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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与禅
李叔同

第一章

代序一怀李叔同先生

丰子恺

距今二十九年前,我十七岁的时候,最初在杭州的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里见到李叔同先生,即后来的弘一法师。那时我是预科生,他是我们的音乐教师。我们上他的音乐课时,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严肃。摇过预备铃,我们走向音乐教室,推进门去,先吃一惊:李先生早已端坐在讲台上。以为先生总要迟到而嘴里随便唱着、喊着或笑着、骂着而推进门去的同学,吃惊更是不小。他们的唱声、喊声、笑声、骂声以门槛为界限而忽然消灭。接着是低着头,红着脸,去端坐在自己的位子里。端坐在自己的位子里偷偷地仰起头来看看,看见李先生的高高的瘦削的上半身穿着整洁的黑布马褂,露出在讲桌上,宽广得可以走马的前额,细长的凤眼,隆正的鼻梁,形成威严的表情。扁平而阔的嘴唇两端常有深窝,显示和蔼的表情。这副相貌,用温而厉三个字来描写,大概差不多了。讲桌上放着点名簿、讲义,以及他的教课笔记簿、粉笔。钢琴衣解开着,琴盖开着,谱表摆着,琴头上又放着一只时表,闪闪的金光直射到我们的眼中。黑板(是上下两块可以推动的)上早已清楚地写好本课内所应写的东西(两块都写好,上块盖着下块,用下块时把上块推开)。在这样布置的讲台上,李先生端坐着。坐到上课铃响出(后来我们知道他这脾气,上音乐课必早到。故上课铃响时,同学早已到齐),他站起身来,深深地一鞠躬,课就开始了。这样地上课,空气严肃得很。

有一个人上音乐课时不唱歌而看别的书,有一个人上音乐时吐痰在地板上,以为李先生不看见的,其实他都知道。但他不立刻责备,等到下课后,他用很轻而严肃的声音郑重地说:某某等一等出去。于是这位某某同学只得站着。等到别的同学都出去了,他又用轻而严肃的声音向这某某同学和气地说:下次上课时不要看别的书。或者:下次痰不要吐在地板上。说过之后他微微一鞠躬,表示你出去罢。出来的人大都脸上发红。又有一次下音乐课,最后出去的人无心把门一拉,碰得太重,发出很大的声音。他走了数十步之后,李先生走出门来,满面和气地叫他转来。等他到了,李先生又叫他进教室来。进了教室,李先生用很轻而严肃的声音向他和气地说:下次走出教室,轻轻地关门。就对他一鞠躬,送他出门,自己轻轻地把门关了。最不易忘却的,是有一次上弹琴课的时候。我们是师范生,每人都要学弹琴,全校有五六十架风琴及两架钢琴。风琴每室两架,给学生练习用;钢琴一架放在唱歌教室里,一架放在弹琴教室里。上弹琴课时,十数人为一组,环立在琴旁,看李先生范奏。有一次正在范奏的时候,有一个同学放一个屁,没有声音,却是很臭。钢琴及李先生十数同学全部沉浸在亚莫尼亚气体中。同学大都掩鼻或发出讨厌的声音。李先生眉头一皱,管自弹琴(我想他一定屏息着)。弹到后来,亚莫尼亚气散光了,他的眉头方才舒展。教完以后,下课铃响了。李先生立起来一鞠躬,表示散课。散课以后,同学还未出门,李先生又郑重地宣告:大家等一等去,还有一句话。大家又肃立了。李先生又用很轻而严肃的声音和气地说:以后放屁,到门外去,不要放在室内。接着又一鞠躬,表示叫我们出去。同学都忍着笑,一出门来,大家快跑,跑到远处去大笑一顿。

李先生用这样的态度来教我们音乐,因此我们上音乐课时,觉得比上其他一切课更严肃。同时对于音乐教师李叔同先生,比对其他教师更敬仰。那时的学校,首重的是所谓英、国、算,即英文、国文和算学。在别的学校里,这三门功课的教师最有权威;而在我们这师范学校里,音乐教师最有权威,因为他是李叔同先生的原故。

李叔同先生为什么能有这种权威呢?不仅为了他学问好,不仅为了他音乐好,主要的还是为了他态度认真。李先生一生的最大特点是认真。他对于一件事,不做则已,要做就非做得彻底不可。

他出身于富裕之家,他的父亲是天津有名的银行家。他是第五位姨太太所生。他父亲生他时,年已七十二岁。他坠地后就遭父丧,又逢家庭之变,青年时就陪了他的生母南迁上海。在上海南洋公学读书奉母时,他是一个翩翩公子。当时上海文坛有著名的沪学会,李先生应沪学会征文,名字屡列第一。从此他就为沪上名人所器重,而交游日广,终以才子驰名于当时的上海。所以后来他母亲死了,他赴日本留学的时候,作一首《金缕曲》,词曰:披发佯狂走。莽中原,暮鸦啼彻,几株衰柳。破碎河山谁收拾?零落西风依旧。便惹得离人消瘦。行矣临流重太息,说相思刻骨双红豆。愁黯黯,浓于酒。漾情不断淞波溜。恨年年絮飘萍泊,遮难回首。二十文章惊海内,毕竟空谈何有!听匣底苍龙狂吼。长夜西风眠不得,度群生那惜心肝剖。是祖国,忍孤负?读这首词,可想见他当时豪气满胸,爱国热情炽盛。他出家时把过去的照片统统送我,我曾在照片中看见过当时在上海的他:丝绒碗帽,正中缀一方白玉,曲襟背心,花缎袍子,后面挂着胖辫子,底下缎带扎脚管,双梁厚底鞋子,头抬得很高,英俊之气,流露于眉目间。真是当时上海一等的翩翩公子。这是最初表示他的特性:凡事认真。他立意要做翩翩公子,就彻底地做一个翩翩公子。

后来他到日本,看见明治维新的文化,就渴慕西洋文明。他立刻放弃了翩翩公子的态度,改做一个留学生。他入东京美术学校,同时又入音乐学校。这些学校都是模仿西洋的,所教的都是西洋画和西洋音乐。李先生在南洋公学时英文学得很好;到了日本,就买了许多西洋文学书。他出家时曾送我一部残缺的原本《莎士比亚全集》,他对我说:这书我从前细读过,有许多笔记在上面,虽然不全,也是纪念物。由此可想见他在日本时,对于西洋艺术全面进攻,绘画、音乐、文学、戏剧都研究。后来他在日本创办春柳剧社,纠集留学同志,并演当时西洋著名的悲剧《茶花女》(小仲马著)。他自己把腰束小,扮作茶花女,粉墨登场。这照片,他出家时也送给我,一向归我保藏;直到抗战时为兵火所毁。现在我还记得这照片:卷发,白的上衣,白的长裙拖着地面,腰身小到一把,两手举起托着后头,头向右歪侧,眉峰紧蹙,眼波斜睇,正是茶花女自伤命薄的神情。另外还有许多演剧的照片,不可胜记。这春柳剧社后来迁回中国,李先生就脱出,由另一班人去办,便是中国最初的话剧社。由此可以想见,李先生在日本时,是彻头彻尾的一个留学生。我见过他当时的照片:高帽子、硬领、硬袖、燕尾服、史的克、尖头皮鞋,加之长身、高鼻,没有脚的眼镜夹在鼻梁上,竟活像一个西洋人。这是第二次表示他的特性:凡事认真。学一样,像一样。要做留学生,就彻底地做一个留学生。

他回国后,在上海太平洋报社当编辑。不久,就被南京高等师范请去教图画、音乐。后来又应杭州师范之聘,同时兼任两个学校的课,每月中半个月住南京,半个月住杭州。两校都请助教,他不在时由助教代课。我就是杭州师范的学生。这时候,李先生已由留学生变为教师。这一变,变得真彻底:漂亮的洋装不穿了,却换上灰色粗布袍子、黑布马褂、布底鞋子。金丝边眼镜也换了黑的钢丝边眼镜。他是一个修养很深的美术家,所以对于仪表很讲究。虽然布衣,却很称身,常常整洁。他穿布衣,全无穷相,而另具一种朴素的美。你可想见,他是扮过茶花女的,身材生得非常窈窕。穿了布衣,仍是一个美男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这诗句原是描写西子的,但拿来形容我们的李先生的仪表,也很适用。今人侈谈生活艺术化,大都好奇立异,非艺术的。李先生的服装,才真可称为生活的艺术化。他一时代的服装,表出着一时代的思想与生活。各时代的思想与生活判然不同,各时代的服装也判然不同。布衣布鞋的李先生,与洋装时代的李先生、曲襟背心时代的李先生,判若三人。这是第三次表示他的特性:认真。

我二年级时,图画归李先生教。他教我们木炭石膏模型写生。同学一向描惯临画,起初无从着手。四十余人中,竟没有一个人描得像样的。后来他范画给我们看。画毕把范画揭在黑板上。同学们大都看着黑板临攀。只有我和少数同学,依他的方法从石膏模型写生。我对于写生,从这时候开始发生兴味。我到此时,恍然大悟:那些粉本原是别人看了实物而写生出来的。我们也应该直接从实物写生入手,何必临摹他人,依样画葫庐呢?于是我的画进步起来。此后李先生与我接近的机会更多。因为我常去请他教画,又教日本文,以后的李先生的生活,我所知道的较为详细。他本来常读性理的书,后来忽然信了道教,案头常常放着道藏。那时我还是一个毛头青年,谈不到宗教。李先生除绘事外,并不对我谈道。但我发见他的生活日渐收敛起来,仿佛一个人就要动身赴远方时的模样。他常把自己不用的东西送给我。他的朋友日本画家大野隆德、河合新藏、三宅克己等到西湖来写生时,他带了我去请他们吃一次饭,以后就把这些日本人交给我,叫我引导他们(我当时已能讲普通应酬的日本话)。他自己就关起房门来研究道学。有一天,他决定入大慈山去断食,我有课事,不能陪去,由校工闻玉陪去。数日之后,我去望他。见他躺在床上,面容消瘦,但精神很好,对我讲话,同平时差不多。他断食共十七日,由闻玉扶起来,摄一个影,影片上端由闻玉题字:李息翁先生断食后之像,侍子闻玉题。这照片后来制成明信片分送朋友。像的下面用铅字排印着:某年月日,入大慈山断食十七日,身心灵化,欢乐康强欣欣道人记。李先生这时候已由教师一变而为道人了。

学道就断食十七日,也是他凡事认真的表示。

但他学道的时候很短。断食以后,不久他就学佛。他自己对我说,他的学佛是受马一浮先生指示的。出家前数日,他同我到西湖玉泉去看一位程中和先生。这程先生原来是当军人的,现在退伍,住在玉泉,正想出家为僧。李先生同他谈得很久。此后不久,我陪大野隆德到玉泉去投宿,看见一个和尚坐着,正是这位程先生。我想称他程先生,觉得不合。想称他法师,又不知道他的法名(后来知道是弘伞)。一时周章得很。我回去对李先生讲了,李先生告诉我,他不久也要出家为僧,就做弘伞的师弟。我愕然不知所对。过了几天,他果然辞职,要去出家。出家的前晚,他叫我和同学叶天瑞、李增庸三人到他的房间里,把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送给我们三人。第二天,我们三人送他到虎跑。我们回来分得了他的遗产,再去望他时,他已光着头皮,穿着僧衣,俨然一位清癯的法师了。我从此改口,称他为法师。法师的僧腊二十四年。这二十四年中,我颠沛流离,他一贯到底,而且修行功夫愈进愈深。当初修净土宗,后来又修律宗。律宗是讲究戒律的,一举一动,都有规律,严肃认真之极。这是佛门中最难修的一宗。数百年来,传统断绝,直到弘一法师方才复兴,所以佛门中称他为重兴南山律宗第十一代祖师。他的生活非常认真。举一例说:有一次我寄一卷宣纸去,请弘一法师写佛号。宣纸多了些,他就来信问我,余多的宣纸如何处置?又有一次,我寄回件邮票去,多了几分。他把多的几分寄还我。以后我寄纸或邮票,就预先声明:余多的送与法师。有一次他到我家。我请他藤椅子里坐。他把藤椅子轻轻摇动,然后慢慢地坐下去。起先我不敢问。后来看他每次都如此,我就启问。法师回答我说:这椅子里头,两根藤之间,也许有小虫伏着。突然坐下去,要把它们压死,所以先摇动一下,慢慢地坐下去,好让它们走避。读者听到这话,也许要笑。但这正是做人极度认真的表示。

如上所述,弘一法师由翩翩公子一变而为留学生,又变而为教师,三变而为道人,四变而为和尚。每做一种人,都做得十分像样。好比全能的优伶:起青衣像个青衣,起老生像个老生,起大面又像个大面都是认真的原故。

现在弘一法师在福建泉州圆寂了。噩耗传到贵州遵义的时候,我正在束装,将迁居重庆。我发愿到重庆后替法师画像一百帧,分送各地信善,刻石供养。现在画像已经如愿了。我和李先生在世间的师弟尘缘已经结束,然而他的遗训认真永远铭刻在我心头。

代序二以出世的精神,做入世的事业

朱光潜

弘一法师是我国当代我所最景仰的一位高士。一九三二年,我在浙江上虞白马湖春晖中学当教员时,有一次弘一法师曾到白马湖访问在春晖中学里的一些他的好友,如经子渊、夏丏尊和丰子恺。我是丰子恺的好友,因而和弘一法师有一面之缘。他的清风亮节使我一见倾心,但不敢向他说一句话。他的佛法和文艺方面的造诣,我大半从子恺那里知道的。子恺转送给我不少的弘一法师练字的墨迹,其中有一幅是《大方广佛华严经》中的一段偈文,后来我任教北京大学时,萧斋斗室里悬挂的就是法师书写的这段偈文,一方面表示我对法师的景仰,同时也作为我的座右铭。时过境迁,这些纪念品都荡然无存了。

我在北平大学任教时,校长是李麟玉,常有往来,我才知道弘一法师在家时名叫李叔同,就是李校长的叔父。李氏本是河北望族,祖辈曾在清朝做过大官。从此我才知道弘一法师原是名门子弟,结合到我见过的弘一法师在日本留学时代的一些化装演剧的照片和听到过的乐曲和歌唱的录音,都有年少翩翩的风度,我才想到弘一法师少年时有一度是红尘中人,后来出家是看破红尘的。

弘一法师是一九四二年在福建逝世的,一位泉州朋友曾来信告诉我,弘一法师逝世时神智很清楚,提笔在片纸上写“悲欣交集”四个字便转入涅盘了。我因此想到红尘中人看破红尘而达到“悲欣交集”即功德圆满,是弘一法师生平的三部曲。我也因此看到弘一法师虽是看破红尘,却绝对不是悲观厌世。

我自己在少年时代曾提出“以出世精神做入世事业”作为自己的人生理想,这个理想的形成当然不止一个原因,弘一法师替我写的《华严经》对我也是一种启发。佛终生说法,都是为救济众生,他正是以出世精神做入世事业的。人世事业在分工制下可以有多种,弘一法师从文化思想这个根本上着眼。他持律那样谨严,一生清风亮节会永远严顽立懦,为民族精神文化树立了丰碑。

卷一前尘梦影

艺术谈(一)

科学与艺术之关系

英儒斯宾塞曰:“文学美术者,文明之花。”又曰:“理学者,手艺之侍女,美术之基础。”可见艺术发达之国,无不根据于科学之发达。科学不发达,艺术未有能发达者也。学科中如理科图画,最宜注重。发展新知识、新技能、新事业,罔不根据于是。是知艺术一部,乃表现人类性灵意识之活泼,照对科学而进行者也。

美术、工艺之界说

美术、工艺,二者不可并为一谈。美术者,工艺智识所变幻,妙思所结构,而能令人起一种之美感者也。工艺则注意于实科而已。然究其起点,无不注重于画图。即以美术学校论,以预备画图入手,而雕刻图案、金工铸造各大科中,亦仍注重此木炭、毛笔、用器等画。惟图画之注意,一在应用,一在高尚。故工艺之目的,在实技;美术之志趣,在精神。

摘绵

摘绵制法,先画一图,不拘花草鸟兽,用色绢剪成小方块,折之以角,层层折叠。如叠花则折长角,鸟羽或用圆角,或用长短角。花梗则用绕绒铜丝。鸟足亦如此。总之,能设色图画者,学习较易。用法或作横挂、屏风、堂幅、照架等类,或堆于绢质花瓶、花篮上,突出如生,色样鲜艳,颇有名贵气。然非善于图画者不辨。女子美术学校盛行之。

堆绢

堆绢一科,日本称为押绘。先画简笔花鸟于纸,将纸剪下,如式再剪厚纸,以新白棉花堆砌其上。乃用白绢糊之,施以彩色,则堆起如生。(山水人物皆可)然后,或贴于精致木板,或装镜架。日本女子美术学校中,多制此类,为高品盛饰,其实乃传自我国耳!

袋物

西国小学手工中,袋物一科,极为注重。日本职业女学,亦以此种为一大科,女子依为生计。中分洋纸制、绸布制、皮革制、蒲草编制、藤皮制、麦梗制、竹丝制。色样不一,各适其用。我国旧时女子研究囊类,有所谓发绿袋,前榴后柿等名目,功夫非不精细。惜绘图不精,形式谬误,劳而寡用,故成废弃。此亟当取法改良耳。

西洋通行各式革囊,如大小洋夹、携囊、书包、票夹等,日本仿造,有用似革纸、或布绸类代之,妙法也,亦省钱也。法:用硬衬衬于内,用绸或布或纸糊于外而缝纫之,坚牢虽不如革,而式靡不同。日本如此改造,实因取便于女子之工作,制造既易,出品即多,所以西洋革囊,不能流入日本。我国女工,苟仿行之,亦杜漏卮之一端哉!

绵细工

此种系用铁丝作骨,绵花为肉,包以绵纸,附以羽毛,制成鸟兽草虫之类,小者为儿童玩物,大者如生物立体相同,为小学校教授模型之用。

厚纸细工

此种以西洋厚纸,切成单片,五洲人种、鸟兽雏形,骨格可以装卸,施以彩色。后面印明该物之状态、生理、性质大略以供小学博物科教授所用。

刺绣

我国刺绣之所以居于劣败之地,其原因有三:(一)习绣者不习画图,故不知若者为章法之美,若者为章法之劣。昧然从事,不加审择。此其一;(二)习绣者不知染丝、染线之法。我国染色丝线,种类不多,于是欲需何色,往往难求。乃妄以他色代之,遂觉于理不合。此其二;(三)不知普通光学。于是阴阳反侧,光线不能辨别,无论圆柱、椭圆、浑圆等物,往往无向背明晦之差,阴阳浅深之别。一望平坦,无半点生活气。此其三。今欲挽救其弊,在使习绣者必习各种图画。知光线最宜辨别,如法施用。若用缺色,用颜料设法自调自染,自不难达绝妙地步。至于绣工,但求像生,似不必再求过于工细。如古时绣件,作者太觉沉闷,且于生理大有妨碍,似可不必学步。观东西洋绣法,不过留意于以上三者,已觉焕然生色矣。

穿纱

西洋穿纱,犹中国刺纱(俗名触纱),而一变其法也。法:用白纱一方,以囊针(囊针及白纱,洋行均有之),穿色绒线,刺花于纱上,不拘何种图案,均可依画穿花。如制女鞋、儿帽、床帷、帐颜、镜片、画轴、台毡等,花纹均堆起如生。

火画

火烙画,其法最古。法用细铁针,握手处装以泥团,防其传热。其针在炉中炙红,画于竹木或石上,则焦痕斑斓可观。日本用酒精灯。钢针连于皮管,皮管连于皮球。一面将针烧红,一面将皮球挤出空气。俟皮管、皮球热后,钢笔传热不退。握笔作画,用可长久,不必屡屡更其笔也。今用竹箸式之铁针十余只,装以木柄,烧于炉中,互相更换,亦火画简便之法也。

木炭画

以焦木炭一条(日本东京小川熊野屋发卖),临画肖像及各种标本。其法但抚取大意,摹拟格式,不求精工。此画前预备功夫不可少也。如画一人,骨格之高低,面部之正侧,及肌肉之正反,以木炭之浓淡而显出之,于此最为注意。故近视之,则见错乱无规,远望之,则觉深淡得神。故美术学校之木炭画甚为重要也。

该图画室系圆形,中立一人(或坐或立,各种姿势皆可,亦不拘人物、鸟兽),学生皆环坐,画桌用三足架,仅可安放尺幅,以便临抚。如画人面,各就学生一方面观察临写。故一堂学生所绘人面,正反斜侧,各个不同。

油画

用彩色油漆与松节油调和,使之深浅浓淡,各得其宜。或画于漆板,或画于漆布,或画于漆纸,皆可。先将白油漆作地,待其干后,再以彩色涂之。或用几种色者,挨次堆砌,视其深浅合宜为最佳。惟画图基础,方能出色。

油画分二种:一写意法,一工致法。学者当从工致法入手,及纯熟之后,然后画写意法。(油漆,日本小川町熊野屋发卖,每小匣洋二元,上海外国书坊亦有之,惟其价目甚贵,不易购买。)

关于图画之研究

小学之画,应以铅笔为主,毛笔作辅助而已。其理由:

(一)笔端坚固,描写最易。

(二)一线描坏,易于从旁改正。

(三)消除失笔之便易。

(四)附属品简单。

(五)便于联络用器画及手工之作图。

(六)便于理化笔记及作文之关系(东西各国,近有以画图作文题者。文中之意,即画中之象也。或一题作毕后,即以题中之意画于后也)。

(七)便于实物写生(东西各国之写生画,其课堂长方形,学生环坐四周。中置一桌,桌上置实物。各生所画者各不同,因实物有高低左右之别也)。

(八)便于校外教授时记录(教师每率群生,至校外荒野之地。见植物,即使各生观察详细。呼口令排成扇形,各出铅笔以摹之也)。

(九)与垩笔类似,便于摹仿(垩笔即粉笔)。

图画之种类

(一)随意画;

(二)临画;

(三)写生画;

(四)速写画;

(五)记忆画;

(六)默写画;

(七)图案画;

(八)自由画;

(九)补笔画:

(十)订正画;

(十一)透写画;

(十二)改作画。

随意画者,初等小学第一学年所用。无论圆方形,随己意也。

临画者,用画本临摹也。

写生画者,或山或水,或花木,描摹形态,有阴阳明暗之别。

速写画者,如偶见某物,用极简单之速笔,摹其形也。

记忆画者,画以前画过者。无论何物,随各人记忆而画出之。

默写画者,如欲画一桃子,教师不即言明,只云有某物,叶形如何,梗形如何,果形如何,使学生默画之。

图案画者,大抵系工业上所应用之花纹,最有实用,宜极力提倡之。

自由画者,令各生自随己意,欲画何物而画之也。

补笔画者,教师画一物,有意少画几笔,使学生补之。

订正画者,教师所画之画形,有意误画之,使学生订正。

透写画者,即印范本而画也。此法不可常用,恐养成依赖性也。

改作画者,如画成不分浓淡之毛笔画,用铅笔改正其阴阳、明暗、反正之形态也。

手工与图案

将纸折成一物,贴于画图纸旁,按而临之。此手工与图画浑而为一,养成实业思想之起点,谓之手工画。图案则非仅以目前所见之物而摹写之,如欲绘一花纹,不依据旧法,独凭巧思所构。初用画尺、铅笔、圆规三物。翻变花样,运用不穷,由浅及深,非研究用器画不可。要而言之,讲求工艺,此种画最为重要。试看外国花纸样本,五金雕刻,瓷器翻新,绸绒提花等类,无一不由此入手。

中西画法之比较

西人之画,以照相片为蓝本,专求形似。中国画以作字为先河,但取神似,而兼言笔法。尝见宋画真迹,无不精妙绝伦。置之西人美术馆,亦应居上乘之列。

中画入手既难,而成就更非易易。自元迄今,称大家者,元则黄、王、倪、吴,明则文、沈、唐、仇、董,国朝则四王及恽、吴,共十五人耳。使中国大家而改习西画,吾决其不三五年,必可比踪彼国之名手。西国名手倘改习中画,吾决其必不能遽臻绝诣。盖凡学中画而能佳者,皆善书之人。试观石田作画,笔笔皆山谷;瓯香作画,笔笔皆登善。以是类推,他可知矣。若不能书而求画似,夫岂易得哉!是以日本习汉画者极多,不但无一大家,即求一大名家而亦不可得,职此之故,中国画亦分远近。惟当其作画之点,必删除目前一段境界,专写远景耳;西画则不同,但将目之所见者,无论远近,一齐画出,聊代一幅风景照片而已。故无作长卷者。余尝戏谓,看手卷画,犹之走马看山。此种画法,为吾国所独具之长,不得以不合画理斥之。

艺术谈(二)

焦画法

焦画器械,为现在泰西最盛行之画具,又为最良之娱乐。故于绅士淑女间,颇欢迎之。殊不让油绘、水彩画与写真术也。

此器械因药品之作用,以火烧之针,能在木、竹、象牙、角、革、厚和洋纸、天鹅绒等材料上作人物、花鸟、风景、模样(即图案)等,不论中西画法,皆能合式,可随意为之。

但在绒类上,须别用“镘”,套于针笔上。

器械有两种:

第一种:挥发坛,橡皮装送气器、橡皮管、酒精灯、针柄、针笔。

第二种:与第一种同,但不用酒精灯。仅于挥发坛塞子上装成灯头,可以点火,代酒精灯用。

注意,第一种使用法:

先将挥发油入于挥发坛中,将塞子塞好。再将酒精灯点起来,以右手握针柄(针须先冠好),在酒精灯上将针尖烧红为止。再以左手轻轻握送气器数回(但预先必须将橡皮管安在坛上),此时针尖火力加热放炎,酒精灯即可吹灭。但左手须握送空气不绝,则针尖之热炎必不至减少。又握力之强弱,与热炎之强弱有关系,作画时用笔有轻有重,须以握力为之也。

炭画法

用品

炭笔炭笔略分三号(又名画图铅):一号坚而淡,用画轻细线;二号乃通用者;三号软而黑,用画深浓处。

纸卷皮卷用灰色纸卷制成者,谓之纸卷;用鹿皮制成者,谓之皮卷。皆藉以染炭笔之煤也。其深浓处,可用纸卷以加重,轻淡处则用皮卷以擦匀。

炭画放大法放照欲求逼肖,须用九宫格,将干板浸入苏打水内,干板即成透明(软片及千层纸亦可)。将有药一面划成方格,乃为放照之主要品。

炭画保存法将画成之照,取直蜡丁宜(洋菜及石花菜亦可)溶化于水,再加酒精十分之三,取其易干,用喷水管吹入画面,庶炭不脱落,可保久存。

注意喷水管之制法,将细玻管两只,一长一短,合成曲尺形,长者一端略尖,其式如图:

艺术谈(三)

普通图画教育

是编前半,大致据黑田氏在经纬学堂所讲述者为蓝本。后半则多采他家之说,或加以管见。行文力求浅显,便初学也。初次起稿,信手挥写,不分章节。俟他日全编脱稿后,当再加以订正也。

图画为一种专门之学问,高深精微,无穷无尽。非吾辈浅学者所敢妄论,今择其关于普通教育之浅近者,述之如下。

图画与教育之关系及其方法

各科学非图画不明,故教育家宜通图画。学图画尤当知其种种之方法。如画人体,当知其筋骨构造之理,则解剖学不可不研究。如画房屋与器具,当知其远近距离之理,则远近法不可不研究。又,图画与太阳有最切之关系,太阳光线有七色,图画之用色即从此七色而生,故光学不可不研究。此外又有美术史、风俗史、考古学等,亦宜知其大略。

图画之目的

(甲)随意凡所见之物,皆能确实绘诸纸上,故凡名山大川、珍奇宝物,人力所不能据为己有者,图画家则可随意掠夺其形色,绘入寸帧。长房缩地之术,愚公移山之能,图画家兼擅之矣。

(乙)美感图画最能感动人之性情。于不识不知间,引导人之性格入于高尚优美之境。近世教育家所谓“美的教育”,即此方法也。

西洋画法草稿(一)

西洋画之类别

西洋画之类别,或依题目分之,或依技工分之,或依画幅分之。其依题目分者,表如左:

依技工分者,表如左:

依画幅分者,分大、中、小三等。此外,又有密画一种,为画幅之最小者。

以上之类别,据哈德曼氏所定。译名多从日本旧译。亦有以己意改订者。其定名之意义与界限,简略述之如下,以备初学者参考。

西洋画法讲义

总论

天地万物,皆具自然之美。凡吾人目所见者,可以自由模写。其模写之美恶,实与其技术之巧拙相关系。非自然物有美恶之别也。

故作画者首重视力,辨别宜精细。

对于自然物,宜忠实,不可杜撰。学画之人往往有中途辍业者,皆由于薄视自然。故取法自然,为学画者第一义。

趣味人各不同。名手画家有专写下等社会之形状,及污秽之物者,然其趣味自高雅。盖绘画之趣味虽关于天然物,亦关于作画者之素养。记忆力亦重要。太阳之光线随时变化,吾人所见之自然物亦因之变化。无记忆力,必不能画瞬间之美。

初学描画,当知准备,今述之如下:

第一位置位置分两种:(一)天然之位置,如河海山林等。(二)人工之位置,如静物画之类,皆由人手定其位置者是。然人工之位置,须成自然之形。倘位置无法,画笔虽巧,亦不能成为佳作。(详细见后构图说)。

第二形凡物以形为基础。绘画尤重形。故不能作正确之形者,必不能作画。画形须由大处着眼。

形成然后求面。初学作画,尤须着意画面。如明暗、平立等是。

第三调子凡表明物之圆扁、远近、软硬等色彩浓淡之度,谓之调子。

调子之原则,凡最明处所接之阴面必最暗,凡最暗处所接之阳面必最明。

又,近处明暗共强,远处明暗共弱。

学画调子,必须由大处着眼。

调子分强调子、弱调子;明调子、暗调子。初学作画,宜强宜明。

又,表明远近调子之原则,即近景最明,中景暗,远景较近景暗,较中景明。又如近处最暗,中景明,远景较中景稍暗。

第四色色与调子不可离,当与调子同时研究。

于画面之上,分色之善恶,有二种:

(一)画面全体之色;

(二)画面一部分之色。

但二者之中,以第一种为重。倘一部分之色虽佳,全体之色甚恶,决非佳作。

色彩当取法天然,多用暖色为宜。绘画大家,或有喜多用冷色者,然初学大不相宜。

暖色赤黄之类。

冷色青绿之类。

此外,又分透明色、不透明色、半透明色三类。

透明色如PinkMadder等

不透明色Vermilion等

半透明色Cobalt等

一般画家每于阴面用透明色,于阳面用不透明色。但彼此混用,亦无不可。

初学作画之色彩,宜华丽。绘画大家有专用涩色者,初学大不相宜。

第五画题画家作画,必先有画题。但练习作画时,可以不用。

第六主客一幅绘画之内,必有主客。如画人物,以人物为主,人物以外者皆为客;如描几上之果物,以果物为主,其旁所有之玻璃杯等,皆为客。作画时,不可以客位夺主位。务使主客分明为要。

第七构图以前所述之主客,为构图第一要义。否则,看画者之目力,不能专注于画面之一处、其画即失之于散漫无章。

(未完)

羽造花

日本造花店,用各种鸟毛,染以彩色;花瓣剪成圆形,叶片形式,各如其花之形态而定。闻染色之时用胶水涂之,取其鲜明而牢固。南京劝业会暨南馆亦有之,但不如日本所造之佳。

丁香编物

新加坡教会女学堂中,以丁香编织各物为最妙。如花篮、花瓶、小船、镜架等种种,以丁香穿于细铜丝,扎成细工。古雅芳香,甚为可爱。

通花剪花

绘水彩画于大通草上,则通草经受湿处,花纹自然突起,依样剪下,粘贴于鸟绒之上,装于镜架,十分美观。曾见于直隶馆中。

木嵌画

用各种天然有色之木,依山川形色而雕刻之,亭台木石,深深浅浅,镶刻于白木之中,而又以彩色烘托之。思想高尚,何与伦比。日本东京艺术学会有此制品。

冻石画

浙江温州所制之冻石画,其法与木嵌画同。用各色之冻石,雕刻各种人物山水,镶嵌于木屏中,凹凸玲珑,真奇妙也。

铁画

温州亦产铁画。用细铁条,锤成梅兰竹菊,或简易山水,涂以光漆,用白木屏装嵌于其上,远望花纹突起,苍古异常。

麦杆画

工艺馆有阙尹氏所制麦杆画。用麦柴劈为细丝,先用胶水画工细人物于绢上,将麦丝按图细腻匀贴,丝毫无误。真创见之作也。

美术界杂俎(一)

世界名优亨利阿文格氏

氏英人,今年十月十四日以急病死,英王、美大统领佥致词吊唁。氏生时,于学靡不窥,肆业达柏林、康布利几两大学,授文学博士号。又,格辣斯大学授法律博士号。以故盛名传遐迩。日本名优游英者,无不以得亲颜色为幸。氏性高尚,善雄辩。登场献技,喜为悲剧之音,与日本团十郎相仿佛。英国剧界改良,氏之力为多。今赍志以没,识者佥谓英国丧一大光明云。

日本洋画大家三宅克已氏

氏阿波国德岛人。幼时酷嗜绘画,殆废寝食。十七岁,游于大野幸彦氏之门,专修洋画。明治二十四年,氏看英人今勃利氏水彩画展览会,忽发感触,遂决定专门研究水彩画。顾日本工此者鲜,靡自取法。后往欧美,与彼都名士游,究心探讨,其技以是大成。归国后画名益着,推为水彩画之山斗。氏著作甚富,余所及见者数种,附志于左。世有同好,愿先睹焉。

日本洋画杂志一斑

日本画派有两种:日本画、洋画。日本画发达最早,已出版之杂志,不下数十种。洋画近年始发达,进步甚迅,杂志出版者亦有十余种。右所记载,不无挂漏,然亦可窥见一斑矣。

日本近日美术会汇记

日本美术协会第三十八回展览会,在上野同会列品馆,由十月十一日至十一月三十日止。

日月会展览会,由八月十五日至九月二十八日止,在上野第五号开会。出品之种类:绘画、雕塑、图案、新古参考品等。新作中最著者,有根本雪逢氏之花鸟屏风一双,小川荣达氏之美国贵宾入京、两国川开等。

白马会展览会由九月二十一日开会,在上野。新作品有和田英氏之《衣通媛》、冈田三郎助氏之《神话》、中泽弘光氏之《风景》、小林千古氏之《寺院之装饰》、《巴里之色》、《日本之色》等。

二叶会例会八月十二日开,在本乡麟祥院。出品之画,受赏者,一等,高桥广湖;二等,那须丰庆;三等,中仓玉翠。

日本绘叶书展览会由九月十八日开会。每日入场观览者,有五百余人,可云极盛。(绘叶书即邮政片加以绘画者。)

东京音乐学校音乐会十月二十八日开会。

(一)管弦合奏Ouverture“IkhigeniainAulio”。

(二)合唱

(甲)光由东方;

(乙)墓前之母;

(丙)菊之杯。

(三)(甲)管弦合奏Menuett;

(乙)弦乐合奏Serenade。

(四)独唱Oria。唱者,研究科女学生小室千笑。

(五)洋琴管弦合奏Concerts。

(六)管弦合奏

(甲)Marchefunebre;

(乙)Sohengrin。

(七)唱歌、管弦合奏鞭声肃萧。

释美术

兹有告者,游艺会节目,分手工部为美术手工、教育手工、应用手工,云云。似未适当。某君评语,“手工宜注意恩物一门,勿重美术”,是亦分手工恩物与美术为二,似为不妥。西学入中国,新名词日益繁,或袭日本所译,或由学者所订,其能十分适当者,盖鲜。学子不识西字,仅即译名之字义,据为定论者,姑无论已。或深知西字,而于原字种种之意义,及种种之界限,未能明了,亦难免指鹿为马也。美术之字义,西儒解释者众,然多幽玄之哲理。非专门学者,恒苦不解。今姑从略。请以通俗之说,述之如下:

美,好也,善也。宇宙万物,除丑恶污秽者外,无论天工、人工,皆可谓之美术。日月霞云,山川花木,此天工之美术也;宫室衣服、舟车器什,此人工之美术也。天无美术,则世界浑沌;人无美术,则人类灭亡。泰古人类,穴居野处,迄于今日,文明日进。则美术思想有以致之。故凡宫室衣服,舟车器什,在今日,几视为人生所固有,而不知是即古人美术之遗物也。古人既制美术之物,遗我后人。后人摹造之,各竭其心思智力,补其遗憾,日益精进,互以美术相竞争。美者胜,恶者败,胜败起伏,而文明以是进步。故曰,美术者,文明之代表也。观英、法、德诸国,其政治、军备、学术、美术,皆以同一之程度,进于最高之位置。彼目美术为奢华,为淫艳、为外观之美者,是一孔之见,不足以概括美术二字也。

综而言之,美术字义,以最浅近之言解释之,美,好也;术,方法也。美术,要好之方法也。人不要好,则无忌惮;物不要好,则无进步。美术定义,如是而已! dFF0ekOXuCQRo5krw7aDs5voq1rB3S28jNYRfbc2SxaNkTIVptEuABjzztcjpDL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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