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善一抬眼,就看到江屿也看了过来。
江家的男子个个身形高大,他身旁是他的两位叔叔:江二爷和江三爷。
江二爷着鸦青色万字穿梅团花茧绸直裰,儒雅温润,有书卷气息;江三爷是一身石青色团花纹暗纹的直裰,腰系金荔枝纹革带,看着比江二爷年轻些,皮肤略白些,是个一眼看上去便风流倜傥的成熟男子。两位江爷的个头也算高了,可江屿身为侄儿,站在两人中间,却还要足足高出小半个头。
他的模样非常英俊,不似往昔玉面少年时的清秀俊朗,而是岁月积淀后,成熟男人的独特魅力,这比他与生俱来的俊美皮囊更吸引人。
玄色披风里面,是一身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玉绸袍子,他系着玉带,腰间佩戴玉佩香囊,尊贵显而易见。正值隆冬,袍子有些单薄了,可他仿佛并不怕冷。身上没有半点风尘仆仆的狼狈模样。
还是有人先开口叫了一声:“大嫂。”
沈令善朝着那人看去,正是江屿的二弟江峋。江峋是少年英雄,比江屿小八岁,看上去朝气蓬勃,十分俊朗。沈令善微微颔首:“二弟。”
又朝着其他人行了礼,最后才冲着江屿温声道:“国公爷。”
她举止端庄得体,语气温婉,看着倒是有几分贤妻的模样。
江屿淡淡“嗯”了一声,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郭氏看在眼里,一时倒也拿捏不准这江屿对沈氏的心思。又看着如今光芒万丈的江屿,想着那会儿江大爷去世,她还以为长房就此没落,他们二房成了江家的顶梁柱。却不料短短几年时间,江家的两位爷,也要看江屿这个侄儿的脸色行事。
人心就是这么矛盾,郭氏既是希望江家步步荣华,盼着这侄儿念着情分,能多多帮衬自家人;又不愿看到江屿这般得势,将二房三房比下去,一时心情非常复杂。
老太太看着江屿两兄弟凯旋,自是欢喜,眉眼皆是笑意,便道:“这一路你们也辛苦了,就先回去好生歇会儿,晚上一家子好好聚聚,热闹热闹。”
沈令善听着老太太的语气,发现如今老太太对江屿的态度的确好了太多——往日她哪有正眼瞧过这个长孙?
江屿江峋见过老太太,便要回西院去。
江家虽分为东院西院,可实际上江家三房已经分家。正是江大爷去世不久后,二房三房闹着要分的。那会儿江屿尚且年轻,不像江二爷江三爷那般老练,他们都是在皇城谋了一官半职的,老太太自然也多指望他们,在分家这事儿上,就偏袒二爷三爷多些。加上江家本就不富庶,长房分下来并没有得到多少。谁知道几年后,江屿便这般地有出息,还赐了一座宅子,比原来的江家大三四倍不止。长房独立门户,二房三房还住在老宅子里,为了区分,便称长房那儿叫西院。而原来的江家,就叫做东院。
是以都是江家,二房三房这边的大门门匾上写着的是“江府”,而边上江屿住的宅子,才是真正的“齐国公府”。
沈令善跟着江屿回西院去,小江嵘也想念大哥,便也像个小跟屁虫一样跟上去。
出了瑞鹤堂的院子,小家伙才被腾空抱了起来。
江嵘“啊”了一声,转身对上一张笑容灿烂的俊脸,才道:“二哥,放我下来,我要去找大哥。”
江峋看了看前面走着的大哥大嫂,却是没将三弟放下来,而是大掌托着他的屁股掂了掂:“重了不少。”
小江嵘鼓着腮帮子道:“我长高了。”才不是吃胖了。
江峋又笑着捏了一下他的胖脸:“没良心,怎么就不想二哥了?走,到二哥那里去。”
“为什么?”小家伙不愿意,小青蛙似地蹬了蹬双腿,一张脸包子一般,气鼓鼓道,“我就要大哥。”
江峋轻轻拍了一下他肉墩墩的屁股:“听话。”怕小家伙还闹,“让大哥同大嫂多待会儿。”
因为从小没有爹娘的缘故,江嵘对大哥非常地依赖,一直以来都是亦父亦兄的。他生得乖巧,脾气也好,会将自己喜欢的东西和别人分享,可倘若是关系到大哥,他便小气了。就像是那寄居在江家的表姐虞惜惜,才七八岁的孩子,依着虞惜惜这般卖力地讨好,想要笼络他并不是一件难事,可偏偏小家伙不吃这套,觉得虞惜惜用心不纯,反倒对她本能地排斥。
可是嫂嫂……
小江嵘认真地想了想,乌溜溜的大眼睛澄净得像两汪清泉。如果是嫂嫂的话,他倒是没有半点不愿意,反而很乖巧地点了点头。
国公爷回来,整个琳琅院的下人们都非常高兴。沈令善就跟在江屿的身后,从西院到东院,他没有说话,她也就安安静静的。这般小媳妇的安静作风,委实不是她的行事风格,可如今也算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沈令善轻轻叹了一口气,却没发现走在前面的人步子稍稍停了停。
进了屋,便有丫鬟上前行礼,丹枝替她将身上披着的大红羽纱面鹤氅脱了下来。
碧桃就端了茶水上来。
江屿未落座,只淡淡扫了这屋子一眼。
沈令善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她就和江嵘没规矩地在罗汉床上下棋,小几上盛着零嘴儿的小碟子还在,都没来得及收拾。就冲着丹枝使了一个眼色,叫她赶紧把东西收拾了。
可是屋子里的其他东西,却是来不及收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