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风笑道:“我果若有未卜先知之术,还会站在这里嘛?关于他们几个人的事情,我也是道听途说,略有耳闻罢了。现在叛军已经兵临城下,诸位还在这里饶有兴致的盘问一个即将与你们并肩作战的人,传了出去,岂不是成为人的笑柄?”
贾诩呵呵干笑了两声,转身对太守张芝道:“大人,萧壮士所言非虚,我虽然和萧壮士也是萍水相逢,但是从萧壮士的言行举止来看,非贼寇所能拥有的。”
“嗯。”张芝略微点了点头,彻底打消了对萧风的怀疑,因为叛军发动叛乱的消息也并非是什么秘密了,昨天军报便已经传到了姑臧,说金城、陇西两地已经沦陷,叛军兵分两路,正正在朝汉阳、武威进发,一些人早有耳闻,一点也不稀奇。
张芝继续说道:“卧龙先生,据昨日抵达的军报上说,这次率领叛军前来攻打姑臧的是叛军首领之一的李文侯。关于李文侯其人,想必天狼寨的李寨主对他并不会陌生吧?”
李傕点了点头,娓娓道来:“这李文侯乃是北地先零羌人,故太尉段颖时,先零羌在北地发动叛变,段太尉曾率军痛击先零羌,平定诸羌叛乱之后,便将先零羌迁徙到了陇西郡内,居于河关,并强令先零羌首领更改汉名,这李文侯便是当时归顺汉朝的先零羌首领。此人弓马娴熟,膂力过人,而且箭术精准,是先零羌中一等一的高手。羌人崇尚武力,以强者为尊,所以李文侯堪称先零羌第一高手。”
张芝补充道:“此次李文侯前来,据报带了两万骑兵,声势浩大,我卧龙城中只有驻军五千人,加上李寨主天狼寨的八百骑兵,也不过才五千八百人,在人数上叛军远远多过我们,这场战争,只怕会很残酷……”
“太守大人听闻城中有卧龙先生,这才让我去请先生,共商大计,以求击退叛军。”李傕补充道。
贾诩一番若有所思的样子,淡淡地道:“鄙人家就在此处,若此城被叛军攻陷,城中百姓不仅会遭受磨难,就连鄙人的家室也会受到牵连。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先生所虑极是,希望城中多一些像先生这样的人,在大敌当前之际,能够舍生忘死,身赴国难,如此,我姑臧可保无虞。”张芝赞叹地道。
“大人乃父声名在外,自从大人上任之后,在大人的治理之下,武威郡的百姓都是安居乐业,不敢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至少也是百姓归心。若大人登高振臂一呼,城中热血男儿必然会争相跟随,城中两万户居民,至少可以临时征募一万兵丁,更何况姑臧地处东西交通的要道,城中客商在驿站住下的也不少,客商都雇佣的有马刀手,如果将这些马刀手组织起来,也可以自成一军。如此算来,只要我们坚守不战,必然能够保全此城。”贾诩当即抱拳献策献计的说道。
太守张芝,字伯英,乃是名动天下的“凉州三明”之一张奂的长子。张芝擅长草书中的章草,将古代当时字字区别、笔画分离的草法,改为上下牵连富于变化的新写法,富有独创性,在当时影响很大,有草圣之称。
但是,张芝却不喜欢做官,多次拒绝三府征召,潜心研习书法。不过,在三年前,乃父张奂病逝在弘农,弥留之际,留下遗言,告知张芝、张昶、张猛三个儿子,说“大丈夫处世,当为国家立功边境”,并要求张芝在自己死后葬在老家敦煌。张芝一一按照父亲的遗言来办,将张奂葬在敦煌之后,正好朝廷因为张奂之死,感念以前张奂的功劳,便封张芝为武威太守,张芝想起其父的遗言,这才答应做了武威太守,在武威一留便是三年。
而武威当地人,听闻张奂病逝,个个捶胸顿足,感念这个一代名将的陨落,便在姑臧城外立下了一座祠,并雕刻成石像,供奉在祠中,以供后人祭拜。
张芝听到贾诩的建议后,虽然感到很是不错,但是却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此计不错,但是未免会让百姓受到牵连,虽然可以临时征募那么多兵丁,但未必都可以上战场,还是先看看形势再说。现在叛军已经兵临城下,我身为太守,应该亲自莅临城头,指挥士兵作战才是。诸位,我也不强求,如果愿意的话,都跟我到城楼上去吧。”
说完,张芝便大踏步的迈出了太守府的大厅,王越紧随其后。
李傕朝着贾诩、萧风抱拳道:“两位,一起走吧。”
贾诩、萧风都点了点头,和李傕并肩走了出去,一直跟随在张芝、王越的身后。
不一会儿功夫,大家便来到了南门,萧风注意到,这里的气氛十分的紧张,城楼上更是刀枪林立,弓弩齐备。
“太守大人到!”
随着一声高喊,城门附近的所有军兵全部整齐的站在两边,向着张芝行注目礼,张芝带着王越、李傕、贾诩、萧风等人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登上了城楼。
一上城楼,一个穿戴整齐的都尉便主动走了过来,向着张芝抱拳道:“参见太守大人。”
“外面情况如何?”张芝问道。
都尉闪开了身子,带着张芝等人来到了城垛前面,指着城外面不远处的叛军说道:“太守大人请看,来犯之敌全部聚集在了张公祠那里,却没有一点进攻的意思。”
张芝放眼望去,但见城外白茫茫的雪原上一大群羌人的骑兵散落在外面,将整个张公祠围得水泄不通。他看到此处,眉头便不由得紧皱了起来,脸上也显得很是阴郁,不怒而威的道:“无论如何,都要将这伙人赶走,绝对不能让他们在张公祠中为所欲为!”
“诺!”都尉抱拳道,“只是大人……敌军人多势众,声势浩大,差不多有两万多骑,我军在城中驻军不过五千人,实力悬殊太大,以属下愚见,当坚守城池为上。”
张芝没有做出任何回答,只是默默的注视着城外的叛军,见张公祠中升起了袅袅的炊烟,心中感到很是悲愤。
萧风一直是静默着,见城外的羌人杂乱无章,毫无任何秩序可言,就连穿着打扮都五花八门的,没有统一性和协调性,看上去像是一群乌合之众。
“叛军既然来了,为什么不乘势发起进攻,反而驻守在张公祠那里没有任何行动呢?”李傕看后,忍俊不住便问了出来。
存在同样疑问的还有张芝、王越、萧风等人,脸上同样是布满了疑惑。最后,众人一番面面相觑之后,都将目光集中在贾诩的身上。
贾诩见众人都在期待他的解答,便笑着说道:“这便是叛军首领李文侯的高明之处了。叛军远道而来,必然是人困马乏,而我军却是以逸待劳,而且还有姑臧这座坚城可守,如果这会儿叛军急于进攻,肯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
“先生分析的极为有道理,看来叛军是想先在城外休息一番,然后明日再另行进攻了?”李傕插话道。
“极有这个可能!”贾诩点了点头,淡淡的道,“不过,一切还要静观其变,只要我军固守城池,坚守不出,叛军即使人多,也未必能够攻下此城。”
就在这时,距离城门不远的张公祠那里,一个身穿狼皮大氅、头戴一顶皮盔的中年大汉从张公祠的大门走了出来,骑上一匹骏马之后,便招身后招呼了一声,但见二十名身强体壮的羌族壮汉将一个巨大的石像从张公祠里抬了出来。
“是李文侯!”李傕指着那个身披狼皮大氅的中年汉子大声地喊道。
萧风的身子向前倾了倾,伸长脖子向城外眺望,隐约可以看见那个叫李文侯的相貌,但见此人方面大耳,高鼻梁,眼窝深陷,还有一张方硕大口,下巴上更是有这一部卷曲的胡须,看上去极为粗犷。
看到此处,萧风正在暗自琢磨李文侯让人抬那个石像出来干什么,忽然听到太守张芝愤怒的吼道:“李文侯欺人太甚!”
他扭过脸,看到张芝整个人变得极为异常,双拳紧握,紧咬牙根,怒目相视,浑身上下都在轻微的颤抖着,整个人已经是怒火中烧了。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张芝会突然发火。
外面,李文侯指挥着部下将那尊石像抬到了城下,立在城楼上弓箭手的射程之外,然后示意身边负责传令的人吹响了出征的号角,悠扬的号角声一经响起,便立刻向四处散开,低沉的声音在这旷野中听起来却极为嘹亮。
不多时,萧风注意到,原本停在四周休息的叛军骑兵只一瞬间便集结了起来,三五成群的站在一起,逐渐向中间靠拢,竟而形成了一个密集的战队,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也不好分清谁是谁。
李文侯带着一彪骑兵来到了队伍的最前列,将手高高抬起,身后的叛军士兵便开始变得狂躁不安,大声的叫道:“呼呀!呜噜噜呀!噜噜呼呀!”
两万人的齐声呐喊,声音极大,直冲云霄。叫声传入姑臧城中每个人的耳朵里,众人都觉得有些震耳欲聋。
连续三声的呐喊声过后,叛军的士气竟然高涨,纷纷拿出了自己背负着的弓箭,抖擞了下精神,已经做好了随时进攻的准备。
这时,李文侯将手放下,身后的叛军骑兵尽皆鸦雀无声,但见他独自一人向前走了几步,目光扫视过姑臧城的城楼,张嘴便问道:“哪位是武威太守张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