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相同的力量还会制服他的所有天性。它会把其情感扩展开来;它会令伧夫文雅但懦夫有志向。它会往那最猥琐龌龊的人的心中注进敢于对世俗进行鄙夷的胆量,只要他可以得到他心爱之人的支持。正如他把自己交给别的人,他才可以更多地把他自己交给自己。他现在已彻彻底底是个全新的人,有着全新的知觉,全新的和更加激切的意图,还有在操守和目的上具有宗教一样的肃静。此时他已不再属于他的家族和社会。他已获得了地位,有了自己的性格和灵魂。
这儿就请我们从性质上对此种给青年们如此大作用的影响作进一步的探索。让我们首先探讨以及欣赏一下所谓的美,而我们正在高兴庆祝着美对人类的启示--这美,如同和煦普照的太阳那般让人欢迎,不但让所有人对他产生喜悦之情,而且让他们自己也能感受到喜悦。它确实有惊人的魅力。它仿佛已无待于外。某个少年在描述他的情人时是不会按照他那贫穷而且孤独的想象的。如同一棵鲜花盛开的树木,这里面的一番温柔、妩媚和情趣本身就是一个世界;而且她也让他看到,为何人们去描绘“美”时,总是情不自禁去画爱神和别的女神。她的存在丰富了整个世界。尽管她将所有人们似乎不屑一顾地从他的视线范围摈斥了出去,然而她对他的补偿是,她将自己扩大成某种超乎个人的、宽广的和彼岸性的人物,所以对他来说这个少女成了天下所有美好事物和品行的化身。正由于这个原因,通常一个恋人看不到他的意中人同她的家族或别的人有何相像之处。他的朋友对她以及她的妈妈、姐妹甚至某一外人的相像之处看得清清楚楚。不过她的那个情人却只了解到将她和夏夜、清晨、彩虹、以及鸟鸣等联系在一起。
美一直以来都是古人所崇拜的那种神圣事物。美,照他们而言,应是德行之花。试着对那个从某个面庞和形体的眼波神态加以分析?我们只可以被一种柔情或自足感动,而无法说出这样一种精妙的感情、这样的流波指向什么。打算将它归结到生理组织的做法必定会让人的幻景破灭。另一方面它也一定不是指的普通社会所理解的或拥有的那样的友谊或爱情关系;可是,依我看,指向一个其他的以及无法到达的领域,指向具有绝对精致与幽美的关系,指向货真价实的神仙国度,指向玫瑰和紫罗兰所预示或暗示的事物。美是望尘莫及的。它几乎微妙得如同雪白色鸽子颈上的光泽,飘忽不定,稍纵即逝。在该点上,它如同世界上所有最美妙的事物那般,通常有着虹霓一般的瞬息明灭的特点,很难将它派上什么用场。当保罗-黎希特朝着音乐说:“去吧!去吧!你向我讲述了好多我一生一世也都没有找到的并且以后也一定不会找到的事情,”此时他所指的难道不也正是它吗?在雕塑艺术方面的许多作品中这种情形也一样可以看到。要想雕刻一座美的雕像,只有在它已变得无法理解,当它已超出人们的评论,已不再可以依照标尺规矩来对它进行衡量,可却需要积极的想象与它进行配合,而且边做还要边指出这是什么样的一种美。雕刻师对于其手上的神祗或者是英雄的表现也常常使它成为某种从可到达的感官者至不可到达的感官者这二者间的过渡。这就首先需要这个雕像不再只是块石块。这话对绘画也同样适用。在诗歌方面,它的成就大小不在于它能够起到催眠或是餍足的作用,而是在于它可以引起人们的惊愕之感,用来鼓励人们去追求那无法抵达的事物。
让思想变得崇高
即便生来我们就喜欢滔滔不绝地给他人以忠告,不过,与其说生活是说教的对象,倒不如说是惊异的对象。生活中吉凶难以预料,天意难测,本性难改,任何一种命数都无法抗拒。所以,我们必须怀疑,我们基于自己经验的说教,又如何能对彼此有帮助呢?
一切的信仰告白,实际上都不过是某种心虚的表现。如果牧师的祷告又或是刚好将布道的某个灵魂的情形说中,他便会大喜过望;倘若可以说中两个又或是十个,那便是一次了不得的成功了。不过,当他朝教堂那边走去的时候,事实上他是一点把握也没有的,他无法了解人们症结的所在之处,也不能确定自己能否将其治好。面对某一陌生与特殊体质的患者,医生会不假思索地从他自己掌握的几种药物里开出处方,不过,他开出的仅仅是他以前在数以百计的病人身上成功运用过的补药与镇静剂而已。倘若这位病人康复了,那样一来,医生就会有兴奋与惊喜的感觉。律师给委托人提出建议,将他的经历转告给陪审团,随后等待他们去仲裁。要是结果表明他获得了胜诉,那样的话,他的喜悦与宽慰便不亚于其委托人。法官对双方的证词加以权衡,在这一案件上表现出一副果敢的架势。因为一定要得出一个结论,所以他只好竭尽所能地拍板定案,同时又期望自己维护了公正还有让社会的利益得到了满足。不过,毕竟他不过是一个公正的鼓吹者罢了。
人的一生也是这样,不过是整天提心吊胆、笨手笨脚的旁观者罢了。我们的所为是迫不得已,然而我们却用最好听的字眼来给这些行为来命名。对于自己的行为能够得到特别的表扬我们是非常喜欢的,可是我们的良心却告诉我们:“赞美不应该属于我们。”
我们为彼此可做的事情确实是少之又少。我们充满同情地同某一青年来到了竞技场的入口,口中不停地向他喃喃重复着先知的古老格言。可是,不管他是获得胜利还是战死.他明显都不可以凭借我们的力量或者是古老格言的力量,他不过能凭借那种不管我们还是其他人都没法得知的、单单属于他个人的力量。一个人能够在所有搏斗中战胜对手的力量,对世界上别的人而言,都是某个极为深奥的秘密。所以,我们有关生活的说教,最多不过是描述罢了。又或是说,倘若你想这样说的话,它仅仅是某一仪式,而一定不是能够利用的法则。
可是,只要我们的思想与感情都活力四射,那样我们便会拥有力量,就能够将我们行动的范围扩大化。我们得益于所有伟大的心灵和杰出的天才;我们得益于那些用正义的行动来铸造生命和命运的人们;我们得益于那些建立了新的科学,那些用高尚的追求来给生活进行美化的人们。提供服务于我们的,是那样一些品行高尚的灵魂,而并非所谓的华丽的社会。
虚有其表的社会仅仅是某种自我保护,用以抵御大街上与小酒店里的粗俗。华而不实的社会,不但无思想,也无目标。它的贡献,仿佛一家香料店或是一家洗衣店,而并非是一座农场或是一家工厂。世间的人都翘首企盼享乐,可我却不希望享乐。我想让生命变得高贵且圣洁。我希望一日如同百年,不但充实而且芬芳。如今,我们将任何一天都看成是银行日,又或是讨还一些欠款,抑或是清还一些债务。难道我们所做的全部,就是要吸进一口气,随后再把它吐出去吗?
有一位哲人曾说过:“如果我们不可以什么事情都成功、随时随地都成功,那我们如何感觉自己是人类中的一分子呢?我们一定不应觉得会有事情超过我们的力量之外。人只要可以行使他的意志,那样的话所有事情都能办得到,这便是唯一的成功法则。”不管这句话是谁说的,它的基调都是对的,不过,这并非大街上的人们所也许有的论调与智慧。在街上,我们就变得放松起来。我们遇见的人大多数都非常粗鄙,麻木不仁。绝对聪明的大脑也同样会有泛起的沉渣。善男信女当中,有多少无聊的人,有多少懂得享乐、沉迷与收藏的人,有多少卑鄙可耻的政客,有多少不务正业的家伙们啊!
倾听心灵的声音
前不久前的一天,我读了某位著名画家写的几首诗,它们标新立异,不落俗套。灵魂常常是从字里行间流露出某一诫告,先不管题材怎样。这样的诗句所灌输的情感相比它们蕴涵的一切思想更加有价值。信任你自己的思想,信任你心灵深处觉得对你适用的东西将会对所有人都适宜用--这便是天才。倘若将你隐敝起来的信念说出来,它肯定会变成一般的感受;原因是,最内在的,在恰当的时候就成了最外在的--“最后的审判”的号角会将我们刚开始的思想吹进我们耳旁。
尽管所有人心灵的声音都十分耳熟能详,可我们觉得摩西、柏拉图与弥尔顿的最伟大的功绩就在于他们对书本与传统的蔑视,并非自己想到的东西不说。一个人应学着去发现与观察从内部闪过他灵魂的微弱之光,而并非诗人与圣贤的太空中的光彩。不过他擅自将自己的思想摒弃了,就因这是他自己的东西。在天才的任何一部作品里,我们把自己摒弃的思想认出来了:它们带着某一疏远的威严返回到了我们周边。优秀的艺术作品对我们的教益并非仅仅这些而已。它们教育我们:当对方呼声最高之际,要平心静气、十分坚定地坚持我们自发的印象。否则,到了明天,某位陌生人就会十分高明地说出我们的所思所想,我们将不得不从他人那儿取回我们自己的见的,并羞愧不已。
相信你自己吧:任何一颗心都伴随着那根铁弦不停地颤动,接受神圣的天意安排给你的位置。接受你同一时代的人形成的社会,接受诸多事件的关系。杰出人士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并且如同孩子般的将自己托付给他们相同时代的天才,表明他的心迹:绝对可信的东西就在他们心里藏着,运用他们的手在活动,在其存在中占着主导地位。现在我们都是成年人,一定要在最高尚的灵魂中接受那相同的超验命运;我们并非躲在保险角落里的孩子和病人,也并非是在革命前临阵逃跑的懦夫,我们是领导者,是拯救者,是恩人,听从全能的人的努力,朝着混沌与黑暗迈进。
有关这一问题,在儿童、婴孩甚至是畜生面容与行为上,大自然给予了我们如何神奇的启示!那种分裂与反叛的心灵,那种对某一感情的不加以信任的态度(由于我们的算术已计算出与我们目的进行对抗的手段与力量),他们是不具备的。他们的心灵是完整无缺的,他们的眼光还没有被征服,当我们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们的面容时,我们反而变得不安起来。年少的人对所有人都不顺从:谁都必须顺从它,因而当大人逗小孩玩的时候,一个婴孩通常会让他们中的四五个成年人变成婴孩。相同地,上帝也给予了未成年人和成年人他们本身应有的胆量与魅力,让它羡煞旁人、态度和蔼可亲,让它的要求不容小看,倘若它想尊重自己的话。不要因年轻人不同你我说话,就觉得他没有本事。听!在隔壁房里,他的声音果断且清晰。仿佛他懂得如何同其同龄人说话。无论他羞怯或是大胆,他会明白如何让我们年长的人变得毫不重要。
小孩子不担心没饭可吃,并且如同贵族老爷一般不屑于做点或说点什么去讨好别人,这样的泰然处之的气质恰恰是人性健康的态度。孩子在客厅里就像剧院便宜的座位上的观众;无任何约束,不需要负责,躲在自己角落旁对那些从眼前经过的人与事进行观察,对他们的功过用孩子的迅速、简明的方式审讯,宣判,他们有好的,有坏的,有些非常有趣,有些天真傻气,有些能说会道,有的让人生厌。他不计后果,不考虑得失,因此可以做出某种独立、诚挚的裁决。你必须讨好他,他却无须讨好你。但是成年人就不同,可以说他们的意识将其关进了监狱。只要他有什么显著的行动或是言论,现今就等于身陷樊笼,不计其数的人在注视着他,有些同情,有些愤怒,他们的感情他一定要加以考虑。在这儿并未忘川。他多么愿意恢复他的中立地位呀!因而谁要是避开这诸多誓约,又或是虽已履行,而今又可以以之前那种不受影响、没有偏见、不受贿赂、不畏强权的纯真来履行,谁就绝对让人敬畏。他时常对现在的事态发表观点,这样的见的明显不是一己私见,而是警世明言,因而如雷灌耳,闻之生畏。
这些是我们独自居住时听见的声音,然而只要我们进入世界,它们就慢慢变弱,最后变得杳无音讯了。社会到处都在密谋对抗所有成员的阳刚之气,社会就像一家股份制公司,全部成员达成协议:为了把握更大地向所有股东提供食品,就不得不将食者的自由与教养取消掉。顺从是让人求之不得的可贵品质,自助却是它最为痛恨的东西。社会喜欢的是名义与陋习,而并非实情与开创者。
因而不管谁要做人,一定不可以做个顺民。要是谁获得不朽的光荣,一定不能被善的空名义牵累住,而一定要搞清楚它是不是就是善。从根本上来说,除了完善你自己的心灵之外,没有别的神圣之物来进行自我解放。
回到原本的自己那去,你绝对会得到全世界的赞同。在我孩提时代,有一位良师益友常常用教会古远的教条来纠缠我,我依稀还记得我是怎样不假思索来回答他的。我说,倘若我是绝对依照内心生活,那我和神圣的传统有怎样的关系呢?我的朋友启迪说:“或许这些冲动从下而来,并非从上而来。”我这样回答说:“我看不见得。不过倘若我是魔鬼之子,那我就依照魔鬼生活好了。”我觉得,除了我天性的法则,无任何神圣的法则可言。好坏与否仅仅是一些名目,在任何地方都能够随便挪用。凡与我性格相符的东西便是对的,凡同我性格相违背的东西就是错的。在全部的反对势力面前一个人立身行事,就像全部都途有其名,昙花一现,单单他是个例外。想到我们十分容易地向标记与虚名,向大社会与死板的体制投降,我确实觉得无地自容。
任何举止得体、谈吐不凡的个人给我的影响与震撼并非恰到好处。我应该昂首挺胸地走路,想尽办法说出豪放的真理。倘若恶意与虚荣身穿善意的外套,能行得通吗?假如某个充满愤怒、一意孤行的人僭取了宏伟的废奴事业,带着从巴巴多斯带回来的最新消息找我,是什么原因让我觉得不该对他说:“去疼爱你的孩子吧,疼爱你的伐木者去吧:要友善、谦逊,要有那样的风度,一定不要用这样的对千里之外的黑人表现出的很难相信的软心肠给你那盛气凌人的野心加以粉饰。你对远方的爱便是对家的恨。”虽然这样给人致意似乎有些粗俗但是相比假仁假义这样更得体。
你的善良一定要有点锋芒--要不然的话就等于零。在呜咽哀鸣之际,仇恨论绝对要被宣扬成为友爱论的策略。在我的天才召唤我之时,我就躲开了父母妻子与兄弟。在门楣上我要写上“想入非非”。我希望最后它要比胡思乱想好些,然而我们不可以将一天的时间浪费在解释上。别想我会解释我为何想群居或为何想一个人独处的原因。也无须同现在的善人所做的那般,给我讲那些我有改变所有穷人处境的义务。他们又不是我的穷人,我告诉你,你这愚蠢至极的慈善家,将自己的钱财送给那些同我毫不相干的人我非常舍不得。
有某个阶层的人,因为有很多精神上的共鸣我能任其随意调遣;为了他们,倘若必要,就算是上刀山也在所不辞。但唯独不干你那品名繁多的廉价慈善活动;不进行愚人学校的教育;不营造那些毫无用处的教堂,何况现已经造起了很多,都无任何用场;不施舍酒鬼们;不参加那千重万叠的救济团队--尽管我无比羞愧地承认:有时我也必须破费一块钱,但那是缺德之钱,过不了多久,我便会有了不给的勇气。
关于恶的随想
面对世间的邪恶,历史同我们上的首堂课是:恶也有它善的一面。善是位好的医生,可是,有些时候恶却是位比善还要好的医生。恰恰是因为诺曼底人威廉所施行的诸多压迫、野蛮的以强凌弱的法则还有惨绝人寰的暴政,才让英国公民去促进国王约翰签署大宪章。正是由于爱德华一世敲骨吸髓、占霸城池,那些具有才能和远见卓识的人们才觉得有必要用更加快捷的方式把民众召集起来--下议院就因此产生了。要想得到国王的特殊补贴,爱德华一世就不得不要给予大众以基本的权利。在他统治的二十四年内,他曾告令天下:“没有得到上议院与下议院的允许,不可以征税。”--这就是英国宪法的基础。普鲁塔克十分肯定地说:正是因为亚历山大大帝大军的挺进所带来的战争,才将希腊文明、语言以及艺术引进了野蛮的东方;恰恰是所发动的战争产生了兼并,造就了七十个城市的建立,而且把彼此敌对的民族团结到了同一政府的名下。席勒也觉得,之所以德国可以成为统一的一个国家,这要归功于长达三十年之久的战争。
所以,那些粗暴、自私自利的专制暴君们,也给大众带来了很大的好处。比方说,亨利八世和罗马教皇间的你抢我夺就是这样;克伦威尔那种不亚于其智慧的财迷心窍也是这样;俄国沙皇的凶残还有1789年法国弑君者的狂热都是这样。严霜能够摧毁一年的庄稼,可是,因为它把象鼻虫和蝗虫杀死了,因此它也可以拯救一百年的收成。战争、火灾、瘟疫,将一成不变的常规打破了,除掉了人类腐朽的场地和疫情的渊薮,给后人开辟出了一片朗朗乾坤。万事万物都有某种自我矫正的趋势。战争、革命或是破产,粉碎腐朽的制度,以便让万事万物可以进入到某一崭新的自然秩序当中。
大自然是一个统一的对立体,她依赖事物彼此间相生相克的法则来对秩序的稳定进行维系。苦难、阻力和危险,都是我们学习的对象。我们所得到的力量,也便是我们征服的力量。倘若没有战争,便不会有士兵;要是没敌人,也就不会有英雄。倘若宇宙并非黑暗混沌,太阳也便显现不出他的夺目光辉了。面对堕落腐败的恐怖,不但不会产惧怕,反而可以从里面获取高贵的力量,这样才可以体现出品格的光辉。大千世界一直存在着这样的美和丑、崇高和卑劣之间让人感到神乎其神的平衡。曾经有位哲人说过:“苦难越多,勇往直前的人也就越多。”
我并非很看重1849年那些前去加利福尼亚的人们的企图和行为。那是一群冒冒失失、虎跃龙腾、潦倒贫困的冒险家。在他们中间,有的人是带着老实的目的去的;可有些人却是居心不良。不过,他们全都抱着一个非常庸俗的愿望:想找到最快捷的致富方式。可是,大自然把这一切都照看着,一件坏事都被她变成了一件好事。加利福尼亚获得了人口,获得了开发。它恰恰是用此种不道德的方式获得了文明,恰恰是在此种虚拟的谎言的基础上,某一真正的繁荣才可能扎根与生长起来。
在美国,地理环境是蔚为壮阔的,可人却并非这样。它的发明是卓越的,可发明家却往往让人觉得羞愧。开发加利福尼亚、得克萨斯、俄勒冈以及连接两个大洋的工程,都可以称得上是宏伟壮举。但是,促进这样一些伟业的动力--比方说龌龊卑鄙的自利自私、蒙骗舞弊和鬼域伎俩等--却是可鄙的。然而,大部分历史上的卓越成果,都是运用此种可耻的手段得到的。
在伊利诺伊、在广阔的西部地区,从铁路中人们所得到的好处是没法估量的,远超过了古往今来一切有意识的善举。自利自私的资本家们建造起伊利诺伊、密西西比河谷的铁路网,这不单单把土地的一切财富发掘出来了,甚且还唤起了数不清的人的冲天干劲。和此种在不知不觉中造福国家与民族的行为相比较的话,一位英明的阿尔弗烈德大王、一位裴斯泰洛齐、一位伊丽莎白-弗赖伊、一位弗洛伦斯-南丁格尔又算得上什么呢?古代有一句金玉良言:“上帝把最为重大的重量挂到了最短的金属丝上去了。”
像这种发生在国家与民族身上的事,也在所有人的家里上演着。当某位绅士被朋友提醒要去注意注意他的孩子们的愚蠢行径还有他们的危险性时,他却回答道:“我在孩童时代也很少调皮,可是长大以后的我却获得了成功。”所以,他对于孩子们的恶劣行为并觉得惊慌失措。虽然这是片危险的水域,可他觉得,他们就会以很快的速度触到水底,随后游到水面上来。
伏尔泰说过:“相信我,错误也有它的优点。”经常我们见到这样一类人,他们依靠着某一自我主义又或是鬼使神差的力量,却清除了那些让谨慎的人畏惧不敢前进的障碍。很明显,这个世上没有哪一个人没有受惠于他自己的弱点。莎士比亚这样写到:“常言说得好,最优秀的人是因他们的缺点造就的。”
杰出的教育家与立法人,特别是那些首领还有殖民地的领袖就是这样。他们觉得,有着缺点与激情之人,才是最好的可造之才。已经去世的波士顿港棒球学校的校长就是一个精力十足的有识人士,他曾经对我说:“那些乖巧温顺的孩子我谁都不要,我要的是那些调皮的小家伙们。”曾有位哲人也说过:“只有那些有着强烈情感的人才能拥有成为伟人的能力。”尽管激情并非某一有效的调节器,可却是一个强劲有利的弹簧。所有拥有吸引力的强烈情感,都有着摆脱每天无聊琐碎的喧嚣以及苦恼的效力。
总而言之,所有人都会时不时受益于他的恶习,就像一切的植物都需要肥料的滋养一般。可见,卑劣的天性是能够转化成更加善良的本性的。
没有时候思考
文化的发展是以乱糟糟的状况而结束的。生活用某种无法言传的悲伤与无奈的神情看那些几个月之前被从时代许下的诺言中散发出来的色彩斑斓的光照得应接不暇的人。“在伊朗人里面,再也不能找到对的行动过程,再也不可能找到所有自我献身的精神。”我们对外界的那种否定以及批评成了我们生活的重要内容。我们对任何一个生命与行为的过程都采用的是否定态度,实用的智慧因这样一种否定的态度无所不在而显得不算很重要。事物的全部框架都在让人陷进对任何东西都毫不关心的状态之中。千万别沉湎在思考当中,而应到四面八方去闯荡。生活并非静观默想,并非品头论足,而是让身心变得饱满和充实。它带给人们最重要的好处是它可以令相处融洽的人们可以从他们所发现的事物当中体验到快乐而并非面对它提出好多问题。
自然很排斥人来窥探她的秘密,母亲们总是告诫孩子们:“孩子们,把我给你们的食物吃下去,别多说什么。”她们说的这句话也恰恰是自然要告诉我们的。让我们无时无刻都非常充实--那便是幸福;让我们随时随地都变得充实,让自己没时间后悔,也没时间来自我吹嘘。
我们生活在地球的表面,生活真正的艺术是好好地在这个表面滑行。一个本地人在最古老最陈旧的传统里会和在最新兴的世界里同样可以成功地发展自己,他的成功依赖于他在所处的环境里怎样可以保持主动。他不管在哪个地方都可以把他眼前的局势控制住。生活原本就是强大的力量和规范这一力量的形式建构而成的,它不允力量和形式超出自己的范围,去占据对方的领地。完成所有瞬间,从在路上走的任何一步中了解到全部旅途的终点,尽量多地让自己的生命处在很好的状态之下,把这些做到了,你就是个十分有智慧的人。有人说,因为生命是如此短暂,因此我们无须考虑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是及时行乐还是坚持原则地活着,此种人并非用人的身份却是用迷狂者又或是数学家的身份在说话。因为我们的职责是和所有瞬间联系在一块的,因而让我们珍视它们吧,好好运用它们吧。就我而言,现在的五分钟和之后一千年里的五分钟是同样多的。让我们处之泰然,拥有头脑,拥有我们自己,拥有现在。
让我们好好用心去医治这些男女们吧,将他们看成是真实的人来救治,可能他们确实是真实的。人们在他们的幻想里生活着,他们仿佛醉汉一般,双手没有力气,不停地颤抖,不可以进行成功的劳作。这是某场幻想的暴风雨,要把这暴风雨的骚扰消除,唯一的方法便是注重眼前的光阴。在我的心里毫无疑问的阴影,社交和政治引发的晕眩被排除在外,我产生了从来都没有过的坚定信念--我不应拖延下去,不应推脱,不应耽于盼望,不管在什么地方,我都应尽最大可能地发挥出自己的潜能,不管我同什么人交往,我都欣然接受我现在的同伴和环境,而无论我的同伴是怎样的卑微,我的处境是怎样的恶劣。我要如同那些对神秘主义充满信仰的教士那般生活,世界给人们的快乐对他们而言都是打了很大折扣了的。虽然同伴和环境是卑微与恶劣的,可他们对同伴和环境的欣然接受的态度就是正义的最后胜利,就人的内心而言,它是较之诗人的声音与那些令人敬仰的人们的时不时的同情更让人满意的回响。我认为,一个有思想的人不管如何深受他同伴的缺点和愚昧带给他的痛苦,他都不可以一点也不掩饰地否认所有对出乎意料的优点也有着感受力。倘若粗人和行为轻浮的人没有同情心,那么他们也有某一优良的本能,并且还会用他们那样一种盲从、变化多端的方式,用其真挚的效忠之心来尊敬这样的本能。
梦想构造生活
浮躁的青年总是轻视生活,这是种精神上消化不良的病症,在我还包括同我在一起的人身上却并无此种病症,在我们看来,一天的时光便意味着绝对的幸福,对同伴表现出轻蔑的神色与硬要求同伴给自己怎样的行为都极大超出了礼貌的范围之外。在我成长的路上,因为遇事喜欢设身处地,难免常常显得有点急躁与敏感,可假如让我一个人待在某一地方,那样的话我将用心地体会所有时光与这段时光带给我的所有东西,品尝每顿家常便饭,这个时候,我就如同酒馆里的常客一样有胃口。对于给予我的即便是很小的点恩惠都感激不已。
对于这点,我同我的某位朋友有过意见的交换。他常常希望得到世界上的所有东西,可当他得到的东西同这类东西中最好的相比教略显逊色之时,他便感到非常失望。我发现我恰好处在另外一个极端,我别无所求,就算得到十分平常的东西时我也心怀感激。我可以接受两种力量有冲突时产生的喧嚣和混乱。从醉汉、从让人讨厌的人身上我也深受教益。他们给身边的世界提供了某一现实,在瞬间即逝的世间万态中,此种现实实在是很难忽略不计。
早上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以前的世界、老婆、妈妈、康柯德以及波士顿,让人对以前的精神世界非常珍视,就连曾经的魔鬼都近在咫尺。设想某一好的东西被我们发现了而且得到了它,假如我们对这不提任何问题,这东西便会锦上添花。美妙的感受并非都凭借转弯抹角的分析产生的。全部好的东西都是依靠直觉发现的。我们生存的中心地带是温带。尽管我们也许爬到被单纯的几何学与死气沉沉的科学所管辖的贫瘠且寒冷的极地,又或是纯感觉的地域。在两者之间是条生活的等分线,也是思想、精神以及诗的等分线--那是某个窄小的条带。并且,常识也一样告诉我们,所有好的东西都并非遮遮掩掩的。一个平庸的收藏之人在欧洲全部的画店里搜巡,找寻着某幅普桑的风景画或者是一幅塞尔维特的蜡笔速写,可《基督变容图》、《最后的审判》、《圣耶洛姆的圣餐礼》还包括同这些画一样杰出的作品却挂在梵蒂冈、尤费兹与卢浮宫的墙上,在那个地方所有充当他人侍从的人都能够看得见,更别提所有街上的自然的风景了。每天的日出日落,它们一直都是毫不保留地在人们面前出现,可人体雕塑更是到处可见。
近来,某一收藏者在伦敦的拍卖行花了一百五十七几尼亚买了份莎士比亚的手稿。可任何学生都可以分文不花便能读《哈姆雷特》,研究《哈姆雷特》中莎翁那藏在文字背后的独具匠心。我觉得我除读最一般的书--《圣经》,荷马、但丁、莎士比亚以及弥尔顿的书--之外,再也不会读其他书了。人们对这么平淡的生活与世界感觉捺不下性子了,我们处处找寻秘密与隐秘的地方来刺激自己。对木刻术十分精通的印度人、设下陷阱的猎人和捕蜂人便属于可以让我们这种让好奇心得到满足的奇人奇事的列表里。
我们想象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是异乡人,不同于野人、野兽、飞鸟那般同这个地球亲密无比,可人这样的身居局外的命运并同它们无缘。这样的命运也在此种爬着的、飞着的、在水中游动着的与有毛而四足的“人”身上笼罩着。在我们对狐狸与土拨鼠、鹰、鹬进行观察的时候,在世界上的根基它们并不深厚于人,它们也如同是这个世上的匆匆的过客。可新的分子学说说明,原子和原子间存在着非常大的空隙,世间万物本是彼此隔膜的,并无任何相互贯通的东西。
中间性的世界是最好的。就像我们知道的,自然并非宗教性的。对于教堂的神圣之光,禁欲苦行主义者,印度人与印第安人,她都同等对待。她是既吃又喝而且犯下罪过的平庸之辈。她所宠爱的全部--杰出、伟岸、美都并非按我们的法律来规范的,不是按照主日学校造就出来的。我们吃饭时不但无须限量,也不用小心地遵守戒律。倘若我们可以依靠她的力量变得强大,那么我们就不应死死抓住这些让人深感痛心和受气的戒告不放,更不用说这些戒律也是从其他民族那儿借来的。我们一定要搭起立足现在的帐篷,来抵抗一切气势张狂的曾经与未来的谎言。有如此多的事没有解决,可原本这些事又是最需解决的,何况,即便是以后解决这些事,我们也仅仅是同当前一样,一点也不积极地应付而已。
而今出现了有关商业公平的争议,并且这些争论也许持续一两百年,但新英格兰与旧英格兰却也许总是照常从事它们的商业。版权和国际版权法正在如火如荼地讨论着,就在此种讨论过程当中我们将尽量多地将我们的书卖出。在讨论之时,人们讨论了书籍的效用、写书的动机还有把自己思想表达出的合法性问题,争论两方所言很多,争论正开展得如火如荼的时候,你,亲爱的学者,却有点多余地插足进来。土地所有权、财产权的相关问题正在争论中,人全召集在一起,表决马上便要开始了。正在这个时候,人们却将你的园子挖得凌乱不堪,将你的财产当成盗贼遗下的赃物又或是上天的赐予的东西作了高尚的用途。
生活原本是个泡影、一个疑问、一个梦里做的其他的一个梦。勉强接受这个事实吧,尽最大可能和其他人一样接受它。至于你,上帝的宠物却还在坚守自己的美梦!你难免受到鄙疑。他们有很多人。你要安静地在某个角落待着,直到这些人对做什么有了相同的意见。他们说,你体弱多病,你懦弱的性格会告诉你应该做什么,什么不该做。不过你要明白,你的生活原本是种漂泊,是个为了仅仅度过一个夜晚便简单搭起的帐篷,不管你的身体是否好,你都要完成安排给你的那份工作。你的确是又病又弱,可不会变得更加糟糕,可世界,哺育你的世界,将越发美好起来。
人的生活存在着两种成分--强大的力量和规范这一力量的形式--结合而成的,倘若我们期望这生活一直甜蜜、美满,那样的话我们就不得不严格地保持它们彼此间的比例关系。这两种成分中的任何一种假如超过这一比例要求的极限,那么它们对生活产生的危害和它们自身的缺点给生活产生的危害是相同的。任何一个优良的品质假如不与其他东西结合在一起,那它便是最次的,它便有可能带来濒临毁灭的危害。自然让所有人都有非常丰富的特性。现今我们所处之处附近全是农场,我们就将学者看成是此种蜕变的例子吧。他们是表现自然的牺牲品。你们对艺术家、演讲家、诗人都非常了解,你们会了解到他们的生命活动较之机械师或是农夫并非更优越,他们是片面性生活的牺牲品,他们的生命不但空洞而且枯燥,事实说明了他们全是些败将,他们并非英雄,而是出售假药的江湖郎中。
我们绝对有理由得出此种结论:这样的艺术并非是为人存在的,却是为人的病态才存在的。自然一点也不支持你。无法抗拒的自然天天都在让人们朝这一方向发展,并且让严密组织起来的集体更加容易朝这一方向发展。你们认为某一正在读书、正朝一幅画或是一尊雕塑盯着看的男孩是让人喜欢的,不过对这些读书以及欣赏艺术的广大群众,我们除了称他们是刚起步的作家与雕塑家以外,还可以称他们为什么呢?倘若他们在这个方向稍微再前进一步的话,他们便会拿起笔与凿子。倘若一个人记得他是如何怀着纯洁的心情开始成为一个艺术家的话,他就可以到自然同他的敌人联合起来。一个人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不可能性”。他不得不在一根头发那样纤细的线上行走才有可能成功。智慧的人因为太过智慧而变成了蠢人。
生活的艺术
倘若命运允许,那样的话我们将会如何轻松地一直遵守这样一些美好的限制。在已知的用原因和结果组建的王国之中,有着完美的内在体制,我们要绝对服从地调整自己,让我们和这完美的体制协调起来。在街上,报纸上,似乎生活是那么一件平淡的俗事,使得在任何情况之下我们只要依照乘法口诀做事就可以取得成功。不过这样的一天--又或是单单半小时--慢慢临近了,它用天使一样的语言在我们身边轻声细语,这轻声细语把好多民族和年月中得出的结论也推翻了。不过到了第二天,身边的一切看起来都和从前一样,俗不可耐。日常的标准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常识又变得如同天才一般得到珍视--它变成了天才的基础,日常经验成为任何一项事业有所进展的原动力--可是,倘若他源于此种认识做事的话,那他立刻便会身败名裂。与其说强大的力量是选择和意志的关卡,还不如说是生命的另外一条道路,也就是说,它是生命潜在的、没法看见的通道。做外交家,做医生,当个在思想与行为上天衣无缝的人是十分荒唐的,没有比这更让人感到可笑的了。本来是依照一个又一个的想不到的事件构成的,倘若它并非这样的话,则它就不值得我们去体验。
上帝往往是喜欢让我们相互隔绝,让我们对以前与未来都一无所知。在川流不息的人群当中我们左顾右盼,可上帝却非常礼貌地在我们的前面与后面都扯下一道最纯洁的天幕,将我们分离开来。他仿佛在说:“你将不但不能记住什么,也无法预料到什么。”一切好的谈吐,风度以及行动都源于某一自发状态,处在这样一种状态的人没法想到做件事会有怎样的用处,所以让瞬间变得伟大。自然对斤斤计较很痛恨。自然所遵守的法则是跳跃性与冲动性的。
人的生命是凭借时强时弱的波动来维持的。我们器官运动是这样,化学与大气的变化也是波动性、轮流性的,人心灵的活动是循环往复,一点也不作积累性发展,而是时涨时消地活动。偶然性让我们成长壮大。我们的首要经验永远是偶然性。那种最吸引的人是那些让自己力量深藏不露的人,而并非那些一触即发的人;是那些让人感到奇怪的人,而并非那些被世俗的标准认可的人;是那些欢乐对他们而言遍地都是的人,而并非那些凭借老老实实向生活交税而得到欢乐的人。他们的美是得天独厚的,仿佛鸟的美与早晨太阳的美,而并非如同艺术的那种人为的美。
天才的思想中总是涵盖着惊异。道德情感被人恰当地称做是“新奇”,由于它一直只能是这样。它对年纪最大的智者和对年龄最小的孩子来说是同样新奇的。“上帝的到来,并非眼睛可以看见的。”相同的道理,为了得到实际的成功,我们绝对不可以在做某事前设计过多的蓝图。你无法亲眼看到某个人做他能做的最好的事。一个人最为擅长的行为都具有一种魔力,能让他人的观察能力进入涣散的状态,因此,就算他就在你眼前做这一件事,你也没法看到其中的玄妙。
生活的艺术有着羞怯的本性,一直不愿意抛头露脸。一个人在他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一直是个“不可能性”,任何一项事业在我们看到它的成功前一直是不可能的。虔敬所涵盖的热忱到最后和觉得没什么是属于我们或者是我们劳动成果的那样的最冷漠的怀疑论最后在这个观点上达成的和解:一切都是属于上帝的。就算是某片月桂树叶,自然会让我们去注意它。所有的文章都得过上帝的仁慈,全部的行动与所有的财富也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