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导读

希罗多德（约公元前484--公元前425年），古希腊历史学家，被誉为“历史之父”。他生活于古代希腊两次重要战争即希波战争和伯罗奔尼撒战争之间，几乎是希波战争的同时代人。他是吕克瑟司和德律欧的儿子，曾移居萨摩司。在萨摩司，他不但学会了爱奥尼亚方言，他还写了一部九卷的历史。他因本国人不喜欢他而自愿去了雅典殖民地图里翁，并死在那里。但也有人说他死在马其顿的培拉。有人还说他是史诗的作者，曾使垂死的史诗复活。

在诗人的名单上，他仅次于荷马而居第二位，可是另外有些人却认为，他不如赫西奥德或娄提马克斯。关于希罗多德，另外还有一些记述则说他喜欢旅游，一生到过很多地方。他曾北至黑海，南及埃及，东到巴比伦，西达意大利，足迹几乎遍及当时西亚和地中海东半部各个地区。在游历过程中，他注意寻访古迹，观察民俗，搜集和考证传说、旧闻，并记录成书。这些说法，大约是根据希罗多德在《历史》一书中的自述推测而来的。

《历史》，又名《希腊波斯战争史》，大约写于希罗多德住在萨摩司的一段时期，生前没有完稿，后来亚历山大里亚的注释家将全书加以整理，分为九卷，每卷都冠以一位文艺女神之名。这种格局和分卷方法沿用至今。这部著作以希波战争为主线，广泛地记述了当时的历史状况。整篇内容大致可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由第一卷到第五卷，可以看作战争的背景介绍，它以希腊人和异族人之间的相互关系和希罗多德认为的纠纷的起因，以及波斯的兴起为主要线索，叙述吕底亚、米底、巴比伦、埃及、波斯、斯基泰、利比亚和希腊等地区的历史往事、地理、民族和风俗习惯。第二部分从第五卷第二十九章起到第九卷末尾，可以看作战争的描述，它以希波战争为主，从爱奥尼亚起义，一直写到普拉提耶和米卡尔战役，讲述了希波战争的主要过程。整部著作内容博杂，脉络分明，重点突出，结构完整。希波战争无疑是《历史》叙述的重点，但希罗多德又不仅仅局限于这次战争，它以相当大的篇幅记录了希腊及相关国家的历史传说、风土民情和逸闻趣事，对各种各样的政治制度和风俗习惯作了大量收集，认真地整理并加以比较、分析、研究。这在一定程度上还表现出一种崇尚东方智慧和东方文化的心态，与此同时本书中还大量地记录了一些神谶、灾异、梦兆等神秘现象。这些内容扩大了本书的记录，拓宽了本书的视野，使其完全超越一部战争史的范围，而成为当时西亚、北非以及希腊各个城邦的一部“通志”。与其说它是一部战争史，不如说它是一部希腊人记录当时希腊人所知世界的世界历史。

《历史》一书反映出来的历史观比较复杂，一方面他对历史过程持有一种宿命观点，人们的祸福和国家的繁荣都受到命运之神的左右。他认为，神有嫉妒之心，因此树高要遭雷击，名大会引神忌，而且“当城邦或民族将要遭到巨大灾祸的时候，上天总是会垂示征兆的”，历史事变和天意之间有一种神秘的联系。但在战争的叙述中，他又认为胜负受到交战双方主客观条件的制约，并非完全天定。他还试图以历史自身去说明历史，这在希腊历史思想发展史上具有十分深远的意义。由于这样的原因，希罗多德在历史叙述中表现出一种难能可贵的客观立场，而这一点正是历史成为一门科学的基础。他奠定的一些原则，对西方历史学的发展起了巨大的推动作用，直到今天，对我们当代的历史研究还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这是哈利卡尔那索斯人希罗多德的研究成果。他把这些研究成果予以发表，是为了使人类的事业保留在记忆中，使之不因为岁月的流逝而被人们遗忘；是为了使希腊人和异邦人的那些值得赞叹的英雄史诗不至于失去它们的光彩，特别是为了把他们发生纷争的原因给记录下来。

（1）根据学问渊博的波斯人的说法，挑起争端的是腓尼基人。他们说，腓尼基人以前住在红海沿岸，在移居到我们的海这边来并在现在居住的地点定居下来以后，很快便开始走上远途航运的道路；他们运载着埃及和亚述的货物，曾在任何地方登陆，这其中就包括阿尔哥斯这样一个地方。阿尔哥斯在如今通称为希腊的地区中，它在任何方面都优于其他国家。他们来到阿尔哥斯这里，摆好货物，进行交易。到第五、六天，当所有的货物都快卖光时，又有许多妇女来到海岸边；国王伊那柯斯的一个女儿也在其中，她有一个普通希腊人的名字，叫做伊奥。妇女们立在船尾挑选他们最称心的物品，可是这时腓尼基人都互相怂恿着向她们冲去。大多数妇女跑开了，伊奥与其他一些妇女却被腓尼基人逮住，随船带到埃及去了。

（2）与希腊人的说法不同，按照波斯人的观点，伊奥就是如此来到埃及的，而这件事就成了挑起了整个事端的导火线。他们说，在那以后，有一些希腊人（他们说不出这些希腊人的姓名）在腓尼基的推罗上岸并把国王的女儿欧罗巴劫走了。在我看来，这些人大多数是克里地人，如此一来，他们就报复了先前所受的损害。然而后来他们说，希腊人又有了第二次的不义举动。希腊人乘着一只长船到科尔启斯的埃阿城与帕希斯河那儿去，在他们把应该办的事情办完之后，却劫走了当地国王之女美地亚。科尔启斯的国王派了一名信使到希腊去，要求赔偿损失并且送回公主。可是希腊人答复说，既然阿尔哥斯的伊奥被劫以后，他们都没有从对方那里得到补偿，那么这次他们也不打算给科尔启斯人任何补偿。

（3）波斯人还说，后来临到下一代，普利亚莫斯之子亚历山大了解这事以后，就想从希腊为自己强夺一个妻子。由于他深信，希腊人过去既不曾赔偿，他自己当然也是得不到赔偿的了，因而他便劫走了海伦。希腊人最初决定派出使者，要求送回海伦并且赔偿因掠夺而引起的损失。可是当希腊人提出这个要求时，对方却提及了美地亚被劫的事情作为借口；他们提醒希腊人说，希腊人只会要求别人赔偿，而自己却不赔偿别人，也不在别人提出要求时把自己抢走的人送回。

（4）到此为止，事情只限于双方互相掠夺而已。然后到后来，波斯人觉得希腊人应受到更大的指责，因为在他们掠走欧罗巴之前，就有一支希腊人的军队入侵亚细亚了。他们说，劫夺妇女，那不是君子所为，可有一点要说明的是，妇女们如果强烈地反抗，她们是很难硬被劫走的。因此发生这种被动的事以后，想方设法去报复，是很愚蠢的，明白道理的人是根本不会对这样的女人介意的。波斯人说，当希腊人把妇女劫走时，亚细亚人从来就不把这当做一回事，然而希腊人却仅仅为了拉凯戴孟的一个妇女就纠集了一支大军，入侵亚细亚并摧垮了普利亚莫斯的政权，从那以后，他们就把希腊人当做是自己的仇人了。原来在波斯人看来，亚细亚与在这个地点居住的全部的异城民族都是归属于自己的，然而他们又同时认为欧罗巴与希腊民族跟他们都是两码事。

（5）以上就是波斯人对这一事件经过的叙述，他们认为希腊人攻占伊里翁（特洛伊），是他们仇视希腊人的开始。对于伊奥事件，腓尼基人的说法和波斯人的说法不一样。在带她到埃及去的时候，他们否认曾经使用过任何暴力手段。他们说，在阿尔哥斯伊奥本人便与停泊在那里的一艘船的船主有了往来，当她发觉自己怀孕了以后，既羞于把这事告诉自己的父母又担心他们发觉，因而就在腓尼基人离开的时候心甘情愿地随着他们一块乘船走了。以上就是波斯人和腓尼基人的说法。在这两种说法之中哪一种说法更接近真实，我不打算去论述。如下我却想首先指出据我自己所知最初那个向希腊人闹事的人，之后再把我所要讲述的事情继续下去，不管世间的城邦是大是小，我叙述时一视同仁。因为以前强大的城邦，如今它们有很多都已变得默默无闻了；而在我的时期雄强的城邦，在先前却又是弱小的。对这二者我所以都要加以阐述，是由于我相信，世间的幸福决不会永久停留在一个地方。

（6）吕底亚人、阿律阿铁斯之子克洛伊索斯是哈律司河以西所有各个部落的僭主。哈律司河由南向北流入埃乌克谢诺斯（黑海），它把叙利亚和帕普拉哥尼亚分隔开来。据我们所知，克洛伊索斯是异邦人当中第一个制服了希腊人的人，他强迫某些希腊人向他纳贡并且和另外一些希腊人缔结联盟。他制服的有亚细亚的伊奥尼亚人、爱奥里斯人、多里斯人，然而他却和拉凯戴孟人结成了联盟。到克洛伊索斯称帝时为止，全部的希腊人都是自由的，因而比克洛伊索斯更早地攻打伊奥尼亚的奇姆美利亚人，他们不是为了占领各个城邦，而仅仅是为了抢劫才入侵。

（7）海拉克列达伊族手中的权力被转移到美尔姆纳达伊族的克洛伊索斯家族的手中，事情的过程是这样的。一位名为坎道列斯的、撒尔迪斯的僭主，希腊人叫他为密尔昔洛斯。他就是海拉克列斯的儿子阿尔凯峨斯的后代。海拉克列达伊家最早的撒尔迪斯国王阿格萨是尼诺斯的儿子，是阿尔凯峨斯的儿子倍洛斯的孙子，密尔索斯的儿子坎道列斯则是最后的一位国王。在阿格萨之前，那个地方的国王是阿托斯的儿子吕多斯的后代。因为吕多斯的缘故，本地以前叫做美伊昂人的所有民族便拥有了吕底亚人的称呼。以海拉克列斯和雅尔达诺斯的一位女奴隶为祖先的海拉克列达伊族承袭神意从他们那里获得权力并保护他们。海拉克列达伊族父子相承，从阿格萨到密尔索斯的儿子坎道列斯总共统治了二十二代，五百零五年。

（8）可是，这个坎道列斯非常宠受自己的妻子，对妻子的宠爱使他认为她比世界上任何女人都要美丽得多。在他的侍卫之中他也有一个特别宠信的人，这就是达斯库洛斯之子巨吉斯。坎道列斯把所有最秘密的事情都对这个人讲。由于他对于自己妻子的容颜深信不疑，因而他就常常向巨吉斯极力宣扬自己妻子的美貌。在这之后不久的一天，命中注定要遭受到不幸的坎道列斯对巨吉斯这样说：“巨吉斯，我看我仅是对你说我的妻子漂亮，你是绝不会相信的（人们总不会像相信眼睛那样似的相信耳朵）。你看想个什么方法来看看她裸体时的模样吧。”巨吉斯听到这话就大声地喊叫了起来，他说：“主人，您要我观看裸体时候的女主人，您的话是多么荒唐啊。您要明白，假如一个妇女一丝不挂，那也就是她把该有的羞耻之心一齐扔掉了。以往我们的父辈们已经非常贤明地告诉了我们哪些是应该做的，哪些是不应该做的，而我们应当老老实实地学习他们的这些教诲。他们以前常说，‘每人只做他应做的事’。我相信您妻子的美举世无双。只是我恳请您，不要叫我做这种荒唐的事情。”

（9）巨吉斯想拒绝国王的建议，才这样说。因为他害怕自己会因此而招致什么难以预料的后果。然而国王却说：“别担心，巨吉斯，不要怀疑我说这话是打算试探你的忠心，也不要担心你的女主人会加害于你。要明白，我会把这件事安排好，使她无法知道你曾经看见过她。你可以站在我们卧室敞开的门的后面。当我进去休息的时候，她是会紧跟着进来的；在入口旁边的地方有一把椅子，她脱下来的每一件衣服都会放在这个椅子上。这样你就能够逍遥自在地来观看她了。当她从椅子走向床而她的背朝着你的时候，那你就能够趁着这个时机，从门口溜出去，而不被她看见了。”

（10）巨吉斯这时无法推脱，只好同意。于是坎道列斯在夜晚要就寝的时候，就把巨吉斯带进了自己的卧室，过了一会儿，他的老婆也进来了。她进来以后，就把衣服脱掉放到椅子上面，而此时巨吉斯就在门后面看着她。当她背对着巨吉斯走向床时，他就从房中偷偷往外溜。可是，在他出去的时候，她发现了他，于是她马上猜到这一切都是他丈夫一手策划的。由于害羞的原因，她没有叫出来，反而装作什么都没有发觉的样子，而在她的心里却在打算着如何对她的丈夫坎道列斯施行报复了。原来在吕底亚人当中，同时在几乎所有异邦人之中，甚至对男子来说，当自己裸体时被人看到，都被看作是一种奇耻大辱。

（11）那时，她虽然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但是到早晨天刚亮时，她就从自己的仆从之中选出了一些她觉得对她最忠心的人来，对他们做了安排，之后她派人把巨吉斯召来。巨吉斯做梦也没有料到王妃已经了解了昨夜发生的事情，所以就奉命来见王妃了。因为在这以前，每逢王妃派人召唤巨吉斯来的时候，他都会前来觐见她。当巨吉斯来到的时候，她就对他说：“现在两条路由你选择，或是你杀死坎道列斯，从而取得吕底亚的王位并成为我的丈夫；或是你死在这里，这样你就不会为了主公的命令，而去看你不该看的东西。你们两个人之中一定要死一个：或者是他死，因为他怂恿你干这样的事情；或者是你死去，因为你看见了我的裸体，这样就打破了我们的风俗。”巨吉斯听了这些话，一时无言以对地站在那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过了一会儿以后他就恳请王妃不要逼迫他做一个这样两难的选择。然而当他明白他的恳求无效并且他必须明确说出是杀死主人还是被别人杀死时，他就选择了一条给自己保留生命的路；于是他请求王妃告诉他：“既然你迫使我违背着自己的意愿把我的主人杀死，那么告诉我，你打算叫我如何向他下手呢？”她回答说：“对他下手的地点最好就是他令你看到我的裸体的那个地方。等他睡着的时候动手吧。”

（12）夜幕降临时，一切就绪，巨吉斯发现自己别无选择，除了把坎道列斯杀死或是他本人被杀死之外别无它路，巨吉斯便跟着王妃进入了卧室。她把一把匕首交与巨吉斯并把他隐藏在同一个门的后面。过了一会儿，在坎道列斯睡着的时候，巨吉斯就偷偷地溜出来把坎道列斯杀害了，这样巨吉斯便夺得了坎道列斯的妻子和王国；大概与巨吉斯同时期的人、帕洛斯的阿尔齐洛科斯在一首抑扬顿挫的三段式的诗歌中，曾经提到过这个人。

（13）巨吉斯这样便取得了王位，而后来他之所以能够牢牢地控制全国，是因为戴尔波伊的一次神托。由于国王被杀，吕底亚人出于义愤而拿起了武器，这时巨吉斯一派的人们就和这些吕底亚人缔结了一项协定，即倘若戴尔波伊的神托宣布他是吕底亚人的国王，他就能够做国王而统治下去，不然的话，王权应该还给海拉克列达伊家。神托的话既然是如此命令的，因此巨吉斯就成为了国王。但是佩提亚（戴尔波伊神殿传达神托的巫师）又说，巨吉斯第五代的后裔将要受到海拉克列达伊家的报复。事实上，在这个预言应证之前，无论是吕底亚人还是他们历代的国王从来就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14）于是美尔姆纳达伊家就取代了海拉克列达伊家而获得了僭主的位置。巨吉斯做了国王之后，向戴尔波伊神殿敬献了很多东西，可以这样说戴尔波伊的那些银制的献纳品大半都是他送来的。除了这些银制品之外，巨吉斯还向神殿捐纳了大量金器，这其中包括六只黄金制成的酒壶。它们的总重量估计达三十塔兰特，被放置在科林斯人的宝库之中。我虽把它称为科林斯人的宝库，但是说实话，这并不是科林斯民众的宝库，而是埃爱提昂的儿子奇普赛洛斯的财库。除了早年戈尔地亚斯的儿子、普里吉亚的国王米达斯之外，我们知道巨吉斯是异邦人中第一个向戴尔波伊神殿献纳礼物的。米达斯所献的是一个十分精巧的宝座，他经常坐在上面进行审判。现在这个宝座和巨吉斯的金酒壶放在一处。戴尔波伊人依据按献纳者的名字命名的规矩把巨吉斯所献纳的金银器皿称为巨伽达斯。巨吉斯一旦控制了国家权力，立刻向米利都和士麦拿进犯，攻占了科洛彭城。此后，他又统治了三十八年，却再也没有做出什么突出的大事情，所以关于他的事情我就说到这儿了。

（15）接下去我谈谈关于他的儿子与继承人阿尔杜斯的事情。阿尔杜斯占领了普里耶涅并向米利都进攻。而正当他做撒尔迪斯僭主的时候，奇姆美利亚人因遭到属于游牧民族的斯奇提亚人的攻打，从原居住地迁徙到亚细亚，占领了除卫城以外的全部撒尔迪斯。

（16）阿尔杜斯统治了四十九年，之后他的儿子萨杜阿铁斯继承了王位，在位十二年。萨杜阿铁斯死后，继位的是他的儿子阿律阿铁斯。这位国王曾经和戴奥凯斯的后裔库阿克撒列斯与美地亚人开战，把奇姆美利亚人驱逐出亚细亚，征掠了科洛彭人的殖民地士麦拿并且进攻克拉佐美纳伊。然而在攻打克拉佐美纳伊的时候，他并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反而遭到严重的失败。总的看来，在他的统治下，他仍然促成了一些事业，引人注目，这方面我将在下面接着谈。

（17）对米利都人的战争是他父亲发起的，现在他把它继续下去，对米利都人的城市展开围攻。在庄稼成熟的季节，在笙管、竖琴和有着高低音的横笛吹奏下他的军队开进了米利都。在敌人的领土驻扎的时候，他既不烧掉也不捣毁地上的房屋，就连门也不破坏。他让它们原封不动地留在那里。但是另一方面，他却在退军回国之前把这个地方的全部树木和庄稼铲除干净。因为米利都人是海上的霸主，所以他的军队即使把这个地方封锁住也是于事无补的。他不摧毁他们的房屋，是因为可以使当地的居民利用这些房屋作为栖身之所，以便播种和耕耘他们的土地；如此则在他每次入侵这个地方时，都会有足够的东西予以掠夺。

（18）阿律阿铁斯以这种作战方式对米利都人进行了十一年的战争。这期间，在两次战役中他沉重打击了敌人：一次是在迈安德罗司原野上，一次是在他们国内的里美奈昂。这十一年中的前六年阿尔杜斯的儿子萨杜阿铁斯还统治着吕底亚人。对米利都人土地进攻的后五年，是萨杜阿铁斯的儿子阿律阿铁斯的统治时期，就像我前面已经提到的，他从自己的父亲那里继承了战争并且拼命地维持下去。战争期间，米利都人除了岐奥斯人的帮助之外，伊奥尼亚人没有给他们任何帮助，以便减轻战争的负担；岐奥斯人出兵援助是作为以前他们帮助岐奥斯人的一种回报，当岐奥斯人与埃律特荣亚人作战的时候，米利都人曾帮助过岐奥斯人。

（19）战争进行到第十二年，发生了一场灾难。它起因于吕底亚的军队焚烧田地上的谷物。当谷物刚刚被燃烧起来的时候，火焰被一阵强风吹到了那座被称为阿赛索斯的雅典娜神的神殿上，神殿被烧毁了。当时大家都没有太在意这件事。可是后来，当大军返回撒尔迪斯以后，阿律阿铁斯很快就病倒了。他的病始终不好，不知是出于别人的劝告，还是自己想到这件事，他派出使节到戴尔波伊去请示神托，询问有关他的病情。然而当这些使节到达时，佩提亚却说，在他们把吕底亚人在米利都烧毁的阿赛索斯的雅典娜神的神殿重建起来以前，是不可能得到神托的。

（20）我从戴尔波伊人那儿听到的故事就是这样，后面的情节是米利都人添加上去的。奇普赛洛斯的儿子培利安多洛斯是那时米利都的僭主特拉叙布洛斯的一个非常亲密的朋友，他听到了神托对阿律阿铁斯的答复，便马上派出了一名使节把神托告诉了特拉叙布洛斯。这样特拉叙布洛斯可以事先了解情况，以便他能更好地对目前的事态拟定对策。以上是米利都人的说法。

（21）阿律阿铁斯听到关于神托的汇报后，马上就派了一名使节到米利都去，建议重建一座神殿。在这期间，他和特拉叙布洛斯与米利都人结成一项休战协定。他派出了使者，但这时特拉叙布洛斯却早已清楚地了解到了所有情况，他知道阿律阿铁斯会怎样做，于是他策划了一个计谋。他命令把所有不管是属于他自己抑或是找到的食物集中到集市上，只等他一声令下，所有的米利都人都纵情吃喝。

（22）特拉叙布洛斯如此做的原由，是因为他希望当撒尔迪斯的使节看到如此多的食物堆积在地上而全镇的人们又是如此的快乐的时候，这件事会很快被他报告给阿律阿铁斯。实际上正如他料想的一样。使者看到了这一切，而当他把吕底亚人的意愿传达给特拉叙布洛斯之后，就回到撒尔迪斯去了。就我所知道的而言，仅仅在这种情况下，后来双方才达成了和解。原来阿律阿铁斯以为米利都非常缺粮，它的百姓已经困苦不堪了，可是当使者从米利都回来以后，他却听到了和他所预想的完全相反的消息，不久之后他便和米利都人缔结了一项盟约：因为这项条约，两个国家成了亲密的盟邦。在阿赛索斯阿律阿铁斯给雅典娜神修筑的不是一座，而是两座神殿后，他的病也很快好了。这就是阿律阿铁斯对特拉叙布洛斯与米利都人所进行的战争的情况。

（23）培利安多洛斯是奇普赛洛斯的儿子，正是他把神的旨意预先告诉了特拉叙布洛斯。培利安多洛斯又是科林斯的僭主。但是依据科林斯人的说法（列斯波司人的说法也和这一样），在他活着的时期发生了一件异常奇特的事情。据他们说美图姆那的阿利昂是骑乘海豚来到塔伊那萨来的。阿利昂是当时一位著名的竖琴手，就我们所知，他是第一个发明了狄图拉姆波斯歌，并给这种歌起了个这样的名字的人，后来他在科林斯传授这种歌。

（24）根据传说，阿利昂在培利安多洛斯的宫廷中住了多年，后来他计划渡海到意大利和西西里去。在意大利他赚了一笔财富以后，又想回到科林斯来。他雇了一艘科林斯人经营的船从塔拉斯启航，因为他最相信科林斯人。但是当船航行到大海上的时候，水手们就阴谋把阿利昂抛到海里去并抢夺他的财富。他觉察到了水手的阴谋，于是恳求他们，金钱可以给他们，但是要留下他一条性命，可是水手并不理会他的恳求。如果他想在陆地上有一个坟墓的话，就立即自杀，或者是立刻跳到海里去。进退维谷的阿利昂于是请求他们，既然他们已经这样决定，那么最后应该准许他盛装站在后甲板上，在那里弹唱。他保证唱完之后立即自杀。水手们也很想听一听世界上最好的竖琴手的弹唱，就从船尾退到船舱去。阿利昂穿起盛装，拿起了竖琴，站立在船尾的地方尽情地歌唱奥尔提欧斯歌。曲终的时候，他马上就全身盛装地跳到海里去了。他们的船于是向科林斯方向航行。据说阿利昂被一匹海豚驮着，他被带到了塔伊那萨；他在塔伊那萨上岸以后，穿着乐师的衣服接着从那里到科林斯去。到达科林斯后他讲述了他的遭遇。可是培利安多洛斯并不信他所说的话，把他监禁起来禁止他到别的地方去，并且留心地等待着水手们的回来。当水手们到达的时候，他把他们召来，问他们有关阿利昂的消息。他们回答说，他在意大利生活得很好，他们把目前过得很好的阿利昂留在培拉斯了。可是正在这时阿利昂在他们的跟前出现了，穿着从船上跳下去时所穿的衣服，水手们的谎言被揭穿了，吓得目瞪口呆，无法否认他们的罪行。这就是科林斯人与列斯波司人所谈论的故事。并且，在塔伊那萨就有阿利昂的一件不大的贡品，这是一尊骑着海豚的人的青铜雕像。

（25）在结束了对米利都人的战争以后，吕底亚的阿律阿铁斯在死之前，又统治了五十七年。在他的家族中，他是向戴尔波伊呈献礼物的第二位国王。他在病愈时所呈献的礼物是一只银制的大混酒钵，下面有一个锻接的铁托，这就是戴尔波伊的所有奉献物当中最有价值的东西。它是由岐奥斯人格劳柯斯制造的，他在世界上第一个发明了锻接铁的方法。

（26）阿律阿铁斯死了以后，他的儿子克洛伊索斯袭承了王位，当时克洛伊索斯三十五岁。他最早进攻的是希腊的以弗所人。在他围攻以弗所人的时候，以弗所人在自己的城墙与阿尔铁米司女神神殿之间系上了一根绳子，如此就把这座城托付给了阿尔铁米司女神；古城距神殿是七斯塔迪昂。他们是最早受到克洛伊索斯进攻的希腊人。以后，借助于各种不同的借口，他又依次向伊奥尼亚人与爱奥里斯人的各个城邦进攻。如果可能，他便给对方加上重大的罪名，如果没有，他便向对方提出一些无足轻重的理由作为借口。

（27）依靠这种办法他成了亚细亚的所有希腊人的主人，逼迫他们向他纳贡。这以后，他又准备造船来攻打岛上的居民。可是，当有关造船的一切都已准备妥当的时候，根据一些人的说法是普里那涅的比亚斯，依据另一些人的说法是米提列奈的披塔柯斯把他的这个想法给打消了。由于国王问这个到撒尔迪斯来的人，询问他在希腊方面有什么动静没有，而这个人就回答说：“国王啊，岛上的居民准备进攻撒尔迪斯来与你作战，因而他们正在雇佣一万名骑兵。”克洛伊索斯相信了他所说的话，说：“希望诸神能使这些岛民想用骑兵来进攻吕底亚人的计划成真。”可是那个人却回答说：“国王啊，这样看来您是热心盼望能在大陆上捕杀马背上的岛民的，这个想法很有道理。但是当岛民们听到您想造船进攻他们的时候，您想那些岛民所最期待的不正是在海上捕杀吕底亚人并且为那些受您奴役的大陆希腊人报仇吗？”克洛伊索斯觉得他说的话很有道理，同意了他的建议，停止造船并且和岛上的伊奥尼亚人成了盟邦。

（28）以后，克洛伊索斯渐渐平定了哈律司河西边的几乎所有民族。继续保有自由的只有奇里启亚人和吕奇亚人，其他的部落都被克洛伊索斯征服，成为他的臣民。这些部落包括吕底亚人、普里吉亚人、美西亚人、玛利安杜尼亚人、卡律倍斯人、帕普拉哥尼亚人、杜尼亚和比提尼亚的色雷斯人、十里亚人、伊奥尼亚人、多里斯人、爱奥里斯人和帕姆庇利亚人。

（29）在克洛伊索斯使这些民族臣服，成为吕底亚人的一部分的时候，生活在希腊的所有贤者都得以相继来到了富强得如日中天的撒尔迪斯，这其中包括雅典人梭伦。他借口去外界考察而离开雅典出游十年，可是实际上他是想避免自己被迫撤消自己制订的法律，这些法律是应雅典人之请而制订的。原来雅典人起过重誓在十年中间一定遵守梭伦为他们制订的法律，因此他们不能任意废除这些法律的。

（30）因为这个理由，梭伦外出考察。在这期间，他出访了埃及的阿玛西斯，接着又到了撒尔迪斯的克洛伊索斯。克洛伊索斯在他到达以后像接待贵宾一样接待他，要他住在自己的王宫中。梭伦来后的第三、四天，克洛伊索斯派自己的臣仆领着梭伦去观看他的宝库，把那儿所有一切伟大的和价值连城的东西都给他看。当他很仔细地观察时，克洛伊索斯趁机问他：“雅典来的贵客啊，我们听到了很多关于您的事情，例如您的智慧，您为了求知而周游列国。因而我非常想向您请教一下，到目前为止在您所遇到的所有人当中，什么样的人是最幸福的？”他这样问，是因为他自认为是人间最幸福的人；但是棱伦却毫不隐瞒，也不逢迎地回答说：“国王啊，我认为是雅典的泰洛斯最幸福。”听到这话克洛伊索斯感到很惊讶，便问：“您认为泰洛斯是最幸福的人，为什么呢？”梭伦回答道：“首先，因为泰洛斯的市邑是繁荣的并且他的孩子很出色，他在世时又看到他的孩子们也都有了孩子，而且这些孩子们也都长大成人了。其次，他生时享尽了人间的欢乐，死时又极为悲壮。当雅典人在埃列乌西斯与邻国人开战的时候，他前来援助他的同胞，他打退了敌人并牺牲在疆场上，十分悲壮。雅典人在他牺牲的地方为他举行了国葬并且给了他很多的荣誉。”

（31）梭伦列举了许多关于泰洛斯的幸福的事情，这样就促使克洛伊索斯继续追问下去。当梭伦说完以后，克洛伊索斯又问他，在他看来谁是最幸福的除了泰洛斯之外？他心里认为无论如何自己至少会轮到第二位了。梭伦回答说：“克列欧毕斯和比顿，他们都是阿尔哥斯人，他们不仅有十分充裕的财产，他们还有强壮的体力，为此他们二人都曾获得过运动会上的优胜；尤其是关于他们两个人有这样的一个故事：在阿尔哥斯人替希拉女神举办一个盛大的祭典时，他们的母亲一定要乘牛车到神殿。可那时他们俩的牛并没有准时地从田地里给赶回家里来，因为担心时间赶不上，两个青年人就把轭驾到自己的肩头，自己把母亲乘坐的车拉来了。他们总共拉了四十五斯塔迪昂的行程直到神殿的跟前。所有到神殿来朝拜的人都亲眼目睹了他们所做的事情以后，他们就极其光彩地结束了他们的一生。从这两个人身上，神也就很清楚地表明，对一个人来说，死是一件比活着要有意义事情。原来阿尔哥斯的男子们把这辆车围住了并称赞两个青年人的过人体力，而阿尔哥斯的妇女则称赞他们的母亲有幸生了这样一对好儿子；母亲对于这件事，以及因这件事而获得的人们的赞赏也感到非常高兴，她站立在女神的神像面前，她的儿子克列欧毕斯和比顿，因为他们使她得到了无尚的光荣。她的祈祷完毕之后，他们就致祭牺牲和参与圣餐，随后，他们便睡在神殿里面。他们就在这里离开了人世，再也没有起来。阿尔哥斯人觉得他们俩是极其优秀的人物，因而就给他们立了塑像，敬献到戴尔波伊神殿里去。”

（32）梭伦就把这两个青年人视为第二位最幸福的人。克洛伊索斯有些恼怒了，他说：“雅典的客人啊！为什么您这样看轻我，竟然认为我的幸福还不如一个普通人？”梭伦这样答复说：“克洛伊索斯啊，你所问的是关于人世间凡人的一个问题，但是我却明白神是非常嫉妒的，并且很喜欢干涉人间的事情。在悠长的一生中，人们会看到和经历很多他很不喜欢看到和很不喜欢经历到的许许多多的事情。我想一个人活到七十岁算够大了。若不把闰月计算在内的话，七十年是两万五千二百天。如果每隔一年加一个闰月像季节一般准时的话，则七十年以外，还有三十五个闰月，这样再加上一千零五十天。如果这样在七十年之中的总的天数就是两万六千二百五十天了；但是绝对没有一天的事情是会和另外一天的事情绝对相同的。如果是这样，克洛伊索斯，真是世事难料啊。至于你本人，我认为你非常富有，并且是统治着许多人的国王；但是对你所提的问题来说，只有当我听说你的生命幸福地结束时，才能够回答你。无庸置疑的是，即使是豪富的人，除非是他很幸福地享受他的全部巨大财富直到他生命结束的时候，不能说他比只能维持当日生活的普通人是更幸福的，因为很多富有的人并不幸福，而许多只有中等财富的人却是幸福的。拥有巨大财富的不幸的人只在两方面优于幸福的人，但幸福的人却在很多方面都超过了前者。富有的人有更大能力来满足自己的欲念，也能承受大祸的打击。后者当然不能像前者那样地满足自己的欲念而且也挺不住这样的灾祸，但是他的好运气却使这些灾祸不会降临到自己身上。他还会享受到这样的一些幸福：他的身体不会有残疾，他不会生病，他不会遇到灾祸，他有好孩子，并且总是心情愉悦。除此之外，如果他又得到善终的话，这就是你所要寻找的，能够称得上幸福的人，但是这样的人，在他死之前，也只能称他为幸运的人，而不是幸福的人。很少有人可以兼备所有这些优点，就像没有一个国家能在本国得到它所需要的所有东西，而是每个国家都有一些特产，都又缺少另一些物品。拥有最多的物品的国家也就是最好的国家，同样，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它总是具有一些东西却又缺少另一些东西。拥有最多的财富，把它们一直保持到临终的那一天，之后又平安地死去的人，只有那样的人，国王啊，我看才能给予他幸福的头衔。无论在什么事情上面，我们都必须认真注意它的结局。由于神经常让许多人只看到幸福的一个幻影，然后就把他们推上了毁灭的路程。”

（33）梭伦对克洛伊索斯讲了这样一番话，但并未使国王欢愉。国王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很快就把他送走了，因为国王觉得像这样一个忽略目前的幸福并要他在每件事上等着看结局的人，无疑是个真正的傻子。

（34）但是在梭伦走后，克洛伊索斯从神那里接受到了一次可怕的惩罚，神之所以惩罚他，很可能就是因为他把自己看成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很快他就做了一个梦，这个梦明明白白地向他预言，他将要在他儿子身上遇到灾难。克洛伊索斯有两个儿子，其中一个儿子既聋且哑是个天生的残疾人，另一个儿子与他同年的人相比较，在任何一方面都要比其他人优秀很多。后面这个儿子名叫阿杜斯。神在梦中向克洛伊索斯提起的，就是有关这个儿子的事情；梦里说他的这个儿子将要被铁制的锐器刺死。当他醒来以后，他独自把这个梦认真地思考了一番，对这个梦感到毛骨悚然了。他首先给这个儿子娶了个媳妇；同时因为这个儿子在以前常常指挥吕底亚军作战，现在就不再让他担负这样的工作了。一切长枪、标枪和人们在战争中使用的各种武器，都从儿子居室搬运了出来，堆放到后房里去了，因为他怕挂起来的这些兵器保不定会掉下来刺着他的儿子。

（35）当他筹备儿子婚事的时候，一个面容凄惨、双手血污的人来到了撒尔迪斯。他是一个普里吉亚人，而且是属于普里吉亚王族。当这个人来到克洛伊索斯的住所以后，这个人就请求依据这个国家的惯例帮他洗净血污。克洛伊索斯就帮他洗净了血污。吕底亚人的洗净仪式是和希腊人的洗净仪式相似的。在按照习惯举行了洗净的仪式之后，他就问这个人是哪里来的，是何许人，他说：“这位客人，你是谁，你是从普里吉亚的什么地方到我这儿来要求庇护的，另外，你杀的是怎样的男人或是妇女？”这个普里吉亚人答复说：“国王啊，我是米达斯的儿子戈尔地亚斯的儿子。我名叫阿德拉斯托斯，因为我意外失手而杀害了我自己的兄弟，我被我的父亲赶出来了并且剥夺了我的一切，所以现在我逃到你这儿来了。”克洛伊索斯回答说：“你既然是我的朋友的儿子，所以现在你是到朋友的家来了。你只要留在我们这里，我不会亏待你的。尽量不要把你的遭遇放在心上，这样对你保重身体更为有利。”

（36）阿德拉斯托斯于是就住在了克洛伊索斯的家里。与此同时，美西亚的欧林波斯山发现了一个大猪怪，这个怪物经常从山里跑出来毁坏美西亚人的田地。美西亚人屡次出来想猎取这个怪物，可是结果不但丝毫不能加害于它，反而总是自己蒙受损失。最后他们派使者到克洛伊索斯这里来，对克洛伊索斯说：“国王啊，一个异常大的猪怪出现在我们的土地上，毁害了我们的庄稼地。我们曾尽一切力量来捕捉它，可是都失败了。所以我们要求您让您的儿子，精选的壮丁们与狗跟我们一块回去，以便使我国摆脱掉这个猪怪。”他们请求的大意就是如此。

然而克洛伊索斯想起了梦中的警告，于是他回答说：“不要再说关于我的儿子的事情了。我不想让他去帮你们的忙。他结婚不久，这件事已经足够他忙的了。但是我能够选派一部分吕底亚人并把我的全部猎犬放出来跟着你们去，并且我还要下令他们帮助你们尽一切力量把这个野兽从你们的土地上赶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