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鱼
我是老水,很多人都这么叫我;
城市的清晨,一个轻盈的女人,身穿白色的棉布衣裙,随意绾着一个发髻,拿着一个微波炉盒子款款走下楼来,眯着眼看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小心翼翼地到对面的小店买回一碗香甜的豆浆,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如果你看到了她,她也许就是我。我很漂亮是吧,否则你为什么要看我?
我不喜欢老水这个称呼,任何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都不会喜欢。我有更好的名字,水中鱼。
5岁的时候,我的理想是当幼儿园老师。
10岁的时候,我的理想是当妈妈。
15岁的时候,我的理想是当明星。
20岁的时候,我的理想是当作家。
22岁我大学毕业,我背叛了自己的全部理想。
经过初试、复试、录音、现场等等一系列严格的考评后,我走进了一座神秘的广电大楼,看见了往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电台主持人,领略了那些精彩节目的制作过程。所有这些,让我为之兴奋,甚至失眠了好几个晚上。
我被分到一个新的栏目组,只有4名员工,但在栏目主任的带领下,这档栏目眼看着日益成熟。谁也没想到,一场因为值班而引发的争斗悄悄降临……
那个周末,轮到我们值班。一位同事头天加班,早晨晚到了一会儿;我因为生病,也是晚上播节目时才过去。不料这些都被“顺带路过”的副台长看在眼里。第二天,台里开始盛传“某栏目的员工不肯值班”,好在栏目主任挺身而出,替我们作了澄清。
过了两周,主任大病一场,休假一月,临走前他曾嘱咐:“大家一定要抱成团,别让这个栏目被人拆了。”可他入院后第二天,副台长立马就对我们“收骨头”——每天召开三刻钟会议,一开就是两星期,会议的主题只有一个:反复强调剩下的3个人要对他直接负责,我们栏目的内容需要全面调整。
以后,副台长的小手段不断:试用期过了,我们的工资额却明增暗减,公司里更在盛传,我们栏目已经被判了“死刑”。
终于有一天,副台长直截了当地说:“公司里要调整职位,你的条件不错,应该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我被辞退了。同时,另外两个人也遭厄运:一个同样被辞,另一个“独木难成林”,请了长病假。一位资深主持人悄悄告诉我:“你们主任不在,谁也保不住你们。”莫名其妙做了某派某系的人,如果一荣俱荣,倒也算了;未料一损俱损,自己“死”得太冤枉!
这是我的第一次工作经历,领略了同事间派系斗争的刀光剑影。
我很快找了一份新工作,是一家外资企业,我猜想这样的公司应该没有滋生派系斗争的温床。
为了得到公司的认可,我简直成了工作狂,值得庆幸的是还能做出很多有创意、很新颖的策划文案来。
同事小冉是我自认的好朋友,在我忙得天昏地暗时,他会适时地递上一杯清茶;我加班时他又会送来一盒盒饭;当我的两只手恨不得当八只手用的时候,他总是自动拿起材料帮我打印好。他就是这样在一点一滴的小事中感动着我。
一次,我很满意地完成了一个策划交给总监。谁知第二天他找到我:“我本来很看重你的才华和敬业精神,没有新创意也没什么,但你不该抄袭其他同事的文案。”总监看我一脸惊讶,递给我一份策划书。天哪,竟然和我男附一模一样,而策划人竟是小冉。
我哑口无言,因为我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的清白。
机会终于来了,我接了一家大公司的广告设计,比平时更忙碌,这次我做出了甲、乙两份文案,明里还是让主动来帮我的小冉做甲策划书,但暗地里我把乙文案做好交给了总监,并请总监配合我先不说出去。果然,不久小冉交上一份和甲策划书十分相似的文案,明白真相后的总监非常恼火,炒了小冉。
第一次的惨败和这一次的胜利,让我领悟了很多学校里学不到的知识。我渐渐成了职场上的强人。
没事的时候,我喜欢上网。有个叫“职场驿站”的网上论坛我常去,浏览网友的帖子和发表评论成了我每天必做的功课。渐渐的我在这个论坛上很有名,网友们不再叫我水中鱼,而是叫我老水,因为我是那里的老面孔、老朋友。后来,网站干脆请我做了这个论坛的斑竹,支给我不菲的薪水。
一天,一个年轻男人来找我。他不是论坛上的网友,他是拿着朋友给他的地址径直来到我家的。他敲门,我开门。他问老水在吗,我说我就是老水。我看出他很意外。他没有预约,我没有准备,甚至没有梳理一下午睡后蓬乱的头发,那天,我一定很老很丑。
好在他讲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梦,当我们都沉浸在梦境所营造的氛围中时,我忘记了我自己的尴尬。那天我们聊了很久。
他就是上一个故事里的无名。
无名不是秦国的剑客,而是这个城市里一个普通的男性白领。在向我咨询的众多的人中,无名是唯一在知道了我的名字以后,就再也没有叫我老水的人。为此,我想这个男人的内心应该是细腻、体贴和浪漫的。
在我主持“职场驿站”这个论坛3年后,论坛已经小有名气。国内一家著名的门户网站收购了这个网站,我也决定退出斑竹的位置。在退出之前,我把3年来网友们的留言和谈论进行了编辑整理,我想写一本书,名字叫《我的野蛮同事》。我要实现我20岁时的理想。
书稿完成后,我想找几个不同的朋友帮我写一篇引言。引言就是一本书的药引子,没有药引子,再好的中药也发挥不出药性,没有精致的引言,再好的书也缺乏悬念。
无名是帮我写引言的人中的一个,他在一年后才交给我,虽然迟了点,但那些早早就给我的却没有一篇让我满意。
无名说:“你为什么叫水中鱼?”
我说:“你为什么叫无名?”
我们都没有回答对方。
其实我的答案很简单。
时间如流水,逝者如斯夫。人人都是时间长河中的一条鱼儿,做快乐的鱼儿还是悲伤的鱼儿,全在你自己。
我喜欢你叫我水中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