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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

第70章

阎王痛恨阳世间的教师多平庸之辈,不识句读,误人子弟,就偷偷地到处走动调查这种事。一天,听到有一个教《大学序》的人,念什么“大学之,书古之,大学所以教人之”。

就命令鬼卒把这个人的魂勾来训斥道:“你为什么非常喜欢一个‘之’字?我惩罚你变成一头猪。”那个人临走,说:“做猪就做猪吧,愿您能判我生在南方。”阎王问他为什么,他说:“南方之(猪)强于(与)北方之(猪)。”

第71章

有个人用米数石聘请了个家庭塾师,教孩子读书,并与塾师约定:读一个别字,罚米一升。一年后解聘,按读一个别字罚米一升计算,仅剩下二升米,主人便把米取来放到桌上,作为塾师的报酬。塾师大失所望,连声叹道:“是何言舆(兴)?是何言舆(兴)?”他把“是何言舆(与)”的“舆(与)”字又错读成“舆(兴)”了。主人一听,便对孩子说:“连这二升也拿回去!”

第72章

有个秀才死了,见到阎王,自我介绍说自己如何才思敏捷,文章做得如何好。阎王偶尔放一屁,那个秀才即向前对屁吹捧了一通。阎王大喜,就命延寿一年。一年后秀才又死了,又到阎王爷那里报到,恰好阎王刚刚退朝。鬼卒报有秀才求见,阎王问是什么人,鬼卒说:“就是去年那个做屁文章的秀才!”

第73章

有个读书人为求问在本年度能否考中而到庙中求签。他抽出一签,只见上面写着:“考六等,上上;四等,下下。”庙祝说:“您这个签不对劲吧?四等也就是吃棍棒挨打,怎么反是下下?”那个读书人说:“这事您就不懂了。六等就是斥退,这反而干净利索,倒也罢了;若是四等,主考官看了我的文章,不把我打死才怪呢!”

第74章

有个读书人多次参加科举考试而不中,他的妻子又素患难产玻一天,妻子对丈夫说:“你考不中这个事,就像我生孩子一般艰难。”丈夫说:“你是有东西在肚里,我却无物在肚里。”

第75章

有个军人,穿着老百姓的布鞋游寺,和尚以为他不过是个普通人,没有以礼相待。军人问和尚道:“我见你寺中,也不是太富足,我多少布施一点吧。你快拿缘簿来,我好写布施。”和尚大喜,随即献茶,态度极为恭敬。到了写缘簿时,头一行才写了“总督部院”四个大字,和尚以为大官微服私行,又惊又怕,慌忙跪下。军人于“总督部院”下边又舔写“标下左营官兵”,和尚以为他只不过是个兵丁,脸当即一恼,立起不跪。又见添写“喜施三十”,和尚以为三十两银子,脸又一喜,重新跪下。等到最后添写“文钱”二字,和尚见布施甚少,便又立起不跪,将身子一挺,脸又变恼。

第76章

鼠与蜂结为兄弟,请一个秀才主持结拜仪式,秀才不得已去了,反被排在鼠与蜂之后排行为老三。有人问他:“您为什么屈居于鼠辈之下?”秀才答道:“它两个一个会钻,一个会刺,我只得让它们些吧。”

第77章

有个人问一个相面先生:“你过去相面,十分灵验,为什么现在相面却不准了?”相面先生皱起眉头说:“现在和过去的心相,有所不同:过去的人凡遇方头大面的,心定富贵;而现在遇方头大面的,反都落寞无闻;只有那些尖头尖嘴的,因他们专会钻营,反倒得富贵,叫我如何相得准?”

第78章

有个王婆,家境富裕而又好夸耀,想在做好的寿材上题上她的名字和称呼,便赠送给道士好多钱,请他务必多写好话,以便为乡邻增光。道士想来想去,这个王婆没有什么荣耀可称呼的,便写道:“翰林院侍讲大学士国子监祭酒隔壁王婆之枢。”

第79章

父子二人同行,有个不知道他俩是父子关系的人,指着儿子问父亲道:“这位是什么人?”父亲答道:“这个人虽然是朝廷极宠爱的吏部尚书的真正外孙的第九代的嫡亲女婿,却是我亲生的儿子。”

第80章

一个强盗和一个化缘的和尚同行,在路上遇见一只老虎。只见强盗用弓抵御老虎,虎还是近前而不肯退走。和尚不得已,只好把化缘簿扔到虎前,没想到虎却惊骇而退。

老虎的儿子不解,问老虎道:“你为什么不害怕强盗,却害怕和尚?”老虎说:“强盗来了,我可以与他格斗。和尚向我化缘,我拿什么打发他?所以还是一走了之!”

第81章

忽发山洪,洪水将冲进城中,城中人害怕,就问算卦的:“什么时候水落?”算卦的说:“你去问裁缝吧,他有个法儿,要落一尺,就落一尺,要落一丈,就落一丈。”

第82章

世上有一种人,专好在人面前夸说自己好。有人编故事嘲笑这种人道:“有个人好在人前夸说自己的妻子长得如何如何美,但又不好直接说自己的妻子美,而是逢人便说:‘我家小姨子,真乃天下绝代佳人,她与我的妻子站在一起时,就实在难以分辨出谁是大小姨了。’”

第83章

有个人请客,客人久饮不去,主人便讲了个故事戏谑他。主人说道:“有个挑担子卖瓷瓶的,路上遇见一只虎,他便拿瓷瓶一只一只投向老虎,瓷瓶快投光了,只剩下一瓶在手了,他便对虎说:“你这恶物,起身也只这一瓶,不起身也只这一瓶。”

客人也马上讲了个故事戏谑主人。客人说:“有次观音大士诞辰,诸路神仙都去祝贺,吕洞宾最后到。大士说:‘这人酒色财气俱全,就不要见了吧。’吕洞宾反唇相讥道:‘大士金容如满月,这是色;有净瓶在旁,这是酒;披戴八宝璎珞,这是财;呼气吸气成云,这是气。大士也是酒色财气俱全,为什么独说贫道?’大士怒气冲天,抓起瓶子就砸他。吕洞宾笑道:‘大士不要性急,这一瓶子打我不去,还须好几瓶才行。’

第84章

有个学政,宰鸡一只,拌上萝卜之类做成菜肴,邀请学子二十余人共餐,鸡魂到了阴间投诉阎王说:“杀鸡请客,此是常事,但不该一鸡供二十多人吃。”阎王说:“恐无此理。”鸡说:“现有萝卜见证。”阎王就把萝卜拘来审问。萝卜说:“你这鸡也太欺心了,那日请客吃饭,只见我,何曾见你?”当今博士的家风大概都类此吧?

第85章

有个人见酒不要命,有一次与众客人同席,饮得正酣畅,他便用眼睛扫瞄了一下大伙说:“凡路远的,只管退席先回吧。”众客先后都走了,就剩下他一个,主人还得陪他饮酒。那个人又说:“凡路远的先回吧。”主人说:“就我在这里了。”那个人说:“你还是请回房里休息去吧,我就在席上打盹儿好了。”

第86章

夜半有个人到酒铺买酒,敲门不开。酒保说:“请从门缝里塞进钱来。”买酒的说:“酒从哪里出?”酒保说:“也从门缝里递出。”买酒的人笑了。酒保说:“不要取笑,我这酒儿薄薄的。”

第87章

有个人吃橄榄,但不识橄榄名,便问别人:“这叫什么?”那个人有意取笑他,便答道:“阿呆。”吃橄榄的人回到家对妻子说:“我今天吃呆,味道好极了。”妻子莫名其妙,便叫他找呆,没有找到,他便呵了口气,对妻子说:“呆气还在呢!”

第88章

我县有个叫张斗桥的人,他当学子时,记熟名家旧文一篇,到了考试的时候,照抄不误,但遭到了考试官的涂抹。他愤愤不平,把这事告诉了学政文莲山先生。文先生就讲了一个笑话安慰他:

“战国时期,苏秦的父母诞辰那天,大儿子捧着酒杯为父母祝寿,并连声说:‘好酒,好酒。’轮到小儿子苏秦给父母祝寿时,他捧着酒杯骂道:‘酒好酸,酒好酸。’苏秦的妻子便从伯母家借来酒一杯,苏秦仍骂:‘酒好酸,酒好酸。’苏秦的妻子说:‘这酒可是从伯母家借来的。’公公怒斥道:‘你这不行时的人,过手便酸。’”张斗桥听后大笑。

第89章

有个读书人叫邢宽,在他还没考取功名时,他那个郡的郡守讽刺他说:“邢宽就像那不酸的醋。”后来邢宽考取了功名,想起当年郡守对他的讽刺,便作了一首诗报给郡守:邢宽只是旧邢宽,朝占龙头夕拜官。

寄语黄堂贤太守,如今却是螫牙酸。

一时此诗大为流行。

第90章

我们县有个博士叫张宗圣,性诙谐,善于讲笑话。当时主簿姓游,此人贪赃枉法,有状子就收;还好拷打人,所以政声很不好,老百姓都痛恨他。张宗圣便编了个哑谜嘲弄这个主簿:“小衙门,大展开,铁心肠,当堂摆,全凭一撞一撞拷打,才有些取采。不怕他黑了天,有钱的进来,与你做个明白。”谜底是油铺。我们县的油铺榨油,是用木头作榨,用铁作心,引木头撞击压榨,油就流出来了,而油门既不放横木也不设门,所以用这样的门来比喻游主簿的“小衙门,大展开”,讽刺他明目张胆地大肆收受贿赂。

第91章

有个皇帝所宠幸的宦官,奉命出差。到了他驻扎的地方,也拜庙、拜佛、讲书。有一次他让一位秀才讲书,这位秀才心里很讨厌他的德才浅薄而受皇帝宠幸,就讲《孟子.梁惠王上》中的《牵牛而过堂下》一节。原文是这样的:“王坐于堂上,有牵牛而过堂下者,王见之,曰:‘牛何之?’”宦官问道:“牵牛人姓甚名谁?”秀才答道:“就是那下面的王见之。”

宦官叹了口气说:“真是个好秀才,学识这么渊博!”

第92章

有一个画家,以给人画像为业,但画技不高。一天,他为自己的亲哥哥画了幅像,自觉画得逼真,便悬挂到大街上以广招徕。邻居见了,争相问他:“你这是画的谁啊?”没有一个说是画的他哥哥的,有个好事者在画像上题词讽刺道:

“不会传真莫传真,何况区区陌路人!”

第93章

楚地有一显贵之人,他的妻妾们不和睦,常常吵架,即使宾客在堂,也毫不在乎,往往吵声自内宅传到客厅,使这位显贵很苦恼。

一天,偶尔有一词客来拜访,恰好妻妾们又吵了起来,吵闹声传到客厅。这位显贵为了不让词客听到吵声,便想法掩饰。正好客厅上悬挂着一幅鸠鹊图,显贵便指给词客说:“您善品题,请您试为老夫题咏此图,如何?”词客不假思索,便题道:

鸠一声兮鹊一声,鸠呼风雨鹊呼晴;

老夫却也难主张,落雨不成晴不成。

词意双关,足见这位词客的才思是多么敏捷。

第94章

楚地有的人,生而不知姜是哪里长的。一天有两个人在那里争论,一个说:“姜是树上结的。”另一个说:“是从土里生的。”两人固执己见,相持不下,便约定:“咱们问遍十个人,看看谁说的对,就拿咱们各自所乘的驴做赌。”不一会儿就问了十个人,都说姜是土里生的。说姜是树上结的那个人哑然失色,说:“驴就输给你吧,我还是坚持姜是树上结的。”

北方有个人,生而不知道菱角怎么吃法,他到南方做官,在宴席上吃菱,连壳一块吃了。有人告诉他说:“吃菱要去壳。”他这人自护所短,说:“我不是不知道怎么吃,我之所以连壳一块吃,是想清热败火。”有人问他:“北方也生产菱吗?”他答道:“前山后山,什么地方都有。”姜产于土,而有人说是树上结的;菱生于水,而有人说土里产的,这都是缺乏基本常识的缘故。

我听说四明有蚶田,岭南有乳田。蚶和乳,都是有血气的,人都以为它们是胎生的或卵生的。四明人种蚶,是把蚶水洒到田地,一点一蚶,到收获期就收,如收五谷,一亩地收多少都是有数的。岭南人种乳,是把米粉洒到田中,到一定时候,粉成形如蚕蛹,到期收获,捣碎就成了乳。假如不是亲闻亲见,还以为蚶和乳不是在田里生的,这与以为姜是树上结的,菱是土里生的,是同样的道理,都是缺乏基本常识。所以说物理没有穷尽,造化也没有尽头,知识是无涯的,如果拿一个例子来认识事物的发展规律,那就真同瓮里鸡、井底蛙一样了。

第95章

有个城市贫民,家里穷得朝不保夕。一天,他偶然拾得一个鸡蛋,高兴地告诉他的妻子说:“我有家当了。”妻子问他家当在哪里,他拿出鸡蛋说:“你看,这不是?然而要须十年,家里才能富起来。”然后就把他的计划说给妻子:“我拿这个鸡蛋,借邻居家的母鸡孵出小鸡,然后从他家的小鸡中挑一只母鸡,在家里养着生鸡蛋,一个月可得十五只鸡,两年之内,鸡又生鸡,可得鸡三百,足够换十金。我以十金换五只母牛,牛又生牛,三年可得二十五头牛。这二十五头牛又再生牛,三年可得一百五十头牛,足够能换三百金了。我以这三百金放高利贷,三年间,五千金就赚到了。我拿出这些金子的三分之二买地买房,拿出三分之一买童仆买妾,我就和你乐悠悠地安度晚年。你看这不是很快乐的事吗?”妻子听说他要买妾,悖然大怒,把鸡蛋打了个粉碎,说:“不要留下祸种。”

丈夫非常生气,打了妻子一顿不说,还告到官府,指着妻子说:“破坏我的家当的人,就是这个恶妇,请把她杀了。”官吏就问他:“你的家当在哪里?她又怎样败坏了你的家当?”那人便又把他的计划说了一遍,从拾得一个鸡蛋说起,一直说到买妾为止。

官吏说:“这么大的家当,让这个恶妇一拳头就毁掉了,真是该杀!”便命令左右把她投入大鼎烹了。妻子大叫:“我丈夫说的都是没有做的事,为什么要烹我?”官吏说:“你丈夫说买妾,也是还没做的事,你为什么嫉妒?”妻子说:“虽然如此,我也只是想早一点除掉祸根罢了。”官吏笑而把她放了。

第96章

我曾听说有这么一个青年学子,生性狡猾,极善以诡计骗人。他的教师执教甚严,学生稍有犯规,必派人捉来痛打一顿,绝不饶耍

一天,这个学子刚犯了学规,教师就马上知道了,立即派人去捉他,教师便坐在彝伦堂上,怒气冲冲地等着。不一会儿,就把那个学生带来了。学生跪在地上,说道:“弟子偶然得到一千两金子,正在处置,所以来迟了。”教师听学生得了这么多金子,怒气便消了一大半,问道:“你的金子从何处得来?”学生说:“从地下得来。”又问:“你想作何处置?”学生说:“弟子一向贫穷,无家产,今天我与妻子商议,以五百金买地,二百金买宅,一百金买器具,买童妾,还剩下百金,再拿出一半买书,我将发愤读书做学问,还剩下的一半孝敬先生,感谢您的平日教育。这样,这千金就全处置完了。”教师说:“承蒙馈赠,我怎么能当得起!”于是便传呼仆人整治酒席,酒席非常丰盛,请学生坐下,师生二人边喝酒边谈笑,关系非常融洽,大异于平日。

饮酒半酣之时,教师问学生:“你刚才匆匆忙忙地来,是否拿到了金箱子的钥匙?”学生站起来说道:“弟子分配这批金子的用项刚刚完,不想我妻子翻身碰醒了我,醒来就忘记金子在哪里了,哪里还有什么箱子?”教师恍然大悟,说:“原来你所说的金子,是一场梦吧?”学生答道:“是个梦。”教师不悦,但刚才饮酒,关系十分融洽,不便再发火,就慢慢地说道:“承蒙您这份雅情,梦中得金,还念念不忘先生,何况要是真得了呢?”便一而再、再而三地劝学生饮酒。

第97章

为政推行政令之难,没有比催征赋税更难的。催征赋税与养育后代这两件事情,往往是矛盾的,互相干扰的。阳城以笔拙而得到赏赐,不要拿以往的事情来比照今天,因为今天已不是过去那个时候了。国家现在财力虚空,就像一个饿肚子的人正急切地盼食物一样;但现在老百姓非常贫穷,让他们纳税,真如同挖脑出髓一般。

譬如有一个官吏,为推行征税的号令,上司在督促他,他自己也害怕办事不力被撤职、受惩罚,就权衡利弊,心想:“与其得罪于能提拔我也能罢免我的君王,不如得罪那些奈何我不得的平民百姓。”他既然这么想,对老百姓自然就心狠手毒,催征赋税的号令一个接一个,紧接着就是一遍又一遍地催办;老百姓缴不上税,官府就对他们进行体罚,棍棒交加;痛打不说,还要丢进监狱,还要给戴上脚镣手铐。老百姓因经受不住折磨,为了缴税,有借高利贷的;有的借高利贷不成,只好卖新丝、卖新谷;有的卖掉新丝新谷还缴不上税,就变卖家产;更有甚者,还有卖妻子卖子女的。如果是这样,老百姓有可能缴上了赋税,但缴上了赋税,老百姓也就死上个十分之七八了。呜呼!把湖水淘干再捕鱼,明年就没有鱼了。这可是令人十分痛心的事埃对这种横征暴敛,有人提出质间,就有人出来狡辩说:“我这是为了国家的税,我是尽了我的职责的,这就顾不上你们老百姓了。”我对说这种话的人有一比,这种人就和那种治驼背的庸医一样。

以前有个医生,自我宣传说能医治驼背。他说:“背驼如弓者、如蛇者、如曲环者,只要请我治疗,我保证早晨开始治,晚上就能使他的背脊像箭杆一样直。”有一个驼背者相信了他的话,就让他治驼。只见那个医生找来两片木板,把一片放在地下,让驼背者扒在上头,再把另一片压在他身上,然后医生就踩在板子上,驼背者的背随即直了,但是人也死了。驼背者的儿子要到官府控告这个医生,这个医生却振振有词地说:“我的职业就是治驼背的,只管人直,哪管人死。”

呜呼!当今的为官为宦者,但管钱粮完,不管百姓死,和这种庸医有什么不同呢?当然,假如没有贤明的君王能体察下情,知民之苦,下达能体恤民瘼民疾的诏书,那么,即使下边的官吏不想做那种把人治死的庸医,但是能做得到吗?

第98章

天下有百世的计谋,有一世的计谋,也有不到一年的计谋。计谋有近的,也有远的,而世道的治与乱,原因都是很复杂的。国家自朱元璋洪武年间至今,已经二百四十年了,太平盛世已这么多年,然而要保持国家的长治久安,则是日益迫切的事情。大者如宗藩(宗室之受分封者)、官制、兵戎、财赋以及屯田、盐法,都已经没有章法,糟透了。想收拾这个烂摊子,苦于没有良策,想整顿也理不出个头绪来。现在的掌权者,如坐在破船之中,时时担心落水,但也无可奈何。就这样日复一日地混岁月,得过且过,还希望自己不断升官调动,把烂摊子留给继任者。就这样人复一人,岁复一岁,时政就愈加凋敝不堪。到了这种地步,虽有英雄豪杰,也无所措手足,束手无策。

我听说乡下有个长脚疮的人,疼痛难忍,就对家人说:“你们赶快在墙壁上凿个洞。”

洞凿成后,他把脚伸入洞中,伸入邻家一尺多。家人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说:“任它去邻家痛,不干我事。”又听说有个医生,自称擅长外科,恰好有个副将从战场上回来,中了流矢,箭头深入肉中,便请这个医生医治。只见这个医生拿一把并州剪子,剪去了箭杆,就跪下向副将讨赏。副将说:“箭头还在肉里,必须赶快治。”

医生说:“这是内科的事,不要责备我。”

哎!把病脚伸入邻家,不还是自己的脚吗?箭头还留在肉里,这还不是医生的事吗?只一墙一隔,就琢磨着把病脚伸过去;医治箭伤的手术,动不动就分什么外科、内科,但是,病脚长在自己身上,还不是照旧疼痛吗?治病救人,这是医生的天职,岂能互相推诿、不负责任呢?今日当权者诸公,见政事败坏,又无能为力,便苟且偷安,把烂摊子留给继任者,这和那个把病脚伸入邻家的人,和那个只知剪箭杆子的医生,有什么两样呢?呜呼!忠臣恭谨朝廷之事,岂能容忍这个样子吗?古人有不惜牺牲生命而对皇帝进行尸谏者,也有临终而推荐贤才者,哪里能像现在的这些当权者,对政事腹无良策,一筹莫展,只知把责任推给后来者的呢?当然,为政之道,是非常非常难的,比如我们明朝担任公职的像忠肃公、忠公,都是有才干而又忠于职守的,他们的下场都免不了以身殉职。由此可知,担任公职而且做出成绩,是非常非常难的啊!

第99章

楚地的人称老虎为老虫,苏州人称老鼠为老虫。我在长洲做县令的时候,因为有事到了

娄东,住在客栈里,把烛吹灭我就睡了。忽然听得碗碟叮当有声,我便问看门的童子是怎么回事,童子答道:“是老虫闹腾。”我是楚地人,一向称老虎为老虫,听说是“老虫”,很是害怕,说:“城里怎么会有这种野兽?”童子说:“不是别的兽,是老鼠。”我问他:“老鼠为什么叫老虫?”童子说这是吴地的风俗,世世代代都是这么叫这么传下来的。

啊哈!老鼠冒老虎之名,致使我吓得要逃走,真是可笑。然而今日天下冒虎名以欺世的也真不少:那些堂而皇之戴官帽穿官服掌大印披绶带的有权有势的人,果真能阻止邪恶萌生、抑制权贵、打击豪强吗?军营之内,那些戴高帽、佩长剑,左边拿着斧钺右边握着大旗的人,威风凛凛,但能够抵御强盗,北阻北邻部落入侵,南挡南方部族冒犯,如同古代良将孙武、吴起、王翦那样的有勇有谋吗?猛然间听到这些文臣武将的大名,真可谓大名鼎鼎,声震远近,令人惧怕得很,如同见了老虎一般;但慢慢地就品出味道来了,这些人充其量,不过是玩弄鼠辈的伎俩而已。哎!那些以鼠辈伎俩,而冒充虎之威名的权党们,都是骑在民众头上作威作福的鼠辈啊,这关系到天下危亡的大事怎么能不叫人担忧呢?

第100章

某甲与某乙各带资本,一块出外做买卖。离开家几天之后,走到一偏僻地方,某甲遂起谋财害命之心,将某乙打死,取了他的资本,一人做买卖去了。

不久某甲赚了钱回来,向某乙的家里人说:“某乙不幸病死。”某乙的家人信以为真。

后来,某甲又娶了某乙的妻子。谁知某乙并没有死,当时他被打死,后又活转过来。他在外地把伤养好,回到家乡,向官府控告某甲图财害命,强娶他的妻子。谁知官府将某乙判为诬告。批状上说:

“既然说是打死,为什么还活着?娶妻要花财礼,怎么说是强娶?”

第101章

某甲遇见一个人,那人给了他一棵草,说这草名叫隐身草,只要手拿此草,旁人就看不见自己了。某甲就手拿这棵草,到市场上抓起别人的钱就走,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钱主抓住他挥拳就打。某甲说:“任你打吧,反正你看不见我。”

第102章

一只鹞子追一只麻雀,麻雀飞入一个和尚的袖子里藏起来。和尚用手把麻雀握住,说:“阿弥陀佛,我今日有肉吃了。”麻雀闭目不动。和尚以为麻雀死了,便放开手,手一放开麻雀就飞走了。和尚说:“阿弥陀佛,我放生了你吧!”第103章

有个人在大热天戴着毡帽赶路,遇到一棵大树,便停下来在树下歇凉,顺手把毡帽摘下来当扇子扇风,他忽然感到凉快,说:“今日要是没有这顶帽子就把我给热死了。”

第104章

有个人学习言语,听人说“岂有此理”,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很喜欢这句话,便时时背诵温习,生怕忘了。一天坐船过河,忙乱中他忽然把这句话忘了,怎么也想不起来,以为把话丢了,便绕着船转来转去,寻觅这句话。船家问他丢了什么东西,他说:“是句话。”船家说道:“话也失落的?岂有此理!”那人说:“这话让你给拾到了,你为什么不早说!”

第105章

辽东有个武官,素不识字,因违犯军纪被定罪。听到执法吏念判决书,当听到“所当革任(撤职)回卫(回驻地)者也”时,就痛哭起来,说:“革任回卫也就罢了,这‘者也’两个字,怎么当得起?”

第106章

有两个贼人夜间到一户人家偷东西,把墙挖透进到房内,便开始摸索。一贼被蝎子蜇了一下,不觉失声说:“好痛!”另一贼恐怕主人听见,就将这贼扭了一把,提醒他不要出声。这贼被扭得生气,就打了那贼一拳。两个人就你一拳我一拳地打了起来,“砰啪”有声,把主人给惊醒了。主人很是厉害,立时就把贼人逮住,捆了起来。

被蝎子蜇了的这贼对另一贼说:“吃了你的亏,有话不说,为什么扭我一把?”那贼说:“死贼,你还不醒悟,哪里有做贼的还要说话!”

第107章

有个医生到一户人家看病,为病人诊脉时,忽然下起了大雨。医生说:“一家都了不得。”有人问他:“您为一个人诊脉,怎么说一家都了不得?”医生说:“这等大雨,淹坏了田苗,一家人如何了得!”

第108章

有这么一个县官,每发布一项政令,不管效果如何,只要手下的人交口赞誉,他便高兴得不得了。有个差役投其所好,想逢迎他。

有一天,这个差役见县官向这边走来,便装作没看见,故意与旁人漫不经心地说:“凡是当父母官的,都喜欢人们当面奉承他,我看咱们这个父母官可不是这样,他对奉承他的人很是瞧不起。”这话让这位县官听到了,马上把这个差役叫到跟前来,县官高兴得手舞足蹈,对差役连口称赞,并说:“嘻!

知我心意的只有你,你真是个好差役呀!”

从此,县官与这个差役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了。

第109章

张诩子新做了一张很华丽的床。因床放在卧室内,外来的客人见不到,他为了向人炫耀这张床,便装病躺在床上,以便亲戚朋友来看他时可同时看到这张床。他的亲戚尤扬子,新做了一双袜子,很漂亮,也想向人夸耀。

有一天,尤扬子来看望张诩子。尤扬子坐在那里,故意把一只腿架在另一只腿的膝盖上,还把裤脚撩起很高,以便充分显露他那双漂亮的袜子。过了一会儿,尤扬子才问张诩子:“您得了什么病?”

张诩子早已看出尤扬子在特意向他炫耀新袜子,便相视笑道:“我的病和您的病是一样的!”

第110章

党进镇守许昌,有说书人想为他说书,党进问说什么故事,回答说:“说韩信。”结果说书人被赶走了。党进的手下人不解,问他为什么赶走说书人,党进说:“他对我说韩信,对韩信也会说我的。”他的手下人一听,都大笑起来。

第111章

唐代女皇帝武则天当政的时候,禁止屠杀动物。大臣娄师德奉命到陕西去视察,受到当地官员的热情接待。吃饭时,厨师做了羊肉送上来,师德说:“怎么会有羊肉?”厨师说:“是豺咬杀的羊。”师德说:“豺还真能办事。”一会儿厨师又端上鱼来,师德又问怎么回事,厨师说:“是豺咬杀的鱼。”师德斥道:“怎么不说是獭咬杀鱼!”

第112章

有个人所编的故事,都是讽刺那些吝啬的人的。他编的故事多种多样,这里仅举一例吧:话说这么一个人,已经学到了吝啬术,还嫌不够,就想拜个吝啬术老师,以便继续深造。拜老师要送见面礼,送什么呢?他便用纸剪了一条鱼,用瓶子装了一瓶子水,说这是酒,便提着纸鱼和一瓶子水去见老师。但不巧,这位老师外出,只有他妻子在家。这位妻子一看来人所拿的礼物,便知此人是学吝啬术来了,便唤婢女把一个空茶杯送上来,说:“请茶。”茶杯中实际上并无茶。这位妻子又用两手画一个圈说:“请吃饼。”如此这般“招待”了来人一番。

这个人刚走,吝啬术老师就回家来了,他的妻子便把以上事情说了一遍。这位吝啬术老师很不高兴,对妻子说:“用不着那么破费款待他。”遂用手画了半个圈,说:“只这半边饼,就足够打发他了。”

第113章

常郡有个王千户,有一天请客,他在席间说了一段故事,来调笑青年学子。故事说:“某父子俩将一块补生员,临到快考试了,父子俩都因没有把握,对是否赴试犹豫不决。儿子便与其父商议:‘您为什么不装死呢?您一死,我这活着的人因有丧事,这样咱俩就都可以免考了。’父亲同意这个办法。等到请来道士写灵牌,上写‘明故先考’时,父亲却改变了主意,说:‘若先考,我哪能敢死。’他不知道‘先考’是对已故父亲的敬称。”

这是个旧的戏谑故事,王千户不过复述了一下。席间有个青年学子,听王千户这个故事是戏谑读书人的,便立即编了个故事来回敬王千户。故事说:

“有个当总兵的,姓王,由当步兵起家,不识字,只认识一个‘王’字。有一天,总兵来检查千户的文册,他拿起文册来点名,第一名姓王,唤‘王千户’;第二名姓匡,就唤‘上匣床的王千户’;第三名姓土,就唤‘砍破头的王千户’。”

这位学子以牙还牙,把千户戏谑了一顿,其才思够敏捷的,所编故事也是令人发笑的。

第114章

四川有个人叫吴坤斋,喜欢戏谑人。有一年,他邻居家的新房刚落成,他前往祝贺,一进门便说:“这房做得妙。”“妙”与“庙”谐音,他这句话一语双关,影射这新房像座庙。主人听出话中有话,不悦,便说:“我这房子只能作公家的厕所。”坤斋说:你怎么这么说呢?”主人说:“不是厕所,为什么你一进门就放屁?”一句话噎得坤斋无言,讨了个没趣。

第115章

有个官人,性贪,初上任,拜城隍,见神座两旁悬有银锭,就对手下人说:“给我收回。”手下人说:“这是假银锭。”官人说:“我知道是假的,但今日新到任,要取个进财吉兆。”

第116章

有个人怕妻子,有一次不知怎么又惹怒了妻子,妻子要用“拶”(旧时的一种刑具,以绳穿五根小木棍,套入手指,用力紧收,叫“拶指”,也简称“拶”)拶他的手指。丈夫说:“咱家没有拶具。”妻子就让他到邻居家去借。丈夫边走边低声咒骂妻子,妻子听他嘟嘟囔囔,便把他喊回来,问他:“你刚才说的什么?”丈夫说:“我说这刑具,咱家也该做一副。”

第117章

一个和尚、一个道士和一个医生,三人同船过河。船到中流,忽然遇风,船有倾覆的危险。船家拜求和尚、道士说:“请两位老师,各祈祷神灵保佑,让风停息了吧!”和尚便念咒道:“念彼观音力,风浪尽消息。”道士念咒道:“风伯雨师,各安方位,急急如律令。”医生也念咒道:“荆介、薄荷、金银花、苦楝子。”船家说:“您这是念的什么咒?”医生说:“我这几味药,都是止风药。”噫!庸医给人治病,往往如此。

--明.江盈科《雪涛谐史》

读《论语》

有个书生生性懒惰,恨书多,总也读不完。有一次他读《论语》,读到颜渊死,便称赏道:“死得好,死得好!”有人问他:“你怎么这么说?”他答道:“他若不死,做出上颜回下颜回来,这不是累我诵读,那可更烦死人了。”

第118章

凡是银匠做活,无论是打造还是熔炼,都是变着法儿偷银子。有人编了个故事,讽刺这些偷银子的银匠。故事说:

“有个富翁,为求得个儿子,平时便拜佛。后来偶然生了个儿子,珍爱非常,视若掌上明珠。富翁想知道儿子将来的前程,便请算命先生给儿子算一卦。富翁说出儿子的生辰八字,算命先生便如此这般地算了一番:‘奴仆宫,妻子宫,寿命宫,都好。只是贼星犯命。’富翁说:‘这个容易,送他去学银匠吧!”

第119章

有个人想借马,便写了一封信给马的主人。信上说:“我要到别处去一趟,特向您告借骏足一骑。”主人问:“什么是骏足?”借马人说:“就是马。”主人说:“原来畜牲也有表号。”

第120章

有父子俩同赴宴席,父亲坐在上首,儿子就坐在对面。同席的人疑惑不解,便问那个儿子:“上席是令尊吧?”儿子答道:“虽是家父,但是我们早就分家了

第121章

有个人一向惧怕老婆。他的老婆死了,老婆的遗像悬挂在灵柩前。这个人想起和老婆的旧恨,就用拳在老婆像前做出要打的样子。忽然风吹像动,这人大惊,忙把手缩回来,说:“我不过是想开个玩笑。”

第122章

几个怕老婆的人聚在一起,想议一下不怕老婆的办法,以正夫纲。有个人吓唬他们说:“列位尊嫂已经听说你们在这里,她们约好一会儿就过来打。”大家害怕,各自走散。独有一人坐定,可能此人不怕老婆,可仔细一瞧,这人已经吓死了。

第123章

甲说:“我家里有一面鼓,只要一敲,声能传百里。”乙说:“我家里有一头牛,在江南岸喝水,头一直伸到江北。”甲摇头不信:“哪有这么大的牛?”乙说:“没有这么大的牛,怎能漫得你家那面鼓。”

第124章

主人对仆人说:“你外出,不要太老实,须说几句大话,好装装体面。”仆人点头同意。一次,仆人听别人议论三清殿很大,他忙插话:“这有啥,只不过和我家的租房一般。”又一次,有人在说龙衣船很大,仆人说:“这有什么稀奇,只与我家的帐床一般。”

又有人说牯牛的肚子很大,仆人说:“这更没什么稀罕,只与我家主人的肚皮一般。”

第125章

有个人穿着新做的绢裙外出,恐怕别人不注意他的新绢裙,便耸着肩膀走路。过了许久,他问跟随他的童子:“有人看我吗?”童子说:“这里没有人。”那人就把肩膀耷拉下来,说:“既然没有人看我,我暂且休息一会儿。”

第126章

甲、乙二人商议合本做酒,甲对乙说:“你出米,我出水。”乙说:“米都是我的,如何算帐?”甲说:“我决不昧良心,到酒熟时,只还我这些水就算了,其余的都是你的。”

第127章

有个小武官夜间巡逻,碰见一个夜不归宿的人,那个人自称是书生,因为夜间听课,所以回来晚了。小武官说:“你既然是书生,那我就考考你。”书生说:“好吧,请您出题。”小武官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题目来,便训斥道:“算你走运,幸好我今夜没有题目。”

第128章

有个县丞不识字,只要想买东西,就把那件物品画在本子上。一天,有个县令来,恰好县丞不在,便掀开他的本子随便看看,一看全是图画,对县丞很不以为然,便拿起红笔在本子上的每行直抹,抹得一道一道的。县丞回来一看,生气地说:“你衙内买红烛,怎么也记到我的本子上?”

第129章

有个做启蒙教师的人,只认识一个“川”字,见弟子送上书来,只想找到“川”字教给他,但连翻了好几页书也没找到“川”字,忽然看见一个“三”字,便指着骂道:“我说怎么找不到你,你原来躺在这里!”

第130章

有两个做启蒙教师的人死了,一块儿去见阎王。这两个人,一个是好读别字的,一个是好读破句的。阎王审理完毕,把读别字的那人判罚下世做狗,把读破句的那人判罚下世做猪。读别字的那人说:“愿做母狗。”阎王问他为什么,他说:“《礼记》上说:‘临财母(应为“毋”)苟(狗)得,临难母(毋)苟(狗)免。’”读破句的那个人因被罚做猪,便请求生到南方。因《礼记.中庸》上说:“南方之强与,北方之强与?”

他常读为“南方之(猪)强于(与)北方之(猪)。”

第131章

有个人被请去做家庭教师,教小孩子的启蒙课,首先教《大学》,当讲到“於戏!前王不忘”这一句时,他就是照字面这么读的。主人说:“错了,‘於戏’应当读作‘呜

呼’。”教师就听从了他的。

到了冬天,该教《论语》了,当读到《论语注》中的“傩虽古礼,而近於(于)戏”

时,就把“於戏”读作“呜呼”。主人纠正说:“又错了,这里的‘於(于)戏’就读作‘於戏’。”

教师怒气冲冲地告诉他的朋友说:“这个东西真难伺候,只‘於戏’二字,从年头直与我别扭到年尾。” CdZvCxdZ0toRe7xyrsG01zQUxNIZ6CqbAMsk8csUZ9szBarLfJ4iBI0QK1p+KA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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