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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以手制物,谓之手工。无术不能成。恩物亦手工中之一门,以手制造者,故恩物亦无术不能成。此固尽人皆知,非仆所强为牵合者。手工恩物既无术不能成,而独晓晓以重美术为戒,夫万物公例无中立,嗜美嗜恶,必居其一。不重美术,将以丑恶污秽为贵乎,仆知必不然也。

以上所解释美术者,虽属广义,然仆敢断定,手工恩物为应用美术之一种,此固毫无疑义者也。

美术之定义与界限,以上所言者,不过十之二三。他日有暇,当撰完全之美术论,以备足下参考。

西洋画特别教授法

西洋画教师授课时每不授画法,其故有二:(一)画法非由自己经验得来者,断难十分适用。教师所知之画法,皆由十数年或数十年之实地经验得来。学生无此长年之经验,骤语以画法,必不能十分了解。即能了解矣,亦必不能得心应手,挥写自由。故教师评画时,仅曰孰善孰恶。或曰调子不整,或曰肌肤稍硬。至其所以改正之法,教师决不道及。学生当此时,宜竭其思力,加意研究,经种种失败,必有豁然贯通之一日,而巧妙之画法乃发现,绘画之技术因之增进。画法之发现者日益多,技术亦因之日进靡已。(二)人之性质各有特长,学绘画者必其性质长于绘画,学之乃有效果。又绘画之中亦有各种流派,如雄壮、婉丽、强烈、温和、豪放、细腻之类,是长于绘画者,万不能兼擅各派,必即自己性之所长者习之,乃能完全发挥其固有之画才。若必刻意摹仿他人,没却自己所长,其结果必致失败。教师不能强学生画学己之画派,学生亦不必专模教师之画派。因教师与学生画才不同,程度亦异。若必强合为一致,是埋没学生之天才矣。(又画派非一生始终不变者,无论何人,一生每数变其画派。但所变者以其性质相近者为限,非舍近求远也)故教师为学生评画时,必不授以定规之画法,且不执笔添削,职是故也。

辛丑北征泪墨

游子无家,朔南驰逐。值兹离乱,弥多感哀。城郭人民,慨怆今昔。耳目所接,辄志简编。零句断章,积焉成帙。重加厘削,定为一卷。不书时日,酬应杂务。百无二三,颜曰:《北征泪墨》,以示不从日记例也。

辛丑初夏,惜霜识于海上李庐。

光绪二十七年春正月,拟赴豫省仲兄。将启行矣,填《南浦月》一阕海上留别词云:

杨柳无情,丝丝化作愁千缕。惺忪如许,萦起心头绪。谁道销魂,尽是无凭据。离亭外,一帆风雨,只有人归去。

越数日启行,风平浪静,欣慰殊甚。落日照海,白浪翻银,精采眩目。群鸟翻翼,回翔水面。附海诸岛,若隐若现。是夜梦至家,见老母室人作对泣状,似不胜离别之感者。余亦潸然涕下。比醒时,泪痕已湿枕矣。

途经大沽口,沿岸残垒败灶,不堪极目。《夜泊塘沽》诗云:

杜宇声声归去好,天涯何处无芳草。春来春去奈愁何?流光一霎催人老。

新鬼故鬼鸣喧哗,野火磷磷树影遮。月似解人离别苦,清光减作一钩料。

晨起登岸,行李冗赘。至则第一次火车已开往矣。欲寻客邸暂驻行踪,而兵燹之后,旧时旅馆率皆颓坏。有新筑草舍三间,无门窗床几,人皆席地坐,杯茶盂馔,都叹缺如。强忍饥渴,兀坐长喟。至日暮,始乘火车赴天津。路途所经,庐舍大半烧毁。抵津城,而城墙已拆去,十无二三矣。侨寄城东姚氏庐,逢旧日诸友人,晋接之余,忽忽然如隔世。唐句云:“乍见翻疑梦,相悲各问年”其此境乎!到津次夜,大风怒吼,金铁皆鸣,愁不成寐,诗云:

世界鱼龙混,天心何不平!岂因时事感,偏作怒号声。烛尽难寻梦,春寒况五更。马嘶残月坠,笳鼓万军营。

居津数日,拟赴豫中。闻土寇蜂起,虎踞海隅,屡伤洋兵,行人惴惴。余自是无赴豫之志矣。小住二旬,仍归棹海上。

天津北城旧地,拆毁甫毕。尘积数寸,风沙漫天,而旷阔逾恒,行道者便之。

晤日本上冈君,名岩太,字白电,别号九十九洋生,赤十字社中人,今在病院。笔谈竟夕,极为契合,蒙勉以“尽忠报国”等语,感愧殊甚。因成七绝一章,以当诗云:

杜宇啼残故国愁,虚名遑敢望千秋。男儿若论收场好,不是将军也断头。

越日,又偕赵幼梅师、大野舍吉君、王君耀忱及上冈君,合拍一照于育婴堂,盖赵师近日执事于其间也。

居津时,日过育婴堂,访赵幼梅师,谈日本人求赵师书者甚多,见予略解分布,亦争以缣素嘱写。颇有应接不暇之势。追忆其姓名,可记者,曰神鹤吉、曰大野舍吉、曰大桥富藏、曰井上信夫、曰上冈岩太,曰塚崎饭五郎、曰稻垣几松。就中大桥君有书名,予乞得数幅。又丐赵师转求千郁治书一联,以千叶君尤负盛名也。海外墨缘,于斯为盛。

北方当仲春天气,犹凝阴积寒。抚事感时,增人烦恼。旅馆无俚。读李后主《浪淘沙》词“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句,为之怅然久之。既而,风雪交加,严寒砭骨,身着重裘,犹起栗也。《津门清明》诗云:

一杯浊酒过清明,觞断樽前百感生。辜负江南好风景,杏花时节在边城。

世人每好作感时诗文,余雅不喜此事。曾有诗以示津中同人。诗云:

千秋功罪公评在,我本红羊劫外身。自分聪明原有限,羞从事后论旁人。

北地多狂风,今岁益甚。某日夕,有黄云自西北来,忽焉狂风怒号,飞沙迷目。彼苍苍者其亦有所感乎!

二月杪,整装南下,第一夜宿塘沽旅馆。长夜漫漫,孤灯如豆,填《西江月》一阕词云:

残漏惊人梦里,孤灯对景成双。前尘渺渺几思量,只道人归是谎。谁说春宵苦短,算来竟比年长。海风吹起夜潮狂,怎把新愁吹涨。

越日,日夕登轮。诗云:

感慨沦桑变,天边极目时。晚帆轻似箭,落日大如萁。风卷旌旗走,野平车马驰。河山悲故国,不禁泪双垂。

开轮后,入夜管弦嘈杂,突惊幽梦。倚枕静听,音节斐靡,飒飒动人。昔人诗云:“我已三更鸳梦醒,犹闻帘外有笙歌。”不图于今日得之。

舟泊烟台,山势环拱,帆樯云集,海水莹然,作深碧色。往来渔舟,清可见底。登高眺远,幽怀顿开。诗云:

澄澄一水碧琉璃,长鸣海鸟如儿啼。晨日掩山白无色,青天低。

午后,偕友登烟台岸小憩,归来已日暮。开轮。午餐后,同人又各奏乐器,笙琴笛管,无美不。迭奏未已,继以清歌。愁人当此,虽可差解寂寥。然河满一声,奈何空唤;适足增我回肠荡气耳。枕上口占一绝,云:

子夜新声碧玉环,可怜肠断念家山。劝君莫把愁颜破,西望长安人未还。

致知在格物论

昔宋孝宗即位,诏中外臣庶,陈时政阙失。朱子封事,首言帝王之学,必先格物致知。是知格物致知之学,为帝王所不废。然世之欲致其知者,往往轻视夫格物之理,抑何谬也。……所以泰山之高,非一石所能积。琅琊之东,渤澥稽天,非一水之钟。格物之理,微奥纷繁,非片端之能尽,此则人之欲致,夫知者所不可不辨也。……语云:“通天地人谓之儒。”又云:“一物不知,儒者之耻”,其此之谓欤。

非静无以成学论

从来主静之学,大人以之治躬,学者以之成学,要惟恃此心而已。《言行录》云:“周茂叔志趣高远,博学力行,而学以主静为主。”……盖静者安也。如莫不静、好静言思之类。是静如水之止,而停畜弥深;静如玉之藏,而温润自敛。《嘉言篇》云:“非静无以成学”,其即此欤?成学者何?盖以气躁则学不精,气浮则学不利……能静则学可成矣。不然游移而无真见,泛骛而多驰思,则虽朝诵读而夕讴吟,主宰必不克一也,又安望其成哉?

论废八股兴学论

嗟乎,处今日而谈治道,亦难言矣。侵陵时见,人心惶惶。当其军之兴也,额籍出兵,老羸应募;裹创待敌,子弟从戎。窃思我中国以仁厚之朝,何竟若是之委靡不振乎。而不知其故,实由于时文取士一事。……考之时文者,八股是也。八股之兴,始于宋王安石。至元尚画,则八股废。至明复兴,至我朝益盛。世宗宪皇帝时,曾经谕旨改试策论(考官批改:“改试策论,在康熙初年。”)。未久遂复旧制。至今时则八股之作,愈变愈失其本来。昔时八股之兴,以其阐发圣贤之义理,可以使人共明孝悌之大原。至今时则以词藻为先,以声调为尚,于圣贤之义理毫无关系。胸无名理,出而治兵,所以无一谋。是此革旧章,变新制,国家又乌能振乎?虽然,新制者何?亦在于通达时务而已。时务莫要于策论。策论者何?亦策论夫天文、地理、机汽、算学而已。……允若兹,则策论兴而八股废,将文教于以修,则武教亦于以备。今伏读圣谕,改试策论,寰宇悉服,率土咸亲。能识时务之儒,皆各抒所见,岂仅铺张盛事,扬厉鸿庥已哉。

中国学堂课本之编撰

学堂用经传,宜以何时诵读,何法教授,始能获益?

吾国旧学,经传尚矣。独夫秦汉以还,门户攸分,人主出奴,波未已。逮及末流,或以笺注相炫,或以背诵为事。鹜其形式,舍其精神。而矫其弊者,则又鄙经传若为狗,因噎废食,必欲铲除之以为快。要其所见,皆偏于一,非通论也。乃者学堂定章,特立十三经一科。迹其方法,笃旧已甚,迂阔难行,有断然者。不佞沉研兹道有年矣,姑较所见,以着于篇。知言君子,或有取于是焉。

(甲)区时。我国旧俗,乳臭小儿,入塾不半稔,即授以《学》、《庸》。夫《大学》之道,至于平天下,《中庸》之道极于无声臭,岂弱龄之子所及窥测!不知其不解而授之,是大愚也。知其不解而强授之,是欺人也。今别其次序,区时为三:一蒙养,授十三经大意。此书尚无编定本,宜由通人撮取经传纲领总义,编辑成书。文词尚简浅,全编约三十课。每课不逾五十字,俾适合于蒙养之程度。凡蒙学堂末一年用之,每星期授一课,一年可读毕三十课,示学者以经传之门径。二小学,授《孝经》、《论语》、《尔雅》。《孝经》为古伦理学,虽于伦理学全体未完备,然其程度适合小学。《论语》为古修身教科书,于私德一义,言之綦翔。庄子称“孔子内圣之道在《论语》”,极有见。《尔雅》为古辞典,为小学必读之书。读此再读古籍,自有左右逢源之乐。三中学,授《诗》、《孟子》、、《春秋》三《传》、三《礼》、《易》、《中庸》。《诗经》为古之文集(章诚斋《诗教篇》翔言之)。有言情、达志、敷陈、讽谕、抑扬、涵泳诸趣意,宜用之为中学唱歌集。其曲谱取欧美旧制,多合用者。(余曾取《一剪梅》、《喝火令》、《如梦令》诸词,填入法兰西曲谱,亦能合拍。可见乐歌一门,非有中西古今之别。)如略有参差,则稍加点窜,亦无不可。欧美曲谱,原有随时编订之例,毋待胶柱以求也。《孟子》于政治、哲学佥有发明。近人有言曰:“举中国之百亿万群书,莫如《孟子》”,持论至当。《书经》为本国史,《春秋》三《传》为外交史,皆古之历史也。刘子元判史体为六家,而以《尚书》、《春秋》、《左传》列焉,可云卓识。三《礼》皆古制度书,言掌故者所必读。晰而言之,《周礼》属于国,《仪礼》属于家,《礼记》条理繁富,不拘一格,为古学堂之普通读本。此其异也。若夫《易经》、《中庸》,同为我国古哲学书。汉儒治《易》喜言数,宋儒治《易》喜言理。然其立言,皆不无偏宕,学者宜会通观之。《中庸》自《汉书-艺文志》裁篇别出,后世刊行者皆单行本。其理想精邃,决非小学所能领悟,中学程度授之以此,庶几近之。

(乙)窜订。笃旧小儒,其斥人辄曰:“离经叛道”,是谬说也。经者,世界上之公言,而非一人之私言。圣人不以经私诸己,圣人之徒不以其经私诸师。兹理至明,靡有疑义。后世儒者,以尊圣故,并尊其书。匪特尊其书,并其书之附出者亦尊之,故十三经之名以立。而扬雄作《法言》,人讥其拟《论语》;作《太玄》,人讥其拟《易》。王通作《六籍》,人讥其拟圣经。他若毛奇龄作《四书改错》,人亦讥其非圣无法。以为圣贤之言,亘万古,袤九垓,断无出其右者,且非后人可以拟议之者。虽然,前人尊其义,因重其文;后儒重其文,转舍其义。笺注纷出,门户互争。《大学》“明德”二字,汉儒据《尔雅》,宋儒袭佛典,其考据动数千言。秦延君说《尧典》篇目,两字之说十万言。说“曰若稽古”四字三万言。甚至一助词、一接续词之微,亦反复辩论,不下千言。一若前人所用一助词、一接续词,其间精义,已不可枚举。亦知圣贤之微言大义,断不在此区区文字间乎!矧夫晚近以还,新学新理,日出靡已,所当研究者何限,其理想超轶我经传上者又何限!而经传所以不忍遽废者,亦以国粹所在耳。一孔之儒,喜言高远,犹且故作伟论,强人以难。夫强人以难,中人以下之资,其教育断难普及,是救其亡,适以促其亡也。与其故作高论促其亡,曷若变通其法蕲其存!变通其法,舍删窜外无他求。删其冗复,存其精义;窜其文词,易以浅语,此删窜之法也。若夫经传授受之源流,古今经师之家法,诸儒笺注之异同,必一一研究,最足害学者之脑力,是求益适以招损。今编订经传释义,皆以通行之注释为准,凡异同之辨,概付阙如,免淆学者之耳目。此订正之法也。

《孝经》、《论语》皆小学教科书,删其冗复,存者约得十之六七。易其章节体为问答体(如近编之《地理问答》、《历史问答》之格式是)。眉目清晰,条理井然,学者读之,自较章节体为易领会。唯近人编辑问答教科书,其问题每多影响之处。答词不能适如其的,不解名学故也。脱以精通名学者任编辑事,自无此病。

《尔雅》前四篇,鲜可删者,其余凡有冷僻名词不经见者,宜酌为删去。原文简明,甚便初学,毋俟润色。《尔雅图》,可以助记忆之力,宜择其要者补入焉。

《诗经》作唱歌用,体裁适合,无事删润。

《孟子》亦宜改为问答体,删润其原文,以简明为的。近人《孟子微》,颇有新意,可以参证。

《尚书》原文,最为奥衍。宜用问答体,演成浅近文字。

《春秋》三《传》,唯《左传》纪事最为翔实。刘子元《申左篇》尝言之矣。今当统其事实之本末,编为问答体(或即用《左传纪事本末》为蓝本,而删润其文)。以为课本。其《公》《谷》二《传》,用纪事本末体,略加编辑,作为参考书。

近人孙治让撰《周礼政要》,取舍綦当,比附亦精,颇可用为教科书。近今学堂用者最多。唯论词太繁。宜总括大义,加以润色。每节论词,不可逾百字。

《仪礼》宜删者十之八,仅通大纲已足。《礼记》宜删者十之六。以上两种,皆用问答体。

我国言《易》、《中庸》,多涉理障。宜以最浅近文理,用问答体为之。日儒着《支那文明史》、《支那哲学史》,言《易》理颇有精义,可以参证。

问答体教科书,欧日小学堂有用之者。我国今日既革背诵之旧法,而验其解悟与否,必用问答以发明。唯经传意义艰深,条理紊杂,以原本授学者,行问答之法,匪特学者不能提要钩元,为适合之答词,即教者亦难统括大意,为适合之问题。(今约翰书院读《书经》、《礼记》、《孟子》、《论语》等,佥用原本教授,而行问答之法。教者、学者两受其窘。)吾谓,编辑经传教科书,泰半宜用问答体,职是故也。

乌乎,处今日之中国,吾不敢言毁圣经,吾尤不忍言尊圣经。曷言之?过渡时代,青黄莫接。向之圣经,脱骤弃之若敝展,横流之祸,吾用深惧。然使千百稔后,圣经在吾国犹如故,而社会之崇拜圣经者,亦如故。是尤吾所恫心者也。不观英儒颉德之言乎:“物不进化,是唯母死。死也者,进化之母。其始则优者胜,劣者死,厥后最优者出。向所谓优者,亦寝相形而劣而死。其来毋始,其去毋终。递嬗靡已,文化以进。”我族开化早于他国,二千稔来,进步盖鲜。何莫非圣经不死有以致之欤!一孔之士,顾犹尊之若鬼神,宝之若古董,譬诸日月经天,江河行地。是亦未审天演之公例也。前途茫茫,我忧孔多。撰《学堂用经传议》既竟,附书臆见如此。愿与大雅宏达共商榷焉。

行已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论

间尝审时度势,窃叹我中国以仁厚之朝,而出洋之臣,何竟独无一人能体君心而达君意者乎?推其故,实由于行已不知耻也。《记》曰:“哀莫大于心死。”心死者,诟之而不闻,曳之而不动,唾之而不怒,役之而不惭,刲之而不痛,糜之而不觉。则不知耻者,大抵皆心死者也。其行不甚卑乎!

……然而我中国之大臣,其少也不读一书,不知一物,以受搜检。抱八股韵,谓极宇宙之文。守高头讲章,谓穷天人之奥。是其在家时已忝然无耻也。即其仕也,不学军旅,而敢于掌兵。不识会计,而敢于理财。不习法律,而敢于司理。瞽聋跛疾,老而不死;年逾耄颐,犹恋栈豆。接见西官,栗栗变色。听言若闻雷,睹颜若谈虎。其下焉者,饱食无事,趋衙听鼓,旅进旅退,濡濡若驱群豕,曾不为耻。

是其行已如是。一旦衔君命,游四方……见有开矿产者,有习格致者,有图制作者,彼将曰区区小道,吾儒不屑为也。其实彼则不识时务者也。……此所以辱君命者。然则所耻者何?亦耻己之所不能者耳。己之所不能者,莫如各国之时务。首考其地理,次问其风俗,继稽夫人心。又必详察夫天文,观其分野而知其地舆。今日者,人臣苟能于其所不能而耻者……使于四方,又何至贻强邻之讪笑,而辱于君命乎?

吾尝考之:苏武使匈奴,匈奴欲降之,武不从,置窖中六日,武啮雪得不死。又迁之北海,卒不屈。是其不辱君命,非其行已有耻故乎!……虽羞恶之心,人皆有之。而何以今天下安于城下之辱,陵寝之蹂躏,宗社之震恐,边民之涂炭,而不思一雪,乃托虎穴以自庇。求为小朝廷,以乞旦夕之命,非明明无耻乎?朝睹烽燧,则苍黄瑟缩;夕闻和议,则歌舞太平。其人犹谓为有耻不得也。

干始能以美利利天下论

《易》云:“乾始能以美利利天下。”吾盖三复其词,而叹天之生材,有利于天下者,固不乏也,况美利乎!而今天下之美利,莫外于矿产,而中国之矿产,尤盛于他国。今山东之矿已为他人所笼。山西之矿,亦为西商所觊。若东三省之金,湖南、四川、云南,以及川滇界夷地番地之五金煤炭,最为丰饶。他省亦复不少。

……有矿之处,宜由绅商公议,立一矿学会。筹集斧资,公举数人出洋,赴矿学堂学习数年,学成回华,再议开采。察矿之质性,而后采矿。能不用西师固善,即仍用西师,我亦可辨其是非而不为所欺。……中国近年来部库空虚,司农几乎束手,而实逼处此,又不能不勉强支持。以故款愈绌而事愈多,事愈多而费愈重。除军警之饷需、文武之廉俸、各局厂委员司事之薪水、工食诸正款概不计算外,他若修铁路也、立学堂也、定造兵轮、购办枪炮,以及子弹火药也,种种要需,均属万不得已。

……扼要之图,厥有四事:

一曰习矿师。开矿之法,识苗为先。当日所延矿师,半系外洋无赖,夸张诡诈,愚弄华人,婪薪棒数万金,事后则飘然竟去。滇南延诸日本,受弊亦同。必须令出洋学生专门学习,参以西法,精心考验,明试以功,斯则丱人之选也。

二曰集商本。近日集股之事,闻者咸有戒心。苟有亏蚀,查究着偿。股票由商部印行,务使精美,不能作伪,乃能取信于民也。

三曰弭事端。众逾千人,派兵弹压,并矿丁团练,以防未然。秩之崇卑,视矿之大小,督抚兼辖。矿政如盐政之例,以一事权。矿中危险颇多,仍参仿西国章程办理。

四曰征税课。矿税不能定额,情形时有变迁,宜略仿泰西二十分抽一,信赏必罚,酌盈剂虚,因时制宜,随地立法。事之济否,首在得人矣。

……盖以士为四民之首,人之所以待士者重,则士之所以自待者益不可轻。士习端而后乡党视为仪型,风俗由之表率。务令以孝悌为本,才能为末。器识为先,文艺为后。

诛卖国贼

我国推翻专制政府后,全国人民举欣欣然喜色相告,曰:“汉族重兴,民权恢复;大地河山,洗净腥膻秽气;庄严古国,骤增万丈荣光。吾国为共和国,吾民为自由民。快哉!快哉!”

呜呼!曾几何时,孰知吾国民前所希望者,全属梦呓。非特不能使我艰难缔造之新邦,顿改旧观,且将以我黄帝经营之祖国,不断送于专制之时,而断送于共和之日;不断送于旧日之满清政府,而断送于现时之新人物。岂非可悲乎哉!

自新政府成立以来,肉食诸公,除互争意见,计算薪俸外,第一大政见,即大声疾呼曰:大借款!大借款!袁世凯主张之,唐绍仪附和之,而自命为理财家之财政总长熊希龄,竟挺身而出,独任其艰,日与资本团磋商。其结果也,乃竟承认外人于财政上变相之监督。而犹复掩耳盗铃,粉饰天下,引为己功,而置国家于不顾。呜呼!希龄!汝具何毒心,备何辣手;而敢悍然违反我民意!贪一己目前之利禄,而忘吾民日后之困苦!汝岂尚能容于世乎!抑知国为民有,官为民仆!汝既长民国之理财,当以民心为己心,民事为己事。民国以财政之权付汝,岂非欲倚重汝,视汝为出类拔萃者乎!吾民何负于汝,而汝乃负吾民国若此!且当军政时期,各省宣告独立,财政之四分五裂,纷如乱丝,犹可言也。今五族一家,大局已定,则当实行调查全国之财政,节者节之,裁者裁之,务归统一,而后权操中央。一面竭力提倡国民捐,或发行公债票,建国义产等,暂救眉急。乃希龄独不务此,沾沾焉惟债是求,岂尚有爱吾民国之心哉!夫债非不可借,要知不受外人之监督,以免权落人手,制我命脉,而后可。今国民捐之声,南方早已众口一致。而希龄竟充耳不闻欤!北方之国民捐之不踊跃,希龄之把持借债,有以致之。观今日告人曰:“可望转圜”,明日告人曰:“行将成立”。其眩人耳目,令人观望。此真有意陷吾民国于灭亡之一征也。其卖国之罪,庸可胜诛哉!

呜呼!事急矣!国危矣!昏聩胡涂之政府无望矣!然民国者,吾民之国也。吾民既为国之主人,当急起而自为之。彼全无心肝之熊希龄,吾民不诛之,何待!

闻济南兵变慨言

吾庄严灿烂之新民国,数百万铁血健儿造成之。乃何以破坏告终以来,某城兵变,某省兵变,警耗频传,日震击于吾人耳鼓。岂吾庄严灿烂之新民国,非破坏于数百万铁血健儿之手不已耶!

虽然,兵为凶器,勿戢自焚。彼握兵柄者,但知聚兵之术,而不知养兵之方;但知用兵之道,而不知治兵之法,吾于兵士何咎哉!

今济南之兵因停饷而哗溃,风声所播,最虑蔓延。军界诸公,速善其后,勿再纵兵以殃吾民也!

赵尔巽如何

俄窥蒙古,英伺西藏,而日人竟筹集三千万巨资,开设矿务公司,实行开采满洲各矿。强邻实逼,四面楚歌。新民国岂不岌岌乎其殆哉!

长白山为前清发祥之地,满政府反漠然轻视。但知崇陵之修筑,不知地利之是图。在日俄战争之前,几入俄人之掌中;日俄战争之后,又转入日人之势力范围。一矿犹可,而今各矿将采之。迹其经营之野心,非使吾东北一片领土,实隶其版图不已。三岛之民,何其设计之狠毒,而旁若无人耶!

虽然,吾不为日人咎,吾惟责吾民。囊日但服从于专制之下,而不知起而经营,坐使货弃于地,任外人之脔割。吾今为赵督告尔,宁去一官,当据条约以死争,毋以“力阻无效”四字为卸责地步。吾又愿吾民,亟起而为之后盾也。

呜呼!词章!

予到东后,稍涉猎日本唱歌,其词意袭用我古诗者,约十之九五(日本作歌大家大半善汉诗)。我国近世以来,士习帖括,词章之学,佥蔑视之。晚近西学输入,风靡一时。词章之名辞,几有消灭之势。不学之徒,习为蔽冒,诋其故典,废弃雅言。迨见日本唱歌,反啧啧称其理想之奇妙。凡吾古诗之唾余,皆认为岛夷所固有。

既齿冷于大雅,亦贻笑于外人矣!

(日本学者皆通《史记》、《汉书》。昔有日本人举史汉事迹,质诸吾国留学生,而留学生茫然不解所谓。且不知《史记》、《汉书》为何物。致使日本人传为笑柄。)

论语言之齐一

我国各地交通不便,语言因以参差。今汽车、汽船既未遍通,有何良策能使语言齐一欤?

语言之变迁,其与进化相关系欤!荒裔野人,匪谙言词。蟠屈其指,作式以代。蛮野之状,吾不论矣。独夫弱劣之族,啙窳寡识。国语歧异,每不相埒。又其甚者,邻毗之间,家各异言。室人告语,他人闻之,辄为膛目。既靡合群之力,无复爱国之想。澌灭之原,实基于是。黑奴红种,其彰彰者。惟我祖国,语言杂遝;外人著述,颇有以是相讥讪者。晚近以还,踸踔之士,佥稔语言歧异之为我国大谬也,于是有改良语言之议。虽然,谋之不臧,获效靡自,余心恫焉。不揣梼昧,为撰中国语言齐一说。

语言岂历久而不变者欤?究语言之学,考世界国语所肇祖,奚不出自一干。乃递嬗递变,迄于今兹,其种类盖三千有奇矣。虽然,古昔之时,交通隔绝,其日趋于异也固宜。今则舟车交驰,千里俄顷。交通之利,邃古所无。向之由同而异者,今且有由异而同之势焉。特由异而同,其为变盖渐,匪吾人所及穷诘。然吾敢言,京垓年岁后,世界言语必有大同之一日也。我国国语,凡涉及新学术、新制造、新动植物,多假他国字音以为名,此亦一证。以一国言之,其变迁之迹,尤为凿凿可据。日本九州岛大阪,语言向与东京不相符。乃自交通频繁,不十余稔,骎骎有划一之风。变迁之迅,盖有如此。若以我国言之,进步之迅,远不逮日本。然其迹亦有可按者。自遂古迄近世,黄河流域,若豫,若鲁,若燕,若晋,若秦,佥为帝都,举中原衣冠之士凑集焉。故其语言多相若。厥后,隋场浚运河,南北统一,而南方之语言一变。金陵为帝都垂四百年,长江之交通日繁,而南方之语言又一变。迄今长江流域与黄河流域之语言,相似者多,职是故也。自兹而外,若滇,若黔,若粤西,其民族土著盖鲜,来自他乡者居泰半,故语言变迁最着,无撑犁孤涂之病。若夫吴越南境,闽南粤东两省,晚近交通始盛,语言之变迁,犹未显着,故与他省较然不相似。以上所言,盖其大略。晰而言之,彼黄河、长江流域之语言,虽曰略同,岂无歧异者在?矧夫以全国计之,语言之歧异者,实居其多数也。语言歧异,为国之羞。齐一之法,夫何可缓!汽船、汽车,既未遍通,听诸天然,近效莫得。无已,其假诸人力乎!

假诸人力,必自教育始矣。教育之道有二:(甲)设官话学堂;(乙)学堂设官话学科。准兹二者,则乙为优。设官话学科于中学、小学,不若设于蒙学。年愈稚,习语言愈易,其利一;教育普及,其利二;习此可以兼通文法大纲,官话教科书中,单字依文法大纲排列。其利三;蒙学毕业入小学,即一例用官话,凡寻常应对,课堂授受,无须再用土白,其利四;此其学制也。若夫教授之法,近人论者盖鲜。然以华人授外人土白之例行之,则未可也。今拟教授之法数端如左:

一、设官话师范讲习所。择通达国文而能操纯官音者,官音以北京官音为准,非指各地官音;言亦非指北京土音言。其间区别,通北京语言者,自能辨之。入堂讲习,授以教授之方法。盖精于语言者,未必长于教授。故师范讲习所必不可缺。

二、官话教科书当因地制宜。各省土音互异者无论矣。即一县之内,乡镇与城市,土音亦有微异者。宜专订教科书,无稍假借。盖教授官话,必用土音为之比较也。

三、教科书编辑法。大纲凡二:(甲)区别。区别为三类:一曰异音,即字同而音异者。如“黄”字,沪音作wong,官音作whong之类是;二曰异字,分两种。意同而用字异者,如沪称“晓得”,官话作“知道”之类是;用字反背者,如有人持柬速驾,沪语则应之曰“就来”。官话则应之曰“就去”。“来”与“去”为反背词。此种异字虽少,然亦不可不知。三曰异文法,即句法微异者。如沪语“侬阿曾晓得”?官话作“你知道吗”?“阿曾”即“吗”字,皆有疑问口吻,唯一则列于中间,一则列于语尾之不同是。(乙)次序。每课次序,如英文法程序,最便初学。首列单字,括有异音、异字两类。其排列秩序,宜依通行文法为之分类。例如,第一课单字,皆列名词;第二课,皆列形容词。与英文法程单字排列法相同。唯排列既依文法例,则异音、异字两类,不妨掺杂,可以助学者强记之力。单字下列异文法。唯此种无多,不必每课皆列入。次列官话十数句,即用从前已读之字拼成者。教授时,教员口诵,由学者译成文理默出,如近日学堂课程中译俗之例。约翰书院中文课程有“译俗”一门,其法,由教员用土白诵文一首,学者译成文理默出。今则易土白为官话,是其稍异处。又次,列土白十数句,即用从前已读之字拼成者。教授时,教员口诵土白,由学者口译为官音。

四、练习法。习官话半年,寻常应对,即可通用官话。偶有讹误,无须苛责。练习既久,自能纯一。期年小成,二年大成。苟教授得法,虽中材以下,亦能臻此程度。(按:蒙学堂学期泰半四年,官话学科宜编入第三年蒙学课程内,每星期占二时。)

乌乎,英墟印度,俄吞波兰,佥以灭绝国语为首务。然则国语顾不重哉!文明之进步系于是,国家之安危亦系于是。改良齐一,未可缓也。我国数稔以还,负牀之孙,乳臭未脱,辄能牙牙学西语。趋承彼族,伺其颦笑,极奴颜婢膝之丑态。及闻本国语言,反多瞠目不解者。沉沉支那,哀哀同胞,其将蹈印度之覆辙邪,抑将步波兰之后尘耶?乌乎,吾国民其何择!

唱歌法大意

(上缺)

声区

人之声质,因其发声法之如何,而分为地声区、上声区、里声区三种。

凡唱歌时,或发高声,或发低声,不能用始终同一之发声法。即发低音时,用地声;发高音时,用上声;又发最高音时,用里声。(但男子无里声),此名曰:“声区适用法。”

男子地声区,由G至B。男子上声区,由C至G。

女子地声区,由A至E。女子上声区,由F至D。女子里声区,由E至G。

今说明各声区之大要如左:

(甲)地声,即胸声

发声时,喉头气管扩张充大,发音机全体摆动,胸及咽喉全体鸣响。发为刚强广阔之预。男子最要之声区,属于此种。

(乙)上声,即中声

上声较地声之音质稍细,呼气之压力及分量亦较少。仅由喉与口腔发响。女子最要之声区,属于此种。

(丙)里声即头声

里声比上首之音质更细,呼气之压力及分量更少,仅由后头之内部发响。

发音法

取德国字母之元音AGIOU五字,练习基本音,为最简便、适当之方法。其发声之差别,由于开口之度,舌之位置,及唇之形状而其结果各不相似。

今说明其大要如左:

A音口形大开,齿间约能插入二指。舌宜平,装置于口腔之下部。

G音口形扁平,齿间约能插入拇指。舌之中部,装置于口腔之中。

I音口形较G音稍狭,齿间约能插入小指。舌之前部(非舌端),装置于口腔之上段。

O音口形微窄圆,齿间约能插入拇指,更有余隙。舌之后部,装置于口腔之中段。

U音口形较O音稍狭,齿间约能插入小指。两唇突出舌之后部,装置于口腔上段。

(未完,下缺)

《沙翁墓志》译文

《沙翁墓志》书法古穆,相传为沙翁自笔。文字亦奥衍,不可猝解。今译为近代英文。

其文如左:

君亦顾:

天之明命,勿伤吾骨。

有保吾之墓者,吾必佑之;

有移吾之骨者,吾必殛之!

《城南草堂笔记》跋

云间许幻园姻谱兄,风流文采,倾动一时。庚子初夏,余寄居城南草堂。由是促膝论文,迄无虚夕。今春养疴多暇,数日间著有笔记三卷,将付剞劂。窃考古人立言,与立德、立功并重。往往心有所得,辄札记简帙,兼收并载。积日既久,遂成大观。如宋之《铁围山丛谈》、本朝《茶余客话》、《柳南随笔》之类。今幻园以数日而成书三卷,其神勇尤为前人所不及。他日润色鸿业,著作承明。日试万言,倚马可待。则遽幻园之学,岂限于是哉。

时在辛丑元宵后,余将有豫中之行。君持初稿属为题词。奈行李匆匆,竟未得从容构想。爰跋数语,以志钦佩。

当湖惜霜仙史李成蹊漱筒甫倚装谨识。

《国学唱歌集》序

《乐经》云亡,诗教式微。道德沦丧,精力熛摧。三稔以还,沈子心工、曾子志忞,绍介西乐于我学界,识者称道毋少衰。顾歌集甄录,佥出近人撰著,古义微言,匪所加意。余心恫焉。商量旧学,缀集兹册,上溯古毛诗,下逮昆山曲。靡不鳃理而会粹之。或谱以新声,或仍其古调,颜曰《国学唱歌集》,区类为五:

毛诗三百,古唱歌集。数典忘祖,可为于邑。《扬葩》第一。

风雅不作,齐竿竞嘈。高矩遗我,厥唯楚骚。《翼骚》第二。

五言七言,滥觞汉魏。瓌瑰伟卓绝,正声罔愧。《修诗》第三。

词托比兴,权舆古诗。楚雨含情,大道在兹。《摛词》第四。

余生也晚,古乐靡闻。夫唯大雅,卓彼西昆。《登昆》第五。

附:《国学唱歌集》出版广告:

李叔同氏之新作《国学唱歌集》初编

沪学会乐歌研究科教本,李叔同编,区类为五:曰《扬葩》、曰《翼骚》、曰《修诗》、曰《摛词》、曰《登昆》。摅怀旧之蓄念,振大汉之天声。诚师范学校、中学校最新之教本。初编已经出版,价洋二角。

《李蘋香》序

向读龚璱人《京师乐籍说》,渊渊然忧,涓涓然思,曰:“乐籍祸人家国,其剧烈有如是欤?”既而披欧籍,籀新理,乃知龚子之说,颇涉影响。曷言之?乐籍之进步,与文明之发达,关系綦切。故考其文明之程度,观于乐籍可知也。时乎文化惨淡,民智啙窳。虽有乐籍,其势力弱,其进步迟。卑卑之伦,固鲜足齿。若文明发达之国,乐籍棋布,殆遍都邑。杂裙垂髯,目窕心与。游其间者,精神豁爽,体力活泼,开思想之灵窍,辟脑丝之智府。说者疑吾言乎?易观欧洲之法兰西京师巴黎,乐籍之盛为全球冠。宜其民族沉溺于兹,无复高旷之思想矣。乃何以欧洲犹有“欲铸活脑力,当作巴黎游”之谚?兹说兹理,较然甚明,奚俟刺刺为耶!唯我支那,文化未进,乐籍之名,魁儒勿道。上海一阜,号称繁华,以视法之小邑,犹莫逮其万一,遑论巴黎!岂野蛮之现象固如是,抑亦提倡之者无其人欤!

友人铄镂十一郎,新撰一小册子,曰《李蘋香》,邮函索叙于余。余固未见其书,无自述其内容。第稔李蘋香,为上海乐籍之卓著者。君撰是册,亦非碌碌因人者。不揣梼昧,摭拾西哲最新之学说,为读是书者告。夫惟大雅,倘亦韪兹说欤!

甲辰春杪,当湖惜霜。

《白阳》诞生词

技进于道,文以立言。悟灵感物,含思倾妍。水流无影,华落如烟。掇拾群芳,商量一编。维癸丑之暮春,是为《白阳》诞生之年。

《太平洋报》出版祝词

天祸我民于甲乙之间,使我国民之生命财产,以逮种种自由之权,有受非我族类之宰割。载笔之士偶鸣不平,禁锢戮首不旋踵而至。甚且株连逮于妻子,系缧及于亲朋。揽二百六十余年历史之陈迹,固滴滴皆吾民血也。人怨鬼怒,集于辛亥。民军起汉水,拔帜树帜,圜国左袒。未逾百旬,遂奠大业。惟师武臣力,赫然迈于前古;而纪事必信,择言必昌,使我国民人人有虐我则仇之感,而坚其同袍同泽之志者,伊谁为之,而至于是欤!不可谓非报界记者之功矣。曰若壬子,夏声昌昌。作于太平洋之沿岸,而又鼓荡鸿蒙,东行西行,又南北行,绕五大洋而一周。一时,圆其颅,方其趾,识文字,能语言之民,欣欣然如拨云雾而睹苍苍之天,如闻暮夜之鼓,破晓之钟,遽然醒其迷梦。则且人人愿卷太平洋之水,浣濯洗涤其忮忿偏狭之心胸,欢然交臂,以食共和之赐,而享其祜。则此大报所以造福于世界者,尤与海水等深而同量已! Io3Q8IOEvO1n+Xw+uymQcigqVNYQJ7ASR/iQ2auVQ4bN/0XWVzX/1WFuCzzk/K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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