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从一位住在河流上游大概两英里处的老妇人那儿听到这首诗的,那位老妇人记得拉夫特里和玛丽-惠妮斯。她说:“我从未见过任何人有她这样漂亮,我至死也见不到。”那时,拉夫特里差不多要瞎了,他“找不到任何生存方式,只能一边走着一边在一些房子上做记号前行,然后所有的邻居都会聚集起来聆听他朗诵诗歌。如果你善待他,他将会赞美你,然而如果你不是,他便会用爱尔兰语指责你。他是爱尔兰最伟大的诗人,如果他恰巧站在一株灌木底下,那么他会为那株灌木创作一首歌曲。为了避雨,他曾经站在了一株灌木底下,然后他创作了诗行来赞美它,而当雨水滴落时,他又创作了诗行来贬低它。”她用爱尔兰语为我和朋友唱起了那首诗,每一个词都是如此的动听而动情。我想,在音乐演变成过于辉煌壮丽以至于不能表达词语的感情之前,歌曲中的词语总是随着它们内在能量的流动和变化而流动变化着。这首诗并不像上个世纪最好的爱尔兰诗歌那般自然,因为思维被整理成了一种太过明显的传统形式,因此这个创作了它的可怜的半瞎老人朗诵这首诗歌的方式,就像一个富裕的农夫献给他心爱的女人所有最美好之物一般,然而这首诗里却有着天真而温柔的词组。和我一起的朋友翻译了一小部分,其余大部分都是村民们自己翻译的。我认为下面这个与大部分的译文相比会具有更多爱尔兰诗歌的简洁感。
以上帝的意志去做弥撒,
这一天来得潮湿,风儿吹起;
我在基尔泰坦的十字路口遇到了玛丽-惠妮斯,
于是我从此爱上了她。
我友善礼貌地同她说话,
她以汇报的方式作答;
然后她说:“拉夫特里,我很大方,
你今晚便可来巴利里。”
我听到她的邀请,我没有迟疑,
她的语句进入了我的心灵,我的心儿便荡漾着。
我们只穿过了三块田地,
我们在日光中便到达了巴利里。
桌上摆好了酒杯和夸脱量器,
她金发披肩,她坐在了我的身边;
然后她说:“喝吧,拉夫特里,十分欢迎你,
在巴利里有一个坚固的酒窖。”
啊,闪耀的星辰;啊,收获的阳光;
啊,琥珀色的头发;啊,我所拥有的那部分世界;
你能在星期天跟随我来吗?
直到我们在所有人面前共同表示愿意?
我不会吝惜在每个星期天晚上献给你一首歌,
潘趣酒在桌上,或者是葡萄酒,如果你会饮下,
但是,啊,光荣的国王啊,请弄干我面前的道路吧,
直到我找到通往巴利里的路径。
山上有着甜美的空气,
当你朝下观望巴利里时,
当你行走在山谷里捡起坚果和黑莓时,
那里有鸟儿的歌声和仙国音乐。
直到你拥有了光明,
你身边枝上之花的伟大价值会是什么?
没有神会怀疑或者尝试掩藏,
她是天空的太阳伤了我的心。
我走遍了爱尔兰的每寸土地,
从河流到山顶,
到格莱恩河的边缘,那儿河口被掩藏,
我看不到美人,任何人都逊色于她。
她的头发闪闪发光,她的眉毛也在闪耀;
她的面容同样美丽,她的嘴愉悦而甜美。
她是骄傲的,我递给她枝条,
她是巴利里闪闪发光的鲜花。
这是玛丽-惠妮斯,宁静而大方的女人,
她的美在她的心灵和她的脸上。
如果有一百个文书集中在一起,
他们也写不下一半她的姿态。
一个老织布工--人们认为他的儿子在夜晚离开了他,去往仙境--说:“玛丽-惠妮斯是所有事物中最美的。我的母亲曾经告诉过我关于她的事。她会出现在任何一个热闹的场合,不管她在哪儿,她都会着一身白衣。有一天有多达十一个男人向她求婚,然而她却不接受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一天晚上有许多男人在基尔贝坎提那边坐在一起饮酒,并且谈论着她。其中一个站了起来,启程前往巴利里要去看她。然而那个时候库龙泥塘已经解冻了,当他到了那儿时,他掉进了水中。第二天早晨人们发现他死在了那儿。而她,则死于饥荒前的热病。”还有一个人说看到她时,自己还只是个小孩,然而他记得“我们之中有一个最强壮的人,名字叫约翰-麦顿,因为迷恋她而死去,因为在夜间去巴利里的途中,他穿过河流时染上了感冒。”这也可能是那个织布工记忆中的男人,因为口传总是能让同一件事变得五花八门。有一个老妇人还记得她。那个老妇人生活在奥提山的德里布莱恩,那是一个广阔而荒芜的地方,自古老的诗歌这样说过“奥提寒冷的山峰上幼马听见狼嚎”那时起,那儿几乎就没有改变过,然而却依然是许多诗歌和古时传闻中的显贵惦记的地方。老妇人说:“太阳和月亮从未将任何一个人照耀得如此漂亮。她的皮肤是如此白皙,看上去似乎泛着蓝光,在她的脸颊上有两块小小的红晕。”一个住在巴利里附近的满是皱纹的老妇人曾经向我讲述过许多仙人的传说,她说:“我经常看见玛丽-惠妮斯,她的确很漂亮。她脸颊旁垂着两绺卷发,泛着银光。玛丽-惠妮斯集中了所有美人的优点,她的确是一个很标致的人。我还出席了她的葬礼--对于这个世界,她实在是看够了。她是一个友善的人。一天我正穿过那边的那块田野回家时,觉得非常疲乏,除了那朵发光的花儿,又有谁会出现呢?她递给了我一杯新鲜的牛奶。”这个老妇人说的银色最多是指一些美丽闪亮的色彩,因为虽然我知道一个老人--她已经去世了--认为她可能知道“拯救这个世界上所有罪恶的良药”,但是仙人们清楚,她见过的财富太少了,以至于都不知道黄金的颜色。然而一个金瓦拉海岸的男人--他太年轻,甚至记不起玛丽-惠妮斯--说:“每个人都说她的美丽独一无二。他们说她有美丽的头发,是金色的。她很贫穷,然而她的衣服却日日如星期天一样崭新,因为她是如此地热爱整洁。如果她参加任何一种集会,人们将会互相谋杀对方,为的就是看一眼她。许多人爱上了她,她却过世得太早了。人们说被写进诗歌里的人都不会活得长久。”
人们认为,那些被许多人所崇拜的人是受仙人们控制的。仙人们能够使用不受约束的情感来实现他们的目的。因此有位老草药医生曾经告诉过我,一个父亲可能会将自己的孩子送到他们手中,丈夫也可能会献出他们的妻子。当人们的目光落到那些被崇拜的和被渴望的人身上时,要说“上帝保佑他们”才能使他们获得安全。哼唱着这首诗歌的老妇人也是这么认为的:玛丽-惠妮斯就像那个词所说的,她被“带走”了,“他们带走了许多并不漂亮的人,那么他们为什么不带走她呢?来自各地的人们都赶来看她,也许有人并没有说‘上帝保佑她’”。一个生活在杜拉斯海边的老人也坚信她被带走了,“有些活着的人还记得她去了远处的帕顿节。她被认为是爱尔兰最漂亮的女孩。”她死的时候很年轻,那是因为仙人们热爱她。那句我们已经忘了字面意义的古老说法可能早就透露了她死亡的方式。这些村民们的信仰和情感更加接近于古希腊世界,即把美丽而不是人类的学识归为事物的源泉。“对于这个世界”,她“见识过太多了”。然而当这些老男人和老妇人们说起她,责备其他人而不是她时,虽然他们的言语本可以很挑剔,他们却说得更为文雅,就好像当海伦经过城墙时,特洛伊的老人们也变得更为温和一样。
诗人帮助她获得了如此多的名望,而他自己在整个西爱尔兰也赢得了巨大的声誉。有人认为拉夫特里不是全瞎,他们会说“我看到了拉夫特里,一个盲人,但是他有足够的视力看到她”或者类似的话,然而有些人认为他已经完全瞎了,因为他可能正走向生命的尽头。神话让所有事物在其同一种类中都趋于极端,因而神话中的盲人们都未曾看到过这个世界和太阳。一天当我在寻找那姆纳水池时--曾经有人在那儿看到过仙女,我询问一个我碰到的人,如果拉夫特里的眼睛一直是瞎的,他又怎么会如此地崇拜玛丽-惠妮斯呢?他回答说:“我觉得拉夫特里一直是瞎的,但是那些盲人们自有一种看到事物的方式,与拥有视力的人相比,也有一种力量去知道更多、感受更多、做更多和猜想更多,某种才智和某种智慧也被赐给了他们。”的确,每个人都会告诉你拉夫特里很聪慧,他难道不既是个盲人,还是个诗人吗?我曾经提到过的那个讲述玛丽-惠妮斯故事的织布工说:“他的诗是全能的上帝赐予的礼物,因为全能的上帝赐予的礼物有三种--诗歌、舞蹈和神圣的原理。这就是为什么在古代,一个无知的山里人与你现在遇到的受过教育的人相比,会有更为良好的行为和更多的学识,因为他从上帝那儿得到了这些。”一个在库勒的人说:“当他将手指放到头上的某个部位时,所有事情都将会汇集在他的脑海中,就好像所有事情都写在了一本书上。”一个在基尔泰坦的随从说:“有一次他站在一株灌木底下,然后他同那株灌木交谈起来,灌木用爱尔兰语回答了他。有人说灌木在说话,然而那其中肯定有一种施了魔法的声音,那种声音授予了他有关这个世界上所有事物的知识。之后,那株灌木干枯了,现在我们能看到那株灌木倒在道路边。”他作了一首关于灌木的诗,我从未读到过。
我的一个朋友有一次遇见了在特拉里夫去世时陪在他身边的男人。但是人们说他是一个人孤独地死去的。一个叫毛汀-吉尔安的人告诉海德医生说,整晚上他都能看见一道光线从他躺着的房子屋顶射向天空,“那就是天使在陪伴着他”。整个晚上,那小屋也是灯火通明,“那就是天使在唤醒他。他们将那荣誉赐予他,因为他是如此伟大的诗人,并且歌唱着如此虔诚的歌曲。”有可能在许多年后,神话--在它的大锅里将死亡变为了不朽--将会把玛丽-惠妮斯和特拉里夫变为美丽的忧伤及梦想的富丽和贫乏的完美象征。
II
不久之前当我身处于一个北方小镇时,我同一个人有过一次很长的交流,那个人小时候曾生活在一个邻近的乡村里。他告诉我,当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孩出生在一个相貌普通的家庭里,那么她的美丽就会被认为是来自于仙人的力量,她的美丽也会带给她不幸。他挨个说了他知道的许多美丽女孩的名字,并且说美丽从未带给任何人幸福。“这是一种,”他说,“值得骄傲但又值得害怕的事情。”我要是那时记下了他的话就好了,因为那些话语比我记忆中的还要生动。
羊骑士
在本布尔宾和扣普山的北方生活着一个强壮的农场主,盖尔时期人们会称他羊骑士。他因祖上是中世纪最好战的宗族而感到骄傲,他在言语上和行为上都是一个充满了力量的男人。我发誓,只有一个男人比得上他,那个男人生活在很远的山上。“天堂里的上帝啊,我做了什么让我遭此厄运?”一次,当他丢失了烟斗之后,这样说道。在集市上讨价还价时只有那个生活在山上的男人才能同他唇枪舌战。行动时,他的感情强烈且出其不意,而当他愤怒时,他会用左手突然甩起他白色的胡须。
一天我同他一起用餐时,女仆报告某位欧唐奈先生到来。突如其来的沉默笼罩了老人和他的两个女儿。最后大女儿对她的父亲说了一句非常尖刻的话:“去,叫他进来用餐。”老人出去了,然后又进来了,看上去大大地缓了一口气,说:“他说不同我们一起用餐。”“出去,”女儿说,“叫他去后面的起居室,再给他一点威士忌酒。”她刚刚用餐完的父亲闷闷不乐地服从了指令,我听见后面起居室--晚上姑娘们休息和做针线活的小房间--的门在那个男人身后关上了。然后女儿转头对我说:“欧唐奈先生是税官。去年他增加了我们要缴的税,我的父亲非常生气。欧唐奈来了,父亲就把他带到了乳牛场,打发走了挤牛奶的妇人,然后狠狠地咒骂了他。‘先生,我会让你看到,’欧唐奈回答说,‘法律能保护他的官员。’然而我的父亲却提醒他,他没有任何证据。最后我的父亲很累也很懊悔,说他会指给欧唐奈一条回家的小路。在走往主路上的半道中,他们遇到了我父亲认识的一个人,那个人当时正在犁地,这多少让我父亲想起了他受到的冤屈。他也把那个人支开,然后又开始咒骂税官。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感到很厌恶,他怎么能同像欧唐奈这么可怜的人儿争吵呢?因为几个星期以前我听说欧唐奈的独子去世了,他伤心欲绝。我决心下次他再来的时候,要让我的父亲好好对他。”
随后,她出去拜访她的一个邻居,而我闲逛至她家后面的起居室。走到门边时,我听到里面有愤怒的声音。很明显这两个男人又扯到了税收上,因为我能听到他们不断为一些数字争辩着。我打开了门,农场主看到我的脸,记起了他原本是带着友好的意图来的。他问我知不知道威士忌放在哪儿。看着收税人那消瘦、被悲伤袭虐的面孔,我告诉农夫说我看到过他把威士忌酒放进了碗橱里,我会把它找出来,往酒杯里盛满酒。收税人比我的朋友老多了,并且还更为虚弱和疲惫,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他不像农场主这个强健、成功的男人,而更像是那些双脚在泥土上找不到栖息地的人。我认出来他是传说中某个贵族家庭的后代,然后我说:“你肯定是老欧唐奈家族的。我很清楚地知道他们的财富埋在河流的一个洞穴里,正由一条多头蛇守卫着。”“是的,先生。”他回答,“我是他们的子孙后代。”
然后我们很投入地谈论了许多普通无奇的事情,我的朋友一次也没有甩起过他的胡须,他表现得非常友好。最后,瘦削的老收税人起身准备要走,这时我的朋友说:“希望我们明年能一起喝一杯。”“不,不,”收税人回答说,“明年我就会死了。”“我也失去了儿子们。”农场主用非常温柔的声音说,“但是你的儿子们不像我的儿子。”收税人说。然后两个男人带着满脸生气的红晕和苦涩的内心道别了,如果我没有在他们之间说一些普通的事情或者其他什么的话,他们可能还不会道别,而是会进入另一场愤怒的讨论中,话题是关于各自死去的儿子的价值。如果我对于所有传说中的贵族子孙后代不是充满同情的话,我会让他们打起来,于是现在就会有许多被记录下来的妙极了的咒骂。
羊骑士可能会赢得胜利,因为任何一个拥有血液和身体的灵魂都无法超越他。他仅有一次失败了,以下这个故事讲述的就是此事。一天,他和农场的一些雇员在大谷仓后面的一个小棚屋里玩牌。有个邪恶的女人曾经在那小棚屋里生活过。突然,某个玩牌的人甩下了一张A,然后开始毫无理由地咒骂起来。他的咒骂可怕至极,以至于其他人都站了起来,我的朋友说:“这儿的一切都不对头,有个幽灵附在了他身上。”他们跑到了通往谷仓的门边,想要尽快离开。然而木门闩却拉不开,于是羊骑士顺手拿起了一把立在门边的锯子,开始锯门闩。突然间门砰地一下打开了,就好像刚才有人一直在抵着门。然后他们跨过门逃走了。
坚持的心
一天我的一个朋友在为羊骑士画像,老人的女儿就坐在旁边。当他们的谈话转到了爱情和求爱时,女儿说:“噢,爸爸,跟他讲讲你的风流韵事吧。”老人拿下了嘴里吹着的烟斗,说:“从未有人娶到过他爱的女人。”然后他嘿嘿笑了一声,说:“跟我娶的女人相比,我更喜欢的有十五个。”然后他开始背诵起许多女人的名字。他接着讲,当他还是一个小伙子时,他曾经为他的外公干活,用的是他外公的名字(我的朋友已经忘了原因),名字是多兰。他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叫约翰-拜恩。一天他们到皇后镇去等一艘移民船,那艘船将会把约翰-拜恩带去美国。当他们沿着码头行走时,他们看见了一个女孩坐在椅子上,痛苦地哭泣着,两个男人站在她面前激烈地争吵着。多兰说:“我想我知道出了什么事。那个人是她的哥哥,另一个人是她的恋人。她的哥哥要把她送去美国,远离她的恋人。看她哭得多么伤心啊!但是我想我自己能安慰她。”不一会儿,恋人和哥哥都走了,多兰便开始在她面前走来走去,说着“温暖的天气,小姐。”或者类似的话。过了一小会儿,她回答了他,然后他们三个人开始交谈起来。好几天移民船都没有到。他们三个人便天真而又快乐地驾车兜风,看到了所有想看的风景。最后船来了,多兰不得不与她分别,因为他不去美国。分手时,她比与之前恋人分手那会儿哭泣得更久。拜恩上船时,多兰轻声对他说:“现在,拜恩,我不吝惜把她让给你,但是不要在年轻时结婚。”
故事进行到这儿时,农场主的女儿便嘲笑着:“我猜想你说的不是为了拜恩好,爸爸。”然而老人却坚持他这么说是为了拜恩好。然后他又说起,当他收到了一封告知拜恩和女孩订婚的信件时,他写给拜恩的还是同样的建议。一年年过去了,他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虽然他结婚了,却还是无法停止想象她在干些什么。最后他去了美国寻找答案,虽然他曾向许多人询问她的消息,然而他却一无所获。又是许多年过去了,他的妻子去世了,而他还是很健康,他是一个富裕的农场主,眼前没有多少大问题。他从一些不清不楚的生意中找到了个借口再次前往美国,开始他的搜寻。一天他在一节火车厢中同一个爱尔兰人交谈起来。他按照往常的方式询问爱尔兰人移民的迁徙,最后他问:“你在伊尼斯拉丝有没有听说过磨坊主的女儿?”然后他说出了他正在寻找的那个女人的名字。“噢,听过。”那个人说,“她嫁给了我的一个朋友,约翰-麦克伊维格。她住在芝加哥的某某条街道。”于是多兰去了芝加哥,敲开了她家的门。她亲自开了门,“一点都没变”。他告诉了她自己的真名--外公去世后又重新叫上了,还有在火车上遇见的那个人的名字。她没有认出他来,只是叫他留下来用餐。她说她的丈夫将会很高兴见到任何认识他老朋友的人。他们谈论了许多事情,但是我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交谈,可能他也不知道。他从没有告诉过她自己是谁。餐桌上,他向她问起了拜恩,她却把头埋在了桌上哭泣起来。她哭得伤心欲绝,以至于他都害怕她的丈夫可能会生气。他不敢问她拜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之后他马上离开了,再也没有见过她。
老人讲完这个故事后,说:“请讲给叶芝先生听,他可能会因此作首诗。”但是女儿说:“噢,不,爸爸。没有人会为那样的女人作诗的。”哎呀!我从没有作过这首诗,可能是因为我这颗曾经爱过海伦,以及爱过世界上所有可爱且易变的女人的心会感到太过悲伤。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想得太多。对于这些事情,最合适的是无需言语的表达。
巫师们
在爱尔兰我们很少听到关于黑暗力量的故事,而见过的人就更少了。因为爱尔兰人的奇思妙想只存在于想象之中,变幻莫测,而如果将想象和多变与罪恶或善行结合起来,那么它们将会失去自由,那是它们维持生命的呼吸。然而,一种智慧的看法是,不管人在哪儿,有着贪婪胃口的黑暗力量都会如影随形,这就像是光明的生物在人心中的蜂巢贮存蜂蜜,曙光中的生物在人的周围飞舞,用大量的热情和忧郁包围着他或她。人们也认为,如果某人有着长久的渴望或者经历过出生时的事故,那么那个人将拥有透视黑暗力量的隐秘住所的能力,这种能力使他能看到那些前身是人类的黑暗力量,充满了可怕愤怒,以及那些从未在地面上生存过的黑暗力量正带着难以捉摸的恶意缓慢爬行。有人说,黑暗力量日日夜夜都附着在我们身上,就像蝙蝠倒挂在一棵古老的树上。我们很少听过关于黑暗力量的故事,那仅仅是因为魔力的黑暗一面很少被实践过。我在爱尔兰几乎没有遇见过尝试与邪恶力量进行交流的人。而我遇到的那些极少数的人则将他们的目的和经历完全掩藏起来,不让周围的人知晓。他们大部分都是小雇员之类的人,不时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在某个挂着黑色帘子的房间里会面。他们不会允许我进入这个房间,但是当他们发现我对于神秘科学并不是一无所知后,他们高兴地展示了在其它地方他们会做些什么。“跟我们来。”他们的领头人--一个大面粉磨坊的雇员说,“我们会向你展示幽灵们,它们将会与你面对面地交谈。它们出现的形式就像我们一样是有确实形体且有分量的。”
我一直都在谈论昏睡状态中与天使或仙人般的生物--白天和曙光的追随者--交流而得力量,他也肯定在我们头脑的日常状态下,我们必须只能相信我们看到的和感受到的。“是的,”我说,“我将跟着你。”或者诸如此类的话。“但是我不会允许我自己神志恍惚,因此我便会知道你谈论的这些形体是不是比我所谈论的要更容易被正常的感觉所感触。”我并不是怀疑穿上一件凡俗衣服后的其它东西的力量,而只是觉得就像他说的那种简简单单的乞灵,看上去除了将头脑投入昏睡状态,再将它带入白昼、曙光和黑暗的控制以外,似乎再也做不了什么了。
“但是,”他说,“我们看到了他们把家具来回移动,我们请求,他们便会来到,帮助或者伤害那些对他们一无所知的人。”我给出的并不完全是他说的话,但我尽可能准确地表达了我们交谈的内容。
在安排好的那个晚上,我在八点钟的时候到达,发现领头人独自坐在后面的小小房间里,里面几乎完全黑暗。他穿着一件黑罩衣,就像是古老油画里审判官的穿着,他全身几乎都隐匿在黑色中,除了他的眼睛--正通过两个小圆洞向外张望着。他前面的桌子上摆放着燃烧着草药的黄铜盘、一个大碗、布满油绘符号的头骨、两把交叉的匕首和形状像磨石的某种工具--用于我未知的某种方式来控制基本能量。我也穿上了一件黑罩衣,我记得那罩衣并不完全合身,而且相当阻碍我的行动。然后巫师从一个竹篮里拿出了一只黑公鸡,用一把匕首砍断了它的喉咙,让鸡血流到那只大碗中。他翻开了一本书,开始用低沉的喉音乞灵,可以肯定的是他说的不是英语。他即将结束前,另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巫师进来了,他也穿着一件黑罩衣,然后他坐在了我左手边。乞灵者正好就坐在我的前方,我马上发现他那通过头罩上的小洞闪烁的两只眼睛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影响着我。我努力同那种影响作斗争,然而我的头却隐隐作痛。乞灵者继续作着祈祷,在最初的几分钟内什么都没有发生。然后乞灵者站了起来,熄灭了大厅的灯光,因此任何微光都无法从门下那细长的裂缝处穿过来。除了黄铜盘里燃烧的草药,屋里再没有了任何光线;除了乞灵者发出的低沉喉音外,屋里也没有了任何声音。
不一会儿,坐在我左手边的那个人便摇摆起来,他叫道:“啊,神!啊,神!”我问他是什么让他如此痛苦,然而他却对他说过的话一无所知。过了一会儿,他说他能看见一条巨大的毒蛇在屋里四处爬行,他变得异常兴奋。我看不到任何有明确形状的东西,但却觉得有一团黑色的云正围绕着我成形。我觉得如果我不同它做斗争的话,我必定会陷入昏睡状态。而引起昏睡的这种影响本身是混乱的,用另外的话说,那就是罪恶。经过一番斗争后,我摆脱了这团黑云,从而又能够使用我正常的感觉来进行观察。这时这两个男巫看到有黑白两色的圆柱在屋里移动着,最后出现了一个穿着修士服装的人。我还是看不到这些东西,他们感到非常疑惑,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这些东西就像面前的桌子一样实在。乞灵者的力量似乎在逐渐加强,我开始感到似乎有一阵黑暗的浪潮从他那儿倾泻而出,并且正集中在我周围。这时,我还注意到在我左手边的那个人已经进入了一种如死亡般的昏睡状态。我最后狠狠地努力了一把,终于赶走了那团黑云。我觉得那团黑云是我无需进入昏睡状态便能看到的幻象,再加上我也不怎么喜欢它,因此我要求点亮灯。于是,在一段必须的驱邪过程后,我又回到了正常的世界。
我对其中那个更为强大的巫师说:“假如其中某个灵魂压制了我,那会发生什么事?”“你走出这个房间时,”他回答,“他的特性便会附加在你的身上。”我询问他所使用的巫术的起源,然而除了知道他是从他的父亲那儿学来的以外,没得到多少有意义的回答。他不会告诉我更多,因为他似乎立下了巫术的誓言。
有好几天,我都不能摆脱那种许多怪异畸形的形状徘徊在周围的感觉。光明的力量总是美好而值得拥有的,昏暝的力量有时美好,有时离奇怪异,然而黑暗的力量在展现他们失去平衡的本质时,却是通过丑陋且恐怖的形状。
魔鬼
一天,一个梅奥郡的老妇人告诉我,某种非常恶劣的东西落到了大道上,然后进入了对面的房子里。虽然她对那是什么东西闭口不谈,但是我却很清楚那是什么。还有一天,她告诉我,她的两个朋友被有可能是魔鬼的人求爱了。其中一个朋友那时正站在路边,这时,魔鬼骑在马背上过来了,他请求她上马坐在他背后,然后继续前行。她拒绝了,于是他便消失了。另外一个朋友是晚上在大道上等着她年轻的男人时,有个什么东西沿着道路一路飘动翻滚着靠近了她脚边。那东西看上去像一张报纸。不一会儿,它又飘到了她的脸上。根据它的大小,她知道那是一份爱尔兰时报。突然间它变成了一个年轻男人,并邀请她一同散步。她拒绝同行,然后他便消失了。
我还知道一个住在本布尔宾山坡上的老人,他发现了一个在他床下摇铃的魔鬼,于是他去教堂偷来了一个铃铛,然后用摇铃把魔鬼弄出来了。这个可能就像其他传说一样,并不是什么魔鬼,而只是一些可怜的林中幽灵,他们裂开的脚使他们陷入了麻烦。
快乐的和不快乐的神学家
一个梅奥郡的女人曾经对我说:“我知道一个女仆出于对上帝的爱而上吊了。她因为神父和她所处的团体而感到孤独。她用一条围巾将自己挂在了栏杆上。死后,她的身体立刻变得如百合花一般雪白。如果是谋杀或者自杀的话,她会变得像黑漆一般乌黑。他们用基督教的方式举行了葬礼,神父说她死后将立即与上帝同在。因此如果你所做的事是出于对上帝的爱的话,那么做任何事都无所谓了。”我并不惊叹于她在叙述这个故事时的快乐,因为她自己热爱所有神圣的东西,这种热情使她提到这种神圣的东西时,能张口即来。有一次她告诉我,如果她在布道会上听到了某种东西的描述,那么在之后她肯定会亲眼看到它们。她向我描述了炼狱的大门,因为她曾亲眼看到过。然而除了她只看见了大门,而看不到任何忧虑的灵魂之外,我再也记不起其他什么了。她的精神一直停留在欢乐而美好的事物中。一天她问我哪个月份和哪种花朵是最美丽的。我回答她我不知道,这时她说:“是五月,因为圣母玛利亚。是山谷里的百合,因为它从不犯罪,它从岩石中纯洁地长出来。”然后她问:“冬天里有三个寒冷月份的原因是什么?”我甚至连这个都不知道答案,因此她说:“是因为人类的罪过和上帝的复仇。”在她眼里,耶稣基督不仅是神圣的,而且在所有具有男子气概的部分,他都是完美的。在她的思维中他是如此神圣和完美,以至于美丽与圣洁结合在了一起。在所有男人中,只有他是恰好六英尺高,而其他人不是高一点就是矮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