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后的大雨来的快去的快,稀里哗啦一阵也便结束。
苏绍在书房核对上月账本,出门潇洒过后精神特别轻松,专心致志翻越账本,桌上两堆酒坛高的账本,稍不留神手肘碰翻还未察看的账本,散落满地。守在身旁的安之忙俯身去捡。
“等等。”苏绍瞧见地上其中翻开的账本,上写道“宋书瑶”,捡来阅看。“原来奶娘的名字叫宋书瑶。府上的契约名册怎么回在这?”
安之整理完账册,想了想,道:“上月府上招了些家丁,杜管家可能放错了吧。”
苏绍对话一想,爹不在府上,杜管家近日的确事物繁忙,一时疏忽倒也可能。“安之,你把我核对过的账本送去账房吧。”
“好。”
暮色笼罩,各道走廊亮起红灯连成一线显得十分亮丽。大门口匆匆踏进一个白衣书生,背负一箧。
安之吩咐完伙房明日招待饭菜,出来正要去账房告知苏绍,见白衣书生立马迎去。“小白,可是要找要少爷?”
“嗯!”小白神色匆匆急忙应道,“少爷在哪,我有急事!”
安之道:“少爷正在账房,随我来。”
当日在香满楼寻找初夏的苏老爷正苏魏,也是苏绍的爹。近日,苏夫人久不出门这次心血来潮,赶上苏魏要去苏州与郭小淮谈笔买卖,正好一道去了。
苏家产业遍地,苏绍不喜欢看账翻本,眼下为之无奈,下午才逃了出来去西湖散步,回来账房总管又来催促请苏绍拿定主意。
苏府大的不是一个地儿,饭后他们四人闲逛,越走越深也不知走到了哪儿,枫无泪与湘筱柔半路不知岔到哪里去。
池中群鱼甩尾,沿岸拥立假山,脚下卵石铺道,身边两旁长竹漫漫,一颗古树参天耸立,旁枝有两碗粗大,枝叶如伞遮天蔽日从雨水中透出点点清新的空气。漫步神游如入仙境,才发现小竹屋建在一方水池中,屋前撑着遮日帐,帐下种着诸多盆景奇珍异草。
初夏抬头仰望古树,叹为观止。“好大的一棵树!”
“你给我下来!”这声音不是湘筱柔又是何人?
再看枫无泪从树背面踩着枝头绕过来,树枝湿漉漉也不怕滑,口中一个劲儿说道:“有本事你上来呀!”
不知无泪哪儿又得罪了湘筱柔一副又气又恼的样子,“得罪”倒不如说是“调戏”来的贴切。“玉骨冰针”依然握在手,一瞧这古树又是在做客打坏了可不好。“你要是不下来,以后别想跟我说话!”侧开身背对着他,才发现雨泽、初夏在面前。
初夏瞧了瞧她,灵机一动,愁起脸色,对树上的无泪说道:“无泪,你下来吧,筱柔好像真的生气了!”
枫无泪陡然收起笑脸,道:“你诳我的吧?”
雨泽不露任何表情,淡淡的说道:“那你自己看着办!”
枫无泪看不到她正面,将信将疑落到地面,弱弱地说道:“喂,你真生气啦,我这不是跟你闹着玩的嘛。”
湘筱柔暗暗喜笑,不曾想到这招蛮管用的。暗中凝成一根冰针,转身甩出,同时叫道:“看针!”
枫无泪与她保持相距一丈之余,怕的就是她冰针。这么身影一闪,避得险之又险,好在她出力不大,手下留情。
“啊!”
遭了!雨泽脑海闪过一个念头。
筱柔露出一脸尴尬愧疚之色,初夏被她挡着视线没瞧见。
古树后走出半个身子正是安之寻来,冰针无声无息刺入毫无防备的安之左肩头。待他伸手摸去什么都没摸到,当真奇怪,以为是被什么东西砸到了,忍了忍疼痛。走近说道:“各位,我家少爷正找你们呢。”言罢,揉了揉肩头。
湘筱柔瞧了瞧他肩头,弱弱地问道:“你不疼吗?”
安之道:“的确有点疼,手臂麻麻的,不过还好啦!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刺到了。”
湘筱柔轻声地说道:“那是我的冰针……吃了它,不然你的手臂永远动不了的。”腰间掏出小瓶子,揭开盖头倒一粒小药丸,递给他。
猜想冰针是打中了他经脉或者穴位,虽然没用上多少功力,深怕阴寒之气伤了他。
安之被她说又惊又怕,赶忙一口吞下药丸。
枫无泪大叫道:“你太毒了吧,想要谋杀亲夫吗!小小的冰针居然这么狠!那我屁股……”连忙伸手摸去,是否还能动或者烂掉了?
湘筱柔哼了一声,道:“谁让你惹我的,哪天算你运气好,没打到你穴位或者经脉上,顶多疼一下罢了,不然有你好受的!”
身体正面中央有“任脉”,身体背面中央有“督脉”,各有一条特殊经络,纵贯全身。这十四条经络上所排列着的人体穴道,称为“正穴”,全部共有三百六十五处。
玉骨冰针神奇在于至阴之气,不会因为蒸发消散阴寒,打在穴位或经脉上会随血流散开,渐渐麻木冰冻。若打中肉多出或者经脉稀少的地方,只会觉得疼,习武之人稍稍运功就能驱散寒气,不通武功之人看大夫抓药便可,若不然天长日久会被寒气所伤。
“吓死我了!”安之松了口气,忙道:“各位还是快些去吧,少爷说事关人命关天啊!”
大家面面相觑,方才认识不久,就便说及生死攸关的大事,出奇的很!眼下不多问,随安之一道去。
回到大堂,这时小白已走。苏绍见到他们一来忙说道:“各方真不好意思,事出突然攸关生死,一时间寻不到人手,还请两位仗义相助!”说的便雨泽与无泪。
雨泽问道:“出了什么大事?”
苏绍道:“长话短说,水蛟帮一心想要独霸钱塘一江,早有心思要对付翻江会。我接到线报水蛟帮暗通官府今晚亥时攻打翻江会,恐怕血染钱塘!”
大伙看他神情紧张急迫,不想作假。虽不知他如何得知情报,又如何知道这么详细,种种迹象表明他身份不简单,又令人猜忌和怀疑。
沉静片刻,雨泽破口先道:“我相信你!我去!”转向无泪,“你呢?”
枫无泪无奈的叹道:“自从遇到你后每天麻烦一个接一个,若能少一最好,不过多一个也无妨!”
湘筱柔靠上前来,道:“我也去!”
枫无泪道:“男人说话女人靠边站,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啦?去去去,一边凉快去。”
湘筱柔瞥了他一眼,轻轻哼道:“懒得你理。”知道他是为自己好,所以也没跟他闹。
“我也要去。”初夏走到雨泽身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征求同意。
雨泽猜想她是担心,微微一笑。道:“我们不是去玩,你和筱柔就留在这等我们回来,何况你不懂武功,遇到危险我又脱不开身那该如何是好?”
苏绍看来这两女子是情深意重,都不愿意他们挺身冒险。分又分不开,去了又不是。心下琢磨一阵,道:“这样吧,我们三人去翻江会,你们两在外替我们备好退路,如果我们一遇到危险会立马撤出。你们意下如何?”
初夏、筱柔各自点头答应。她们不是不知道苏绍这一计只不过形式上一起去,终究没让她们涉险。又怕耽误大事,眼下只好答应。
苏绍看向安之,道:“安之,你负责保护她们,如果有任何闪失我拿你事问!”
“少爷,可是……”
苏绍知道他想说什么,当下拦道:“不必多说,就这么定了。”
一番言语下来,始前雨泽四人对他文弱书生的印象完全沾不到边,正是一个气概英雄的摸样,愈发觉得他身份不简单。
亥时未到,陆炎带着少许人马赶到翻江会大门前,当下命令弟子砸门叫骂,如何骂的凶就怎么骂,不顾原由。
翻江会大门似幢小房,中间过道,两侧小门。守门弟子陡然梦中惊醒,从门缝眼看去,火把冲天正中站着陆炎双手叉腰,时而指手叫道:“大声点骂,我就不信吵不醒他们!”
守门弟子见是陆炎慌忙奔去通报副帮主,夜巡弟子听到外头动乱赶忙奔来,打开大门堵在门口与陆炎周旋,等待副帮主到来。
陆炎不理会他们,直喊道:“叫你们帮主任崇出来!”又说:“使劲给我骂,任崇若不出来,一代代骂到他祖宗十八代,直到他出来!”明知任崇不在,不知他有何用意。
自古就以死者为尊,百孝为先。他们骂的难听不堪入耳,翻江两名弟子当真是忍不住,冲上前去,理论不成就便动手,举刀齐砍。
陆炎本非来理论,他们出手正中下怀。抢先一步,脚下马步,双拳击出。尚未触及,拳劲先至打在他们胸膛,一股莫名的冲力将两人击飞撞在左右两墙,墙体竟凹陷进去。
其余几名弟子见状惨死,他竟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人,恼怒之极欲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提刀冲去。
“住手!”副帮主杨续鸿急急赶来,厉声喝道。传言是陆炎来挑事随身跟众多弟子,一起堵在门口。他是任崇手下得力助手。
杨续鸿站出身来一抱拳,知他来者不善,用轻蔑的口吻说道:“不知陆帮主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陆炎道:“你们白日打伤我帮弟子,叫任崇出来,给老子一个答复。”
杨续鸿道:“哦?真有此事?叫他出来看看!”一概不答任崇在否,就将此事一笔带过。
陆炎瞧了瞧他,只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心道:“这杨续鸿当真能说会道,怪不得近年来任崇生意越做越大。我倒要瞧瞧你杨续鸿到底还有多大能耐。”当下挥手示意。
两名水蛟帮弟子搀扶一名伤人出来,蒙头包着白布条渗透血迹认不出是谁,左臂布条挂在胸前好像是断了,低头弯腰伤的不轻。
陆炎冷哼一声,道:“杨副帮主瞧仔细咯是否是你帮弟子所为,再让任崇出来给我个说法!”
杨续鸿算计着陆炎深夜闹事定有意图,提高戒备。小心谨慎地一步步走下台阶瞧他个究竟。
伤员弯弓着背脊,待他稍稍弯下身子瞧看,右臂柚口滑落一柄匕首,扫向他喉颈。
杨续鸿幸好早有堤防,极快仰身后倒,瞬间提腿猛蹿,踢给陆炎。
陆炎运功作拳,连出两拳打在伤员背部,一拳背脊骨咯咯作响,二拳冲击瞬息之间飞撞在杨续鸿身上。
杨续鸿想避却无法避,一拳被他拳劲震慑,二拳冲力疾猛,距离过短躲闪不掉。硬生生的连同带人被打飞到大门口。
翻江会众弟子惊呼。“杨副帮主!”
一名弟子使力推开压在他身上的人,杨续鸿两眼翻白死不瞑目!众人惊目呜呼。
耳听屋内一人慌忙赶来报信“杨副帮主,官府带了大批人马从后门杀进来了!”
紧接着又听“杨副帮主!水蛟帮的陆俞原带人翻墙杀进来了!”
门口众弟子闻讯惊愕不已,自知大难临头。却听其中有人叫道:“跟陆炎老贼拼了,替杨副帮主报仇!”纷纷亮刃冲向陆炎。
陆炎估摸着时候,又听他们来报,确信陈文龙与陆俞原杀进翻江会众。双手一挥,大声叫道:“杀进去!”两旁暗地埋伏许久的水蛟帮弟子一涌而出。
陆炎看向门框“翻江会”牌匾,哼哼冷笑,十分得意。他亲率弟子而来,任崇不在翻江会,其他弟子一定惧怕,杨续鸿一定会带领多数弟子聚到门口,人多壮胆又显示威。而后备空缺正好让陈、陆杀入,使得他们腹背受敌,孤立难支。
大门窄小又聚在一起无法施展身手,随后翻江会弟子退到空旷的演武场,一决生死。
众人中不知何方有人高喝“摆阵!五虎群羊阵!”一声令下,演武场空旷瞬间阵成!虎口正对大门水蛟帮众弟子,冲在最前面的数十名弟子杀进阵中顿时血溅衣衫。
陆炎进门瞧见阵势与气势,虽不懂阵法要诀,隐隐觉得非常不一般,立马喝住弟子。
“你们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束手就擒吧!”陈文龙单刀当先已从背后杀来,来路部分翻江会弟子缴械投降,将余下奋力抵抗的弟子逼到演武场。
左侧边传来短兵相触声,陆俞原带人一路杀来一个不留,赶到演武场支援父亲与陈大人。
三面围逼头尾能相顾定会落得惨败,又听“八门金锁阵!”众人散阵,环绕一圈,按八卦阵布阵,留八个出口,变成方形,即八门金锁阵。就等他们冲进阵来,八门闭合便再无出路,困死于其中。
三人耳听“八门金锁阵”有些心虚,熟知古代三国诸葛亮此人阵法厉害,当下令人停住。
陆炎琢磨好一阵不得要领,有道是不通奇门遁甲如何破阵?又想他们只不过是江湖帮派岂会阵法?如此训练有素他们到底是什么角色?于是朗声问道:“陈大人,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
翻江会外围,雨泽一行人商量计策如何退敌,亥时不到几刻赶到。暗处瞧见大门外尸横遍地,两名水蛟帮弟子守在门口。
雨泽道:“遭了,我们来迟了!”
苏绍道:“不是我们来迟,是他们提早行动。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枫无泪道:“这倒好了,我们较劲脑汁想的妙计通通摆不上用场咯。”
苏绍想了想,道:“眼下只能随机应变了,我们翻墙进去。”两人随他来到大门右侧墙下,边听里边兵刃相接混沌厮杀。
雨泽问道:“这么高的墙你行吗?”
枫无泪抢话先道:“别逞能啊,到时候爬不上去可丢脸咯。我觉得还是我扶你一把比较好。”
苏绍呵呵一笑,道:“好了,我们上去瞧瞧情况吧。”
三人几乎同时跃上墙,演武场中央之人聚首一团将对面来犯之人围死阵中。
雨泽、无泪各自瞄了他一眼,着实令人想不到他这模样一丈之高的围墙轻身跃上竟有如此身手!
陆俞原愕然,本耐不住性子叫二三十人冲了过去一探真假,哪知阵法演变莫名其妙的被围在其中霎时身中数刀,倒地不起。
陈文龙上前一步喝道:“你们投降吧!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阵中一人大笑一声,道:“狗官!我们就算死无全尸也绝不向朝廷投降!”此人也知抵抗是一时的,他们若搬来弓箭手,兄弟们又未佩带大盾,迟早是个活靶子。
陆炎精目一亮,瞧见说话之人三十四岁站在右手方正斜角,虽不能观察四面,起码能瞧见两面情况以作应变。立马从身边弟子夺来刀刃运足功力郑出,趁他说话之际杀他个猝不及防。
“刘堂主,小心!”
“呜”的一声闷叫,身旁一名弟子挺身而出,刀刃贯穿腹部,到底身亡。
刘堂主见兄弟为己牺牲痛心疾首,恨不得将陆炎千刀万剐,但数百名弟兄性命全于自己一念之间,不得有半分差错,仍抱着一丝希望杀出血路,能多一个是一个!
陆炎袭击未中十分气恼,再想偷袭恐怕已没有机会。
陆俞原急道:“爹!怎么办!”
陈文龙瞧见身旁御林军长枪,上书朝廷就要求枪兵,想利用群战杀伤范围大。忽然灵机一动,朗声叫道:“御林军听令!举枪!射杀贼子!准备肉搏!”想要扰乱一方阵脚,使其阵法不能瞬间合成。
破空呼啸的长枪一杆接一杆“嗖嗖”射出!
“风卷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