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齐宣王问曰:“人皆谓我毁明堂[1]。毁诸?已乎[2]?”
孟子对曰:“夫明堂者,王者之堂也。王欲行仁政,则勿毁之矣。”
王曰:“王政可得闻与?”
对曰:“昔者文王之治岐[3]也,耕者九一[4],仕者世禄[5],关市讥而不征[6],泽梁[7]无禁,罪人不孥[8]。老而无妻曰鳏,老而无夫曰寡,老而无子曰独,幼而无父曰孤。此四者,天下之穷民而无告者。文王发政施仁,必先斯四者。《诗》[9]云:‘哿[10]矣富人,哀此茕独[11]。’”
王曰:“善哉言乎!”
曰:“王如善之,则何为不行?”
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货。”
对曰:“昔者公刘[12]好货,《诗》[13]云:‘乃积[14]乃仓,乃裹糇粮[15],于橐于囊[16],思戢[17]用光[18]。弓矢斯张,干戈戚扬[19],爰方启行[20]。’故居者有积仓,行者有裹粮也,然后可以爰方启行。王如好货,与百姓同之,于王何有?”
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色。”
对曰:“昔者太王好色,爱厥[21]妃。《诗》[22]云:‘古公掸父[23],来朝走马,率西水浒[24],至于岐下。爰及姜女[25],聿来胥宇[26]。’当是时也,内无怨女[27],外无旷夫[28]。王如好色,与百姓同之,于王何有?”
【注释】
[1]明堂:天子接见诸侯的殿堂。具体指的是泰山明堂。泰山明堂本是周天子东巡时接见诸侯的处所,在齐国境内。当时,周王室已经衰微,无力再东巡,而众诸侯又不能居住,因此有人建议捣毁明堂。
[2]已:止、不。
[3]岐:地名,在今陕西省岐山东北。
[4]耕者九一:井田制把耕地划成“井”字形,每一个“井”字九百亩,周围八家各有一百亩的私田,最中间的一百亩属于公田,由周围的八家共同耕种,收入归国家,称为“九一税制”。
[5]仕者世禄:官员及其子孙世代都有俸禄。
[6]征:征税。
[7]梁:鱼梁,一种捕鱼的工具。
[8]不驽:不牵连妻子儿女。
[9]诗这里特指《诗经-小雅-正月》篇。
[10]哿:可以。
[11]茕独:孤苦之人。
[12]公刘:后稷的后代,据说是周朝的创业始祖。
[13]《诗》:这里特指《诗经-大雅-公刘》篇。
[14]积:指露天堆积存放。
[15]堠粮:干粮。
[16]橐、囊:装东西的口袋,区别在于前者没有底,后者有底。
[17]戢:通“辑”,安置。
[18]光:发扬光大。
[19]干戈戚扬:四种兵器,这里代指兵器。
[20]启行:开路、出发。
[21]厥:代词,意为“那个”。
[22]《诗》:这里特指《诗经-大雅-绵》篇。
[23]古公掸父:即指周太王。周太王本号“古公”,名“掸父”。
[24]浒:水边。
[25]姜女:也称太姜,周太王的妃子。
[26]胥宇:视察房屋。
[27]怨女:因找不到丈夫而抱怨的女人。
[28]旷夫:找不到妻子的老光棍。
【译文】
齐宣王问孟子道:“很多人都奉劝我拆毁明堂。请问先生,我究竟是拆毁好呢?还是不拆毁好?”
孟子回答道:“明堂是施行王政的殿堂。如果大王想施行王政,就不要拆毁它。”
齐宣王听了,问道:“那先生可以把王政说给我听听吗?”
孟子回答道:“过去,周文王在治理岐山的时候,对种地的人实行九分抽一的税率;对做官的人的子孙也给予俸禄;对关卡和市场只稽查不守法纪的行为,并不征税;不阻止百姓在湖泊里捕鱼;只处罚罪犯一个人,并不牵连他的妻儿老小。没有妻子的老人叫做鳏夫,没有丈夫的老人叫做寡妇,没有儿女的老人叫做独老,失去父母的孩子叫做孤儿。这四种人是天底下最穷苦而又没有依靠的人,周文王实行的仁政一定最先照顾到他们。《诗经》上说:‘有钱人的生活是可以过得去了,还是多照顾那些无依无靠的人吧。’”
齐宣王说道:“这话说得好啊!”
孟子又说道:“大王如果觉得好,又为什么不照着做呢?”
齐宣王停了一停,才说道:“我有个坏毛病,我贪图钱财。”
孟子说道:“以前的公刘也贪图钱财。《诗经》上说:‘把收获的粮食装满仓库,再把充足的干粮装进口袋里。聚集起民众以扩大自己的地盘,张弓带箭,拿起武器,开始动身迁移到豳地。’因此,留下的人的仓库里有粮食吃,出行的人口袋里有干粮吃,这才可以开始动身迁移。尽管大王贪图钱财,但如果能想到百姓也贪图钱财的话,对施行王政又有什么影响呢?”
齐宣王又说道:“我还有个坏毛病,我贪恋女色。”
孟子回答道:“以前的周太王也贪恋女色,很疼爱他的妃子。《诗经》上说:‘古公掸父一大早就骑着马沿着西边的河岸奔驰,一直到了岐山脚下。他是带着他的妻子姜女来勘察地形,以便修建新居的。’那时,没有找不到丈夫并因此而抱怨的女人,也没有找不到妻子的老光棍。如果大王贪恋女色,但也能想到百姓也贪恋女色,这对施行王政又有什么影响呢?”
【阐释】
在前面的章节里,孟子劝齐宣王接受他的外交策略“大国以仁,小国以智”时,齐宣王推脱是自己有“好勇”的毛病。在这一章里,齐宣王故伎重演,再次以“寡人好货”和“寡人好色”为借口,推脱孟子劝他行仁政。也真是难为了这位国君了。也许换做别人,早就对齐宣王这样的国君失望了,但是孟子没有。针对齐宣王的借口,孟子再次批驳了他,进一步因势利导地给齐宣王提出了完美的建议,让齐宣王“退无可退”。尽管孟子并不支持国君们贪财好色,但他仍然退了一步,强调即使是贪财好色,只要能施行仁政,也一样能得到百姓的拥护。
针对齐宣王“好货”、“好色”的问题,孟子例举了周朝的始祖公刘“好货”和周太王“好色”的例子,说明连圣贤都犯这两样毛病,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孟子的论述到这里就结束了,那他的这一番言论也就没有被记录下来的必要了,因为它脱离了孟子思想的核心。因此,在这番论述里面,最关键的话是“王如好货,与百姓同之,与王何有”、“王如好色,与百姓同之,与王何有”。这也正是为什么尽管公刘贪财、周太王好色,但依然可以成就圣贤之名的原因,因为他们在贪财好色的时候,没有忘记百姓,记得“与民同有”。齐宣王如果也能这样的话,与百姓有乐同享、有苦同吃的话,也能得到百姓的拥护。
当然,即使国君爱财也无可厚非,问题的关键在于要把这份爱财之心扩大,让百姓都有财可爱。这种“与民同货”的思想是孟子要求国君关心民众的物质生活,体现了他的满足人欲的主张,具有增强国君自身修养,保护民众切身利益,促进社会繁荣的现实意义。
孟子的主张不是空谈,在他之后的历朝历代的国君中,也确实有人按照孟子的要求做到了,金世宗就是一位。由于金世宗曾经长期当地方官,对祸乱之源和吏治得失有切身的体会,因此,他认为“国君以民为本,得民则君存,失民则君亡”。在当了皇帝以后,他特别注重体恤民情,带头提倡节俭,关心百姓疾苦,得到了百姓的拥护。
【原文】
孟子谓齐宣王曰:“王之臣有托[1]其妻子于其友,而之楚游者,比[2]其反[3]也,则[4]冻馁[5]其妻子,则如之何?”
王曰:“弃[6]之。”
曰:“士师[7]不能治士,则如之何?”
王曰:“已之[8]。”
曰:“四境之内不治,则如之何?”
王顾左右而言他。
【注释】
[1]托:托付、拜托。
[2]比:等到。
[3]反:通“返”,返回、回来。
[4]则:表示结果。
[5]馁:饥饿。
[6]弃:指与人断交。
[7]士师:掌管司法的官吏。
[8]已之:罢免、免职。
【译文】
孟子对齐宣王说道:“大王的大臣把妻儿托付给一个朋友照顾,而他自己到楚国游玩去了。然而,当他回来以后,却看到他的妻儿挨饿受冷。对这样的朋友,应该怎么办呢?”
齐宣王回答道:“应该和他绝交。”
于是,孟子便说道:“如果大王的司法官不能管好他的下属,应该怎么办呢?”
齐宣王回答道:“应该把他免职。”
孟子又说道:“如果国家得不到妥善的治理,又该怎么办呢?”
齐宣王听了,只是左右张望,把话题引到别的事情上去了。
【阐释】
这一章短小而精湛,其中的“王顾左右而言他”一句已经成了人所共知的名言。在这一章里,齐宣王再次领教了孟子的雄辩能力:采用层层推进的论证法,从生活琐事入手,最后推论到齐宣王身上,给了他一个大难堪。齐宣王毫无退路,而且尴尬无比,只好回顾左右,转移话题。
在这里,孟子提到的都是同一类的事情,然后逐步由小到大,层层推进,最后直指齐宣王的失职之罪。这本身已经足够精彩了,然而更令人叫绝的是,结论并不是由孟子自己说出的,而是由齐宣王说出来的,这不仅更能警醒齐宣王,而且也让齐宣王更难堪,最后只好“王顾左右而言他”,不理孟子以了事。孟子的这种“说大人则藐之,勿视其巍巍然”的气概和掀天撼地的气魄,使齐宣王顿时失去了作为国君的声威,很驯服地听他的指责和教训。
有人认为,孟子的这一行为比较过分,已经远远超出了对国君的讽谏,达到了指斥的地步,甚至还有弹劾和罢免国君的意思。其实,这也有些言过了。孟子本身并不是想要齐宣王出丑,也没有指斥和弹劾他的意思,只是因为齐宣王总是寻找各种借口,拒绝施行仁政,所以孟子才出言逼他,迫使他下决心施行仁政罢了。
可以看出,孟子的政治理论不是权利型的,而是义务型的,他主张的不是权利责任和政治责任,而是一种道义责任。所谓道义责任,就是不论是国君,还是各级官员,都要做到忠于职责和勇于任事,否则就应该被罢免,或者引咎辞职。这与一千多年以后西方一些政治学家们的主张不谋而合。
【原文】
孟子见齐宣王,曰:“所谓故国[1]者,非谓有乔木[2]之谓也,有世臣[3]之谓也。王无亲臣[4]矣,昔者所进[5],今日不知其亡[6]也。”
王曰:“吾何以识其不才而舍之?”
曰:“国君进贤,如不得已,将使卑逾[7]尊,疏逾戚,可不慎[8]与?左右皆曰贤,未可也;诸大夫皆曰贤,未可也;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见贤焉,然后用之。左右皆曰不可,勿听;诸大夫皆曰不可,勿听;国人皆曰不可,然后察之;见不可焉,然后去之。左右皆曰可杀,勿听;诸大夫皆曰可杀,勿听;国人皆曰可杀,然后察之;见可杀焉,然后杀之。故曰国人杀之也。如此,然后可以为民父母。”
【注释】
[1]故国:历史悠久的国家。
[2]乔木:年代久远的高大的树木。
[3]世臣:世代建立功勋的旧臣。
[4]亲臣:特别亲近和信任的大臣。
[5]进:任用。
[6]亡:离开、躲避。
[7]逾:超越、超过。
[8]慎:慎重。
【译文】
孟子拜见齐宣王,对齐宣王说道:“所谓历史悠久的国家,指的并不是国内有高大的树木的国家,而是有世代建立功勋的大臣的国家。但是大王现在却没有亲信的大臣了,过去重用过的那些大臣现在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齐宣王听了孟子的话,问道:“那么,我应该怎样识别真正缺乏才能的人,并不重用他呢?”
孟子回答道:“国君在不得已的时候,甚至会把原本地位低下的人作为贤才提拔到地位高尚的人之上,把原本关系疏远的人作为贤才提拔到关系亲近的人之上。国君选拔贤才怎么能这样不慎重呢?假如身边的亲信认为某个人是贤才,大王不要急于相信;朝中的大夫也认为这个人是贤才,大王也不要急于相信;当全国上下的人都说他是贤才时,大王再详细考察他,发现他真的是贤才的话再重用他。如果身边的亲信认为某个人不可重用,大王不要急于相信;朝中的大夫也认为这个人不可重用,大王仍然不要急于相信;当全国上下的人都认为他不可重用时,大王再仔细考察他,发现他确实不可被重用的话,再罢免他。同样,身边的亲信认为某个人该被处死时,大王不要急于相信;朝中的大夫也认为这个人该被处死时,大王仍然不要急于相信;如果全国上下的人都认为他该被处死的话,大王再认真考察他,发现他确实该被处死的话,大王再处死他。这样处死他的话,才是全国的百姓处死的。如果大王能这样做,才可以做百姓的父母官。”
【阐释】
在阐述国君重用官员、罢免官员和处死罪犯时,孟子提出,国君不能只听信左右近臣和朝廷官员的意见,而要以百姓的意见为准则,只有全国上下的百姓都支持,国君才可以大胆行事。
的确如此,左右近臣只是极少数的几个人,而且还不一定能保证意见的公允;与全国的百姓相比,朝廷官员也是少数,不能代表大部分人的意见。只有让全国的百姓都发言,才能保证意见的正确和公允。
孟子的这个主张反映了他的民主意识,是人类早期的民主思想。但是,从操作层面来看,孟子的这一主张还是很难操作的,因为,从事实上来说,就某一个情况,不大可能听到全民一致的意见,甚至连全民都能保证发表意见都不可能。因此,孟子所说的“国人皆曰”也只是相对的。并不是绝对的。在实际操作中,只要我们把握住“多倾听群众的意见”这一精神实质就够了。
孟子提出的“进贤必慎”是他“尊贤使能”的思想在选用人才上的进一步完善。对于选拔和任用人才,孟子强调“慎”。所谓“慎”,就是说,在选拔和任用一个人之前,要认真而详尽的考察他,这个考察不是听信左右亲信的意见,也不是听信朝廷官员的意见,而是听取百姓的意见。这种“进贤必慎”的谋略体现了两条重要原则:一是主张“兼听”,尊重绝大多数人的意见;二是强调审察,尊重事实。是符合唯物主义认识论的,也和他的“民为邦本”的思想相一致。
从实质上看,孟子主张“进贤必慎”就是在主张“任人唯贤”,听取百姓的意见,并实践考察他,目标都在于鉴别他是否是贤能的。但是,尽管孟子主张“进贤必慎”,他也没有完全否定“任人唯亲”,因为说“国君进贤,如不得已,将使卑逾尊,疏逾戚”。从总体上看,尽管有“任人唯亲”的一面,但主导方面仍然是“任人唯贤”。
【原文】
齐宣王问曰:“汤放[1]桀,武王伐纣,有诸?”
孟子对曰:“于传有之。”
曰:“臣弑其君,可乎?”
曰:“贼[2]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3];残贼之人谓之一夫[4]。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
【注释】
[1]放:流放。商汤起兵讨伐夏桀,获胜后,将夏桀流放到边地。
[2]贼:害。
[3]残:残忍的人。
[4]一夫:即独夫,指众叛亲离的人。
【译文】
齐宣王问孟子道:“商汤放逐夏桀,以及周武王起兵讨伐商纣,有这回事吗?”
孟子回答道:“根据历史记载来看,是有这回事的。”
于是,齐宣王又问道:“商汤、周武王原本是夏桀、商纣的臣属,臣属弑杀他们的国君,应该吗?”
孟子又回答道:“杀害仁慈的人叫做杀人贼子,杀害讲正义的人叫做残忍之徒,而像残、贼这些人叫做独夫。我只是听说周武王诛杀了一个名叫纣的独夫,没有听说有谁弑杀了自己的国君。”
【阐释】
在这一章里,孟子又理直气壮地说出了一句千古不朽的至理名言:“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这一论述不仅成了历朝历代无数次改朝换代的理论依据,而且也无数次鼓舞了百姓们举行武装起义的勇气。
由于身份的特殊性,同样作为国君的齐宣王从自身的立场出发,认为汤流放桀和周武王伐纣是人臣弑君的行为,但是孟子不仅轻轻松松的驳倒了齐宣王,而且从此以后,但凡听到了孟子这番言论的人,都不敢再有跟齐宣王一样的看法了。
可以看出,孔孟所主张的儒家思想,原本并不纯粹是为维护封建统治服务的,相反,在那个时代,真正为封建国君效劳的其实是法家,这一点在秦国的发展历史上表现的极为明显:秦国是通过法家学派的代表人物商鞅的改革才走上富国强兵之路的,而秦嬴政“一扫六合,统一中国”,建立秦王朝,又离不开法家的另两位重要人物韩非和李斯的辅佐。甚至,在秦朝建立以后,儒家学派也没能为维护封建制度出一点儿力,反而被“焚书坑儒”,大加压制。一直到汉武帝时期,儒家代表人物董仲舒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主张开始,儒家思想才成了为封建统治服务的工具。--这些都是后话了。
秦始皇在建立秦朝以后,认为自己就此开创了万世之业,于是想从始皇开始,一直传到二世、三世。那么,孟子的“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的观点自然就引起秦始皇的讨厌了,所以他才要“焚书坑儒”,免得儒家思想扫他的兴。可是,秦始皇毕竟是个像商纣一样的暴君,自然也逃不过像商纣那样的命运,于是,他的大秦王朝刚刚勉强传了两代就灭亡了。
不管怎么说,孔孟所主张的早期儒学与封建专制暴政是不相容的。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原文】
孟子见齐宣王,曰:“为巨室[1],则必使工师[2]求大木。工师得大木,则王喜,以为能胜其任也。匠人斲[3]而小之,则王怒,以为不胜其任矣。夫人幼而学之,壮而欲行之,王曰‘姑舍女[4]所学而从我。’则何如?今有璞[5]玉于此,虽万镒[6],必使玉人[7]雕琢之。至于治国家,则曰‘姑舍女所学而从我。’则何以异于教玉人雕琢玉哉?”
【注释】
[1]巨室:大型的宫殿。
[2]工师:管理工匠的官员。
[3]斲:砍削。
[4]女:通“汝”,你。
[5]璞:含有玉的石头,或者是未经雕琢的玉。
[6]镒:黄金的度量单位。
[7]玉人:雕琢玉石的工匠。
【译文】
孟子拜见齐宣王,对齐宣王说:“想要建造高大的宫殿,就必须要派遣工匠去寻找高大的树木。如果工匠们找来了高大的树木,那么大王就很高兴,觉得这些工匠干得不错,能胜任建造宫殿的工作。再后来,经过工匠们的砍削修剪以后,原本高大的树木又变小了,大王见了以后就很生气,觉得这些工匠到底是不能胜任这份工作。
“一个人从小就学习了许多如何治理国家的道理,到了壮年以后,就想把这些所学付诸于实际,然而,此时,国君又对他说道:‘你还是暂时放下那些大道理吧,先按照我的意思办事吧。’这会怎么样呢?假设现在有一块美玉,虽然值一万镒黄金,但大王肯定要找玉石工匠雕琢它。换到了治理国家的事情上,却说:‘还是暂时放下那些大道理吧,先按照我的意思办事吧。’这样做,与教导玉石工匠雕琢美玉有什么不同呢?”
【阐释】
从这一章里,我们可以看出,孟子认为,有治国专长的人,才可能治理好国家,即使是国君,如果没有掌握治国之才,照样不能治理好国家。这个道理,正如孟子打的那个比喻那样,要雕刻美玉,非专门的治玉工匠不可,那么,治理国家也是一样,非有治国专长的人不可。
那么,贵为一国之君的国君为什么不能是有治国专长的人呢?虽然孟子没有明言,但也看得出,国君们都是父兄相继,代代相传的,他们之所以成为国君是因为血统好,并不是因为有突出的治国专长。那么,在治理国家这方面,国君们又可以做什么呢?孟子认为,国君是国家和权力的象征,只要做好选拔和重用有治国专长的人,让他们尽情发挥专长就可以了,不要干涉具体的治国方略。
然而,事实是,也许有一些国君可以做到选贤任能,重用有治国专长的人,但几乎没有一位国君能做到彻底放弃对具体的治国方略的干涉,总是不停的强调“姑舍女所学而从我”,让有治国专长的人处处受到掣肘。这虽然是荒唐而可笑的,但也确确实实的存在着,原因或许不是这些国君们自以为是,而是他们想要掌握权力的欲念。
【原文】
齐人伐燕[1],胜之。宣王问曰:“或谓寡人勿取,或谓寡人取之。以万乘之国伐万乘之国,五旬而举[2]之,人力不至于此。不取,必有天殃[3]。取之,何如?”
孟子对曰:“取之而燕民悦,则取之。古之人有行之者,武王是也[4]。取之而燕民不悦,则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5]。以万乘之国伐万乘之国,箪[6]食壶浆[7],以迎王师。岂有他哉?避水火也。如水益深,如火益热,亦运[8]而已矣。”
【注释】
[1]齐人伐燕:据《史记》记载,公元前315年,燕国国王哙把王位让给了相国子之,燕国百姓都不服气,于是,太子平和将军市被起兵讨伐子之,结果战败被杀,燕国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齐宣王趁机讨伐燕国,很快就取得了胜利。
[2]五旬而举:据《战国策》记载,齐军讨伐燕国时,燕军不仅不抵抗,而且还大开城门迎接齐军。结果,齐军只用了五十天就攻进了燕都,并杀死了燕王哙和子之。
[3]天殃:因违背天意而遭到的天谴或天灾。
[4]武王是也:指周武王讨伐商纣的事。
[5]文王是也:指周文王因为担心百姓不欢迎而没有起兵伐纣的事。
[6]箪:盛饭的竹筐。
[7]浆:米酒。
[8]运:转动。
【译文】
齐国讨伐燕国,获得了胜利。
齐宣王问孟子道:“有人劝我不要讨伐燕国,有人却劝我讨伐燕国。我自己觉得,一个拥有一万辆兵车的大国去讨伐另一个同样拥有一万辆兵车的大国,只用了五十天就取得了胜利,如果只是依靠人力是做不到的。如果我不讨伐它,一定会遭到上天的责备。因此,我讨伐了它,我这样做对吗?”
孟子回答道:“如果大王讨伐燕国能让燕国的百姓高兴,那大王就应该讨伐它,古人里面的周文王就是这样做的。如果大王讨伐燕国不能让燕国的百姓高兴,那大王就不应该讨伐它,周文王就是这样做的。以齐国这样一个拥有一万辆兵车的大国去攻打一个同样拥有一万辆兵车的大国,燕国的百姓却端着饭、提着酒迎接大王的军队,他们这样做,难道还有别的原因吗?他们只不过是希望大王能让他们脱离水深火热的生活罢了。如果大王不仅不能让他们脱离苦海,反而让他们的生活更加水深火热,那么他们就不会欢迎大王了,只会转而寻求别的出路。”
【阐释】
齐国出兵讨伐燕国,获得了胜利以后,齐宣王才召见孟子,问他该不该讨伐燕国。由此可以看出,齐宣王其实根本就没有接受孟子的思想,他怕孟子会反对他出兵伐燕,否则他会在出兵之前就询问孟子。这也许是孟子的悲哀,但孟子似乎并没有在意。
面对齐宣王的问题,孟子的态度非常谨慎,谨慎到了模棱两可的程度,因为在一般情况下,儒家是反对战争的。因此,孟子并没有明说到底是赞成还是反对齐宣王出兵伐燕,只是说怎么样可以出兵,怎么样就不能出兵。不过,仔细琢磨的话,可以看出孟子其实是赞成齐宣王出兵伐燕的,因为根据燕国当时的情况来看,是满足孟子赞成出兵伐燕的条件的。
那么,还有什么证据可以明确的证明孟子这位地位仅次于孔子的大儒在这场战争中的态度吗?《孟子》一书里的记载就是上述那样看,但在《战国策-燕策》的记载里,孟子当时直截了当地对齐宣王说道:“今伐燕,此文、武之时,不可失也!”可见,孟子确实是赞成齐宣王出兵伐燕的。
那么,一向主张仁义、反对战争的孟子为什么会赞成齐宣王讨伐燕国呢?这与孟子的一贯主张有矛盾吗?
其实,仔细分析下来,仁义和出兵伐燕不仅不是矛盾的,而且还是紧密相连的--出兵就是为了贯彻和捍卫仁义思想。孟子认为,燕国的百姓已经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齐宣王出兵伐燕,就是拯救他们脱离苦海,就是在向他们布施仁义,就是在向他们施行仁政,就是在“保民”,相反,如果齐宣王不出兵伐燕,燕国的百姓仍然要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自然是主张“仁政”和“保民”的孟子所不愿意看到的。因此,孟子赞成齐宣王伐燕,符合他一贯的主张。
从这一点上,我们也可以看出,孟子并不是一味地反对战争,相反,只要战争的目的是正义的,只要战争能得到百姓的拥护和欢迎,他就支持战争。也可以这样理解,在孟子看来,实行“仁政”和“保民”的思想是“体”,而战争是“用”,战争也只是用来推行“仁政”和用来“保民”的一种工具。孟子对于战争的这种权变思想,是以“民本”为基础和原则的。这是非常值得我们关注的。
然而,根据后来发生的情况看,齐宣王又让孟子失望了,因为他原本以为的一场“仁义”之战,一场“保民”之战,被齐宣王弄成了一场侵略战争和害民战争。这是孟子所没有预料到的。
【原文】
齐人伐燕,取之。诸侯将谋救燕。宣王曰:“诸侯多谋伐寡人者,何以待之?”
孟子对曰:“臣闻七十里为政于天下者,汤是也。未闻以千里畏人者。[1]曰:‘汤一征[2],自葛始。’天下信之,东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为后我?’民望之,若大旱之望云霓[3]也。归市者[4]不止,耕者不变。诛其君而吊[5]其民,若时雨[6]降,民大悦。曰:‘溪我后,后来其苏[7]。’
“今燕虐其民,王往而征之,民以为将拯[8]己于水火之中也,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若杀其父兄,系累[9]其子弟,毁其宗庙,迁其重器[10],如之何其可也?天下固畏齐之强也,今又倍地而不行仁政,是动天下之兵也。王速出令,反其旄倪[11],止其重器,谋于燕众,置君而后去之,则犹可及止也。”
【注释】
[1]书:这里指《尚书-逸》篇。
[2]一征:初次征讨。
[3]云霓:指下雨的征兆。
[4]归市者:做生意的人。
[5]吊:安抚、慰问。
[6]时雨:及时雨。
[7]苏:复苏,这里当复活解释。
[8]拯:拯救。
[9]系累:用绳子捆绑。
[10]重器:贵重的宝器。
[11]旄倪:老人和小孩子。旄通“耄”,指八九十岁的老人。倪指小孩子。
【译文】
齐国讨伐燕国,取得了胜利。于是,其他几个诸侯国便商量说要起兵救助燕国。齐宣王便问孟子道:“其他几个诸侯都商议说要出兵攻打我,请问先生,我该怎么办呢?”
孟子回答道:“我听说过有人依靠着七十里大小的国土统一了天下,比方商汤就是这样,但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拥有几千里国土的大国害怕其他国家的。《尚书》上说:‘商汤统一天下的战争是从讨伐葛开始的。’全天下的百姓都相信商汤的军队是为了除暴安良而来的,所以,当商军向东进发时,西夷的百姓就会抱怨;当商军向南进发时,北狄的百姓就会抱怨。他们都说:‘为什么把我们放到后面来讨伐呢?’百姓盼望商军到来的心情就像大旱时盼望云雨那样迫切。商军到达以后,在市场上做生意的照常做生意,在田里耕作的照常耕作,因为商军是为诛杀那些施行暴政的国君,并抚慰受害的百姓而来的。这就像是及时雨一样令百姓高兴。因此,《尚书》上说:‘等待我们的大王商汤来了,我们就能够得生了!’
“现在,燕国国君虐待燕国的百姓,大王的军队前去讨伐他,燕国的百姓以为大王要把他们从水深火热里拯救出来,所以端饭提酒夹道欢迎大王的军队,但是大王却杀戮他们的父兄,捉拿他们的儿女,毁坏他们的宗庙,抢走他们财产,这怎么能让他们高兴呢?其他的诸侯国本来就害怕齐国强大起来,打败燕国以后,齐国的领土扩大了一倍,在这样的形势下,大王还不施行仁政,这必然会使其他诸侯出兵攻打大王。请大王赶快发布命令,令齐军放回燕国的俘虏,停止掠夺燕国的财产,再和燕国民众商议,给他们另立一个国君,然后从燕国的领土上撤回齐国的军队。这样做的话,还来得及制止各诸侯国的起兵。”
【阐释】
齐宣王讨伐燕国,并命令齐军占领了燕国,这自然激起了其他各诸侯国国君的嫉妒,于是他们纷纷计划要讨伐齐国。齐宣王无计可施,只好找来孟子询问对策。
结果,孟子还是延续以往跟齐宣王讲道理的风格,并不直接回答齐宣王最关心的问题,而是又谈起他的那个万变不离其宗的话题--百姓的心理动向。初看上去,这些好像解决不了齐宣王当前所面临的危机,但孟子认为,正是民心向背左右着齐宣王的危机,因此解决危机也要从民心向背上入手。
孟子认为,起初,燕国的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他们从心底盼望有人能救他们脱离苦海,当齐军可以顺利的占领燕国,就是因为燕国的百姓希望齐宣王充当“救世主”的角色。可是,后来的事实表明,齐宣王并不想当“救世主”,他更愿意当个侵略者,带给燕国百姓双重的苦难。这时候,燕国百姓的心理也就发生了变化,不再欢迎和支持齐军了。齐宣王失去了民心,陷入被动。
不过,这显然不是其他诸侯国决计出兵讨伐齐国的原因,对于他们而言,燕国百姓的民心向背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任由齐国就这样吞并燕国,再次壮大实力。因此,只要迫使齐军退出燕国,放弃占领燕国,一切就结束了。
在这个危急关头,多说无益,要紧的是要想个对策出来。孟子给齐宣王提的建议是,齐军迅速撤出燕国领土,就跟没有占领过燕国一样。这时,有人不禁想起了孟子之前赞成齐宣王出兵伐燕的事,于是笑称“进也孟子,退也孟子”,其实,这并不能说孟子反复无常,因为无论是进还是退,孟子的依据都是唯一的,就是以民心为准绳,民心希望进就进,民心希望退就退。
由此可见,民心向背也是孟子政治思想的核心之一,不论是论述内政问题,还是论述外交问题,民心向背都是一个重要的依据。
【原文】
邹与鲁拱[1]。
穆公[2]问曰:“吾有司[3]死者三十三人,而民莫之死也。诛之,则不可胜诛;不诛,则疾视[4]其长上[5]之死而不救.如之何则可也?”
孟子对曰:“凶年饥岁,君之民老弱转[6]乎沟壑,壮者散而之四方者,几[7]千人矣;而君之仓廪实,府库充,有司莫以告,是上慢[8]而残下也。曾子曰:‘戒之戒之!出乎尔者,反乎尔者也。’夫民今而后得反之也。君无尤[9]焉。君行仁政,斯民亲其上,死其长矣。”
【注释】
[1]拱:通“哄”,争吵、冲突。
[2]穆公:即邹穆公,邹国的国君。
[3]有司:这里代指官员。
[4]疾视:怒视。
[5]长上:长官、官员。
[6]转:这里指弃尸。
[7]几:接近、几乎。
[8]上慢:指官员怠慢职责。
[9]尤:以……为过失,责怪、归罪。
【译文】
邹国和鲁国发生了军事冲突。
邹穆公问孟子道:“在与鲁国的冲突中,我死了三十三个大臣,而百姓们却没有一个人肯为他们效力和牺牲。我想杀这些可恶的百姓吧,又觉得不能杀那么多;不杀他们吧,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国家官员被杀而不去营救的行为又实在让人觉得可气。请问先生,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孟子回答道:“在遇到灾荒的年月,大王的百姓困苦不堪,年老的和体弱的都被饿死在山沟里,年轻的和健壮的有好几千人都四处逃难去了,但是,大王的粮仓里却堆满了粮食,国库里也堆满了财宝;大王的那些大臣们也不把百姓的悲惨遭遇报告给您,这既是对大王的欺瞒和不敬,更是对百姓的漠视和残害。曾子曾经说过:‘要小心啊,要小心啊!你怎样对待别人,到头来别人也会怎样对待你。’现在就是百姓复仇的时候了。在百姓们饥寒交迫的时候,官员们不关心和救济他们,所以现在他们才会看着官员们被杀死而无动于衷。请大王不要归罪于百姓吧,只要大王施行仁政,百姓自然会亲近他们的长官,也会愿意为他们而牺牲。”
【阐释】
这一章实际上说的还是君与民、官与民的关系。孟子认为,百姓看到国家干部战死而不救虽然是理无可恕的,但也情有可原。为什么呢?根源还是出在国家干部身上。作为国家干部,在灾荒年月和兵荒马乱时节,看到百姓饿死或乞讨时,却麻木不仁,见死不救,久而久之,百姓自然是心生怨言,产生报复心理,那么,看着国家干部战死,也就没有什么感觉了,因为官与民之间的感情已经被国家干部伤害透顶了。同样,话说回来.如果在平日里,这些国家干部们能施行仁政,关心百姓,当他们遇到危险了,百姓一定会鼎力相救的。自己手下的官员如此,邹穆公有什么可埋怨百姓的呢?
在这一章里,还提到了“出乎尔者,反乎尔者”这一句名言,后来逐渐演变成“出尔反尔”,这一成语,用来形容言行前后矛盾和反复无常。其实,这句话的原意接近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孟子的回答,既显示出其睿智的机锋,又不失理直气壮和义正词严,既当邹穆公的面揭露和驳斥了不顾百姓疾苦死活的国家干部,又为百姓讨回了公道,时至今日,读来仍能感到回荡在天地间的一股凛然正气。
【原文】
滕文公[1]问曰:“滕,小国也,间[2]于齐、楚。事齐乎?事楚乎?”
孟子对曰:“是谋非吾所能及也。无已,则有一焉:凿斯池[3]也,筑斯城也,与民守之,效[4]死而民弗去,则是可为也。”
【注释】
[1]滕文公:滕国国君。滕国是西周分封的诸侯国,故址在今山东省滕县境内。
[2]间:介于……之间。
[3]池:护城河。
[4]效:效力、效命。
【译文】
滕文公问孟子道:“我的滕国是一个弱小的国家,夹在齐国和楚国这两个大国之间。请问先生,我是归顺齐国好呢,还是归顺楚国好?”
孟子回答道:“到底应该归顺谁我也不好说,如果您一定要我出个主意、提点建议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办法:把护城河挖得深深的,城墙修筑的尽量高大而坚固,当敌人来攻打时,动员百姓们一起坚守城池。如果百姓们宁愿献出生命也不弃守逃命的话,做到了这样,那么大王就大有可为了。”
【阐释】
这是孟子第二次路过滕国时,滕文公请教孟子的问题。
滕文公认为,滕国国小力薄,正好又处在南面的楚国和东面的齐国两大强国之间,“两大之间难为小”,得罪自然是得罪不起,但侍奉吧,又不知道该侍奉谁,如果一时糊涂,站错了队,后果也是很悲惨的。
面对这种情况,相信作为“亚圣”的孟子也是感到既头疼又无可奈何,就算孟子是个无所不能的“巧妇”,但滕国却穷得连一颗米都不够,这饭怎么个做法?自然是难上加难。好在孟子毕竟学问高深,而且巧言善辩,仍然解决了这个问题。
孟子告诉滕文公,“两大之间能为小”,并在具体策略里指出,自立自强是小国图存的基本国策。这反映了人受主观能动性的转化,只要不将这种转化庸俗化和绝对化,还是有积极意义的。孟子认为,小国要图生存图发展,就不能尽做怨天尤人、摇尾乞怜这种没有任何作用的举动;只有自立自强,坚持不丧失国格人格,修明内政,振奋民族精神,并决心誓死抵御侵略和侮辱,才是明智之举。
因此,可以看出,自强自立是解决“两大之间难为小”的根本出路。作为国家是这样,作为个人也是这样,只有坚持自主自强,才能争取到生存的机会--这一点,在弱肉强食的自然界表现的尤其明显。
【原文】
滕文公问曰:“齐人将筑薛[1],吾甚恐。如之何则可?”
孟子对曰:“昔者大王居邠[2],狄人侵之,去之岐山之下居焉。非择而取之,不得已也。苟为善,后世子孙必有王者矣。君子创业垂统[3],为可继也。若夫成功,则天也。君如彼何哉?强为善而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