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序言驾驭爱的艺术

施蛰存

《爱的艺术》（ArsAmatoria）是古罗马文学史上一部独特的书。它既被斥为坏书，又被誉为天才的著作。作者奥维德的全名是波孛利乌思-奥维提乌思-纳索（PubliusOAvidiusNaso）。公元前四十三年三月二十日出生于罗马城北九十英里的苏尔莫（Sulmo），现在称为苏尔莫纳。这是现在意大利中部的一个山川清丽、风景幽美的地区。奥维德的父亲是一位富裕的山民，虽然不是贵族，论门第也属于有清望的大家。

幸福的家庭生活，使奥维德没有受到政治、社会动乱的影响。在十二岁的那年，他和比他大一岁的哥哥一起到罗马和雅典去求学。四五年之后，兄弟二人都通过了文法学的考试。十七岁，学成了修辞学，这是罗马青少年教育的最后历程。当时最负盛名的两位学者，亚雷利乌思-傅思古思（ArelliusFuscus）和包尔修-拉脱洛（PorciusLatro），都是奥维德的业师。

按照罗马的制度，一个青年人在完成正规教育以后，必须服兵役一年，然后才可以担任政府公职。但是奥维德没有入伍，他和另一位青年诗人一起去作了一次“壮游”，这是对门第较高的青年的特许，可以通过游学来代替服兵役。他在希腊、西西里岛等处漫游了三年，得到许多浪漫的遭遇和见闻，后来都成为他的诗料。

为了获得一个青年诗人所需要的社交生活和醇酒妇人的享乐，他来到首都罗马。运用他美丽的辞藻和热烈的情感，他写了许多诗篇，呈献给各阶层的美貌女人，从名门闺秀、公主贵妇到歌伶名妓。没过多久，他便声名鹊起，罗马城中所有的女人都对他张臂欢迎。于是他先后写出了《情诗集》、《神与巨人的战斗》、《女杰传》、《妇女美容剂》和《变形记》（有中文译本）等名篇，深受当时罗马士女所喜爱，因为这正是罗马的颓废时期，在酣歌恒舞、醇酒妇人的各级社会中，奥维德的诗是投其所好的。

《爱的艺术》全书三卷，第一卷《如何获得爱情》，第二卷《如何保持爱情》，第三卷《女人的良友》。第一、二卷从社会学、心理学基础上对青年男女指导如何处理爱情问题，第三卷专为妇女说法，他提高妇女的社会地位，家庭地位，赞扬妇女的才智并不低于男子，鼓励妇女要更主动地对待爱情生活。这些观点，在当时，事实上是很民主，很进步的，如果不是为了书中有许多色欲的描写，歌颂纵欲的享乐，这三卷诗本来是严肃而纯正的，不至于被视为不道德的淫书。

《爱的艺术》，因为曾经是禁书，因此流传下来的古抄本很少。现在所存，仅牛津、巴黎、维也纳，各有一部。牛津本只有一卷，巴黎本三卷俱全。欧洲几个主要国家的近代译本，都从巴黎本译出。

附录几段欧洲学者对本书的评论，以代本文结束语：

“《爱的艺术》可能是前所未有的最不道德的诗，但并不是最伤风败俗的诗。我们可以怀疑它对读者是否有严重的害处。”（英国马凯尔）

“《爱的艺术》是一本幽默的教育诗，辞藻和内容是非常淫艳的，但它表现了作者对这个问题的渊博的知识和精细的心理学。”（德国史学家杜菲尔和许华勃）

“《爱的艺术》的第一特点是幽默，因为它寓严肃的教育意义于轻浮的内容中……而且它把罗马人的社会生活忠实地记录下来。”（德国向茨）

“奥维德非常讽刺地处理了他的题材。这部诗集完全是讽刺女人的。虽然不如茹汶那尔的《第六讽刺诗》的尖锐刻毒，效果却并不较小。”（英国罗马文学史家渥文）

“《变形记》和《爱的艺术》都是为高度想象力的天才作品，在世界上有重要影响。正如《唐璜》是拜伦的最伟大的作品一样，《爱的艺术》是奥维德最伟大的作品。

“他运用韵律和辞藻的才能已达到了顶峰，他生动、精细的观察力是无可比拟的。”（英国文评家麦考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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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他的任务

假如在我们的国人中有一个人不懂得爱的艺术，那么他只要读了这部诗作，之后他便能够理解了，他就学会了爱。用帆和桨使船儿航行得很快的是一门艺术，使车儿驰行得很轻捷的也是一门艺术。艺术也能够统治阿谟尔（1）。沃岛美东（2）擅于驾车和运用那柔顺的马缰；谛费斯（3）是海木尼阿（4）船的舵工。而我呢，维娜丝（5）曾经叫我做过她的小阿谟尔的老师；人们将称我为阿谟尔的谛费斯和沃岛美东。他生来就非常倔强，他时常与我对抗，但是他还是个孩子，应该是柔顺的年龄，是听人指挥的。菲丽拉的儿子（6）用琴的韵律来教育阿岂赖斯（7），用这种平寂的艺术，驯服了他的野性。这个人，他曾经多少次让他的同伙，和他的敌人感到恐怖，但是有人却说看见他在一个衰颓的老人前退缩颤抖；他的双手使海克笃尔（8）都感到十分有分量，但是当他的老师让他拿出来时，他却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来接受惩罚。岂龙是艾阿古斯（9）的孙子的启蒙老师；我呢，我是阿谟尔的启蒙老师。两个都是让人敬畏的孩子，两个都是女神的儿子（10）。可是骄恣的雄牛终究还是要驾着耕犁的轭，勇敢的战马再骠悍也还是要嚼着那控制着它的辔头。我也是这样，我降伏了阿谟尔，虽然他的箭伤了我的心，而且还在我的面前摇动着他那耀眼的火炬。他的箭越是尖锐，他的火也就越是猛烈，他也就越是激起我为了那伤痕而去报复。斐菩斯（11）啊，我决不会冒充说那我所教的艺术是受你的影响而来的；传授我这艺术的更不是鸟儿的歌声和羽毛；当我在你的山谷，阿斯克拉啊（12）牧羊的时候，我没有看见过格丽奥（13）和格主奥的姊妹们（14），经验是我的导师：听从有心得的诗人的教诲罢。真实，这就是我要唱的；帮助我吧，阿谟尔我的母亲！走得远些，你轻盈的细带，贞节的象征（15），而你，曳地的长衣（16），你将我们的贵妇们的纤足遮住了一半！我们要唱的是没有危险的欢乐和得到允许的偷香窃玉（17）；我的诗是没有一点可以责备的。

愿意投到维纳斯的旗帜下学习的人，第一，你应当留心去寻找你的恋爱对象；其次，你应当留心去勾引你所爱的女子；其三，要使这爱情维持得久长。这就是我的范围，这就是我的马车要跑的跑道；这就是那应当达到的目的。

2.如何找到她

当你的思想一无羁绊，任意驰骋的时候，你可以去选-个女子对她说“只有你才是我最怜爱的人儿”。她是不会乘着一阵舒爽的风儿从天上吹下来的；你最中意的美人是应当用你的眼睛去寻找的。猎人很明白他应该在什么地方张开捕鹿的网，他很清楚在哪-个山谷中有野猪的巢穴。捕鸟的人认识那有利于他捕猎的树林，而渔夫也不会不知道哪一条河中的鱼最多。你也如此，要找-个长久的爱情的目标，也就是首先应该知道在哪里才能够遇到许多少女。要去找她们，你也用不着坐船去航海，也不用到远方去旅行。拜尔塞斯（18）从薰黑的印度人中找到了他的昂德萝美黛（19）。弗里基阿人（20）掠到了一个希腊女子（21）；我很愿意这样。但是单单是一个罗马就已经能够给你一位同样美丽的女子了，而且还如此的多，使你不得不承认说：“我们的城中有世界上最美的人。”正如迦尔迦拉（22）丰收的麦穗，麦丁那（23）盛产的葡萄，海洋里有鱼，树林里有鸟，天上有星一样，在你所居住的罗马，也一样拥有如此众多年轻漂亮的女人；阿谟尔的母亲已在她热爱的艾耐阿斯（24）城中定居了。假如你迷恋那些青春年少又正在发育的美女，一个真正无瑕的少女就会使你感到满意；假如你喜欢年纪大一点的，成千上万的少妇都会使你欢心，而你便会有选择的困难了。或许一个中年有经验的妇人在你看来是格外有情趣的，那么，请相信我，这种人是非常多的。

3.在追寻中前进

当太阳触到海尔古赖斯的狮子背脊时（25），你只要到朋贝尤斯门（26）的荫凉下慢慢地去散步，或者是在华丽的纪念物旁漫步，那个建筑物是一位慈母，为了送一件贵重的礼物给她的儿子而让人用异国的云石建造的（27）。不要忘记去欣赏那绘满了古画的廊庑，那里叫丽薇雅（28），这就是它的创立者；也不要忘记你在那里可以看见那些谋害不幸的堂兄弟们的培鲁斯的孙女们（29）和她们的手中握着剑的残忍的父亲（30）的廓庑（31）。更不要忘记维纳斯为之哀哭的阿陶尼斯（32）节，和叙里亚的犹太人每个礼拜的第七日所举行的大祭典。更不要避开牝牛，埃及的披着麻衣的女神的神殿；她使许多妇人都模仿她对裘比德做的事（33）。

即是那市场（谁会相信呢？）也是有利于阿谟尔的，不管他有多少喧闹，一缕感情的火焰还是会从那里生出来。在供奉着维纳斯的云石的神殿下，阿比阿斯（34）用飞泉射到空中。在那个地方，有许多法学家被阿谟尔所绑缚，而这些能保护别人的人却不能保护自己。经常地，在这个地方，即使是最善辩的人也缺乏辞令：新的利益占据着他，使他不得不为自己的利害进行辩论。在邻近的地方，维纳斯在她的神殿里微笑着看他的窘态；在不久之前还是保护别人的人，现在却只希望受到别人的保护了。

4.在剧院里

你尤其应该在剧院和它的半圆形的座位中撒开你的网：这些地方都充满了机会。在那里，你可以找到某个能够打动你，某个你可以欺骗，某个不过是路边的闲花野草，某个你可以和她建立长久的关系的人。好像蚂蚁在长阵中来来往往的运输着它们的食品谷子，或者是像那些蜜蜂找到了它们所喜爱的香草时，轻轻地在茄香和花枝上飞舞，女子也是如此，穿着艳丽的服饰，忙着向剧院蜂拥而去；她们的数目往往使我在选择的时候感到非常为难。她们是去看戏的，可是她们同时也是去被看的，这对于贞洁来说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方。这就是你的开端啊，罗摩路斯（35），你将烦恼混到了游艺之中，掳掠沙皮尼族（36）的女子给你的战士作妻子。那时剧院的垂幕还没有装饰云石，番红花汁还没有染红舞台。从巴拉丁山的树上采下来的树叶的彩带是并不精致的剧场的唯一的装饰品。在分作层级的草地的座位上，人民都坐着，树叶漫过了他们的头发。每个人都向自己的周围观望，搜寻他所渴望的少女，在心中悄悄地做着自己的打算。当号角声响起，一个狂剧的演员用脚在平地上顿了三下，在人民的欢呼声中，罗摩路斯发出暗号给他的部下让他们夺取各人的猎物。他们突然发出那泄露他们阴谋的呼声向前奔去，用他们贪婪的手扑向年轻的处女。正如一群受到惊吓的小鸽子飞翔在老鹰的前面，正如一头小绵羊看到狼的影子而拼命奔逃，沙皮尼的女子也一样地颤抖着，当她们看见那些蛮横的战士向她们扑过来时。她们全都脸色惨白：因为她们都很惊慌，虽然惊慌的表现各不相同。有的是自己抓着自己的头发，有的则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晕过去了；这个默默地哭泣，那个徒然地喊着她的母亲；其余的或者是呜咽着，或者是被惊呆了；有的则一动不动地站着，有的想要逃走。人们便牵着那些女子，注定是他们婚床上的猎物，有许多女子因为惊慌而显得格外美丽。假如有一个女子剧烈反抗，不肯顺从那个想要抢她的人，那么那人便抱起她，热情地将她紧贴在胸口，对她说：“为什么要用眼泪来破坏你那美丽眼眸的光辉呢？你父亲是如何对待你母亲的，我就会如何来对待你。”哦，罗摩路斯！只有你能适当地奖赏你的士兵：为了这种奖品，我很愿意投到你的旗帜之下。这是一定的，由于对这古老习惯的忠实，直到现在，剧场里还为美人们设着陷阱。

5.种族与马戏

更不要忘了那骏马竞赛的跑马场。这个聚集着无数群众的竞技场，也是有很多机会的。用不着做手势来掩饰你的秘密，而点头也是不需要的，不需要借助这些来表示你的一种特殊作用。你去坐在她的身旁，并排的坐着，越贴近越好，这是不会有什么妨碍的：狭窄的位子使她和你挤得很紧，她是没有办法的，而你却是幸福极了。于是你便找一个话题和她谈话，起初先和她说几句普通的话题，当骏马进入竞技场的时候：你便急忙去问她马的主人的名字，随便她喜欢哪一匹马，你立刻就要附和她。可是，当那以壮士相斗作为先导的赛神会的长列进来的时候（37），你便兴高采烈地对她的保护人维纳斯喝彩。假如，偶然有一点尘埃飞到你的美人的胸口，你要轻轻地用手指拂去它；假如没有尘埃，你也尽可以去拂拭着：总之你应当去借用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她的衣裙是曳在地上的吗？你要将它揭起来，使得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弄脏它。因为你的这种殷勤，她一点也不会恼怒，反而会给你一个瞻仰她美腿的恩惠作为回报。此外你更应当注意坐在她后面的看客，恐怕那伸得太长的膝踝会碰到她的肩头。这些琐细的事情都能笼络住她们轻盈的灵魂：多少多情的男子在一个美女的身边获得成功，就是因为他小心地安好一个坐垫，用一把扇子为她摇风，或是放一张踏脚凳在她的纤足下。这些都是获得新爱情的好机会，你都可以在竞技场和因为结怨的烦躁所变作忧愁的市场中找到。阿谟尔时常欢喜在那儿作战，在那里，是看着别人伤痕的人，自己却感到受了伤；他说话，他为这个或者那个参加相扑的人而和人打赌，他刚接触到对方的手，他就会摆出东道主的架势问谁获胜了，忽然一枝飞快的箭穿透了他；他惨叫一声；于是起初只是看角斗的看客而已，如今自己却变成了牺牲者之一。

不久之前，恺撒（38）让我们看关于海战的戏，在那里，波斯的战舰和凯克洛泊斯的儿郎（39）的战舰交战（40），那时男女青年都从各处跑来看这场戏：罗马在那时好像是一个世界的幽会地。在这人群中，谁没有找到一个恋爱的目的物呢？啊！多少人都被一缕异国的情焰烧得焦头烂额！

6.美好的胜利

可是恺撒准备去统一全世界了，现在，遥远的东方啊，你们将属于我们了。巴尔底人（41）啊，你们就要受到惩罚了。克拉苏斯（42），在你的墓中尽情享乐吧；而你们，不幸落在蛮族手中的旗帜啊，你们的复仇者已经前进了；年纪还很轻的时候，他就具有英雄的气概，虽然还是个孩子（43），他却已经指挥那孩子进入他的力量还无法达到的军队了。怯懦的人们，不要去计算神祇的年龄吧：恺撒们的勇敢是超过他们年龄的。他们的神明的天才因为走在时间的前面而发怒，不能忍耐缓慢的成长。还是一个小小的婴儿，谛伦斯的英雄（44）已经用他的手扼死了两条蛇：他从小就做裘比德的孩子了。而你，总是一副儿童模样的巴古斯（45），你是多么伟大啊，当战败的印度在你的松球杖（46）前战栗时！孩子啊（47），在你祖先的保护之下用你祖先的勇气战胜他人：只有这样的一个开端才能与你的盛名相符。今天的青年王侯，有一天你将会成为元老院的议长。你有许多兄弟，要为你弟兄们所受的那些侮辱报仇啊。你有一个父亲，拥护你父亲的权利啊，交付你兵权的是国父，也是你自己的父亲；只有仇敌，她才会篡夺父亲的王位（48）。你呢，佩带着神圣的武器，他呢，佩带着箭，人们会看见，在你的旗帜前面，神圣的正义正在前进。本来是屈于理的，他们当然也就屈于兵力了！愿我的英雄将东方的财富带到拉丁姆（49）来。马尔斯神（50），还有你，恺撒神，在他出发的时候，助他一臂神力罢，因为你们两个中的一个已经成为神了，另一个有朝一日也将成为神。是的，我已经预测到了，你将战胜的，我许下一个心愿为你作一首诗，在那里我的嘴能够为你找到流利的音调。我将你描写成全身披挂的勇士，用一篇关于理想的演说鼓励你的士卒。我希望我的诗能够配得上你的英武！我将描写巴尔底人转身逃走，而罗马人则奋起直追，敌人在逃跑时从马上发出的箭来。哦，巴尔底人，你想全师而退，可是你战败后还剩下些什么呢？巴尔底人啊，从此以后马尔斯只给你一个不祥的预兆。世人中的最美者，有一天我们将会看见你满披着黄金（51），驾着四匹白马回到我们的城下。在你的前面，走着那些颈上系着铁链的敌军将领们：他们已经不能像从前那样逃走了。青年和少女都将快乐地来参与这个盛会，这一天将是大快人心的；那时假如有一个少女问你那些人身上背着的画图上的战败王侯的名字，还有就是那些地方，那些河流，你应当完完全全地回答她；而且不要等她问起才告诉她；即使有些是你所不知道的，你也要当做好像很熟悉地样子说出来。这就是曷弗拉带斯河（52），那额上缠着芦苇的，那披着深蓝色假发的，就是旁格里斯河；那些走过来的，说他们是阿尔美尼阿（53）人，这个女子就是波斯，它的第一个国王就是达纳爱（54）的儿子；这是一座在阿凯曼耐斯子孙的（55）山谷中的城市。这个囚徒或者那个囚徒都是将士；假如你能够，你便可以照着他们的脸儿取名字，至少要和他们相合。

7.永恒的晚宴

筵席和宴会中也有绝好的机会，人们在那里所找到的不只是饮酒的欢乐。在那里，红色脸颊的阿谟尔将巴古斯的两个侍从拥在他纤细的臂间。等到他的翅膀被酒浸湿时，沉重得不能飞翔的柯毗陀便一动不动地停留在原处了。可是不久他便又摇动起他那湿漉漉的翅膀，于是那些心上沾着这种炎热露水的人便遭遇不幸了。酒将心安置在温柔中使它易于燃烧；烦虑全消失了，被狂饮所消耗了。于是欢笑来了；于是穷人也鼓起了勇气，相信自己是富人了：更没有痛苦，不安；额上的皱纹也平复下去了，心花怒放，而在今天则是如此罕见的爽直把矫饰驱逐了。在那里，青年人的心是经常被少女所缚住的：酒后的维纳斯，更是火上加火。可是你千万不要轻信那欺人的灯光：为了评判美人，夜和酒都不是好的评判者。那是在白天，在阳光之下，巴黎斯看见那三位女神（56），对维纳斯说：“你胜过你的两个敌人，维纳斯。”黑夜抹杀了许多污点又隐藏了许多缺陷；在那个时候，任何女人都似乎是美丽的，人们评判宝石和红绫是在白天，所以评判人体的线条和容貌也必须在白天。

8.最终的海岸

我难道要计算能够猎取美人的一切地点吗？我还不如去计算海沙的数目。我要说的是拔页（57），拔页的沿岸和那滚着浓烟的硫磺泉浴池。在出浴的时候，许许多多洗浴人的心灵都受到了伤创，又喊着：“这受人称颂的水并没有像别人所说的那样达到卫生的标准。”在离罗马城不远的地方，便是第阿娜（58）的神殿，那里树木成荫，这个主权是用鲜血和干戈换来的。因为她是处女，因为她害怕柯毗陀的箭，这女神已经伤害了她的许多信徒，以后还将会伤到许多。

9.如何赢得她

在哪里选择你爱情的目标？在哪里布下你的网？到现在，坐在一辆车轮不平衡的车上的达丽阿（59）已经给你指示了。如今我所要教你的是如何去笼络住你所爱的人儿；我的功课最要紧的地方就在这里。各地的多情人，希望你们能够听从我的话，愿我的演说能够找到一个场地。

第一，你必须坚信任何女子都可以得到：你将得到她们；你尽管布你的网就是了。假如女子会不接受男子的挑拨，那么就如同春天没有鸟儿的歌声，夏天就没有蝉的高唱，野兔子能够赶跑梅拿鲁思（60）的狗。你以为她是不愿意的，其实她心中却早已暗暗地愿意了。偷偷摸摸的恋爱在女子看来是和男子的观点一样的别有风味的：但是男子不知道矫作，而女子却将她们的心情掩饰得很好。假如男子都不先出手，那已经屈服的女子立刻就会出手了。在芳草地上，牝牛多情的呼叫着雄牛；牝马在靠近雄马时则不断嘶鸣。在我们人类中，热情是格外受到节制的，而不是奔放的：人类的情焰是不会和自然之理相违背的。我要说皮勃丽思吗？她为了她的哥哥燃起了罪恶的情焰，然后自缢了，勇敢地去责罚自己的罪恶（61）。米拉（62）爱她的父亲，可是并不是用一种女儿对父亲的爱情；如今她已将她的羞耻隐藏在那裹住她的树皮中了。成了芳树，她流淌出来的眼泪成为我们的香料，也保留下了这不幸女子的名字。在长满了灌木丛的伊达（63）幽谷中，有一头白色的雄牛，这是牛群的光荣。它的额头上有一点小黑斑，只有这一点，是在两角之间；身上其余的地方完全是乳白色的。格洛苏思（64）和启道奈阿（65）的牝牛都争相以被它压在身下为荣。葩西法艾（66）渴望做它的情妇；她妒恨着那些美丽的牝牛。这是一个已经得到证实的事情；那坐拥百城的克来特（67），专门说谎欺骗别人的克来特，也不能否认这个事实。别人说葩西法艾，用那不熟练的手，亲自采摘鲜叶和嫩草给雄牛吃，而且，为了能够陪伴它，她连自己的丈夫都忘记了：一头雄牛，竟胜于米诺思（68）。葩西法艾，你为什么穿着这样豪华的衣服？你的情夫是不懂你的富丽的。当你到山上去与牛群约会时，为什么要拿着一面镜子？你为什么不停地理着你的发丝？多么愚笨！至少应该相信你的镜子罢：它会告诉你，你不是一头母牛。你是多么希望在你的额上长出两只角来啊！假如你是爱米诺思的，那么就不要去找情夫了吧，或者，假如你要欺骗你的丈夫，至少也要和一个“人”通奸啊。可是偏偏不是如此，那王后遗弃了龙床，奔波于树林之间，像一个被阿沃尼阿的神祇（69）所激动的跳神女人（70）一样。多少次，她把那妒忌的目光投在一头母牛的身上，说：“它为什么会得到我心上人的欢心？你看它在它前面的草地上多么欢跃啊！这蠢货无疑是自以为这样可以显得更可爱了。”她说着便立刻吩咐将那头母牛从牛群中牵出来，或是使它把头低在轭下，或者是使它倒毙在一个没有诚心的献祀的祭坛下；于是她充满了欢乐将她情敌的心脏拿在手中。她多次杀戮她的情敌，假装说是去熄灭神祇的怒火，又拿着它们的心脏说：“现在你去取悦我的情郎吧！”有时她愿意做欧罗巴（71），有时她羡慕伊沃（72）的命运：因为一个是母牛，还有一个是因为被一头雄牛驮在背上的。可是被一头木头做的母牛像所蛊惑，那牛群的王让葩西法艾怀了孕，而她所产出来的果子（73）却泄漏出她的耻辱。假如另一个克来特女子（74）不去爱谛爱斯带思（75）（妇人专一的爱着一个男子是一桩多么难的事情啊），人们不会看见斐菩斯在他的中路上停止，回转他的车子，驾着他的马奔向东方。尼须思的女儿（76），为了割下她父亲光辉的头发，变成了一个腰围上长着许多恶狗的怪物。阿特拉思的儿子（77）在地上脱逃了马尔斯，在海上脱逃了奈泊都诺思（78），但终究都不幸成为了她妻子的牺牲者。谁不曾将眼泪洒在那烧着爱弗拉（79）的克莱乌莎（80）的情焰上，和在那染着血的杀了自己孩子的母亲身上（81）？阿明托尔（82）的儿子斐尼克思慧因为失去他的眼睛而痛哭。伊包里度思（83）的骏马，在你们的惊恐中，将你们主人的身体弄碎了！弗纳思（84），你为什么要挖去你无辜的孩子们的眼睛啊？报应将会重复落在你的头上。妇人中无羁的热情和放荡是这样的：比我们的还要热烈，还要奔放。勇敢啊；带着一颗必胜的信心上阵；在一千个女子中，能抵抗你的连一个都找不到。她们接纳也好，拒绝也罢，她们总是喜欢别人去献好的；即使你被拒绝了，这种失败对于你来说是没有任何危险的。可是你怎么会被拒绝呢？一个人经常会在新的陶醉中找到欢乐：别人的东西总是比自己的好。总觉得别人田地中的收获格外丰饶，邻居家的牲畜总是格外的肥壮。

10.先从女佣着手

你首先要先结识你所逢迎的女子的侍女：因为能够为你进门提供方便的就是她。先要确信，她的女主人是否完全信任她，她是否是她女主人秘密和欢乐的忠诚的同谋者。为了要得到她，许愿和央求一件也少不了；这样你所要求的，她都会为你办到；一切都是出于她的高兴。她会选择一个恰当的时候（医生也是注意时候的）；要趁她女主人容易说话的时候，最受勾引的时候。在那个时候，一切都向她微笑着，欢乐在她的眼中发着光，正如金穗在丰收的田野中一样。当心怀欢乐的时候，当它不为忧苦所束缚的时候，它便自然地开放了；那时维纳斯便轻轻地溜了进去。伊里雍正陷入愁困中，它的军队正和希腊的军队相对抗；而迎接藏着战士的木马进城那天，却是一个快乐的日子啊（85）。你更要选她受到对手侮辱而啜泣的时候，使她可以让你做她的报复者。早晨，正在理发的时候，侍女触怒了她：为了你，她借此机会张帆打桨，低声地说，还一边叹息着：“我不相信你能够恩怨分明。”于是他便说起了你，她为你说了一篇动心的话，她说你将为情而死。可是你应当迅速行动，不然风就要停了，帆就要落了。怒气就像薄冰一样，一会就会融化的。你也许要问我了：先得到那侍女的欢心有什么用吗？这种办法是很偶然的。有的侍女用这种办法果然能够使她格外热心地为你出力，有的反而不热心了：这个为你照料她的女主人，那个却将你留下自己受用了。大胆的人获得了成功，即使这句话能够助长你的勇气，按照我的意见：还是慎重些好。因为我是不会到悬崖绝壁上找我的路的；让我来做引导的人，是不会走入迷途的。可是当侍女传书递简的时候，她的美丽和热情不次于她的热忱，你必须以得到那女主人为先，侍女自然随后也就来了；可是你的爱却不应该从她开始。只有一个劝告，假如你对于我所教的功课有几分信心，假如我的话没有被狂风吹到大海去，千万不要冒险，否则就会彻底失败。一旦这件风流案侍女有了一半的份儿，她便不会背叛你了。翅膀上沾着黍离的鸟是不能远飞的；野猪在笼住它的网中挣扎是徒劳的；鱼一旦上了钩，就不能逃脱。你已经挑拨了的，你必须快快紧逼，一直到胜利后才放手。可是你要瞒得好好地！假如侍女将你的聪敏隐藏得很好，你的情妇所做的一切对你来说也就没有什么神秘的了。

11.千万不要忘记她的生日

相信只有农夫和水手才应当顾虑时间，这实在是一个大错误。正如不应该一年到头在那一块会欺骗我们的土地上播种一样，或者是不时地将一只小舟放到碧海上去一般，一天到晚地向一个美人进攻也是一样靠不住的。等着一个好机会，人们时常能够很好地达到目的。假如你在她的生日或者历书上紧接着维纳斯喜欢的爱人马尔斯的日子（86），当竞技场已不像从前那样装饰着小雕像，而是陈设着从失败者那得到的战利品时，你就要停止了；于是凄惨的冬天来了，于是百莱阿代恩（87）近了，于是温柔的山羊沉到大海中去了（88）。那便是休息的好时候，谁要是不自量力的到海上去，那么他的船就会被击得粉碎，甚至连性命都难保。当那使人流很多眼泪，拉丁族的血染红了阿里阿河的日子（89），或者是在巴莱斯底那的叙里亚人每周所庆祝的安息日。你都要十分留意你密友的生日，你更要把那些需要送礼物的日子视作禁忌日。你想逃避是徒劳的，她总会得到一些你的礼物，女人非常精通种种搜刮热情情人钱的艺术。一个穿着长袍的商贩会到你情妇的家里去，她是准备购买的；他将坐在你的面前，摊开他的货品；于是她，为了给你一个显示你鉴赏力的机会，要求你为她看一看，随后她给你几个甜蜜的吻；随后她恳求你为她买几件。她会发誓说这些已够她用上几年了；而今天她正用得到；今天是一个机会。你说你身边没带钱是没用的，她会请你开一个票，那时你就会为你知书识字而懊悔了。当她为了要你的礼物，就像过生日时预备好了点心--而且这生日又是每次当她需要什么东西时要做的--怎么办呢？当她撒谎说她丢失了一件东西，满带忧愁的来到你面前，哭诉她丢失了一枚耳朵上的宝石时，怎么办呢？妇女们老是向你要许多东西，而且她们会说不久就会还给你的；可是一旦到了她们的手中，你就再也不要奢望她们会还给你了。虽然你受了这样大的损失，但是别人却一点也不感激你。真的，即使是有十口十舌，我也不能数说清那些娼妓的无耻伎俩。

12.书写承诺

先在几个精磨的板上写几句温柔的话语去探路。要让这第一封信札就使她知道你的心情。上面要写着殷勤的颂词和动情的话；而且不要管你是什么身分，你加上那最低微的恳求。海克笃尔的尸体之所以能够还给泊里阿摩思（90），也就是因为那老人的恳求打动了阿岂赖斯的心。神祇的愤怒都会被柔顺的声音所感动。答应吧，答应吧；这是不值得的；任何人都是被允许的。那希望当人们拥有信心时，能够长久一些：这是一个欺人的女神，但是却很有用。假如你送些礼物给你的情妇，你就会找不到便宜了：就是欺骗了你，她也不会有什么损失的。你总是要带着正要送她东西的样子，可是永远都不要送给她。不肥沃的田地就是这样经常欺骗它的主人；赌徒也就是这样在不再输的希望中不停地输，而偶然的运气又诱惑着他贪婪的手。那最难的一点，那精细的工作，就是不赠送礼物而得到美人的眷顾：于是，她为了不虚掷她所赠与的东西的价值，她便不能拒绝了。将这满篇柔情的信札发出去，去试探她的心，去开一条路。几个写在苹果上的字欺骗了那绮第珮（91），于是这不知内幕的少女在朗读它的时候，被她自己的言语所缚住了。

研究美文啊，青年罗马人，我这样忠告你们；不仅是为了保护那战战兢兢的被告人：正如人民，严厉的审判官和从人民中选出来的元老院议员，女人也是会屈服于辩才的。可是你要将你诱惑的方法隐藏得很好，不要一下子就显露出你的饶舌来。一切乡村学究气的语句都不要用。除了蠢人之外，谁会用一种演说者的口气写信给他的情妇呢？一封夸张的信是产生厌恶的主要原因。你的文体必须自然，你的词句必须简单，可是还要婉转，使别人在读你这封信的时候，好像听到了你的声音一样。假如她拒绝你的信札，连看也不看就送还你，你要相信她将会读它；你要坚持到底。不驯服的小牛终究是最惯于驾犁的，倔强的马日子久了终究会受制于辔头。在不停的摩擦之后，一个铁指环尚且会磨损。继续地划着地，那弯曲的犁头终究会腐蚀磨损。还有什么能够比石头更坚硬，比水更柔顺的吗？可是柔水却能够滴穿坚石。即使是珮耐洛珀（92），只要你坚持到底，日子久了她也会屈服于你的，拜尔迦摩思（93）守了很长时间，可是终究还是被攻下了。譬如她读了你的信而不愿意回答你：那是她的自由。你只要使她继续读你的情书就可以了：她既然很愿意读，她不久就会愿意回答了：一切都是按部就班地来的。你或许会先接到一封不顺利的复信，在信上她请你停止追求。正当她求你不要惹她的时候，她却害怕你会照办，其实她是希望你能够坚持到底。追求啊，不久以后你就会如愿以偿了。

13.她在哪里

当你遇到你的情妇躺在她的舁床中时，你便走过去，她像是很偶然的；而且害怕你的话语被一个不谨慎的人听了去，你便要尽你所能地用模棱两可的手势来表达你的意思。假如她在一个广大的穹门下散步，你也应当走过去和她一起散步。有时走在她的前面，有时走在她的后面，有时加紧脚步，有时放慢脚步。你不要为了从人群中走出，从这个柱石赶到那个柱石下，紧贴着她走会让她害羞。不要让她独自一人，仪态万方地坐在剧场中：在那里，她袒露的玉臂将给你一个动情的奇观。在那里，你可以凝视她，安闲地欣赏她，你可以向她打手势，抛媚眼。对那扮演少女的拟曲伶人喝彩（94）；对那扮演情人的演员则更要喝彩。她站起来时，你也要站起来：她如果一直坐着，你也就坐着不要动；你必须懂得按照你情妇的兴致去消磨你的时间。

14.外貌的学问

可是不要用热烙铁去烫你的头发，或者是用浮石去砑你的皮肤。这些事，让那些用弗里基阿人的仪式唱着歌词歌颂倍莱虞斯山女神的教士们（95）去做吧。一种不加修饰的美对于男子来说是恰当的：当米诺思的女儿（96）被戴设斯掠去的时候，戴设斯并没有将自己的头发用针簪在鬓边。伊包里度思虽然不注重外表的修饰，却仍然被弗特拉所爱（97）。那生活在森林荒野中的阿陶尼斯终究还是得到了一个女神的心（98）。你必须爱清洁：不要害怕在马尔斯场锻炼身体而晒黑了你的皮肤：把你的宽袍弄得好好的，不要玷污。舌头上不要留一点舌苔，牙齿上也不要留一点齿垢。你的脚不要套着太大的鞋子；不要让你那修剪得不好的头发矗在你的头上，一定要请一位老练的理发师来整理你的头发和胡子；你的指甲必须剪得整齐而且干净；不要让鼻孔中的鼻毛露出来；不要让那难闻的气息从一张臭嘴里吐出来，当心不要让那公羊难闻骚气使人作呕。其余的修饰，你就让那些年轻的媚娘或者那些反自然的男子和不要脸的男子去做吧。

15.晚宴时的胆量

可是利倍尔开始招呼他的诗人了，（99）他也是保护有情人又加惠于那些正燃烧着爱情的人。格诺苏思的孩子（100）发狂地在荒滩上彷徨着，在第阿小岛（101）被海波冲击的地方。她刚从睡眠中脱身出来，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下衣，她的脚裸露着，她棕色的头发散披在她的肩头，她向那听不到她声音的海波哭诉戴设斯的残忍，而眼泪则满溢在那可怜的弃妇娇美的脸上。她又哭又喊，哭和喊对她来说都是很般配的；她的眼泪使她显得格外娇艳可人。那个不幸的人儿拍着胸说：“那负心人弃我而去了；我该怎么办呢？”她说：“我该怎么办呢？”忽然铙钹声在整个海岸上响起，狂热的手击打着鼓的声音也响起来了。她被吓倒了，而她的声音也停止了；她已经失去了知觉。那些披头散发的迷玛洛尼黛思们（102）来了；轻捷的刹帝鲁斯们（103），神的先驱来了；酩酊大醉的老人西莱努思（104）来了：他被挂在因为重负而弯曲的驴子的鬣毛上，几乎就要跌下来了。当他追着那一边逃避他一边向他罗嗦的跳神诸女时，当这个笨拙的骑士用木棒打着那只长耳兽的时候，忽然滑了下来，跌了个倒栽葱。刹帝鲁斯高喊着：“喂，起来啊，老伯伯，起来啊！”那时，神祇（105）正高坐在缠着葡萄蔓的车上，用金勒驾御着那驯服的老虎。那少女把颜色、戴设斯的记忆和声音同时都失去了。她曾经三次想逃跑，可是恐惧的心理三次都缠住了她的脚。她战栗着，就像被风吹动的稻草和在沼泽中的芦苇一样。可是那神祇却对她说：“我是来向你贡献一个更忠诚的爱情的；不要怕，格诺苏思的女孩，你将会成为巴古斯的妻子。我将用天来作为你的礼物；在天上，你将成位一颗人们仰望的星，你灿烂的冠冕将成为没有把握的舵工的向导。”他这样说着，又怕那些老虎吓坏了阿丽亚特娜，便从车上跳下来（他的足迹印在地上）；把那惊慌失措的公主紧抱在胸前，他将她举了起来。她怎么会抵抗呢？一个神祇的能量难道还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吗？有的唱着催妆曲，有的喊着：“曷许思，曷荷艾。”（106）那年轻的新娘和神祇就这样在神圣的床榻上相合了。因此当你置身于有巴古斯礼物的华筵中时，假如一个女子坐在你的旁边，和你同坐在一张床榻上，你便祷告那在夜间供奉的夜的神祇（107），求他不要把你弄醉。于是你便可以用隐约的言语向她说出温柔的情话，她将毫不困难地猜度出你的意思来。用一点儿酒漫意地画着多情的表情，使她可以在桌子上看出她是你心上的情妇，你的凝眸看着她的眼睛需要向她袒露出你的情焰。不需要语言，脸儿自有它雄辩的声音和语言。她的嘴唇啜过的酒杯你要第一个抢过来，而她喝过的那一边，你也要喝。她的手指所触过的一切菜肴，你都要去拿来，而在拿的时候，摸一摸她的手。你还须勉力去得到你美人的丈夫的欢心；在成为你的朋友之后，他对于你来说是很有用的。假如你抽到了筵席首座的签，你必须让给他；将那戴在你头上的王冠摘下来送给他；不管他的地位是卑于你或是和你平等，不要去管它，让他比你先上菜，而在谈话的时候，你还需要从容地将他的话重述一遍。最妥当最普遍的欺骗方法，就是躲在友谊的名义后面，可是这方法虽然是十分妥当且十分普遍的，却总是一种罪过。在爱情上，一个受委任的人总比他的委任状要进一步，他自以为越权是他分内的事。喝酒的时候所应当遵守的原则是什么呢？我们就要指导你了。你的智慧和你的脚必须时常保持着平衡。尤其是要避免那些因酒而发生的争端，不要轻易和人家斗。不要学那愚蠢地因为饮酒过度而死亡的艾里谛洪（108）：筵席和酒只应当是温柔和欢快的。假如你的嗓子好，你就要歌唱；假如你的身段灵活，你就要跳舞；一切使人欢乐的，你都要一件件地去做。真正的酒醉会让人感到讨厌，而一个假装的酒醉对于你来说却是十分有用的。你狡猾的舌头要格格地吐着不清楚的声音，这样一来，你所做的和你所说的即使有些大胆的地方人们也都是可以原谅的。你应当说：“祝我所爱的人健康；祝和她同床的人健康。”可是在心里你却要诅咒她的丈夫立刻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