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迷茫了好久。
比如原勋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到底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为了自己而打架,所以自己才会梦到?还是说自己梦到了,他就变成了为自己而打架?
谁先谁后?
庄周梦蝶,到底是周之梦为胡蝶,还是胡蝶之梦为周?
呆想了一番后,她决定还是放弃去思索这个古代贤人都无法想明白的问题。
今天是星期六,她和中学时代的好友陈思雅约好了要见面的。
昨晚原勋应该根本没回来吧,所以自己也不需要向他报备了,直接出门就好了。
她洗漱过后,换上了前两天已经准备好的衣服,直接让陈妈叫了司机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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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过去了,陈思雅变了好多,以前是个毛躁爽朗小丫头,现在变得时尚优雅了。
陈思雅看到童瑶的时候,忍不住啧啧了一番:
“你是被冻龄了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没变呢!”
说着还忍不住捏了捏童瑶的脸蛋:
“瞧,这皮肤还是这么嫩,满是胶原蛋白。”
童瑶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
有一种人,她就是有这样的力量,无论是什么性格的人,只要和她在一起,都能变得开朗起来。
“这么多年,你一点没变呢。”童瑶笑打量陈思雅。
“变了,老了!女人巅峰的24岁已经过去了,以后都是下坡路了。”陈思雅耸耸肩,并不在意地对自己进行自黑。
两个人说笑着坐下,随便点了些东西,之后自然说起分别后的事情。
陈思雅是高中毕业后就出国了,这些年一直在国外。
“国内变化太快了,现在两眼一抹黑,回国成土鳖了。不说我了,说说你吧,我听说你刚上大学就结婚了?不过你结婚后,就没消息了,到底怎么回事?”
“我嫁给了原勋。”关于自己,她其实不需要解释太多,只需要报出原勋的名字就好了。
“原……原勋?!”陈思雅顿时瞪大了眼睛。
“对。”童瑶淡定地搅拌着咖啡,笑着说:“就是他。”
“那,那外面传闻的那些……”陈思雅简直是额头浮现三道黑线和一群乌鸦。
纵然在国外,原勋的大名她也听说过的,原氏集团的天才继承人,绯闻一箩筐,各路明星各路千金小姐,基本每一个都能和他沾上关系。
唯独他家夫人,听都没听说过是哪方神圣!
有人说他早离婚了,也有人说他根本没结婚,说原修是代孕妈妈生的!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陈思雅有些受不住了,她无法理解好友现在的处境:“这你也能忍?”
“不然呢?”童瑶笑着反问道,可是脑中却浮现出昨晚的梦来,原勋为了自己而打得头破血流的情景。
“那个孩子呢,是你的吗?”陈思雅显然说的是原修。
“是。”
“真是你生的?”陈思雅吓得咖啡杯差点洒桌上。
“嗯。”
“赶紧说说啊,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也没什么,当时因缘巧合,和他睡了一夜,结果就怀孕了。后面很多事都没办法了,稀里糊涂的这几年就过去了。”
“什么叫因缘巧合?”陈思雅盯着童瑶,不解地问:“他强迫你?”
童瑶垂下眼睑,脸上微红:“算是,也不算是。”
“这话我听不懂啊!”她急死了,急得都要拍桌子了。
“我当时……失去了神智,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发生了。”童瑶盯着那杯咖啡中深色的水纹,听到自己这么说。
“靠,你这根本就是被原勋坑了啊!他这是涉嫌强女,不对,当时你成年了吧!”
“嗯。”发生这件事的时候,她刚过十八岁生日。
“他就是个骗子啊,骗了你,把你娶进家,自己却在外面乱搞,真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亏我们那个时候——”
陈思雅忽然一下子噎住了。
那个时候,东佳那所贵族学校里,不知道多少女孩子都惦记着原勋呢,那是她们的憧憬,她们的男神啊!
“其实也没什么,这几年,我过得挺好。他在外面的事儿,那是他的事,我也并不关心。也从来没有人来骚扰到我的生活。”
这倒是实话,平心而论,原勋外面的绯闻虽然一波又一波,可是唯一走入童瑶视野的女性,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宋青书。
宋青书,也只是个秘书吧。
尽管这是一个有野心的秘书。
“唉——怎么会这样呢!想当初,我还以为他对你——”陈思雅犹豫了下,还是说起来:“当时我们都觉得,他宠着你,喜欢你呢。”
“宠?”童瑶没想到陈思雅会用到这个词儿。
“是啊!”陈思雅叹了口气:“人心都是会变得,特别是他,这样的身份,诱惑大,可能也没办法。”
陈思雅这么一说,童瑶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原勋当时和东佳四大天王打架,这件事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不就是为了你吗?”
“为了我?”
“是。当时东佳四大天王中的裴念看中了你,其他人就起哄去堵你,原勋知道了,提前截住他们,把他们揍了个半死,当然他自己也伤得不轻。”
“这是谁说的?”童瑶猛然抬起头盯着陈思雅看。
她以前从来不知道原勋当时是为了她打架,更没有人告诉过她。
“你不知道?哦也对,当时打架的这几个人身份不一般,校方的人把这事瞒下来了,知道得并不多,我也是后来听说的。”
童瑶身体某处神经在抽疼,那是细微而剧烈的疼。
果然又是这样吗,本来根本不存在的事情,经过她的梦,这件事成为现实了。
接下来陈思雅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进去了。
她望着这幽静的咖啡馆,眼前甚至开始出现幻觉。
仿佛周围的这个世界是一个用积木搭建的幻境,只要她抽出其中一块重新改造,这个积木世界就能变成另外一个样子。
一个任凭她去捏造篡改的世界。
她一阵头晕,差点栽倒在那里。
她……可以现在去追加点日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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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瑶回到家中后,一进客厅,就感到气氛不对。
客厅里,原勋正坐在沙发上,手里夹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低头看着手机。
听到她的动静,他抬头看过来。
“做什么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童瑶的错觉,总觉得他语气中带着点不满。
“有事出去下。”
“什么事?”原勋皱了下眉。
她和他已经结婚快七年了,这七年里,他就没见过她有什么事需要出去。
现在忽然要出去了?
“见一个朋友。”其实也不是不能告诉他,可是她并不喜欢原勋用这种审问的语气和她说话,仿佛她只该是一只被他关押着的小鸟,不应该有任何的自我意识。
“什么朋友?”果然不出她所料,原勋眯起眸子,不动声色地盯着她问道。
“我可以有点隐私吗?”童瑶握紧了拳头,昂头问原勋。
她在回家的时候,想到这个原勋就是那个曾经鲜血淋漓地救过自己的原勋,她就告诉自己对他客气点,感恩点。
然而这个人说话的语气总是能激起她深藏在体内的劣根性和反抗性。
他就像一面网,步步紧逼,将她团团笼罩住,让她透不过气来。
“隐私?”原勋轻笑了下。
他这么一笑,童瑶顿时有些恼了,脸上火烫,咬着唇问:
“很可笑吗?”
“不可笑。”原勋盯着自己的太太,笑了笑,取出他惯用的那个古早火柴,点燃了夹在手里的那根烟。
童瑶屏住呼吸,盯着原勋看。
她知道他现在一定很不高兴。
他现在好像在戒烟,只有在几乎无法控制住的时候,才会吸半根烟。
“原勋,我只能说,我问心无愧,所以没必要向你解释。”
就好像他在外面如何,自己从来不需要他解释一样。
原勋站在那里,一手捏着烟,一首插在裤袋里,拧眉望着她,一言不发。
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安静,只有袅袅升起的烟气为这客厅里增加了一丝流动的气息。
这让童瑶感到窒息,胸闷。
“妈妈,你回来了?”一个清冷略显稚嫩的声音打破了客厅中的宁静。
童瑶看过去,却见那个犹如坠落人间的天使般的儿子,正站在客厅门处,淡淡地望向客厅中对峙的两个人。
她有些诧异,原修什么时候回来的?
“是我今早让接过来的。”原勋因为抽过烟而略显粗嘎的声音解释说。
童瑶心里顿时泛起一点歉疚,她并不知道儿子在家里,要不然她可以态度更平和地解释下今天的事。
她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儿子。
原修是一个孤僻冷漠的小孩子,虽然据说这种性格是天生如此,可是她依然会自责。
因为自己不够好,并不懂得怎么和他交流,自己和原勋关系也不好,这一切都对儿子的性格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吧?
所以这几年来,当原修在的时候,她会尽可能地顺从原勋,不想让原修看到,他们夫妻之间不但关系冰冷,而且还矛盾重重。
现在原修的出现,让她低下了头,放软了语气,对原勋说:“还有事情吗?没有的话,我上楼休息了。”
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我有点累了。”
原勋站在那里,依然抽着烟,侧影刚毅冷漠,仿佛没听到这话一样。
童瑶沉默了会儿,便没再说话,对儿子点了点头,径自上楼去了。
她是真有些累了,身体累,脑中更觉得累。
最近一周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她过去二十五年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她已经分不清楚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自己捏造出来的,什么是原本就该有的。
她现在最需要的是日记,曾经写下的记载她人生轨迹的日记。
有了日记,她就如同得到一把钥匙,去一步步修正现在的人生。
正想着呢,她听到了敲门声。
“进来吧。”她以为是陈妈。
可是门开了,一个头发微微卷曲的男孩,便站在门口了。
“原修?”她微诧。
走廊里略显昏暗的灯光映射在原修稚嫩到几乎透明的脸上,挺翘的鼻梁下那微微抿起的唇几乎是完美的,这让他像一个摆放在展览台上的艺术品,神秘无暇。
他垂下眼睑,淡声开口说:“爸爸今天早上派人去爷爷家接我,说是今天我们一家去水上公园玩。”
水上公园那是附近的一家公园,有许多水上项目,很招小孩子喜欢,当然也适合成人。
他抬眼,看了下童瑶:“虽然我对这种小孩子的游戏并没有兴趣,不过我确实答应了的。没想到你不在家。”
童瑶听了这话,顿时歉疚万分,她没想到原来原勋已经做了计划,自己不知道,竟然一个人跑出去了。
“如果你想,我们明天去,可以吗?”
原修眉毛轻轻耸了下,颇有些无奈地望着童瑶:“我其实只是陪你们而已。”
哦……只是陪他们?
“看你们吧,我都可以。”
“那明天早上问问你爸爸吧?”
“好。”
说着这话,原修忽然递给童瑶一本书。
“对了,今天我无聊在阁楼上看书,看到有一本书,上面写着你的名字,里面还有一页撕下来的日记。”
童瑶一听“日记”这两个字,顿时心跳加速。
接过来那本书,却见是一本初中的课外读物,扉页上写着“童瑶”两个字,再翻了翻里面,她只看了一眼,便面红耳赤了。
那页日记,确实是她写的,而且是写得她第一次来月经的事?
她轻咳了声,很是尴尬地说:“对,这是我的。”
原修倒是仿佛毫无所觉:“嗯,没事的话,我先回去睡了。”
童瑶不自在地送走了原修,便忙低头看起日记来。
“1997年7月1日,晴
今天是一个好日子,香港回归的日子,学校的同学和老师都沉浸在节日的喜悦之中,电视和广播里都一次次地宣布着这个让人激动人心的日子。
可是我却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羞愤难当。
我真是好讨厌原勋啊,他怎么可以这样?
今天我下身流了一些血,我虽然不太懂,不过也提前翻过生物课,知道这应该是女孩长大后才会有的月经。长大了后每个月都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