清楚,奏请朝廷施行。武松在东平府监牢里,人们都知道他是条好汉,因此押牢禁子都不要他一文钱,还把酒食给他吃。

早有人把这件事报到清河县。西门庆知道后,慌了手脚。陈文昭是个清廉的官员,他不敢去打点。只得跑去央求亲家陈宅的亲信,并派家人来旺连夜往东京给杨提督送信。杨提督转托内阁蔡太师。蔡太师又怕伤了李知县的名声,连忙写了一封密信,特地送到东平府给陈文昭,让他不要提审西门庆、潘氏。这陈文昭原本是大理寺寺正,后来升为东平府府尹,又是蔡太师的门生,又见杨提督是在朝廷面前说得上话的官员,因此卖了个人情,只把武松免了死罪,判了脊杖四十,刺配二千里充军。况且武大已经死了,尸伤也不存在了,事情涉嫌可疑,就不再追究。其余一干人犯都释放回家。申报省院后,文书一到,立即执行。

陈文昭从牢中取出武松,当堂宣读了朝廷的判决,打开长枷,免不了脊杖四十,又取来一具七斤半的铁叶团头枷钉上,脸上刺了两行金字,发配孟州牢城。其余人犯处理完毕,府尹当堂签发公文,派两个防送公人,领着武松解赴孟州交割。

当天武松和两个公人离开东平府,回到清河县家中,把家产大多变卖了,给那两个公人做路上的盘缠,又托邻居姚二郎照看迎儿:“倘若遇到朝廷恩典,赦免我回家,必定重重报答,不敢忘记。”

街坊邻舍、大户人家,见武松是个有义气的汉子,不幸遭此横祸,都资助他银两,还有送酒食钱米的。武松到住处,向土兵要出行李包裹,当天就离开清河县上路,往孟州方向而去。有诗为证:

府尹推详秉至公,
武松垂死又疏通。

今朝刺配牢城去,
病草萋萋遇暖风。

这里武松往孟州充配去了,暂且不表。且说西门庆打听他上了路,一块石头才落了地,心里像去掉了痞块一般,十分自在。于是在家中吩咐家人来旺、来保、来兴儿,把后花园芙蓉亭收拾打扫干净,铺设围屏,挂起锦障,安排好整齐的酒席,叫了一班乐人,吹弹歌舞。请大娘子吴月娘、第二房李娇儿、第三房孟玉楼、第四房孙雪娥、第五房潘金莲,全家欢喜饮酒。家人媳妇、丫鬟使女在两边侍奉。只见:

香炉里焚着宝鼎香,金瓶中插着鲜花。器具陈列着象州的古玩,帘子开合间映出合浦的明珠。水晶盘里,高高堆着火枣交梨;碧玉杯中,满满盛着琼浆玉液。烹龙肝,炮凤腑,果然是下筷子就花费万钱;黑熊掌,紫驼蹄,酒后献上满座生香。碾开凤团茶,白玉瓯中翻起白浪;斟来琼玉液,紫金壶里喷出清香。真比得上孟尝君的豪奢,敢胜过石崇的富足。

当时西门庆与吴月娘坐在上首,其余人在两旁依次坐下,传杯换盏,花团锦簇。饮酒间,只见小厮玳安领来一个小厮、一个小女儿,两人头发刚到眉毛,生得机灵乖巧,手里拿着两个盒子,说道:“隔壁花家,送花儿来给各位娘们戴。”

两人走到西门庆、月娘众人跟前,都磕了头,站在旁边,说:“俺娘让我送这盒点心和花儿给西门大娘戴。”

揭开盒子一看,一盒是朝廷里用的果馅椒盐金饼,一盒是刚摘下来的鲜玉簪花。月娘满心欢喜,说道:“又让你娘费心了。”

一面吩咐摆上饭菜,让两个孩子吃了点心。月娘给了那小丫头一方汗巾,给了小厮一百文钱,说道:“多向你娘问好,多谢了。”

月娘便问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回道:“我叫绣春。这小厮是天福儿。”

打发两人走后,月娘对西门庆说:“咱这花家娘子,倒是个不错的人,时常让小厮丫头送东西来。我却从没回赠过什么礼。”

西门庆道:“花二哥娶这娘子,到如今还不到两年。他自己也说娘子性子好,不然房里怎会有这两个伶俐丫头。”

月娘道:“前些日子他家老公公出殡,我在坟头见过她一面。生得五短身材,圆脸盘,两道细弯弯的眉毛,皮肤白净,性子温顺得很。年纪还小,不到二十四五。”

西门庆道:“你有所不知,她原是大名府梁中书的妾,后来才嫁给花家子虚,带了不少钱财过来。”

月娘道:“她送了东西来,咱不能失了礼数,明天也送些礼物回谢她。”

看官听说:原来花子虚的妻子姓李,因生于正月十五,那天有人送了一对鱼瓶儿,便小字唤作瓶姐。起初是大名府梁中书的妾。梁中书是东京蔡太师的女婿,他夫人性情极妒,被她打死的婢妾多埋在后花园里。这李氏只在外边书房住,有养娘伺候。只因政和三年正月上元夜,梁中书同夫人在翠云楼,李逵杀了他全家老小,梁中书与夫人各自逃生。

李氏带着一百颗西洋大珠、一对二两重的鸦青宝石,和养娘逃往东京投亲。那时花太监从御前班直升广南镇守,因侄男花子虚没娶妻,便托媒婆说亲,娶李氏为正室。花太监去广南时,也带她同去,住了半年多。

不料花太监患病,告老还乡,因是清河县人,便在本县居住。如今花太监去世,一大笔钱财落到子虚手里。他每日和朋友在妓院厮混,与西门庆是先前结拜的弟兄,整天和应伯爵、谢希大等十多个人聚在一起,叫些唱曲的,花天酒地地玩乐。众人见花子虚是宦官的侄子,花钱大手大脚,便哄着他在妓院里请婊子,常常三五夜不回家。正是:紫陌春光好,红楼醉管弦。人生能有几?不乐是徒然。

这事暂且不表。且说当日西门庆带着妻妾,全家在芙蓉亭饮酒作乐,直到晚上才散。回到潘金莲房中时,西门庆已有几分醉意,乘着酒兴要与妇人行房。妇人连忙熏香铺床,和他解衣上床。妇人怕丫头看见,赶紧放下帐子。西门庆道:“怕什么?”

又说起:“隔壁花二哥房里有两个好丫头,今天送花来的是小的那个。还有一个和春梅年纪相仿,也被花二哥收用了。曾见他娘在门口站着,这丫头跟出来,模样生得真好。没想到花二哥年纪轻轻,房里竟这般会用人!”

妇人听了,瞪了他一眼,说:“怪东西,我懒得骂你。你心里想收这个丫头,收就是了,何必绕弯子,拿人家来比我。我不是那种人,她也不是我的丫头!既然你这般想,明天我去后屋坐会儿,给你腾个空,你在房里叫她来收用便是。”

西门庆听了欢喜道:“我的好宝贝,你这般知情识趣,我怎能不爱你!”

两人说得情投意合,越发恩爱,缠绵许久才相拥而眠。正是:自有内事迎郎意,殷勤快把紫箫吹。有《西江月》为证:

纱帐香飘兰麝,娥眉惯把箫吹。雪莹玉体透房帏,禁不住魂飞魄碎。

玉腕款笼金钏,两情如醉如痴。才郎情动嘱奴知,慢慢多咂一会。

到了第二天,妇人果然去孟玉楼房中坐着。西门庆叫春梅到房里,收用了她。正是:春点杏桃红绽蕊,风欺杨柳绿翻腰。

潘金莲从此极力抬举春梅,不让她干烧火做饭的粗活,只让她在房中铺床叠被、递茶送水,把心爱的衣服首饰拣给她,还让她缠了双小脚。原来春梅与秋菊不同,她聪慧机灵,爱开玩笑,擅长应对,又有几分姿色,西门庆十分宠爱。秋菊为人愚笨,不懂事理,妇人常常打骂的就是她。正是:燕雀池塘语话喧,蜂柔蝶嫩总堪怜。虽然异数同飞鸟,贵贱高低不一般。 Bm97T5IpGSJglZuM9uFbd9HtyGBTwbWS+e7dNP5lg0K3yuQJ/kiSnlyJ7pNQVaN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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