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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雨满天悟禅机:李叔同的佛心禅韵
李叔同

第一章

《花雨满天悟禅机》

代序一怀弘一上人柳亚子

柳亚子

以方外而列南社社籍者,曰湘僧永光,曰粤僧铁禅;而逃释归儒之曼殊,与逃儒归释之弘一,其入社时乃咸不以方外称焉。今永光西归已久,铁禅且堕尘网,曼殊弘一之名乃复大著。溯余与二人之因缘,殆有可得而言者。曼殊本香山苏氏子,父杰生,商于日,私幸日婢若子,是生曼殊,命其妾河合氏抚育有成。年二十,披剃惠州某寺。顾弗甘食贫,旋窃其已故师兄南雄赵氏子释名博经者之度牒以逃。自是周历暹罗、锡兰,归而教授长沙、芜湖,两至南都,曾主讲杨仁山居士抵垣精舍。容貌询逸,盖在僧俗间。洎与余同游海上时,则毳衣革履,无复行脚僧故态矣。弘一俗姓李,名广侯,字息霜,家世浙西巨族,官籍天津。父筱楼,以名进士官吏部,精阳明学,晚耽禅悦。弘一为孽子,早失怙。生而苕秀,翩翩裘马,征逐名场。壮游樱岛,习美术,举凡音乐绘画以金石书法,靡不精妙。尤嗜戏剧,创春柳社,演茶花女,自饰马克,观众诧为天人。寻挟日妾以归。值民国新建,余与亡友朱少屏辈组太平洋报,据沪渎。弘一主编画报,既刊曼殊《断鸿零雁记》,复乞陈师曾作插画,署朽道人。说者诮僧道合作,实则受殊早返初服,弗当复以僧名,顾亦未料谈乃终属诸弘一也。有言受殊此书,弘一为润饰之,此语谬甚。受殊译拜伦诗,乞馀杭师弟商榷,尚近事实。若《断鸿零雁记》,则何关弘一哉!曼殊逝世未十年,弘一遽摈其日妾,入西湖大慈山为僧。余亦自此不复见弘一矣!战事既兴,弘一闭关闽海,度其六秩世腊。李生芳远驰笺索诗,余寿以偈云:

君礼释迦佛,我拜马克思。大雄大无畏,迹异心岂殊。

又云:

闭关谢尘网,吾意嫌消极。愿持铁禅杖,打杀卖国贼。

见者缩项咋舌,顾弘一不以为忤,亦报余一偈云:

亭亭菊一枝,高标矗劲节。云何色殷红,殉教应流血。

呜呼,询可谓善知识已!(下略)

代序二李叔同先生曹聚仁

曹聚仁

“五四”前后中年人的寂寞、苦闷,在我们年轻的人是不大了解的。“五四”狂潮中,记得有一天晚上,沈仲九先生亲切地告诉我们:“弘一法师若是到了现在,也不会出家了。”可是李叔同先生的出家,我们只当作一种谈助,他心底的谜,我们是猜不透的。

在我们教师中,李叔同先生最不会使我们忘记。他从来没有怒容,总是轻轻地像母亲一样吩咐我们。我曾经早晨三点钟起床练习弹琴,因为一节进行曲不曾弹熟,他就这样旋转着我们的意向。同学中也有愿意跟他到天边的,也有立志以艺术作终身事业的,他给每个人以深刻的影响。伺候他的茶房,先意承志,如奉慈亲。想明道先生“绿满窗前草不除”的融和境界,大抵若此。

“我们的李先生”,能绘画,能弹琴作曲,字也写得很好,旧体诗词造诣极深,在东京曾在春柳社演过茶花女:这样艺术全才,人总以为是个风流蕴藉的人。谁知他性情孤僻,律已极严,在外和朋友交际的事,从来没有,狷介得和白鹤一样。他来杭州第一师范担任艺术教师,已是中年了,长斋礼佛,焚香诵经,已经过居士的生活。民国六年,他忽然到西湖某寺去静修,绝食十四天,神色依然温润。其明年四月,他乃削发入山,与俗世远隔了。我们偶而在玉泉寺遇到他,合十以外,亦无他语。有时走过西泠印社,看见崖上的“印藏”,指以相告,曰:“这是我们李先生的。”那时彼此虽觉得失了敬爱的导师的寂寞,可也没有别的人生感触。后来“五四”大潮流来了,大家欢呼于狂涛之上。李先生的影子渐渐地淡了,远了。

近来忽然从镜子里照见我自己的灵魂,“五四”的狂热日淡,厌世之念日深,不禁重复唤起李先生的影子来了。友人缘缘堂主和弘一法师过从最密,他差不多走完了李先生那一段路程,将以削发为其终结了。我乃重新来省察李先生当时的心境。李先生之于人,不以辨解,微笑之中,每蕴至理;我乃求之于其灵魂所寄托的歌曲。在我们熟练的歌曲中,《落花》、《月》、《晚钟》三歌正代表他心灵的三个境界。《落花》代表第一境界:

纷,纷,纷,纷,纷,纷,……惟落花委地无言兮,化作泥尘;

寂,寂,寂,寂,寂,寂,……何春光长逝不归兮,永绝消息。

忆春风之日暄,芳菲菲以争妍;既垂荣以发秀,倏节易而时迁,春残。

览落红之辞枝兮,伤花事其阑珊,已矣!

春秋其代序以递嬗兮,俯念迟暮。

荣枯不须臾,盛衰有常数。

人生之浮华若朝露兮,泉壤兴衰。

朱华易消歇,青春不再来!

这是他中年后对生命无常的感触,那时期他是非常苦闷的,艺术虽是心灵寄托的深谷,而他还觉得没有着落似的。不久他静悟到另一境界,那便是《月》所代表的境界:

仰碧空明明,朗月悬太情!

瞰下界扰扰,尘欲迷中道!

惟愿灵光普万方,荡涤垢滓扬芬芳。

虚渺无极,圣洁神秘,灵光常仰望!

他既作此超现实的想望,把心灵寄托于彼岸。顺理成章,必然地走到《晚钟》的境界:

大地沉沉落日眠,平墟漠漠晚烟残;

幽鸟不鸣暮色起,万籁俱寂丛林寒。

浩荡飘风起天杪,摇曳钟声出尘表;

绵绵灵响彻心弦,(左目右幼)x2幽思凝冥杳。

众生病苦谁持扶?尘网颠倒泥涂污。

惟神悯恤敷大德,拯吾罪过成正觉;

誓心稽首永皈依,暝暝入定陈虔祈。

倏忽光明烛太虚,云端仿佛天门破;

庄严七宝迷氤氲,瑶华翠羽垂缤纷。

浴灵光兮朝圣真,拜手承神恩!

仰天衢兮瞻慈云,忽现忽若隐!

钟声沉暮天,神恩永存在,

神之恩,大无外!

弘一法师出家后,刻苦修行,治梵典勤且笃,和太虚法师那些吹法螺的上人又不相同。他在和尚队中,该是十分孤独寂寞的吧!

相传弘一法师近来衰病日侵,他对于生命的究竟当有了更深切的了悟,惟这涅盘境方是真解脱,我们祝福他!

代序三两法师叶圣陶

叶圣陶

在到功德林去会见弘一法师的路上,怀着似乎从来不曾有过的洁净的心情;也可以说带着渴望,不过与希冀看一出著名的电影剧等的渴望并不一样。

弘一法师就是李叔同先生,我最初知道他在民国初年;那时上海有一种《太平洋报》,其艺术副刊由李先生主编,我对于所载他的书画篆刻都中意。以后数年,听人说李先生已出了家,在西湖某寺。游西湖时,在西泠印社石壁上见李先生的“印藏”。去年子恺先生刊印《子恺漫画》。丏尊先生给他作序文,说起李先生的生活,我才知道得详明一点;就从这时起,知道李先生现称弘一了。

于是,不免向子恺先生询间关于弘一法师的种种。承他详细见告。十分感兴趣之余,自然来了见一见的愿望,便向子恺先生说起了。“好的,待有机缘,我同你去见他。”子恺先生的声调永远是这样朴素而真挚的。以后遇见子恺先生,就常常告诉我弘一法师的近况。记得有一次给我看弘一法师的来信,中间有“叶居士”云云,我看了很觉惭愧,虽然“居士”不是什么特别的尊称。

前此一星期,饭后去上工,劈面来三辆人力车。最先是个和尚,我并不措意。第二是子恺先生,他惊喜似地向我颠头。我也颠头,心里便闪电般想起“后面一定是他”。人力车夫跑得很快,第三辆车一霎往后时,我见坐着的果然是个和尚,清癯的脸,颌下有稀疏的长髯。我的感情有点激动,“他来了!”这样想着,屡屡回头望那越去越远的车篷的后影。

第二天,便接到子恺先生的信,约我星期日到功德林去会见。

是深深尝了世间味,探了艺术之宫的,却回过来过那种通常以为枯寂的持律念佛的生活,他的态度应是怎样,他的言论应是怎样,实在难以悬揣。因此,在带着渴望的似乎从来不曾有过的洁净的心情里,更掺着一些惝怳的分子。

走上功德林的扶梯,被侍者导引进那房间时,近十位先到的恬静地起立相迎。靠窗的左角,正是光线最明亮的地方,站着那位弘一法师,带笑的容颜,细小的眼里眸子放出晶莹的光。丏尊先生给我介绍之后,教我坐在弘一法师的侧边。弘一法师坐下来之后,便悠然地数着手里的念珠。我想一颗念珠一声阿弥陀佛吧。本来没有什么话要同他谈,见这样更沉入近乎催眠状态的凝思,言语是全不需要了。可怪的是在座一些人,或是他的旧友,或是他的学生,在这难得的会晤顷,似应有好些抒情的话同他谈,然而不然,大家也只默然不多开口。未必因僧俗殊途,尘净异致,而有所矜持吧。或者,他们以为这样默对一二小时,已胜于十年的晤谈了。

晴秋的午前的时光在恬然的静默中经过,觉得有难言的美。

随后又来了几位客,向弘一法师问几时来的,到什么地方去那些话。他的回答总是一句短语;可是殷勤极了。有如倾诉整个的心愿。

因为弘一法师是过午不食的,十一点钟就开始聚餐。我看他那曾经挥洒书画弹奏音乐的手郑重地夹起一荚豇豆来,欢喜满足地送入口里去咀嚼的那种神情,真惭愧自己平时的乱吞胡咽。

“这碟子是谷油吧?”

以为他要酱油,某君想把酱油碟子移到他面前。

“不,是这位日本的居士要。”

果然,这位日本人道谢了。弘一法师于无形中体会到他的愿欲。

石岑先生爱谈人生问题,著有《人生哲学》,席间他请弘一法师谈一点关于人生的意见。

“惭愧,”弘一法师虔敬地回答,“没有研究,不能说什么。”

以学佛的人对于人生问题没有研究,依通常的见解,至少是一句笑话。那末,他有研究而不肯说么?只看他那殷勤真挚的神情,见得这样想时就是罪过。他的确没有研究。研究云者,自己站在这东西的外面,而去爬剔,分析,检察这东西的意思。像弘一法师,他一心持律,一心念佛,再没有站到外面去的余裕。哪里能有研究呢?

我想,问他像他这样的生活,觉得达到了怎样的一种境界,或者比较落实一点。然而健康的人不自觉健康,哀乐的当时也不能描状哀乐;境界又岂是说得出的。我就把这意思遣开,从侧面看弘一法师的长髯以及眼边细密的皱纹,出神久之。

饭后,他说约定了去见印光法师,谁愿意去可同去。印光法师这名字知道得很久了,并且见过他的文钞,是现代净土宗的大师,自然也想见一见。同去者计七八人。

决定不坐人力车,弘一法师拔脚便走,我开始惊异他步履的轻捷。他的脚是赤了的,穿一双布缕缠成的行脚鞋。这是独特健康的象征啊。同行的一群人,哪里有第二双这样的脚!

惭愧,我这年轻人常常落在他的背后。我在他背后这样想:

他的行止笑语,真所谓纯任自然的,使人永不能忘。然而在这背后却是极严谨的戒律。丏尊先生告我,他尝叹息中国的律宗有待振起,可见他的持律极严的。他念佛,他过午不食,都为的持律。但持律而到非由“外铄”的程度,人便只觉他一切纯任自然了。

似乎他的心非常之安,躁忿全消,到处自得;似乎他以为这世间十分平和,十分宁静,自己处身其间,甚而至于会把它淡忘。这因为他把所谓万象万事划开了一部分,而生活在留着的一部分内之故。这也是一种生活法,宗教家艺术家大概采用。并不划开了一部分而生活的人,除庸众外,不是贪狠专制的野心家,便是社会革命家。

他与我们差不多处在不同的两个世界。就如我,没有他的宗教的感情与信念,要过他那样的生活是不可能的。然而我自以为有点了解他,而且真诚地敬服他那种纯任自然的风度。哪一种生活法好呢?这是愚笨的无意义的问题。只有自己的生活法好,别的都不行,夸妄的人却常常这么想。友人某君曾说他不曾遇见一个人他愿意把自己的生活与这个人对调的,这是踌躇满志的话。人本来应当如此,否则浮漂浪荡,岂不像没舵之舟。然而某君又说尤紧要的是同时得承认别人也未必愿意与我对调。这就与夸妄的人不同了;有这么一承认,非但不菲薄别人,且能致相当的尊敬。彼此因观感而化移的事是有的。虽说各有其生活法,究竟不是不可破的坚壁;所谓圣贤者转移了什么什么人就是这么一回事。但是板着面孔专事菲薄别人的人决不能转移了谁。

到新闸太平寺,有人家借这里治丧事,乐工以为吊客来了,预备吹打起来。及见我们中间有一个和尚,而且问起的也是和尚,才知道误会,说道,“他们都是佛教里的。”

寺役去通报时,弘一法师从包袱里取出一件大袖的僧衣来(他平时穿的,袖子同我们的长衫袖一样),恭而敬之地穿上身,眉宇间异样地静穆。我是欢喜四处看望的,见寺役走进去的沿街那房间里,有个躯体硕大的和尚刚洗了脸,背部略微佝着,我想这一定就是。果然,弘一法师头一个跨进去时,便对这和尚屈膝拜伏,动作严谨且安详。我心里肃然。有些人以为弘一法师当是和尚里的浪漫派,看这样可知完全不对。

印光法师的皮肤呈褐色,肌理颇粗,表示他是北方人;头顶几乎全秃,发着亮光;脑额很阔;浓眉底下一双眼睛这时虽不戴眼镜,却同戴了眼镜从眼镜上面射出眼光来的样子看人;嘴唇略微皱瘪:大概六十左右了。弘一法师与印光法师并肩而坐,正是绝好的对比,一个是水样的秀美,飘逸,而一个是山样的浑朴,凝重。

弘一法师合掌恳请了,“几位居士都欢喜佛法,有曾经看了禅宗的语录的,今来见法师,请有所开示,慈悲。慈悲。”

对于这“慈悲,慈悲”,感到深长的趣味。

“嗯,看了语录。看了什么语录?”印光法师的声音带有神秘味。我想这话里或者就藏着机锋吧。没有人答应。弘一法师便指石岑先生,说这位居士看了语录的。

石岑先生因说也不专看那几种语录,只曾从某先生研究过法相宗的义理。

这就开了印光法师的话源。他说学佛须要得实益,徒然嘴里说说,作几篇文字,没有道理;他说人眼前最紧要的事情是了生死,生死不了,非常危险;他说某先生只说自己才对,别人念佛就是迷信,真不应该。他说来声色有点严厉,间以呵喝。我想这触动他旧有的忿念了。虽然不很清楚佛家所谓“我执”“法执”的涵蕴是怎样,恐怕这样就有点近似。这使我未能满意。

弘一法师再作第二次的恳请,希望于儒说佛法会通之点给我们开示。

印光法师说二者本一致,无非教人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等等。不过儒家说这是人的天职,人若不守天职就没有办法。佛家用因果来说,那就深奥得多。行善便有福,行恶便吃苦:人谁愿意吃苦呢?--他的话语很多,有零星的插话,有应验的故事,从其间可以窥见他的信仰与欢喜。他显然以传道者自任,故遇有机缘,不惮尽力宣传;宣传家必有所执持又有所排抵,他自己也不免。弘一法师可不同,他似乎春原上一株小树,毫不愧作地欣欣向荣,却没有凌驾旁的卉木而上之的气概。

在佛徒中间,这位老人的地位崇高极了,从他的文钞里,见有许多的信徒恳求他的指示,仿佛他就是往生净土的导引者。这想来由于他有很深的造诣,不过我们不清楚。但或者还有别一个原因。一般信徒觉得那个“佛”太渺远了,虽然一心皈依,总未免感得空虚;而印光法师却是眼睛看得见的,认他就是现世的“佛”,虔诚崇奉,亲接謦欬,这才觉得著实,满足了信仰的欲念。故可以说,印光法师乃是一般信徒用意想来装塑成功的偶像。

弘一法师第三次“慈悲,慈悲”地请求时,是说这里有言经义的书,可让居士们“请”几部回去。这“请”字又有特别的味道。

房间的右角里,装钉作坊似的,线装和平装的书堆着不少,不禁想起外间纷纷飞散的那些宣传品。由另一位和尚分派,我分到黄智海演述的《阿弥陀经白话解释》、大圆居士说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口义》、李荣祥编的《印光法师嘉言录》三种。中间《阿弥陀经白话解释》最好,详明之至。

于是弘一法师又屈膝拜伏,辞别。印光法师颠着头,从不大敏捷的动作上显露他的老态。待我们都辞别了走出房间时,弘一法师伸出两手,郑重而轻捷地把两扇门拉上了。随即脱下那件大袖的僧衣,就人家停放在寺门内的包车上,方正平帖地把它摺好包起来。

弘一法师就要回到江湾子恺先生的家里,石岑先生,予同先生和我便向他告别。这位带有通常所谓仙气的和尚,将使我永远怀念了。

我们三个在电车站等车,滑稽地使用著“读后感”三个字,互诉对于这两位法师的感念。就是这一点,已足证我们不能为宗教家了,我想。

代序四忆弘一大师钱君匋

钱君匋

一九二三年,我在上海艺术师范学校读书,主持校务的丰子恺、刘质平两先生都是弘一法师的入室弟子,他俩终生尊敬弘一上人。我初习书法,临摹北碑,最爱《龙门二十品》,子恺师曾对我说:“清末民初,中国出了几位大书家。”他评论沈寐叟、李瑞清、曾农髯、于右任诸家之后,接着说:“最超脱,以无态而备万态要算李息翁。”丰先生自己的收藏品中,有好多帖墨宝是弘公亲笔,我曾到他家里多次观摩,可惜欣赏水平不高,修养不足,对弘公的书法,仅仅知道是好,好在何处,为什么好,并不了然。在我的心目中,弘公这位太老师一定是个超凡入圣、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物,清高拔俗,艰苦卓绝,但未必可亲。

毕业后,我进了开明书店,编辑美术音乐书籍,并画书衣。这时夏丏尊先生已到上海,主持缉编工作。为了纪念弘公出家十周年,便将弘公赠他的一些临古法书,汇集成《李息翁临古法书》出版。

一天早晨,我刚刚进店,夏老已经坐在我的对面,这位长者质朴持重,讷于言而敏于行,是我们年轻人当然的师表。

“君匋!弘一大师法书集子天把就要付印,我写了一篇后记,可惜字很蹩脚,你代我抄一下制版好吗?”

“当然可以,不过,我的字也太嫩了……”我有点犹豫。

“先写出试试看嘛,如果写出来你自己真不满意,我就丑媳妇见公婆!一言为定。”他是个忙人,没有闲工夫摆龙门阵,说完便匆匆而去。

这天下午和晚上,我把后记抄了两遍,第二天见了夏老,请他过目。

“你很用功啊!”他一下看完,摘下眼镜连声称赞。

“夏老先生!我想了一夜,觉得我抄的东西不能用。”

“为什么?”

“你们是几十年的交情,是他的知己、畏友、诤友,出一本书也不容易,您的字也厚重而有书卷气,比我写的老辣,内涵的更要高一层,不如存真为宜。我是斗胆直言,表示对二老的敬重,抄了两遍是表示不是偷徽推辞。”

“好,爽快!我自己抄。你这两份抄件我们各自保存一份,作为纪念吧!”

我的字没有发表,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否则,我会长期为狗尾续貂而惭愧。书印出之前,我拜读全稿,开始认识到这部东西的分量。他写《张迁碑》,雅拙韶秀,气宇雍容;写《石鼓文》,匀停舒展,缓带轻裘于百万军中,有儒将风流;写《天发神谶碑》,变险为平,内涵蕴藉;写《?宝子碑》,密极似疏,举重若轻,方笔之美,运锋如刀。一九六三年,广洽法师集资辑印太师墨宝,我作书衣,移用印花布纹样,布函,素净幽雅,下册便选用这本临古法书。这也是一段艺术因缘。

“一-二八”淞沪抗战结束之后,开明书店编辑所同人迁兆丰路,继续工作,意气奋发,章锡琛先生自己也带头这样做。一天有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上楼来,我埋头看稿,没有理会,只听章先生迎上前去:“弘公大师!您老人家什么时候到的?”

我抬头一看,一位和尚站在办公室门口,门正好成了框子,把他嵌在中间。他高约一米七,穿着宽松的海青,因为面形清瘦,神情持重,虽然在微笑,却有一种自然的威仪,把身体也衬托得很高很高,目光清澈,那是净化后的秋水澄潭,一眼到底,毫无矫饰。上唇下巴有些胡髭,异常地率真可亲。五十出头,并不能算老,我见到他的虔敬,不亚于见到祖父一样,一阵清凉之气从我脊梁上向全身扩散开来,人世间一切俗套伪饰,在一刹那间都卸净了。

“居士好!”他的嗓音低而沉厚。

等到大师入座,我亲自奉上清茶,他招呼我坐下。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位长者,松柏精神,鸾鹤风度,真人本色,怎能看出这位是腰缠万贯贵公子,落拓风流艺术家呢?我知道自己是晚辈,不敢多言,垂手恭听。

“丏尊居士好么?他家里怎么样?”他两眼睁得圆圆的,多么关切!

“很好!”章先生说。

“阿弥陀佛!我一直放心不下,才来看他的,好久没有收到他的信了。”他双手合十,欣慰地点点头。

“等一会儿就来,我叫人去请他。”

“不用,不用,小僧先来问一下,问清楚了当然是自己走着去,告辞了。”

“不!让我叫辆车送您老人家去。”

他淡然一笑,大口喝着茶。

屋里沉静了,许多问题,关于人生,艺术,教育,宗教……一齐集中在喉头,原想请教,现在都在他淡然一笑中得到了答复。何用文字?光落言诠?无声的人格坦现,一种荒漠饮甘泉的甜意,袭我心脾。

我正要倒水,他摇摇手,那力量是不可抗拒的,只好让他自己动手。

喝完,他以沉重的脚步去了,我和章先生送到门外,仍然都没有讲出一句话来。郁达夫兄的佳句“远公说法无多语,六祖住真只一灯。”真是神来之笔!

-第二天上午十点半,夏丏尊请弘一法师吃饭,邀叶圣陶、丰子恺、刘质平、周予同、章锡琛……和我,到海门路夏寓作陪。大家都知道弘公过午不食,都到得很及时。到了今天,这些同席者只剩下我和叶圣陶二人,叶老年已九十开外,我也到了八十,其余诸位已全部作古了。

几样素菜,干净爽目,我悄悄注意,弘公只吃两样:白菜、萝卜,别的菜不伸筷子。大家都理解他,并不相强,没有拘束。

席间谈到对联,弘公说:“南普陀天王殿前当中两根石柱上,有陈石遗老先生写的一副:‘分派洛迦开法宇,隔江太武拱山门’,文有气魄,字也老健可观,不可多得。但大醒法师以为后三字不若易为‘诵浮图’更有画意,可见联语难作。我写的华严集联,只末一字讲平仄,不在声律上讲究,没有闲空推敲啊!”

夏丏尊先生回忆了西湖之夜,白马湖晚晴山房之夜等许多往事,弘公垂下眼睑,他沉浸于回忆之中,尽力平静。

餐毕,弘公退入夏窝的客房,我们大家都依依不舍,异常黯然,这种情绪也感染了我这样的俗人。弘公这样自苦,在他是求仁得仁,而我总以为他老人家应当吃得好一些,把身体搞好,多活几年,多留下一些艺术品,他的出家,我非常惋惜。弘公是绝顶聪明的人,当然看出了大家的想法,他异常平淡地说:“历经百劫,故人犹健,茫茫人世,不必苛求。‘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梦亦如电,当作如是观’。善自珍重,阿弥陀佛!”

弘公的言行,在我心版刻上了永不磨灭的形象。

大师谢世后十年十二月初冬,叶圣陶、马一浮、广洽法师、子恺师、章锡琛和我等筹资建成了骨灰塔,马一浮题了塔名,恺师写了修塔记,主持工程者黄鸣祥。马一浮老人有礼塔诗:

扶律谈常尽一生,涅盘无相更无名。昔年亲见披衣地,此日空余绕塔行。石上流泉皆法雨,岩前雨滴是希声。老夫共饱伊蒲馔,多愧人天献食情。

我也写了一律:

法雨漫山竹径寒,初成莲塔起高峦。今朝湖畔行嘉礼,昔日淞滨叩净安。艺事中西皆圣手,诗才南北领骚坛。盛年阐律云游去,妙觉庄严上界宽。

礼塔之后,去浙江美术学院看望潘天寿先生,他正在上课,便坐在门房里等候。看门的老人满头银发,精神矍铄,床头摆满野花,当中安放着弘公在海滨拍的照片,背景是咆哮的巨浪,不知是在厦门或是青岛所拍。天风扬起海青的广袖和衣据,慈眉善目,智慧深邃,背面是二十年后才认识的忘年好友柯文辉题的〔鹊踏枝〕。字很稚弱,词却不似少年手笔:

画印诗书文烂馒,曲寄深情,剧苑天葩放,举世昂头惊坦荡,忽然芒履扶藜杖。

古寺寒窗银汉灿,梦里桑枝,莲瓣镜中绽。一代风流归逸淡,墨香犹把新苗灌。

老门房是弘公的老同事。十分健谈,说到潘天寿请假回家结婚的窘态,绘形绘声,自己一点也不笑。他最佩服弘公,尊称“李老夫子”。每天还烧一支伽南香。他说:“老夫子寒暑假回上海,都把铺盖放在我屋里,每次回来,都送我三块袁大头,一年十二块,能买三床被字呢!这照片是老夫子亲自送我的。后边的字是一个半大孩子来找借宿时写上的,诸乐三先生说很好,我不懂。供花是新派,烧香是老派,我经过学习,不信菩萨了。可是不给老夫子烧一根,一天就像少吃一餐饭一样,烧惯了啊。世上难找那样好的老夫子。哪位工友没得过他老人家的帮助,我和闻玉(送弘公去出家的工人)去看他,他剃了光头,在院子里提水浇花。叫我们‘居士’,自称‘小僧’,要我们坐,他亲自送茶水。留我们吃素饭,菜里没有油,那么苦,我和闻玉都哭了,他吃得有滋有味,简直是活菩萨,真神谁见过呢?”

深悔当时没有将这张珍贵照片借到照相馆去复制几帧广赠亲友。“文革”后多次打听,已杳如黄鹤,我连老人的名字也忘记了,在他身上我又看到了弘公人格的感召力。

人民对他的怀念之情,便是真正的纪念碑!

一九八六年八月

(原载《李叔同--弘一法师》天津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

上篇

释迦牟尼佛为法舍身

我到闽南已有十年(1)。来到贵院(2)也有好几回。一回到院,都觉得有一番进步,这是使我很喜欢的。贵院各种课程,都有可观。其最使我满意赞叹的,就是早晚两堂课诵。古语道:“人身难得,佛法难闻!”诸生倘非夙有善根,怎得来这里读书又复得闻佛法呢?!今这样真是好极了!诸生得这难得机缘,应各各起欢喜心,深自庆幸才是!

我今讲本师释迦牟尼佛在因地中为法舍身几段故事给诸位听。现在先引《涅盘经》一段来说:释迦牟尼佛在无量劫前,当无佛法时代,曾作婆罗门。这位婆罗门,品格清高,与众不同,发心访求佛法。那时忉利天王在天宫瞧见,要试此婆罗门有无真心,化为罗刹鬼,状极凶恶,来与婆罗门说法,但是仅说半偈(印度古代的习惯以四句为一偈)。婆罗门听了罗刹鬼所说的半偈很喜欢,要求罗刹再说后半偈,罗刹不肯。

婆罗门力求,罗刹便向婆罗门道:“你要我说后半偈也可以,你应把身上的血给我饮,身上的肉给我吃,才可许你。”婆罗门为求法故,即时答应道:“我甚愿将我身上的血肉给你。”罗刹以婆罗门既然诚恳地允许,便把后半偈说给他听。婆罗门得闻了后半偈,真觉心满意足:不特自己欢喜,并且把这偈书写在各处,遍传到人间去。

婆罗门在各处树木山岩上书写此四句偈后,为维持信用,便想应如何把自己肉血给罗刹吃呢?他就要跑上一棵很高很高的树上,跳跃下来,自谓可以丧了身命,便将血肉给罗刹吃。罗刹那时,看婆罗门不惜身命求法,心中十分感动。当婆罗门在高处舍身跳下,未坠地时,罗刹便现了天王的原形,把他接住--这婆罗门因得不死。罗刹原系忉利天王所化,欲试试婆罗门的,今见婆罗门求法如此诚恳,自然是十分欢喜赞叹。若在婆罗门,因志求无上正法,虽弃舍身命,亦何所顾惜呢!

刚才所说,婆罗门如此求法困难。不惜身命。诸位现在不要舍身,而很容易的得闻佛法,真是大可庆幸呀!

还有一段故事,也是《涅粱经》上说:过去无量劫时候,释迦牟尼佛为一很穷困的人,当时有佛出世,见人皆先供养佛,然后求法。己则贫穷,无钱可供,他心生一计,愿以身卖钱来供佛,就到大街上,去卖自己的身体,当在街上喊卖身时,恰巧遇一病人,医生叫他每日应吃三两人肉。那病人看见有人卖身,便十分欢喜。因向贫人说:“你每日给我三两人肉吃,我可以给你五枚金钱。”这位穷人听了这话,与那病人商洽说:“你先把五枚金钱拿来,我去买东西供养佛,求闻佛法,然后每日把我身上的肉割下给你吃。”当时病人应允,即先付金钱。这穷人供佛闻法已毕,即天天以刀割身上的三两肉给病人吃,吃到一个月,病才痊愈。

当穷人每天割肉的时候,他常常念佛所说的偈,精神完全贯注在法的方面,竟如没有痛苦。而且不久,他的身体也就平复无恙了。这穷人因求法之故,发心做难行的苦行,有如此勇猛。诸生现今在这院里求学,早晚皆得闻佛法,不但每日无须割去若干肉,而且有衣穿有饭吃,这岂不是很难得的好机缘吗?

再讲一段故事,出于《贤愚经》。

释迦牟尼佛在因地时候,有一次,身为国王,因厌恶终其身居于国王位,没有什么好处,遂发心求闻佛法。当时来了一位婆罗门,对这国王说:“王要闻法,可能把身体挖一千个孔点一千盏灯,来供养佛吗?若能如此,便可为你说法。”那国王听婆罗门这句话,便慨然对他说:“这有何难!为要闻法,情愿舍此身命。但我现有些少国事未了,容我七天,把这国事交下着落,便就实行。”到第七天,国事办完,王便欲在身上挖千个孔,点千盏灯。那时全国人民知道此事,都来劝阻。谓“大王身为全国人民所依靠,今若这样牺牲,全国人民将何所赖呢?!”国王说:“现在你们依靠我,我为你们做依靠,不过是暂时,是靠不住的。我今求得佛法,将来成佛,当先度化你们,可为你们永远的依靠,岂不更好!请大家放心,切勿劝阻。”那时国王马上就实行起来,呼左右将身上挖了一千孔,把油盛好,灯芯安好,欣然对婆罗门说:“请先说法,然后点灯。”婆罗门答应,就为他说法。

国王听了,无限的满足,便把身上一千盏灯,齐点起来。那时万众惊骇呼号,国王乃发大誓愿道:“我为求法,来舍身命。愿我闻法以后,早成佛道,以大智慧光,普照一切众生。”这声音一发,天地都震动了,灯光晃耀之下,诸天现前。即问国王:“你身体如此痛苦,你心里也后悔吗?”国王答:“绝不后悔。”后来国王复向空中发哲言:“我这至诚求法之心,果能永久不悔,愿我此身体即刻回复原状。”话说未已,至诚所感,果然身上千个大孔,悉皆平复,并无些少创痕。

刚才所说,闻法有如此艰难,诸生现在闻法,则十分容易,岂不是诸生有大幸福吗!自今以后,应该发勇猛精进心,勤加修习才是!

以前我曾居住开元寺好几次,即住在贵院的后面,早晚闻诸生念佛念经很如法,音声亦好听,每站在房门外听得高兴。因各种课程固好,然其他学校也是有的,独此早晚二堂课诵,是其他学校所无,而贵院所独有的。此皆是贵院诸职教员善于教导,和你们诸位努力,才有这十分美满的成绩。

我希望贵院,今后能够继续精进努力,不断的进步,规模益扩大,为全国慈儿院模范。这是我最后殷勤的希望。

菩萨璎珞经自誓受菩萨五重戒法

初礼敬三宝

一心敬礼过去世,尽过去际一切佛;

一心敬礼未来世,尽未来际一切佛;

一心敬礼现在世,尽现在际一切佛。

一心敬礼过去世,尽过去际一切法;

一心敬礼未来世,尽未来际一切法;

一心敬礼现在世,尽现在际一切法。

一心敬礼过去世,尽过去际一切僧;

一心敬礼未来世,尽未来际一切僧;

一心敬礼现在世,尽现在际一切僧。

二受四依

从今时尽未来际身,归依佛、归依法、归依贤圣僧、归依法戒(三说)。

三悔罪

若现在身口意十恶罪,愿毕竟不起,尽未来际;

若未来身口意十恶罪,愿毕竟不起,尽未来际;

若过去身口意十恶罪,愿毕竟不起,尽未来际。

如是悔过已,三业清净,如净琉璃,内外明照(按此亦应三说)。发四弘誓愿。

四自誓受戒

我某甲,白十方佛及大地菩萨等,我学菩萨五重戒(三说)。

五说戒相

从今身至佛身,尽未来际,于其中间,不得故杀生;若有犯,非菩萨行,失四十二贤圣法。不得犯!能持否?能!

从今身至佛身,尽未来际,于其中间,不得故妄语;若有犯,非菩萨行,失四十二贤圣法。不得犯!能持否?能!

从今身至佛身,尽未来际,于其中间,不得故淫;若有犯,非菩萨行,失四十二贤圣法。不得犯!能持否?能!

从今身至佛身,尽未来际,于其中间,不得故盗;若有犯,非菩萨行,失四十二贤圣法。不得犯!能持否?能!

从今身至佛身,尽未来际,于其中间,不得故酤酒;若有犯,非菩萨行,失四十二贤圣法。不得犯!能持否?能!

六叹戒德

受戒已,过度四魔,越三界苦。从生至生,不失此戒,常随行人,乃至成佛(回向)。

案灵峰藕益大师依《梵网》、《璎珞》、《地持》重定授菩萨法,与此大同。但悔罪之后,应发四弘誓愿(三说)。叹戒德后应回向,今亦可增入。弘一。

随分自誓受菩萨戒文析疑

自誓受戒文

我名XX,仰启十方一切如来,已入大地诸菩萨众。我今欲于十方世界佛菩萨所,誓受菩萨学处净戒中XXXXX,谓律仪戒、摄善法戒、饶益有情戒。

如是学处,如是净戒,过去一切菩萨已具,未来一切菩萨当具,普于十方现在一切菩萨今具;于是学处,于是净戒,过去一切菩萨已学;未来一切菩萨当学;普于十方现在一切菩萨今学。(三说)

初释自誓受

自誓受者,未得良师,开自受故。

若五戒八戒自誓受者,如南山《羯磨疏》等委明。

今约菩萨戒自誓受者,如《梵网经》、《占察经》等,及《瑜伽师地论》所说。梵网自受须见好相。其他经论,皆无好相之文。各被一机,随宜用之。授菩萨戒师具德如《梵网》义寂《疏》中略明。师具德者,应依师受。若不尔者,则开自誓。

《梵网古迹记》云:问:自受功德劣耶?答:不尔!虽无现缘,心猛利故。如《瑜伽师地论》卷五十三云:自受从他(或自受、或从师受);若等心受,亦如是持。福德无别。

二释随分

随分受者,唯受一二戒等。若五戒八戒随分受者,见南山《羯磨疏》。

今约菩萨戒随分受者,见《璎珞本业经》、《梵网古迹记》及《菩萨戒本宗要》中。据此经义,广为劝赞。彼云:随其受者,意乐所堪。或受一戒或多戒,皆得成戒名为菩萨。乃至唯受一戒,犹胜二乘一切功德。菩萨一戒为度一切,无一众生不荷恩故。

今文空白之处客,应补写受者名及随分所受之戒名。

三释今文改易及具列三聚名

今文依瑜伽自誓受文稍有改易,因须适合随分受故。

问:今既随分受一二戒,何以文中犹具列律仪戒、摄善法戒、饶益有情戒之三聚名耶?答:《梵网》贤首《疏》云:摄三聚戒者有二义:一若从胜为论,各戒一一别配;二若通辨,每一戒中皆具三聚--谓于此不犯,律仪戒摄。修彼对治之行,摄善法摄。以此二戒,教他众生令如自所作,即为摄众生戒云云。

今据疏中第二通辨之义,虽受一戒,即三聚摄,亦无妨也。

菩萨戒受随纲要表

以上曾依贤首疏判定。依《瑜伽师地论》云:若无随顺之人可对发露,悔除所犯。尔时菩萨以净意乐起自誓心,我当决定,防护当来,终不重犯;如是于犯,还出还净。若有所犯,随时忏之。虽以缘务迟延,应于半月布萨之前,必须忏净。因有犯者,不能闻说戒也。

龙集乙亥十月一日于惠安净峰寺集录沙门一音

略诵四分戒菩萨戒法

依南山律主《行事钞》(1),盛夏严冬,应略说戒。

四分戒本二不定诵毕,续云:诸大德!是三十尼萨耆波逸提法,僧常闻。诸大德!是九十波逸提法,僧常闻。诸大德!是四波罗提提舍尼法,僧常闻。诸大德!是众学法,僧常闻。诸大德!是七灭诤法,僧常闻。此是佛所说戒经云云。 H43EeogC5PttM6jHKW7ZD/sSind3vIpb9oQ6TcFLydnrV07tdDloN7CEsJRO2k6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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