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后来,库阿克撒列斯也死了,他总共统治了四十年时间,在这里面我把斯奇提亚人统治的年代也算进来了。库阿克撒列斯的儿子阿司杜阿该斯承袭了他的位子。
阿司杜阿该斯有一个女儿,名叫芒达妮。对于这个女儿,他曾经做过一个梦:他梦见她撒了许多的尿,这尿不单单涨满了整个城市,而且淹没了全部的亚细亚。这个梦被他告诉了会占梦的玛哥斯僧,玛哥斯僧仔细地给他阐释了梦的含义,他听到后大大地颤抖了。为此,当芒达妮成年后应当结婚的时候,他害怕梦会应验而不把她婚配给任何门户相当的美地亚人,却把她嫁给他自认为是出自名门而且性格温和的一个名叫冈比西斯的波斯人;在阿司杜阿该斯看来,冈比西斯的身分比中等身分的美地亚人都要低得多了。
(108)在芒达妮嫁给冈比西斯以后的一年时间里,阿司杜阿该斯又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从她的子宫里生出了葡萄蔓来,这葡萄蔓盖住了全部的亚细亚。他把这个梦又告诉了占梦的人,之后就把当时有了身孕并且即将分娩的女儿从波斯人那里召了回来。当他的女儿回来之后,他就把她看管起来,想把她生下来的孩子弄死,因为占梦的玛哥斯僧在占梦的时候预测说,他的女儿的后代将会接替他成为国王。为了预防这一点,在居鲁士刚刚降生的时候哈尔帕哥斯被阿司杜阿该斯召了回来。这是他家里的一个人,是他最信任的美地亚人当中的一个,同时又是替他管理全部家务的人。他对哈尔帕哥斯说:“哈尔帕哥斯,你要对我托付给你的这件事情千万不要疏忽大意;也不要因为别人而出卖了你的主人的利益,不然的话你就会自食其灭亡的后果。把芒达妮生的这个孩子带到你家里去,就在那里把芒达妮生的孩子杀死,之后,任你怎样把他掩埋起来好了。”哈尔帕哥斯回答说:“国王啊,哈尔帕哥斯在以前从来不曾在任何事情上背叛过你,以后也请你别担心,我一定小心谨慎不会触犯你的。假如你的意思是要我这样做的话,我会把这件事给你妥善处理的。”
(109)哈尔帕哥斯这样回答之后,孩子就被交到他的手中,孩子已经是给假扮得像是即将垂死的孩子的样子了。这样他便哭着赶回自己的家里去了。当他到家的时候,他就把阿司杜阿该斯的说话告诉了他的妻子。他的妻子对他说:“现在,你自己打算怎样办呢?”他回答说:“我不想照着阿司杜阿该斯的话去做。不,即使他神智不清,或者他比现在更加疯狂,我也不会照他的意思去做,或是替他干这种杀人的阴谋。我有充分的理由不杀死这个孩子。首先,他和我有亲缘关系;其次,阿司杜阿该斯已经老了,又没有儿子。假如他死的时候,他的女儿继承王位,而他却打算利用我的手来杀死他女儿的儿子,那时我难道不会有极大的危险吗?说实在的,为了我的安全,这个孩子是一定要死的,但是这件事一定要由阿司杜阿该斯自己手下的一个人来做,却不是由我来做。”
(110)他这样说着,马上就派遣一名使者去把阿司杜阿该斯的一名牧人召了回来,因为他知道阿司杜阿该斯的这个牧人放牧的牧场是最合适的牧场而且那里的山又是野兽出现最多的地方。这个牧人叫做米特拉达铁斯,他的妻子和他一样,都是国王的奴隶;他妻子的美地亚语的名字是斯帕科,希腊语就叫做库诺,因为斯帕卡一词在美地亚语中,是希腊语的母狼的含义。牧人放牧牲畜的地方就在阿格巴塔拿的北部,面临着黑海。美地亚和撒司配列斯人邻近的那个地方,地势是高耸、多山而且覆盖着一片森林的,然而美地亚的另外一些地方则完全是一片平原。当闻召而急匆匆赶来的牧人到来的时候,哈尔帕哥斯则说:“阿司杜阿该斯命令你把这个孩子投到山中最荒远的地方去好叫他马上死去。他还嘱咐我告诉你,假如你不杀死这个孩子,让他保全了生命,那么你将会遭受到最可怕的灭亡。我就是领命来监督你扔掉这个孩子的。”
(111)牧人听了这话,就抱起了这个孩子,沿着原路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在那里,好像是因为神意,他那眼看快要分娩的妻子就在他到城市去的时候生了一个孩子。牧人和他的妻子都为对方担心,牧人是因为妻子的临盆将近,妻子是不明白哈尔帕哥斯为什么忽然把自己的丈夫叫去,因而为这件不寻常见的事情担惊受怕。因此当他回到自己的妻子这里时,她看到他出乎意料地回来了,没等他讲话她便先问他为何哈尔帕哥斯这样急急忙忙地把他叫去。他说:“妻啊,当我去到城里的时候,我见到和听到我根本不愿意看到和不情愿发生在我们主人身上的事情。在哈尔帕哥斯的家里是一片哭泣声;当我走进去,我大吃一惊。我马上就看到一个浑身金饰且穿着锦锈服装的婴儿躺在那里喘气挣扎着、哭喊着。哈尔帕哥斯见到我,便命令我立即把这个孩子带走,要我把这孩子放到山中野兽出没最多的地方去。并且他告诉我说,是阿司杜阿该斯命令要我这样做的,假如我不依照他的话做,我就有身遭惨祸的危险。于是我就把孩子抱起来带回来了,我认为这是家中一个奴仆的孩子,因为我是决不会知道这孩子究竟是谁的。可是我看到金饰和精美的衣服时我惊呆了,尤其是不知道哈尔帕哥斯家里人竟然哭泣的原因。然而很快的,在路上我便知道了一切。他们令一个仆人给我带路离城并把孩子托付给我。这个仆人告诉我说,孩子的妈妈是国王的女儿芒达妮,孩子的生父则是冈比西斯,冈比西斯是居鲁士的父亲;下达命令杀死这个婴儿的就是阿司杜阿该斯。你瞧,这里就是这个婴儿。”
(112)牧人这样说着,便打开了盖着这个孩子的布,把他给自己的妻子看。当她看到这婴儿是一个多么美丽可爱的孩子的时候,就哭泣了起来;她抱着丈夫的膝盖,请求他无论怎样都不要丢掉这个婴儿。可是她的丈夫回答她说,他是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的,因为哈尔帕哥斯会叫密探派来打听情况向国王去报告,假如他不服从命令的话,他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既然没法说服她的丈夫,于是妻子又说:“既然我说服不了你,而人们却一定要你把孩子丢弃,那么起码这件事你总可以做到吧。你明白,我刚才生的那个婴儿是死产,把它抱走放到山谷去,而把阿司杜阿该斯的女儿的孩子留下,让我们像对我们自己的孩子那样养育他吧。这样你就不会因为对自己主人的不忠诚而受到惩罚,而我们也就不用去商量那些有伤天理的想法了。这样,我们的死去的婴儿将会得到王子一样的葬礼,而存活着的孩子又不会失去自己的生命。”
(113)牧人认为在当前的情形下,妻子的办法最好不过,于是他马上照办了。他把他抱来打算杀死的那个婴儿交给了自己的妻子,而把自己的孩子放到他带婴儿来时使用的篮子里,把那个婴儿的服饰全给他穿戴上,然后把他投到山里最荒远的地方去了。当这孩子给带到那里去的第三天,牧人就留下他手下的一个人在那里看着孩子,自己到城里,飞奔哈尔帕哥斯的住所来,说他打算要人们去看婴儿的尸体,哈尔帕哥斯叫了他最亲信的卫兵去看了这个尸休,而在他们为他检验完毕之后,就把牧人的孩子掩埋了。孩子就这样地被埋葬了,而后来叫做居鲁士的孩子,便受到了牧人妻子的收留和抚养,可是牧人的妻子却给这个孩子起了另外的一个名字。
(114)在这个孩子十岁的时候,发生了这样一件事情,让人们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来了。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有一天他在村中牧人的畜舍的地方与跟他年龄相当的孩子在街道上一起玩耍。和他一起玩耍的其他孩子选中这个牧人之子的孩子做国王,于是他就开始分别对这些孩子发号施令起来:他命一些孩子为他营造房屋,叫另外一些孩子做他的亲信卫队,叫其中的一个孩子担任大概是国王的眼线,又分派另一个孩子担任传奏官的任务,他们每个人都获得了合适的任务。在和他一起玩耍的孩子当中,有一孩子是美地亚的有名之士阿尔铁姆巴列司的孩子,这个孩子不愿意服从居鲁士的命令。于是居鲁士命令其他孩子把他捉了起来,当他的命令被执行的时候,他就狠狠地抽打了这个孩子一顿,让他吃了很大的苦头。在阿尔铁姆巴列司的儿子被释放以后,这个孩子对于自己所遭受的残暴遭遇十分愤怒,便马上到城里他父亲那儿去,向他父亲诉说他在居鲁士手下所遭受到的待遇。这个孩子当然没有说他是居鲁士(因为那时他还没有居鲁士的名字),而只是叫他为阿司杜阿该斯的牧人的孩子。阿尔铁姆巴列司在狂怒之下,就带着自己的孩子去见国王,痛诉他的儿子所遭受到的残暴待遇。他指着自己儿子的肩头说:“哦,国王啊,看你的奴隶的儿子,一个牧人的儿子加到我们身上的暴行吧。”
(115)阿司杜阿该斯听到这些之后,便考虑为了照顾阿尔铁姆巴列司的身分和情绪而为他的孩子报仇,于是他便把牧人和他的孩子召了来。当他们父子两人来到他跟前的时候,阿司杜阿该斯便看着居鲁士说:“你这样一个低贱人的儿子怎么敢对我们国家最大人物的儿子施行非礼呢?”孩子回答说:“但是,国王,我对他的待遇本就是他罪有应得的。我们村里的孩子游玩时选我作为国王,因为他们认为我是最合适的人选。这个孩子本身也是选我做国王的一个人。所有其他的孩子都依照我的命令去做事,但他不听我的话,而且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所以最后他受到应得的惩罚。如果为了这个原因我应受惩罚的话,我是愿意接受惩处的。”
(116)就在这个孩子讲话的时候,阿司杜阿该斯感到自己已经知道他是何许人了,他见到这孩子的眉目之中有和自己相似之处,并且在回答的时候有一种和奴隶的身分相差很远的气度;此外,他出生的时间又和他丢弃他的外孙居鲁士的时间吻合。阿司杜阿该斯为此大吃一惊,一时目瞪口呆。然而当他好不容易才清醒过来时,为了把阿尔铁姆巴列司打发走以便单独询问一下这个牧人。他于是对阿尔铁姆巴列司说:“阿尔铁姆巴列司,我要把这件事情妥善处理,一定不至叫你和你儿子再来诉苦的。”阿尔铁姆巴列司退回去了,而侍从便依照着阿司杜阿该斯的指示把居鲁士带进了内室。阿司杜阿该斯这时单独和牧人在一起了,于是他便问牧人从哪里获得的这个男孩子,是谁把孩子给了他的。牧人回答说,这个男孩子就是他自己的亲生孩子,孩子的亲生母亲还活着而且就在家里。阿司杜阿该斯对他说,假如他想自找这样天大的麻烦就太没有脑子了,同时阿司杜阿该斯对他左右的侍卫示意,要他们把牧人逮捕了起来。牧人在被带去审问的时候,便把事情的始未原原本本的情况全都讲出来了,最后则是苦苦哀求国王宽恕他。
(117)阿司杜阿该斯从牧人这里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对于牧人倒不是很介意,可是对于哈尔帕哥斯,他却感到十分生气,于是他就派士兵去把哈尔帕哥斯召来见他。当哈尔帕哥斯到来的时候,他就责问哈尔帕哥斯说:“哈尔帕哥斯,我交付给你的我女儿的孩子,你究竟是如何把他杀死的呀?”哈尔帕哥斯看见牧人也在屋内,害怕自己会被别人问倒,露出马脚因之而被治罪。便不敢说谎话,于是他说:“哦,国王啊,在你把孩子交到我手里来的时候,我立刻绞尽脑汁,以便能想出办法既不违反你的旨意,又不对你有所冒犯,但是又不被你本人和你的女儿看成是一名凶手。于是我便想出了如下的办法。我把这个牧人叫了来,把婴儿交给了他,告诉他是国王命令要处死这个婴儿的。而在这里我并没有撒谎,因为你是这样命令的。另外,在我把孩子交给牧人时,我还叮嘱他把这孩子扔到荒远的山地去,并要一直留在那个婴儿的身旁直到那孩子死去;我怕他做不到这件事,故而用各种惩罚威吓他。后来,当他依照我所吩咐的一切办理完毕,而且孩子也死掉的时候,我便让最亲信的几名下属去检验孩子的尸体,并把它埋掉了。哦,国王,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孩子就是这样死掉的。”
(118)就这样,哈尔帕哥斯便把全部经过坦白地说出来了。阿司杜阿该斯听了后一点也不显示他心中对哈尔帕哥斯的所作所为所感到的愤怒,他先是把刚刚从牧人那里听到的一切向哈尔帕哥斯说了一遍,而在他重述之后,最终他说这个男孩子还活着,而一切事情结果也十分完美。他说:“对于这个孩子的处理使我感到很大的痛苦,而我的女儿对我的责备也让我的心头十分难过。现在,命运既然有了一个可以庆幸的转机,那么现在回到家去,把你自己的儿子带到新来的孩子这边来并且到这里来和我共同进餐(为了这个孩子得以保全,我打算向应当得到这种光荣的神奉献牺牲)。”
(119)哈尔帕哥斯听了他的话之后便向他告了别,随后回到家中;他非常高兴地看到,他的违抗命令对他竟然成了一件对他有利的事情,他不仅没有因此而受到惩罚,反而被国王邀请去参加庆贺这一幸运的事情的宴会。在他到家之后,他的一个大约十三岁的独生子被他叫了来,叮嘱他到宫中去,并且依照阿司杜阿该斯所吩咐的一切去做。然后,他满心喜悦地到妻子那儿去,把一切经过告诉了她。但是阿司杜阿该斯却在哈尔帕哥斯的孩子到来之后把他杀害了,把他的肢体切成碎块,烤了其中的一部分,又煮了一部分。等这一切都做完之后,便准备把它用来招待赴宴的宾客。到赴宴的时间哈尔帕哥斯按时来了,其他的客人也都来参加宴会了。在阿司杜阿该斯与其他客人的跟前摆了许多的羊肉,可是在哈尔帕哥斯的桌上放的全是他孩子的肉,只不过他的儿子的头、手和脚都放在旁边的篮子里用东西盖着。当哈尔帕哥斯好像已经吃饱了的时候,阿司杜阿该斯就问他是不是满意他吃的菜。哈尔帕哥斯回答说他十分中意。于是那些把他儿子的手脚和头放在篮子里的人便到他面前来,要他掀开篮子并把他所喜爱的东西拿出来。哈尔帕哥斯按照吩咐掀开了篮子。于是他便见到了他的孩子身上所剩下的部分。但是,他看了以后并没有被吓住,也没有失去控制力。在阿司杜阿该斯问他,他刚才所吃的是什么兽类的肉的时候,他回答说他明白并且对于国王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感到十分满意。这样回答以后,他便把吃剩下的肉块带回家里去了。我以为他是想把他儿子的所有遗骸收集起来埋葬掉的。
(120)阿司杜阿该斯便是用这样的方法惩罚了哈尔帕哥斯。后来,在考虑到如何处置居鲁士的问题时,他于是把以前解释了他的梦的玛哥斯僧召了来,并且问他们怎样解释他的梦。回答和先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说假如这个孩子还存活着而那时没死掉的话,他是肯定会成为国王的。阿司杜阿该斯于是对他说:“这个孩子被救而且现在还活着,他在乡村的时候,他那村里的孩子们选他做了国王,而他的一切行为就跟真正的国王的行为完全一样。他分批任命他的亲信卫队,任命他的哨兵,任命他的传奏官,他还任命其他的官位并且像国王那样地统治。你们告祈我,你们认为这一切都意味着什么?”玛哥斯僧回答说:“如果这个孩子还活下来而且没有什么预谋而成了一个国王的话,那么你就应当高兴而不要为这一个孩子担心害怕了。他是不可能第二次成为国王的。因为我们明白,在请示神托的时候预测常常表现为不重要的小事情,而梦兆这类的现象是否全部灵验其意义就更加微乎其微了。”阿司杜阿该斯说:“玛哥斯僧啊,我的意思也正是如此,这孩子既然做了国王,梦就算应验了,而我也就再没有什么害怕他的了。不过仍请好好考虑考虑并告诉我如何做对于我的家人和你们才是最保险的。”玛哥斯僧回答说:“国王啊,我们也是极其关心你的王国的稳固的,不然的话,假如王国到了这个男孩子的手里,它就是到别国人手里了,因为他是一个波斯人。这样一来,被波斯人当做异族而肆意轻视,我们美地亚人就要受到奴役。但假如是你,当国王是我们同国人的时候,则国家的政治权力也有我们的一份,并且我们能够从你那里得到非常大的光荣。为此,我们无论如何也必须为你自身着想,为你的王位考虑。现在如果我们看到有什么使你害怕不安的理由,请放心,我们一定会让你知道的。但是如今这梦既然已经毫无害处地应证了,我们便已不再害怕,所以我们也劝你不要再害怕了。对于这个孩子,我们的意见是不要让他呆在你的眼前,请把他送回波斯他的父母那儿去吧。”
(121)阿司杜阿该斯听到这个答案心中很是高兴,于是便把居鲁士叫了来,对他说:“我的孩子,由于我做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梦,而对你做下了一件错事。可是由于你本身的幸运,你从我的手下存活过来了,现在快快乐乐地到波斯去吧,我还要让人护送你回去。你在那里可以见到你的父亲母亲,他们和牧人米特拉达铁斯以及他的妻子是完全不相同的人。”
(122)这样说了之后,阿司杜阿该斯就把他的小外孙送走了。在居鲁士回到冈比西斯的家中时,他受到了父母的接待。但等他们明白居鲁士是谁的时候,便十分亲热地欢迎他,因为他们认为很早以前他就在生下来的时候马上给杀害了;于是他们就问他,他是怎样得救的。因此居鲁士就告诉他们说,直到现在为止关于这件事他根本什么都不明白而是受到了很大的蒙骗;只是在他从美地亚阿司杜阿该斯那里来的道上,他才获悉了他的全部不幸经历。他说他本来以为他是阿司杜阿该斯的牧人的孩子,可是在他从城里来的道路上,护卫他的人把全部经过告诉了他。随后,他又提到牧人的妻子养育他的事情,在交谈中,他对她称赞不已。而且在他说话的时候,他总是说到库诺,任何事情也离不开库诺。他的父母听到这个名字,为了想让波斯人深信居鲁士的得救是因为特别的神意,因此便把一个说法传扬开去,硬说他在被丢弃之后,曾受到母狼的抚养。
(123)以上就是这个传说的根源。到后来居鲁士长大成人,而且成了同辈当中最勇敢和最有威望的人的时候,哈尔帕哥斯打算对阿司杜阿该斯报复杀子之仇,于是开始向居鲁士致敬送礼。他看到像他这样地位的臣子如果不借用外力是不可能向阿司杜阿该斯复仇成功的,所以当他看到曾经遭遇过不幸,和自己的经历很相似的居鲁士很快地成长起来的时候,他知道他就是他所需要的那个报仇者,于是他便着手设法在这件事上和居鲁士结合在一起。对于自己的想法,他已经在暗中开始做一些事情了;他分别和受过阿司杜阿该斯的非礼待遇的美地亚贵族商讨并说服他们拥护居鲁士为他们的首领和废黜阿司杜阿该斯。现在,在准备好了发起叛乱的所有准备之后,哈尔帕哥斯就很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还居住在波斯的居鲁士;可是由于美地亚和波斯之间的路途受到监视,他只得想出这样一个秘密的送信办法。他是这样做的:一只兔子的肚子被他巧妙地剖开甚至都不拔去它的毛,把一封写上了他的意思的信放到里面去,再把腹部仍旧缝上,之后他便把这只兔子交给对他最忠诚的奴隶,把他乔装成带着网的打猎人。这个人奉命派到波斯去为给居鲁士送野味。哈尔帕哥斯叮嘱这个奴隶亲自告诉居鲁士,要居鲁士亲手剖开兔腹,不许其他任何人在场观看。
(124)一切都依照他的意思办了。兔子被居鲁士剖开之后,他就看到了其中的信。信里面的话是这样:“冈比西斯的儿子,神灵对你是非常呵护的,不然的话,你就不会碰到你的那些幸运的事情了,现在应该是你自己向企图杀害你的凶手阿司杜阿该斯进行复仇的时候了。要知道,如果按照他的意思你早已经死了。由于诸神以及我的原因,你到今天还活在世上。我想你早就会明白他对你做下了什么事情,也早就会知道因为我没有把你弄死,把你交给牧人,而我本人因此在阿司杜阿该斯手中遭到了悲惨的境遇。假如你听我的话,依照我的话去做,现在阿司杜阿该斯一统下的整个帝国就会变成你的。说服波斯人起来反抗,并带领着他们的大军来征讨美地亚人。不管阿司杜阿该斯是任命我率领他的部队和你对阵,还是任命美地亚的其他知名之士,结果都会让你绝对称心的。因为他们一出马就会背叛阿司杜阿该斯并转到你的一方来,支持你把他的王国推翻。既然我们这些方面一切都已准备好了,希望你按照我的劝说毫不犹豫地也行动起来吧。”
(125)居鲁士收到这封信之后,便着手考虑怎样能用最好的方法说服波斯人起来反抗。在他反复考虑以后,认为下面的做法是最恰当的。于是他就这样做了。他把他认为应该做的事情写在一卷纸上面,然后把波斯人集合起来开了一个会,在会上他把纸卷打开大声诵读,说阿司杜阿该斯任命他为波斯人的将军。于是他说:“既然这样,波斯人啊,我要求你们每个人都去把自己的镰刀拿来。”居鲁士就这样地发布了命令。至于波斯人,因为是多民族组合而成的,居鲁士召集来并且说服使之背叛美地亚人的那些人,只是所有其他波斯人所依附的一些民族。他们是帕撒尔伽达伊人、玛拉普伊欧伊人、玛斯庇欧伊人。在他们中间玛斯庇欧伊人最尊贵,阿凯美尼达伊族就是它的一个部落,而波斯的国王全都是从这个阿凯美尼达伊族出身的。其他的波斯民族还有:潘提亚莱欧伊人、戴鲁希埃欧伊人、盖尔玛尼欧伊人,他们都是从事耕作务农的人;达欧伊人、玛尔多伊人,多罗庇科伊人与撒伽尔提欧伊人则是放牧游牧者。
(126)当全体波斯人按照他们所接受的命令,带着镰刀集合起来的时候,居鲁士便率领他们到波斯的一块大概十八到二十斯塔迪昂见方的、长满了荆棘的土地上去,命令他们在一天之内把这块土地开荒出来。他们完成了给他们指定的这个工作,随后他便对他们发出了第二道命令。要他们第二天在净身之后再到他那里去;这时居鲁士便集合了他父亲所有的绵羊、山羊和牛,屠宰了它们,准备犒劳波斯全军。同时还准备了酒和最精美的食品。第二天,波斯人来到了,他就让他们坐在草地上尽情畅饮。在大家吃完之后,他就问他们,他们最喜爱的是什么,是今天这样的情形还是昨天的事情。他们回答说二者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昨天带给他们的一切都是痛苦,但是今天带给他们的一切都是欢乐。居鲁士马上抓住了他们的想法,而用下面的话坦诚地讲出了自己的想法:“各位波斯人啊,你们各位目前的情况就是如此。如果你们愿意听我的话,那你们就可以享受这样的一些以及许多其他的幸福,而且丝毫不会遭受那些奴役的苦;假如你们不愿意听我的话,那你们就要遭受到无数像昨天那样的痛苦折磨。因此,听我的吩咐而获得自由吧。至于我自己,我觉得我是因为神意而降生下来的,而你们,我相信,在任何方面,当然也包括在军事方面,都是丝毫不比美地亚人差的。因此你们应当跟随我毫不犹豫地起来反抗阿司杜阿该斯。”
(127)波斯人早就不满意美地亚人的统治了,现在既然有了一个领袖愿意带领他们起来反抗,他们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居鲁士的所作所为被阿司杜阿该斯听到了,他便派遣了一名使者令居鲁士到自己的地方来。居鲁士要使者回去告诉阿司杜阿该斯说,他将要比阿司杜阿该斯所希望的时间更早地到达那里去。阿司杜阿该斯接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即把他统治下的所有美地亚人给武装起来,并且好像是迷了心窍一样,他竟然忘记了他怎样残酷地惩罚过哈尔帕哥斯,而任命哈尔帕哥斯担任统帅。所以当美地亚人和波斯人两军相遇交锋之时,只有一部分曾经没有参与机密的美地亚人作战了,一部分人则公然地投到波斯人一方去,而大部分的人则装出故意害怕的样子临阵逃脱了。
(128)当阿司杜阿该斯听到美地亚的军队无耻地被驱散和逃跑之后,立即就恐吓居鲁士说:“尽管这样,居鲁士也决不会安然无恙,他会付出代价的。”随后他便逮捕了劝说他把居鲁士放走的占卜师玛哥斯僧并把他们杀害了。在这之后,他便把留在城内的所有美地亚人不分老幼一律武装起来。他率领他们和波斯人交战,但最终他被打败了。他带领出战的军队被歼灭,他自己也被敌人俘虏了。
(129)哈尔帕哥斯看到阿司杜阿该斯被抓,便来到他的跟前,非常得意地把他奚落嘲笑一番。在其辛辣的嘲笑语句中间,他尤其提到他以自己的儿子的肉被招待的那次宴会,并问阿司杜阿该斯,在做了国王之后再做奴隶时心里是怎样一番滋味。阿司杜阿该斯注视着他,反问他为什么把居鲁士的这次胜利看成是他的胜利。哈尔帕哥斯说正是因为他送了那封密信,这件事才能如此的顺利和成功,因此这件事当然就是他的成功了。于是阿司杜阿该斯说,这样哈尔帕哥斯就成了世界上最愚蠢和不义的人;他之所以是最愚蠢的人,是因为他把本来是自己的王位送给了别人;他所以是最不义的人,是因为由于那次的宴会而奴役了美地亚人。假如他必须把王权授予另一个人而不是保留在自己手中的话,那么他宁愿那是一个美地亚人,而不是一个波斯人来取代这种荣誉,但是现在,对你并没有做任何亏心事的美地亚人却被你变成以前是奴隶的波斯人的奴隶,而原来是奴隶的波斯人现在却变成了美地亚人的主人。
(130)这样,在当政了三十五年之后,阿司杜阿该斯丢掉了自己的王位,而美地亚人便因为他的残暴而受到了波斯人的统治。哈律司河那一面的亚细亚整个地区他们统治了一百二十八年,但斯奇提亚人的统治时期不应该计算在里面。后来美地亚人后悔他们的背叛并起来反抗大流士,但是他们因为被打败而不得不再度屈服。可是现在,在阿司杜阿该斯统治的时期,是居鲁士管辖之下的波斯人反抗美地亚人并且从此变成了亚细亚的主人。居鲁士一直到阿司杜阿该斯死的时候,都把他留在自己的宫殿里,并没有对他有任何伤害。居鲁士诞生和成长的经历以及他怎样成为国王的经过便是这样的。后来,他又打败了无端向他发动攻击的克洛伊索斯,这件事我已经在本书前面述说过了。把克洛伊索斯打败以后,居鲁士就成了整个亚细亚的主人。
(131)我所知道的波斯人所遵从的风俗习惯是这样。他们不供养神像,不修建神殿,不设立祭坛,他们认为弄这些名堂的人是愚笨的。我想这大概是因为他们和希腊人不一样,他们不相信神和人是相同的。但是他们的习惯是到最高的山峰上去,在那儿向宙斯奉献牺牲,因为他们是把整个宇宙称为宙斯的。他们同样向太阳以及月亮,向大地、向火、向水、向风奉献牺牲,这些是他们从古以来就向之奉献牺牲的仅有的一些神。后来他们又崇敬乌拉尼阿-阿普洛狄铁,这是波斯人从阿拉伯人和亚述人那里学来的。亚述人叫这个女神为米利塔,阿拉伯人称之为阿利拉特,而波斯则谓之为米特拉。
(132)波斯人是用下面的方式向以上所说的那些神奉献牺牲的:在奉献牺牲的时候,他们不设祭坛,不生火,不灌奠,不吹笛,不用花彩,不供麦饼。奉献牺牲的人把他的牲畜带到一个干净的场所,就在那里呼喊他要向之奉献牺牲的那个神的名字。习惯上那个人要在头巾上戴一个大约是桃金娘的花环。奉献牺牲的人不允许只给自己祈求幸福,他要为国王,为所有波斯人的幸福祷告,因为他自己必然就在全体波斯人中间了。然后他把牺牲切成碎块,在把它们煮熟之后便把它们全部摆到他能够找到的最鲜嫩柔软的草上面,尤其是车轴草。这一切做完之后,就有一个玛哥斯僧前来歌唱一首赞美诗,这首赞美诗根据波斯人说,是详叙述诸神的渊源的。奉献牺牲时必须有一个玛哥斯僧在场,否则任何奉献牺牲的行为都是不合法的。过了一会儿之后,奉献者就可以把牺牲的肉带回去,任他如何处理了。
(133)在一年当中,他们最隆重庆祝的是每个人的生日。他们认为在这一天吃的饭应该比任何其他的日子更要丰盛些。比较有钱的波斯人要在炉灶里烧烤整只的牛、马、骆驼或驴作为食品,较穷的人们就用较小的牲畜来代替。他们的主菜不多,却在主菜之后有大量点心之类的东西,并且这些点心是分成几次上来的。这就使得波斯人说,希腊人在吃完饭的时候仍旧是饿着的,因为在主菜之后并没有许多点心上来,但是假如把什么点心之类的东西给他们上来的时候,他们又会没完没了地吃起来。他们非常喜欢酒而且有很大的酒量。他们不允许当着别人的面呕吐或是小便。在这些事上他们的风俗习惯便是如此。
另外,他们通常都是在酒兴正浓的时候才谈论最重大的事件的。然而,在第二天当他们酒醒的时候,他们聚集所在的那家的主人便把前夜所做出的决定在他们面前提出来,假如这个决定仍然得到赞同,他们就采用这个决定;假如不同意,他们就把这个决定放到一边。但他们在酒醒的时候谈的事情,却总是在酒酣时才重新加以考虑的。
(134)假如他们在街上相遇的话,从以下的标志人们可以看出碰到的两个人的地位是否是平等的。身分相同的人相遇,他们并不说话,而是互相的吻对方的嘴唇。如果两个人当中的一人比另一人身分低一些,那么就是吻面颊;假如双方的身分相差甚多,那么一方就要俯拜在另一方的面前。他们最尊重的是离他们最近的民族,觉得这个民族仅逊于他们自身,离得稍远的对其尊重的程度也就稍差些。依此类推,离他们越远,对其尊重的程度相应的也就越差。持这种看法的原因是,他们认为他们自身在任何方面都比其他民族要优秀得多,并且认为其他的民族住得离他们越近,也就相应的更优越。因此距离他们最远的民族,也就肯定是人类中最差的民族。在美地亚人统治的时期,在各个民族当中一个民族便这样地统治其他民族。因为美地亚人这个民族采用这种循序渐进的统治与管理方法,因此波斯人便也采用这种办法去评价其他民族了。
(135)没有像波斯人这样喜欢采纳外国风俗的人了。波斯人穿美地亚人的服饰,因为他们觉得这种衣服比他们自己的衣服更漂亮;而在作战时他们所穿的又是埃及的铠甲。他们只要发现有任何奢华享受的东西,他们马上就把它们搬过来变成自己的东西。在其他杂七杂八的不同玩意儿当中,他们从希腊人那儿学来了鸡奸。他们每个人不仅仅有好几个妻子,并且更有许许多多的侍妾。
(136)波斯人子女繁多,在他们眼中觉得这是男性仅次于勇敢的一项最大美德。每年国王都把礼物送给子女最多的那个人,因为他们觉得人多就是力量。他们的儿子会在五岁到二十岁之间接受教育,他们教给自己儿子的只有三件事情:骑马、射箭和说老实话。儿子在五岁之前能与自己的父亲见面,但是要和母亲生活在一起。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一旦这孩子不能养大成人,父亲不致于受到亡子的痛苦。
(137)我认为,这确实是一项聪明的决定。而下面的一项决定也是值得推荐的,即国王不能因为某人只犯一个错误而把他处死,而任何一个波斯人也不能用无法原谅的伤害来处罚自己仆人的仅有的过错。但假如在计算一下之后发现犯罪者的过失多于或大于他所做的好事的时候,主人则完全可以惩罚他以发泄的。波斯人认为还没有一个人曾经杀害过自己的父亲或是母亲。假如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他们就坚信:一旦弄清楚这件事情,就会发现干了这种事情的孩子不是假儿子就是私生子。因为他们觉得,儿子杀死自己的亲生父母,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138)同时,凡是他们认为不能做的事情,他们是绝对不许说的。他们认为撒谎是世界上最不体面的事情,其次就是欠债了。他们对欠债之所以抱着这种看法,有其他许多方面的原因,特别是因为欠债的人不得不说些假话。如果市民得了癞病或是白癞病,他就不允许进城,也不许和其他的波斯人交往。他们认为他之所以得癞病,是因为他一定有了触犯太阳的罪过。外族人如果有得了这样的病的人,在很多地方必须被迫离开当地;甚至白鸽子得了同样的病也要被逐出境。他们对河流是特别尊重的:他们从不向河中小便、吐唾沫或是在河里洗手,也绝不容许任何其他人这样做。
(139)另外,还有一件事情常常会发生在波斯人中间,这件事波斯人自己虽然不曾感觉到,可是我却观察到了。他们的姓名凡是和他们的仪表与高贵的身分相吻合的,其末尾的那个字母都是相同的,这个字母多里斯人称为桑而伊奥尼亚人则称为西格玛。任何人只要予以注意,就能发现波斯人的姓名,无论是哪一个都毫不例外地是有着相同语尾的。
(140)对于波斯人,从我个人掌握的知识而能够完全确实断定的就是这些。还有一些关于死者的风俗则是人们秘密地,而不是公开地谈论的。据说波斯人的尸身只有在被狗或被禽类撕裂之后才可以埋葬的。玛哥斯僧有这样的风俗都是可信的,因为他们是公开实行这种风俗的。但我还可以断定的是,波斯人是在尸体全身涂蜡以后才埋到地里面的。玛哥斯僧是不同的一种人,他们在许多方面与埃及的祭司以及其他任何人完全不同,除去当做牺牲的畜类之外,埃及祭司不会杀任何动物,这乃是他们的教规,否则就是亵渎神灵,但玛哥斯僧却亲手杀害除人和狗以外的任何生物。他们无论是蚂蚁、是蛇、是爬虫类,还是有翅的东西全都加以杀害,甚至对这样的事引以为自豪。但既然这种风俗对他们来说一贯如此,所以我说到这里也就足够了。现在我再转回来把我以前说的事情继续讲下去。
(141)自从波斯人征服了吕底亚人以后,伊奥尼亚和爱奥里斯的希腊人立即派遣使者到撒尔迪斯的居鲁士那儿去,请求他以与克洛伊索斯一样的条件接受他们作为自己的臣民。居鲁士倾听了他们的建议以后给他们讲了一个寓言作为回答。他说,有一次一个吹笛子的人在海边见到了鱼,于是他便对这些鱼吹起笛子来,认为这样它们就会游到岸边他站的地方来。可是当他后来发现自己的希望落空的时候,他就撒下了一个网,而在合网之后打上了大量的鱼来;他见到鱼在网里跳得很欢快,就说:“我对你们吹笛子的时候,你们竟然不出来跳,那么现在你们也就最好不要再跳了。”居鲁士之所以这样回答伊奥尼亚人和爱奥里斯人,是因为当他派遣使者到他们那里去劝说他们背叛克洛伊索斯的时候,他们拒绝了,而现在,当他已经大功告成的时候,他们却又来表示归顺之意。因此他在回答他们的时候是很生气的。伊奥尼亚人听到这些话之后,就各自加强自己城池的防御,并在帕尼欧尼翁集会,除了米利都人以外所有的人都参加了这次的集会,因为米利都人和居鲁士缔结了一项单独条款,条件和他们对吕底亚人的完全一样。其他的伊奥尼亚人则一同决定派遣使节到斯巴达去寻求援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