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没有人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犯错误,尤其是年少轻狂时。面对自己的错误,知错能改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人杰;那种死不悔改,一条道走到黑的人,很难有大的作为和成就。
犯错的情况是经常会发生的,尤其在年轻人身上表现得更加突出。年轻人由于阅历较浅,过分相信自己的直觉和想象,血气方刚好冲动,难免会犯下错误。而等到有一天自己醒悟过来了,又常常碍于面子羞于承认自己的错误,陷于错误的泥沼中难以自拔。
真正的智者是勇于承认自己的错误的,他们会在幡然醒悟之后主动认错,并加以改正,具有大家风范,“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苏东坡便是其中的一位,这里介绍一个关于他的很著名的典故。
苏东坡是中国历史上最杰出的才子之一,他过目成诵,出口成章,有李太白之豪放,曹子建之敏捷。更难能可贵的是,在那个文人辈出的年代,无论是吟诗作对、书法字画,还是随笔散文、政论文章,几乎无出其右者,他算得上是中国历史上不多的几位全才之一。
正因为才高,年轻的苏东坡便养成了恃才傲物的习惯。苏东坡官拜翰林学士之后,在宰相王安石门下任职。王安石爱慕其才,十分器重他。苏东坡却自恃聪明,对王安石颇多讥诮。
王安石因作《字说》,一字解作一义,偶然谈到东坡的“坡”字,王安石说:“‘坡’字从土从皮,所以坡乃土之皮也。”苏东坡取笑道:“按您老的说法,‘滑’字乃水之骨也。”王安石接着说:“‘鲵’字从鱼从儿,合为鱼子。四马为驷,天虫为蚕。古人制字,并非没有意义的。”苏东坡拱手道:“鸠字九鸟,您老知道意思吗?”王安石不知道苏东坡是在开玩笑,连忙虚心向他请教,东坡笑着说:“《毛诗》说,‘鸠鸠在桑,其子七兮。’加上他们的爹妈,共是九个。”王安石一听,不说话了,心中暗暗觉得东坡虽有才,但他的轻薄令人十分讨厌,于是将苏东坡贬到湖州当刺史。
三年期满,又回到京城,苏东坡在回来的路上想道:当年得罪这位老师,也不知他是否还在生气,回去得马上拜访他。于是他来不及安顿好家眷,便骑马往王丞相府奔去。
苏东坡来到相府门口,立刻被门前的小官吏引入门房。守门官说:“您在门房里稍稍坐一下,老爷正在睡觉,还没醒呢!”苏东坡点点头,便在门房内坐下了。
守门官走后,苏东坡一人等得无聊,便四下打量起来,看到砚下一叠整整齐齐的素笺,上面写着两句没有完成的诗稿,题为《咏菊》。他看了看笔迹,认得是王安石的,不由得笑了起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三年前我看这老头儿下笔几千言不用思索;三年后怎么江郎才尽,连两句诗都写不完了?”于是取过诗稿念了一遍:
西风昨夜过园林,
吹落黄花满地金。
念完之后他连连摇头:“原来这两句诗都是胡说八道。”为什么呢?因为一年四季的风都有名称:春天为和风,夏天为薰风,秋天为金风,冬天为朔风。这首诗开头说“西风”,西方属金,这应该是说的秋季。可是第二句说的“黄花”正是菊花,它开于深秋,最能和寒风搏击,而且即便是焦干烂了,也不会落花瓣,所以说,“吹落黄花满地金”,不是错误的吗?
苏东坡为自己发现了这个谬误而得意万分,兴之所至,他忍不住举笔蘸墨,依韵续了两句诗:
秋花不比春花落,
说与诗人仔细吟。
写完,他又觉得有些不妥,暗想:“如果老师出门款待我,见我这样当面抢白他,恐怕脸面上过不去。”可是已经写了,想把它藏起来吧,万一要是王安石出来寻诗不见,又要责怪他的家人。
想来想去,他还是把诗原样放好,自己走出门来对守门官说:“一会儿老师出堂,你便禀告他,说苏某在这里伺候多时。只因初到京城,一些事没有办妥,明天来拜见。”说完,便骑着马回住所了。
过了不久,王安石出堂,心里惦记着自己的一首菊花诗还没有写完,便径自往门房走来。坐定后,他一看诗稿,马上皱起眉头:“刚才谁到过这里?”
下人们忙禀告:“湖州府苏老爷曾来过。”王安石也从笔迹上认出了苏东坡的字,口里不说什么,心下直犯嘀咕,“这个苏轼,遭贬三年仍不改轻薄之性,不看看自己才疏学浅,敢来讥讽老夫!明天早朝,待我奏明皇帝,给他来个削职为民。”但转念一想:“他不曾去过黄州,见不到那里菊花落瓣,也难怪他。”于是他细看了一下黄州府缺官名单,那里正缺一个团练副使,第二天便奏明皇上,把苏东坡派到那里去了。
苏东坡知道自己的老师又在“公报私仇”,但君命难违。次日,苏东坡离京,星夜赶至黄州。
苏东坡在黄州与蜀客陈季常为友,天天不过是登山玩水,饮酒赋诗度日。等到重阳节那一天,天气晴朗,苏东坡突然想起:“我家后院有菊花数种,今日何不去赏玩一番?”恰好陈季常来访,东坡大喜,便拉他同往后花园看菊。走到菊花架下,只见满地铺金,枝上全无一朵。惊得苏东坡目瞪口呆,半晌无语。陈季常问道:“兄台见菊花落瓣,为何如此惊诧?”苏东坡道:“季常有所不知,平常见此花只是焦干枯烂,并不落瓣。去年我在王丞相府中,见他《咏菊》诗中写道:“‘西风昨夜过园林,吹落黄花满地金’。我只道老师写错了,特地续了两句:“‘秋花不比春花落,说与诗人仔细吟’。却不知道黄州菊花果然落瓣!老丞相贬我至黄州,原来是让我来看看菊花!”苏东坡叹道,“当初我被贬,只以为是王丞相公报私仇。谁知他倒不错,是我错了。今后我一定谦虚谨慎,不再轻易笑话别人。唉,真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啊!”
后来,苏东坡为乱改菊花诗的事,专程到京,向王安石“负荆请罪”,认错道歉,王安石这才将苏东坡调回京中委以重任。
历史中的王安石并非真是一位“公报私仇”的心胸狭窄之人,他两次将苏东坡调往外地,无非是苏东坡太过恃才傲物,留在京中极易得罪别人,而将其调往外地目的就是想磨砺一下他的锐气,使这位少年才子更加成熟起来,幸好苏东坡也不是那种顽性难改的人,在明白老师的良苦用心之后,最终能够知错认错,得到了老师的原谅而被委以重任,可谓真正的一代俊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