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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小学生必读丛书:宽容
房龙

第一章

序言

在宁静无知的山谷里,人们生活得很惬意。

永恒的山脉向东西南北各个方向蜿蜒绵亘。

知识的小溪顺着深邃破败的溪谷缓缓地淌过。

它起源于往日的荒山。

它消失在未来的沼泽。

这条小溪不及江河那般波澜壮阔,可是对于需求微薄的村民而言,已经绰绰有余了。

夜幕降临了,当村民们灌满木桶,饮完牲口之后,他们便称心如意地坐了下来,享受天伦之乐。

人们把守旧的老人们搀扶出来,他们整个白天都在阴凉的角落里度过,对着一本神秘的古书苦思苦想。

他们给儿孙们叨唠着稀奇古怪的字眼,然而孩子们却更热衷于玩耍从远方捎回的漂亮小石子。

那些字句的含意时常模糊不清。

可是,它们是一个已不为人知的部族于一千年前写下的,因而神圣且不可亵渎。

在无知山谷里,古老的东西往往受到人们的尊重。

谁要是否认祖先的智慧,谁便会遭受正人君子的冷落。

因而,大家都相处得很和睦。

恐惧总是和人们如影相随。假如不能得到园中果实中应得的份额,他们又该如何是好呢?

夜里,人们在小镇的狭窄街巷内低声述说着情节模糊的往事,讲述那些敢于提出问题的男男女女。

他们后来走了,从此不再回来。

还有些人曾经试图攀登遮住太阳的悬崖峭壁。

可是石崖脚下,白骨累累。

时光荏苒,年复一年。

在宁静无知的山谷里,人们生活得很惬意。

在漆黑的夜里,一个人正在爬行。

他手上的指甲已被磨破。

他的脚上裹着破布,长途跋涉留下的鲜血被浸透在那块破布上。

他摇摇晃晃地来到周边的一间草房门口,敲了敲门。

一会儿,他便昏了过去。借着颤动的烛火,他被抬至一张吊床上。

隔天早晨,全村的人都知道:“他回来了。”

街坊们站在他的身边,摇着头。他们明白,这样的结局早已注定。

对于那些敢于离开山脚的人来说,等待他们的是屈服和挫败。

在村子的一个角落,老人们摇着头,低声论述着恶狠狠的言语。

他们并非天生残忍,可律法毕竟是律法。他违背了老人们的意愿,罪无可恕。

一旦他的伤治愈了,就必须接受审判。

先知老人本想宽大为怀。

他们从未忘记那个人母亲的那双奇异闪亮的双眸,也回想起三十年前他父亲在沙漠里失踪的悲剧。

可是,律法毕竟是律法,不能不遵守。

先知老人是它的执行者。

他们把漫游者抬到集市区,大家毕恭毕敬地站在周围,鸦雀无声。

由于饥渴,漫游者身体还很衰弱,老者让他坐下。

他拒绝了。

他们让他闭嘴。

可他偏要说话。

他转身背向老者,搜寻不久之前还同他志同道合的人。

“听我说,”他恳求地说道,“听我说,都高兴起来吧!我才从山的那边过来,我的脚踏上了新奇的土地,我的手感觉到了别的民族的抚摸,我的双目看到了美妙的景观。

“小的时候,我的世界仅仅是父亲的花园。

“早在创世之初,花园四面八方的疆界就定下来了。

“只要我问疆界那头的世界是怎样的,大家就不停地摇头,一片嘘声。但我非要寻根问底,所以我被他们带到这块岩石上,让我看那些竟敢蔑视上帝的人的嶙嶙白骨。

“‘谎言!上帝喜爱勇敢的人!’我大声喊道。于是,老人们走过来,对我读他们的圣书。他们认为世间万物的命运都是上帝的旨意。山谷是我们的,由我们支配,野兽与花朵,果实和鱼虾,都是我们的,依照我们的旨意办事。可山是上帝的,对山那边的事物我们应毫无知晓,直至世界末日。

“那是谎言。他们欺骗我,正如欺骗了你们一般。

“山的那边有牧场,牧草一样肥沃,男男女女有相同的血肉,城市因一千年的细心雕琢而熠熠生辉。

“我已找到一条通往更美好的家园的道路,我看到了更为幸福的生活的曙光。跟我走吧,我引领你们奔向那儿。上帝的微笑不单单在这儿,也在别的地方。”

他停了下来,人群里发出恐怖的叫声。

“亵渎,这是对上帝的亵渎。”老人们大声喊道,“给他罪行该有的惩罚吧!他已失去理智,居然嘲弄一千年前便定下来的律法。他罪该万死!”

人们举起了沉甸甸的石头。

这个漫游者被人们杀死了。

他的尸体被大家扔到山崖脚下,用来警告胆敢怀疑祖先智慧的人,杀一儆百。

过了不多久,一场特大干旱爆发了。潺潺的知识小溪干涸了,牲畜也干渴得死掉了,庄稼也因天干而在田野里枯萎,无知山谷里饥声一片。

可是,先知老人们并未因此而灰心。他们预言,所有的一切都会转危为安的,那些圣书里最神圣的篇章是这样写的。

何况,他们已很老了,只需一点点食物就可以了。

冬天到了。

村庄里人烟稀少,显得十分空荡。

半数以上的人因为饥寒交迫已离开人世。山脉那边是活着的人唯一希望。

可是律法说,“不可以!”

必须遵守律法。

某天夜里叛乱爆发了。

绝望赋予那些因恐惧而逆来顺受的人们以勇气。

先知老人们无力地抗争着。

老人们被推到一边,他们抱怨自己的命运不公,咒骂孩子们的忘恩负义。然而,当最后一辆马车驶出村庄的时候,他们把车夫拦住了,强迫他带走他们。

如此,一场投靠未知世界的旅程开始了。

离那个漫游者回来的时间很多年了,因此要找到他开辟的道路不是很容易的。

数以万计的人死了,踏着他们的尸骨,人们才找到第一座用石块堆砌而成的路标。

以后,旅程中不再有那么多的磨难了。

那位细心的先驱者已经在丛林与无际的荒野乱石中标记出了一条宽阔大道。

它一步一步把大家引领到新家园的绿色牧场。

大家相对无言。

“到底他是对了,”大家说,“他是对的,先知老人错了。”

“他说的是实话,守旧老人欺骗了我们……

“他的尸体仍在山崖下腐败,然而先知老人却在我们的车里坐着,哼那些老掉牙的歌曲。

“他把我们救了,我们反而杀了他。”

“关于这件事我们确实很内疚,可是,倘若那个时候我们知道的话,当然就……”

随后,人们将马与牛的套具解下,赶牛羊到牧场,建起自己的家园,规划自己的土地。以后很长时间里,人们又开始生活得很幸福。

几年之后,人们建造了新的一座大厦,把它作为智慧老人的住所,并打算将勇敢先驱者的遗骸埋在那里。

一支肃静的队伍回到了现今荒废的山谷。可是,山脚下找不见他们寻找的东西,先驱者的遗骸荡然无存。

遗骸早已被饥饿的豺狗拖进了自己的洞穴。

他们将一小块石头放到先驱者足迹的尽头(现今那已经是一条广阔的大道),碑上刻有先驱者的名字,一个起初向未知世界的黑暗与恐怖作战的人的姓名,他指引大家走向新的自由。

碑上还写着,这是那些来感恩的后代所建造的。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过去,也发生在如今,不过在以后(我们希望)这样的事不再发生。

一、无知的暴虐

五二七年,弗雷维厄斯-阿尼西厄斯-查士丁尼成了东罗马帝国的统治者。

这样一个塞尔维亚的农夫,他觉得书本知识毫无用处。古雅典的哲学学派因他的命令被最后镇压下去。也正是他的命令,唯一一座埃及寺庙被关闭了,这座庙宇在信仰新基督教的僧人侵入尼罗河谷以后已有好几百年的香火了。

这座寺庙坐落于一个名为菲莱的小岛上,邻近尼罗河的第一个大瀑布,从人类有记忆那个时候开始,这里就是朝拜爱西斯的圣地,不知是何原因,非洲、希腊以及罗马诸神早已惨淡地销声匿迹,单单这个女神还幸存。直至六世纪,这儿一直都是唯一理解神圣古老的象形文字的场所,寥寥几个教士继续从事着在别的地方早已被忘却的工作。

如今,由于一个被称为“皇帝陛下”的文盲农夫的命令,庙宇和毗邻的学校被归纳为国家的财产,神像与塑像送到了君士坦丁堡的博物馆里,教士与象形字书法家被送进监牢。当其中的最后一人由于饥寒交迫死去后,有着悠久历史的象形文字工艺就成为了绝代失传的艺术。

好可惜呀。

倘若查士丁尼(这该死的家伙)稍微斩草除根,几名老象形文字专家被抢救到类似于“诺亚方舟”这样的地方,那历史学家的工作便会容易很多。我们即使能再拼凑出古怪的埃及词汇(这全都是商博良的天才的功劳),却依然无法理解他们传给后代的内在意义。

在古社会的各民族中,这类事情有很多。

蓄着怪异大胡子的巴比伦人留给我们一座座刻满宗教文字的造砖场,在他们曾经虔诚地大呼“将来有谁可以理解天国中上帝的规劝”时,他们的想法是怎样的呢?他们不停祈求圣灵的庇佑,试图解释圣灵的律法,圣灵的旨意被他们刻在最神圣的花岗岩石柱上,他们是如何看待这些圣灵的?他们要么鼓励教士对天空进行研究,探索海洋和陆地,要么又变成残酷的刽子手,只要人们稍稍忽略了现今已被人遗忘的宗教礼仪,便会受到可怕的惩罚,这是为何?

到目前我们都还没搞清楚。

我们指派探险队去尼尼韦,在西奈的沙漠上发掘,解译的楔形文字书版长几英里。我们在美索不达尼亚与埃及的各个地方竭力寻找那把打开神秘的智慧宝库之门的钥匙。

忽然,完全出于偶然,宝库的后门被我们找到了,它一直都开着,人们随时进去都可以。

不过,这扇便利的小门并非坐落于阿卡达或孟菲斯周边。

它在丛林的深处隐蔽着。

异教徒寺庙的木柱差点完完全全遮挡了它。

在寻找易于掠抢的对象时,我们的祖先接触过他们乐于称为“野蛮人”的人。

那次相遇不是很愉快。

那些可怜的人们误会了白人的用心,举着长矛与弓箭欢迎他们的到来。

来访者却回敬给他们大口径短枪。

从此以后,不带偏见、心平气和的思想交流变得相当困难。

野蛮人往往被描写成崇尚鳄鱼与枯树的废物,肮脏且懒惰。对于他们来说,什么灾难都是罪有应得。

直至十八世纪此种情况才有了转机。让-雅克-卢梭最先透过朦胧的伤心泪水察看世界。和他同时代的人被其思想打动,也不禁掏出手绢潸然泪下。

愚昧的野蛮人是他们最爱谈的话题,他们觉得(即便他们从未见过野蛮人),野蛮人是环境的不幸牺牲品,是人类诸多美德的完美体现,人类的这些美德已被三千年的腐败文明制度剥夺得消失殆尽。

现在,至少在特定的研究领域,我们了解得更周全了。

研究原始人就像在研究比较高级的家禽一般,二者区别不大。

总的来说,我们的努力可以得到收获。事实上野蛮人是我们在恶劣环境之下的自我体现,他们只不过没有得到上帝的感化而已。经过仔细研究野蛮人,我们开始对尼罗河谷和美索不达尼亚半岛的早期社会有所了解;对野蛮人深入的认识让我们管中窥豹,探究在最近五千年来人类形成的诸多奇怪的天性,而这些天性却埋藏于一层薄薄的习惯与礼仪的外壳之下。

同野蛮人的邂逅并不能给我们的自豪感增光添色。不过这令我们更加深刻地认识到自己已摆脱掉的恶劣环境,对我们已经完成的许多业绩加以欣赏,这仅能让我们用新的勇气对待工作,倘若还要有别的,那就是更加宽容地对待落伍的异族兄弟们。

这本书并非人类学手册。

这是本奉献给宽容的书。

可是宽容的命题是很大的。

偏离主题的诱惑会很大,倘若我们离开大道,只有天知道将在哪里歇脚。

既然这样,我还是用半页的篇幅,恰如其分地解释我所讲的宽容吧。

语言是人类最具欺骗性的发明之一,全部的定义都很武断。因而无名小辈的学生应该拜读一本威性已经被大多数能看懂该书的人接受了的书籍。

我所指的就是《大英百科全书》。

该书第二十六卷一五二页这样写“宽容(来源于拉丁字tolerare):允许别人有行动与判断的自由,对有别于自己或普遍的见地要耐心公正地包容”。

可能还有别的定义,可是对于这本书的目的,我将用《大英百科全书》的话作为引线。

既然我已经多少有了某个明确的方针,我还是从野蛮人身上告诉你从已有记载的最早期社会形态中我发现的怎样的宽容。

人们一般觉得,原始社会十分简单,原始的语言仅仅是几声简单的咕噜,原始人拥有的自由是在社会变得“复杂”之后才失去的。

最近五十年,在中非、北极地区以及波里尼西亚,探险家,传教士和医生进行调查,得出了恰恰相反的结论。原始社会相当复杂,原始语言的变格和时态比俄语和阿拉伯语还要多得多,原始人不但是现实的奴隶,同样是过去和未来的奴隶;总而言之,他们是凄凉悲惨的生灵,伴随着恐惧而生,在战栗中死去。

通常人们对野蛮人的想象是一群红肤色的人悠闲地在大草原里漫步,追寻野牛及战利品,而我所叙述的却好像和这种想象相差甚远,可是这与事实更贴近。

事情为何会是另外的样子呢?

我读了很多介绍奇迹的书籍。

然而它们缺少某种奇迹:人类能够生存的奇迹。

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哺乳动物竟然防御细菌、柱牙象、冰霜和燥热的侵袭,最终主宰万物,他们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些的,在这儿我就不多说了。

但是能够肯定一点,这并非一个人所能独自完成的。

那时的人为了成功,必须把自己的个性融入复杂的部落生活中去。

至高无上的求生欲念是统治原始社会的唯一信条。

这无疑困难重重。

因而一切其他欲念都必须服从于最高要求--存活下去。

个人的利益相对于集体来说无足轻重。部落是遨游的堡垒,它自成一体,凭借群力,为自己获得利益。只有对外来一切的东西进行排斥,才能获得安全。

但是问题并非我刚才说的那么简单,对于有形的世界我的话可能很适用,可是在人类发展的初期阶段,有形的世界相较于无形的世界来说,简直微不足道。

要想充分理解,我们应该记往,原始人与我们大不一样。他们无法理解因果法则。

要是我坐在有毒的常青藤上,我就会指责自己的大意,让人去请医生,并叫我的孩子把那些东西赶快弄走。辨明因果的理解能力告诉我,有毒的常青藤会引发皮疹,医生会给我开止痒的药,清走毒藤能够避免痛苦的事情再次发生。

真正的野蛮人的反应却迥然相异。他没法把皮疹同毒藤联系在一起。他生活的世界中,过去、现在以及将来都纠结在一起。死去的首领成为了上帝,死去的邻居成为了精灵,依旧是家族中看不见的成员,寸步不离地陪着活着的人。他们和死人依然同吃同睡,一起看守大门。是设法同他们亲近还是博取他们的友情?这样的问题是活着的人应考虑的,要不然便会马上遭受惩罚。因为活人没法知道如何取悦精灵,所以总是怕上帝报复自己将不幸降临在自己头上。

所以,他没有把异常事情归因于起先的原因,而是归因于看不见的精灵的干涉。当他发现臂上起皮疹时,不会说:“该死的毒藤!”而是小声嘀咕:“我把上帝得罪了,他来惩罚我。”他去找医生,并非去讨要消藤毒的膏药,而是要一张符咒,还要比愤怒的上帝(不是毒藤)扔给他的那张符咒灵验百倍才可以。

至于引起他遭罪的毒藤他却毫不理睬,照样让它像往常一般生长。倘若恰好有个白人带来一桶煤油把毒藤烧了,他还会骂他没事找事。

所以,在一个社会里,要是所有的事情都归结于由看不见的生灵所控制的,那么这个社会要维持下去,就不得不完全服从能让上帝怒火平息的律法了。

依据野蛮人的说法,律法的确是存在的。祖先制定了律法,把它传授下去,他最神圣的职责便是让它原封不动、完好无损地传递给下一代子孙。

在我们看来这肯定荒诞无稽,我们确信的是进步、发展以及持续不断的改进。

可是,“进步”是近年来才形成的概念,然而低级社会形态的特点却是,人们觉得现状已经很好了,不需要再进行什么改进,原因在于对于别的世界他们一无所知。

假如上面所讲的都是真的,那如何才可以防御律法和既定的社会形式有所更变呢?

答案非常简单。

就是立即给拒不把公共条例当成是上天旨意具体体现的那些人以惩罚,说得直白一点,就是依赖僵化的专横制度。

要是我因此说野蛮人在人类中最不宽容,这也并非侮辱他们,因为我还要补充一句,在他们生存的那个氛围里,专横跋扈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倘若他们执意容忍,作为保护他们人身安全、头脑单纯以及部落生活的许多律条遭人践踏,便会有无妄之灾,这样的罪过可是最大的。

可是(这个问题值得提问),极少数人又是如何保护一整套靠口口相传的法律的呢?现如今我们有数以万计的警察,成千上万的军队,可依然感觉到连推行一些普通法律的困难都挺大。

答案同样非常简单。

野蛮人相对于我们聪明得多,他们精明地计算出了依靠武力无法推行的东西。

他们发明了“忌讳”(塔布)的观念。

可能“发明”这个词和文意有些不符,此类东西极少是一时灵感的产物。它们是日积月累与实践的结果。无论如何,非洲和波里尼西亚的野蛮人提出了“忌讳”这个概念,因此省了不少麻烦。

“忌讳”这个词起源地是澳大利亚。我们多少都明白它的含义。现今的世界里忌讳随处可见,即不可以做的事或不能说的话,比方说在吃饭时谈论之前刚做完的一次手术或是将小勺放在咖啡杯里不拿出来。可是我们的忌讳意义都不大,仅仅是一些礼节,对生活的幸福毫无影响。

对于原始人来说,忌讳就很是重要了。

它表明着超脱于这个世界的人或无生命的物体,(用希伯莱语)是“神圣”的东西,人们一定不会冒着马上死去的痛苦或经受永久性的磨难作为代价谈论或涉及。对于竟敢违背祖先意志的人能够大声辱骂,并不值得人怜惜。

到底是教士发明的忌讳,还是为了维护忌讳才有了教士,这个问题尚待解决,因为传统较之宗教更加源远流长,所以早在男巫师与女巫婆问世之前忌讳就存在了的可能性很大。然而巫师在世上一露面,便作为忌讳观念的顽固支持者,巧妙地大肆盗用此种概念,忌讳便成为史前的“禁物”象征物了。

我们第一次耳闻巴比伦与埃及的名字的时候,禁忌还处于分量很重的发展时期。原始粗糙的忌讳和后来在新西兰发现的有很大的区别,是带有“汝不能……”这种字眼的戒律。它们是约束人类行为最为严肃且不可变更的行为准绳,正如我们熟知的基督教“十诫”中的第六条一般。

不用说,在早期的那些国度的历史中,宽容的概念人们毫不知晓。

我们有时把无知引起的漠不关心误以为是宽容。

我们从未发现国王与教士会有一丝诚意(即便是不足挂齿的)赞同别人履行“行动或判断的自由”,或是“对有别于自己或普遍都认可的见解的耐心公正的容忍”,可现如今这已成为我们社会的理想。

这样说来,本书的兴趣并非是研究史前的历史,或是研究按通常所讲的“古代历史”。

为宽容所作的斗争直至个性发现之后才开始。

在现今最伟大的新发现里,个性发现的荣誉非希腊人莫属。

二、希腊人

在地中海的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有一个很小的岩石半岛,在近两个世纪里它为现今世界的生活打下了完整的基础,这其中包括政治、文学、戏剧、雕塑、化学、物理(上帝晓得还有什么),这所有的一切是如何实现的呢?多少世纪以来,大家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在哲学家们的一生里也多少要花费一些时间来找寻答案。

盛气逼人的历史学家同化学、物理、天文以及医学上的专家有很大的不同,他们往往以某种居心不良的蔑视态度看待所有想发现“历史规律”的努力。在研究蝌蚪、细菌以及流星时的可行的办法,在研究人类领域中却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可能是我错了,不过我觉得这种法则仍旧存在。目前我们的收获甚微,这是不争的事实。不过,我们下的功夫还不够。我们总是忙着积累事实,却腾不出时间把它们煮一煮,让它们溶解、升华,然后从中淬炼出风毛鳞角的智慧结晶,或许对于我们这类特殊的哺乳动物,这些智慧还真有点价值。

涉足这个新的研究领域,难免有点诚惶诚恐。这儿我借用科学家的一段名言,献上下面的历史定律。

依据现代科学家的最新成果,当全部物理与化学的成分都到达形成第一个细胞的理想比例的时候,生命(有别于无生物的有生物)就出现了。

将上面这段话翻译为历史学的概念,便是:

“只有一切种族、气候、经济以及政治因素达到或接近于某种理想比例的时候,高级形式文明才会突发其然地、看似自动地产生。”

我将举几个反面事例来详尽论述这样的观点。

当智商还处在穴居人水平的种族是没法繁荣昌盛的,就算在天堂里也不会。

倘若是出生在爱斯基摩人的圆顶冰屋里,从早到晚就是盯着冰上的捕海豹洞,这样伦勃朗就画不出图画,巴赫就没法谱出受难曲,伯拉克西特列斯也塑不出雕像来。

假使达尔文必须在兰开夏郡的工厂中干活谋生,在生物学上他就不能作出贡献,要是亚历山大-格雷厄姆-贝尔是一个自身难保的奴隶,居住在罗曼诺夫庄园的某个偏僻村庄里,那他也发明不了电话。

埃及被誉为第一个高级文明的发祥地,那儿气候宜人,可土著居民的体质却不算健壮,进取心也不是很强,经济和政治条件也糟糕极了。巴比伦与阿西利亚同样是这样。已迁移到底格里斯河与幼发拉底河流域的闪米特族却身材高大,精力旺盛,气候也没问题,可是政治与经济的环境依然差得很远。

巴勒斯坦的气候无任何能够炫耀的地方,农业生产力落后,在横穿国土沟通亚洲与非洲的大道之外的地区,商业屈指可数。何况,巴勒斯坦的政治完全掌握在耶路撒冷神庙的教士手中,这当然不利于个人积极性的发展。

腓尼基的气候倒是不错,并且身强体壮,经济条件也很好,不过,这个国家却经受了严重经济不平衡的悲剧。一小部分船主积聚了所有的财富,还创建了森严的商业垄断。如此一来,早期泰雅与西顿的政权成了大富豪们的囊中之物。穷苦百姓连起码的努力干活的权利也被剥夺了,他们变得非常冷淡、淡薄,后来,腓尼基重蹈迦太基的复辙,因为统治者的短浅目光与自私自利而化为乌有。

不管怎么说,在早期所有的文明的中心,成功必要的因素往往欠缺。

公元五世纪时在希腊终于产生了完美平衡的奇迹,它维持的时间十分短暂,并且奇怪的是,竟然连这也不是在本土发生的,而是发生在爱琴海彼岸的殖民地上。

在另外一本书中我也描述了闻名的岛屿桥梁,它们将亚洲大陆与欧洲大陆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早在还没有文字记载的时期,埃及、巴比伦以及克里特商人就经由这些岛屿前往欧洲。他们的着陆不但通了商,而且还将亚洲的思想带到了欧洲,他们的足迹留在了小亚细亚西岸的一个名叫以沃尼亚的狭长地带上。

当时离特洛伊战争还差几个世纪,希腊大陆的某些部落将这块长九十英里、宽仅数英里的疆域征服了,先后创建了殖民城市,其中最为闻名的是以弗所、福赛、艾丽斯莱以及米莱图斯。在这些城市附近,最终成功的条件以完美的比例臻于成熟,让文明发展到了很多后世的文明最多偶尔能够与之并驾齐驱,却从未超过它们的水平的地步。

首先,殖民城市住着的是来自十多个民族的最活跃、最有上进心的人。

其次,这儿拥有新旧世界间与欧亚大陆间彼此通商贸易所得的财富。

再次,完全代表殖民主利益的政府给了广大自由者机会来充分发挥自己的才干。

我不提气候是有原因的,对于只经商的国家来说,气候的关系并不大。不管是下雨天还是晴天,船只一样能够建造,货物都能够装卸,只要没有冷得港口结冰,只要雨水没有淹没城镇,居民便不会对每天的天气预报产生兴趣。

以沃尼亚的天气对知识阶层的发展还是相当有利的,在图书与图书馆问世以前,知识是凭借人们口口传承下来的,城里的水泵四周变成了最早期的社会活动的中心,而且是最原始的大学所在地。

他们之中有记载的第一人--现今科学的真正创始人,是一个背景让人怀疑的人物。这并非是说他抢劫银行或是杀死家人,并因此而从毫不知名的地方逃往米莱图斯来。没有人知道他的祖先是哪一个,他到底是比奥夏人还是腓尼基人?(用学识渊博的人类学专家的话来说)是北欧游牧人还是闪米特人?

这说明,在当时这样一个明麦安德尔山口的区区古城是一个具有多么显赫地位的世界的中心。它的人民来自五湖四海(正如现今的纽约一样),所以人们只从表面印象接受自己的邻居,从不太过深入地注意他的家底。

这本书并非数学史与哲学手册,所以不必为阐明泰勒斯的思想而大动笔墨。只需提及一下,对新思想他倾向于采取宽容的态度。这样的风气曾在以沃尼亚风靡一时,当时罗马还仅仅是远方一条不知名的泥泞河边的小商镇,犹大人照样是阿西利亚人的俘虏,欧洲的北部和西部还是一片荒芜的贫瘠之地。

为了弄清这样的发展成为可能的原因,我们必须了解自从希腊头目们渡过爱琴海、洗劫特洛伊城堡中的财富以来希腊所产生的变化,在当时那些远近驰名的英雄不过是最原始文明的产物,他们就像四肢太过发达的孩子,在他们眼中生命不过是一场漫长而且光荣的搏杀,里面充斥着刺激、搏斗、赛跑还有一切诸如此类的竞技,可假如我们现在的人不是为了面包与香蕉而不得不从事日常工作,倒也很愿意从事这样的活动。

这些血气方刚的侠客对待他们信仰的神的态度坦率直白,如同是对待日常生活中一切严肃问题一般。在公元前十世纪奥林匹斯山上的众神曾干预过希腊人的一切,不过他们都有着真真切切的人的形象,与地球上的人差异不大。地球上的人是何时何地、如何同他们的上帝背道而驰的,里面的详情从来都是个谜,一直没有人搞清楚过。然而,九霄云外的上帝对匍匐在地面的人民所拥有的情谊一直都没有间断过,总是带着亲切的个性色彩,它使得希腊宗教表现出了独有的魅力。

得到过良好教育的孩子应该都会明白,宙斯是十分强大的统治者,留着长长的胡子,时不时狂暴地闹起闪电霹雳的时候,世界就像末日来临了一般。在摇篮里孩子们就听人家讲起有关神灵的故事,可当他们稍微长大一点,能自己读古老的传说时,就开始研究起那些可怕神灵的弱点。这时他们看到的神灵是在愉悦的家庭派对的灯光下出现的化装的人们--他们互相不厌其烦地恶作剧,参与平凡人们的政治讨论,因为各支持一方而彼此激烈争吵,所以,每次希腊尘世发生争论,一场轩然大波便在天国诸神之间展开。

不过,宙斯即便有人类的弱点,可仍旧是十分伟大的上帝与强大无比的统治者,安全起见,最好不要冒犯他。但是,他很“通情达理”,现在华盛顿议会中专门进行院外游说活动的说客们对这个词的含义知道得清清楚楚,宙斯也的确很通情达理,要是掌握的火候恰如其分,还能够疏通他。具有幽默感则是最主要的,他本人以及他的天国其实他看得不太重。

可能这种评价对于宙斯来说并不是最好的,不过该点的好处却显而易见,古希腊一直都没有条例森严的教条,规定凡人应如何把真理和谬误区分开来。因为无现代概念中的“信条”和冷酷的教理以及凭借绞刑架推广教理的职业教士,全国上下都能够依照自己的好恶来修订宗教思想与天国的定义。

居住在奥林匹斯山周边的塞萨利人对其可敬的邻居奥林匹斯诸神的崇拜程度,远不及居住在很远的拉科尼亚湾小村庄里的阿索庇人,雅典人误以为有守护神雅典娜的庇佑,就能够对她的父亲宙斯放肆,而住在离通商要道很远的山谷里的阿卡迪亚人的信仰却更为淳朴,以轻浮的态度对待宗教这样严肃的事情最让他们恼怒。福西斯的居民是以人们对德尔法的朝圣来谋生的,因而他们确信,阿波罗(这样一个在有利可图的地方接受朝拜的天神)是一切天神中最伟大的一个,那些不远千里而来的人们,但凡是口袋里还有一两个德拉克马,就应为阿波罗去进香。

因为犹太人只信奉一个上帝,这令他们有别于其他民族,当时的犹太人聚在一个城市,势力日益扩大,最后一切与之匹敌的朝圣地都被他们击败了,这样一来,对宗教的垄断维持了近千年,否则让人们只信奉一个上帝没有可能。

这种条件在希腊却不具备。雅典人与斯巴达人都希望他们的城市成为全希腊公认的首都,但都没有成功。他们的努力只引发了徒劳枉然的长年内战。

有这么强个性的民族必定给独立思考精神的发展提供了广阔的前景。

有时《伊利亚特》和《奥德赛》被称作是“希腊人的圣经”。然而它们同《圣经》八竿子打不着,仅仅是普通读物。从未跨进“圣书”的范畴。这两本书所讲的是英雄们叱咤风云的冒险经历,他们总被人们习惯的认作是当时希腊人的上一辈祖先。这两本书提及很多宗教知识,由于天神们都无一例外地同凡人的相互争夺中各支持一方,把正经事忘得一干二净,只是纵情地欣赏在自己领地上展开的亘古罕见的大博杀。

希腊人从未考虑过荷马的著作是否是直接或间接地在米纳瓦与阿波罗的启示下才完成的。在文学史上荷马史诗是极具光辉的一页,长夜漫漫的冬日里,它是陪伴人们的良好读物,还能够增加孩子们的民族自豪感。

这就是全部的全部。

这座城市到处都弥漫着知识与精神自由的气息,散发着从来自五湖四海的船只上发出的呛人味道,还装点着华丽的东方绸缎,弥漫着饱食终日的人们的笑语欢颜,这儿是泰勒斯的诞生地,他在这里学习、工作,直至离开人世。假如他摸索出的结论有悖于其他人的见解,那么请记住,他的思想的影响很具有局限性,通常米莱图斯人都知道泰勒斯,正如纽约人往往对爱因斯坦的大名都早有耳闻一样。假使问纽约人爱因斯坦是谁,他会告诉你,爱因斯坦是蓄着长发、叼着烟斗、拉小提琴的家伙,他还写有一篇一个人从火车这端走到那端的故事,曾在一份星期日的报纸上刊登过。

这个叼着烟斗、拉小提琴的怪人抓住了瞬间的真理之光,最后把六十个世纪以来形成的科学结论推翻了(至少是极大改变了)。然而,千百万懒散随和的纽约人并未重视过这点,仅仅在自己喜爱的击球手试图推翻万有引力的时候,才想到数学这门学科。

一般古代历史教科书避开这个难题,只印上“米莱图斯的泰勒斯,现代科学奠基人”来搪塞敷衍。甚至我们能够想象到当时《米莱图斯报》上登出如此的大字标语:“当地毕业生发现了真正科学的秘密”。

泰勒斯究竟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如何超越前人走过的旧路,独自开辟新道路的,我也不得而知,但是能够肯定一点,他并非生活在没有知识的真空世界中,他的智慧也并非凭空捏造出来的。在公元前七世纪,在探索许多新的科学领域,人们已经有大量数学、物理学以及天文学的资料,提供给学者作为参考。

巴比伦的星球观察家已在探索天空了。

通过精确的计算,埃及建筑师将两块重百万吨的花岗石放于金字塔内墓室的顶部。

尼罗河谷的数学家们通过仔细研究太阳的运动,预计出旱季和雨季,给农民提供了日历,让农业劳动变得有规律可循。

不过,给这些实际问题作答的人们,还是认为自然的力量是上帝意志的直接体现--季节、星球以及海潮都被上帝掌管着,正如总统内阁议员掌控着农业部、邮电部、财政部一般。

泰勒斯对这种看法持反对意见。然而他同当时大部分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一样,不愿参加公开场合的讨论。倘若海边的水果贩子遭遇日食时,被这可怕的景象吓得匍匐在地,嘴上叨念着宙斯的名字,那是他的事,泰勒斯不会去告诉他们说,只要是了解天体运行知识的小学生都会预计出公元前五八五年五月二十五日会有日食发生,在几分钟内米莱图斯城会陷入相对的黑暗。

在发生此次著名日食的下午,波斯人与利迪亚人在战场上展开了厮杀搏斗。大家觉得,光线不足是他们这次相互残杀停止的缘故。这是利迪亚诸神效仿前几年在阿迦隆山谷战役中发生的先例,开创了奇迹--使天国的光芒瞬时熄灭,好让受他们宠爱的一方能稳操胜券。对于这样的说法,泰勒斯是不会相信的。

泰勒斯达到了如此般的境界(这便是他的伟大之所在),他敢于将所有自然现象看做受永恒法则的支配,是永恒意志的体现,并非人们所想象的天神随意支配的产物。他认为,就算那天下午仅有以弗所大街上的狗打架,或是哈利奇进行一次婚礼筵席,没有更重大的事发生,日食依然会发生。

经过泰勒斯科学的观察,一个符合逻辑的结论产生了。万物的产生都被他归结于一条普通必然之法则,且作出了这样的推测(某种程度来说他的推测是对的):世间万物之源都取决于水,水从四面八方把世界包围住,从创世纪之初就与世共存了。

令人遗憾的是,泰勒斯的任何亲笔文稿都没有被遗留下来,也许他曾用文字表达过自己的思想(希腊人已从腓尼基人那学会了字母),可现今他的文稿荡然无存,对他的了解我们全都是从他同时代人的著作中提供的只言片语里获得的,如此才对泰勒斯的个人生活有一定的了解。泰勒斯的身份是商人,同地中海诸多角落的人都有过接触,还要提一下,大部分的早期哲学家都是商人,这也成为那个时候的一大特点。哲学家被看做是“智慧的恋人”。然而这样一个事实他们是从不忽视的,即生灵之中蕴涵着生活的秘密。他们觉得,“为智慧而寻找智慧”的观点,就如同“为艺术而艺术”、“为食物而吃饭”的谬论一般,后患无穷。

他们眼中,世界上存在着各种个性的人,好的、坏的以及不好不坏的,这是衡量一切生灵的最高标准。所以,在闲暇时他们耐心地钻研这个令人难以捉摸的动物,并且依照人的真实面目去研究,不会按照先入为主的主观意识臆造从事。

这可以使他们同其他人和平共处,从而极大扩大了自己的影响。这相较于不厌其烦地说教、指点人们通往大千世界的捷径更为有效一些。

他们很少用清规戒律限制人们的活动准则。

不过,他们以身作则地向人们表明,倘若理解了自然力,灵魂深处必然会寄托着所有幸福的安宁。当在自己的生活圈子里获取了身边人的好感之后,哲学家便能够有充分的自由去钻研、探索以及调查,甚至能够深入到只有上帝才可以干预的领域里去冒险。作为新福音的先驱者,泰勒斯为这项有益的事业将才华横溢的一生都奉献了出去。

即便他对希腊人眼里的世界进行了深入地分解,分别考查了各个微细部分,并公开的对自古以来大部分人一直认为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提出质疑,但人们仍然允许他躺在床上寿终正寝。就算当时有人要求他对自已的异端邪说作出阐释,至今我们也无从查考。

一经泰勒斯指明了道路,就出现了蜂拥而至的追随者。

比方说阿那克萨哥拉,他三十六岁时从小亚细亚来到雅典,此后一直作为“诡辩家”,在希腊几座城市里还当过私人教师。他对天文学很有研究。在讲课时他指出,太阳并非大家普遍公认的是某名天神驾驭的一辆马车,而是一个又红又滚烫的火球,比整个希腊还要大千万倍。

这个理论并未给他招惹是非,老天也没有因他胆大妄为而劈死他。因而他把自己的理论又推进了一步,大胆指出,在月球表面上覆盖着山脉与山谷,后来他还暗示说,有一种“种子”,是万物的起源和终端,从创世纪时就已存在。

可是,阿那克萨哥拉涉及到了一个危险的地带,他所提的都是人们熟知的事情,以后的许多科学家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太阳与月亮相隔地球千里,哲学家通常并不在乎如何称呼它们。然而这位教书先生说世间万物都是从一个叫做“种子”的不明物中成长的,这未免大过分了。他的断言和天神的故事恰恰相反--是天神在洪水之后将小石子变成无数男女,这样世界才会重新人口兴旺。在孩提时代希腊所有的孩子就听过这样的故事,因而对它的无比庄重严肃的真实性加以否定会让现存社会的安宁受害无穷,也会让孩子们对长辈的智慧提出质疑,万万不可。所以,阿那克萨哥拉变成了雅典父母同盟大肆攻击的靶子。 uV/C3KRYqghzOKTT8O4Wzlj5c+yviwttyCYI9pAJApohYq3N7uv1C+aspPNGg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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