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哥哥。”小狐狸泪眼汪汪的看着萧流音,然后拖着湿湿的身体扑进萧流音的怀里,“小白欺负人。”
“若不是你调皮,她怎会将你丢入水中。”温柔的摸着它的小脑袋,然后用自己的衣服为它擦着身体。
“以后切莫太调皮。”这么闹心,也难怪她恼怒。
十一不作声响。神仙哥哥当然是帮着小白的了,自己用爪子想想也清楚了。
“神仙哥哥,我听七哥说,天涯海阁的人都在找你,你不回去吗?”小狐狸问道,脸上写满了疑问,然后补充道:“你是不是,舍不得小白?”
这一问,让萧流音一下子回答不出来。
“其实,我是很赞同你和小白在一起的,你都不知道,小白总是守着她的师傅,已经死了一千年了,魂魄都散尽了,她还不放弃。”
“你是说,这一千年,她一直守着她师傅?”萧流音十分惊讶,他只知道白嫤的师傅已经死了,可是,却不知道,她是一直守着他的。
十一点头,“是呀,她经常去最边上的房间,里面就是她的师傅,小白从不让我进去的。每次她出来,心情都不是很好,也不爱理我。神仙哥哥,我好想你和小白在一起,让她开心。”
她其实很喜欢小白,每次看见她那么难过,自己也会很难过,但是自己能做的,只是静静在她身边,不说话。
但是自从神仙哥哥来了,小白就变得不一样了,会开心的笑,还会捉弄自己,变得开朗多了。
既然可以让自己开心,那么,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
萧流音垂下了眼帘,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过了好久,才淡淡开口,轻轻拍了拍小狐狸的脑袋,“有些事情,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你还小,许多事,都还没有明白,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他和白嫤,怎么可能?
一听说自己小,小狐狸就不可以了,鼓着个包子脸,看起来极为可爱,“我都三百岁了,在人间的话,都是老祖宗了。”
萧流音看着这个可爱的“老祖宗”,笑了。
十一觉得自己被彻底嘲笑了。
可是为什么,神仙哥哥的嘲笑,都是那么好看呢?
又是月圆之夜,白嫤取完心头血,便坐在寒冰床边,床上的人依旧如初,不作声响的静静躺着。
紧紧闭着的双眼,让白嫤觉得心中隐隐作痛。
她不是傻子,对萧流音的感觉,她体会的真真切切,那种无法控制的情愫,像一根藤蔓,紧紧的勒着自己,无法松开。
“师傅,阿嫤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白嫤喃喃着,“怎么办?你快点醒过来吧,我快要撑不下去了。”
她从来都是无法承受太多的东西,这一千年,她一直告诉自己,等下去,总会有希望的,可是,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让她变得麻木,她都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撑多久,不知道,等不等的到那一天。
千年的岁月,已经磨平了她的棱角,已经快要将她风华,也许,风轻轻一吹,就可以把她瓦解。
她闭上眼睛,心中想着那张脸。
师傅,萧流音,师傅,萧流音……
怎么办才好?
过了好久好久,她才慢慢睁开眼睛,小手摸了摸师傅的脸,轻声细语:“师傅,你可不能让阿嫤失望啊。”
起身,紧紧捂住胸口,每月一伤,心口已经落下病根,平日只是偶尔疼痛,今日,却是疼得厉害。
那痛,一阵一阵,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蚀咬。
那剧烈的痛,几乎要命。
推门出去,却看见那白影站在身前,身如翠竹般傲然而立,一股子浩然正气,乍眼一看,却是一副儒雅书生模样。
“师傅。”白嫤开口,语气有些虚弱。
见白嫤不太对劲,萧流音大步流星走到她的身边,“你怎么了?”
一看见萧流音,白嫤就环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怀中,“师傅。”
那声音,脆弱的让萧流音心疼,然后轻轻搂着她,应道:“嗯,我在。”
“师傅,阿嫤好难受。”她的声音柔柔的,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阿嫤。”萧流音低下头看她的脸,只见她脸色发白,额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嘴唇紧紧的咬着,双眼紧闭着,睫毛却轻轻的颤抖着,让人看着心疼极了。
“师傅,不要离开阿嫤,不要。”语气有些撒娇,有些赖皮的感觉,可是,却让人觉得不敢去伤害。
“嗯,不离开。”他柔声回答道,然后将她拥紧,平日温暖的身体此刻有些冰冷,“阿嫤,是不是很冷?”
白嫤迷迷糊糊摇了摇头,声音听起来糯糯的,“不冷,师傅在,阿嫤不冷,师傅,这一千年,阿嫤过得好孤单。”
虽然守着他,可是,那种让人窒息的沉默可以令她疯狂。
大手托住她的脑袋,让她尽可能靠近自己,感受着她浅浅的呼吸,然后安抚般的说着:“不会了,不会让你孤单了。”
怎么舍得。
她紧紧的抓着自己,仿佛在忍耐着什么,可是,此刻的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这样抱着她,无计可施。
那只小狐狸说过,她每次见过她的师傅,心情就会低落,此刻,便是如此吗?
“阿嫤。”他低低的叫着她的名字,声音中有一种莫名的眷恋,好像听的人,一个不小心,就会陷进去。
“嗯。”白嫤稍稍恢复意识,虽然心口还是很疼,可是,却比刚才好了许多,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张脸。
此刻,白嫤的脸还是煞白的,漂亮的眸子仿佛有一层薄薄的水雾,看起来稍显朦胧,显得有些娇弱。
“萧流音。”她轻启檀口,缓缓吐出他的名字,却无法抑制话语中的失落。
她,又把萧流音当成师傅了。
松开换着他的手,离开他的怀抱,那种让人窒息的温暖,刹那间消失了,只见白嫤缓缓垂下眼帘,“对不起。”
可是,这个时候,萧流音却被吓了一跳,原本雪白柔软的襦裙,心口处竟然有一大滩血迹,那殷红,仿佛在胸前绽开的花朵,张扬而刺眼。
这血迹,应该是从里面渗出来的。
那么……
“你受伤了?”
白嫤这才发现自己的伤口居然开始崩裂,现在,每次取完血,伤口越来越难愈合,如今,竟然裂开了。
她究竟,还能撑多久。
“无碍。”白嫤轻描淡写的回答道。
她转身走进房间,没有再看萧流音一眼,只留他一个人,静静站在那里。
萧流音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上,沾染着她的血,触目惊心。指尖轻轻碰触那殷红的血液,他几乎可以感受到它的温热。
他想,他应该好好问一问那只小狐狸。
因为,看白嫤的表情,这伤,应该是经常发生的事情,也许……
眸子一暗,他不敢再想下去。
“你是说小白心口的伤啊?”小狐狸歪着小脑袋。
“嗯,你应该知道吧?”他弯腰,将小狐狸抱了起来。
小狐狸点点头,“知道啊,因为……小白每个月都要用自己的一碗心头血,养那根讨厌的针啊。”
一说,小狐狸就气不打一处来,心疼死小白了。
“什么?”一月一次。
“小白要救她师傅,所以……使用了敛魂术。”
敛魂术?
这是上古禁术,他曾在一本古籍上偶然看到过,但是,这个敛魂术,只是一个传说,而且,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根本就没有人去做过。
她竟然……
她的心里,除了她师傅,难道就没有别人吗?这么伤害自己的身体,迟早有一天,会受不了,她从来,都没有为自己想过吗?
第一次,他觉得白嫤,是这么的可恶。
放下小狐狸,径直朝着白嫤的房间而去,没有丝毫犹豫,伸手敲了敲门。
白嫤开门,想来是早已换了衣服,心口处看不出一丝异样,若不看她苍白的脸色,他会以为,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她孑然而立,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却显得有些疏离,“怎么了?”
她无所谓的表情,让萧流音觉得有些怒气,从心头一直涌上来,“不要再伤害自己的身体,阿嫤,敛魂术根本只是一个无稽之谈。”
像是被触碰到了逆鳞,嘴角的笑意立刻隐去,“我不管,我只知道,这是我救师傅唯一的方法,我不会放弃。”
怎么可能放弃?如果放弃,就意味着,师傅再也回不来了。
“他已经死了,魂魄散尽一千年了,就意味着,他不存在于六界,永远无法复生,你应该明白的。”这么简单的道理,连那只小狐狸都懂,为什么,她却始终执着。
白嫤轻轻咬了咬嘴唇,然后含笑看着萧流音,语气温和,却让人感到咄咄逼人,“萧流音,你是我什么人?”
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让萧流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什么人?他能是她什么人?
白嫤轻移莲步,然后走到萧流音的身边,两人的距离甚近,“你还真当自己是我师傅了?……你应该清楚,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没有资格。他想。
“我的事情,从来就轮不到你来插手。”语毕,她决然的转身,不再多看一眼,仿佛那是她所厌恶的。
转身的同时,她的笑意,荡然无存,敛睫,落下一地的寂寞。
房门掩上,将一切,隔绝开来。
这个时候,萧流音终于明白,什么是殊途。
他从来都不曾踏进过她的世界,她的亲昵,只因为她心中念着她的师傅。
她的整个心,都系着那个死去的师傅,而萧流音,永远被那扇门,隔绝在外,无法踏进一步。
唯一的不同,只是他长得像她师傅罢了。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