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王的时代--不列颠的诸国混战
罗马人撤离不列颠到诺曼人征服它的这段时期,在后世被附会为亚瑟王和他的传奇英雄们的时代,但是真实的历史却并不浪漫,虽然也不乏英雄气概和伟业丰碑,但不列颠的历史却依然风雨飘摇、苦难不断。这是民族迁徙的时代,是未来的国家在动荡中萌芽的时代,是历史的阵痛期。
凯尔特人引狼入室
自公元初年成功占领不列颠岛之后,罗马帝国对英国进行了长达400年的统治。当时的不列颠人是现代威尔士人的祖先凯尔特人,他们在罗马人占领不列颠之后,也被编入了帝国,成为其一部分。
然而,从4世纪后期开始,罗马帝国开始面临一波又一波野蛮的马上民族的侵袭。为了对抗欧洲大陆上的入侵者,罗马帝国不得不撤回其在不列颠岛上的军团。
罗马人撤走后,变为独立自治的不列颠很快卷入了内部冲突之中,并也面临着来自异教蛮族的攻击。5世纪中叶,为了驱逐异教的皮克特人和苏格兰人,当时的不列颠国王沃尔蒂格恩作出了一个后患无穷的决定--他向日耳曼民族的一支撒克逊人求援,并许下了丰厚的条件。但沃尔蒂格恩却没有料到,撒克逊人虽然成功如约驱逐了皮克特人,但其自身却成为了不列颠人更为强大的敌人。
尽管不列颠人支付了庞大的报酬,却仍然无法满足这些蛮族的贪欲--不列颠岛土地肥沃,城市富裕,而且地处交通便利的位置,因此,撒克逊人兴起了征服该地的念头,并在随后的一个世纪中,日耳曼的其他部落和民族,如朱特人和盎格鲁人,也加入了这一行列。由于这三个部族语言文化同一,当时的不列颠人仍统称他们为“撒克逊人”。这就是英国历史上所谓的“日耳曼人征服”,也称为“条顿人征服”。
亚瑟王的传说
传说中伟大的亚瑟王(King Arthur)就在日耳曼民族入侵的这段时期里,以凯尔特人的英雄的身份登场了。据说,亚瑟王是不列颠国王尤瑟的儿子,其在魔法师梅林的帮助下,率领骁勇善战的圆桌骑士们东征西讨,最终建立起一个强大而统一的王朝。
作为一位近乎神话般的传奇人物,有关亚瑟王究竟是否真有其人,其故事最初如何诞生,源自何处,皆无从考察。一般认为,亚瑟王的原型生活在6世纪左右,其可能是凯尔特人部落的一个首领,或者干脆是一个或几个英雄形象所糅合在一起塑造的人物。
而撇开传说具有强烈罗曼蒂克和英雄主义气质的神话成分,亚瑟王的传说生动反映了凯尔特人波澜壮阔的反抗异族入侵的运动。
9世纪时威尔士的修道士兼历史学家内尼厄斯在其作品《不列颠史》中比较详细地记载了这位伟大的英雄反抗撒克逊人的12场战役,并称亚瑟“和不列颠诸王并肩作战,但他才是战役的领袖”。
内尼厄斯生动地描述道:亚瑟和不列颠岛上的其他领主联合起来对抗撒克逊人,亚瑟是他们的首领。第一次战斗发生在莱茵河口。第二次到第五次在林赛境内的杜布格拉斯河。第六次在巴苏斯河上。第七次在卡塔克特·卡里登,即卡里登森林。第八次是吉纳亚城堡之战。在这次战斗中,亚瑟肩扛圣母神像。在耶稣和圣母的保佑下,异族人被打得狼奔豕突,许多人沦为不列颠人的刀下鬼。第九次战斗在莱格宁斯城。第十次在特里比特河岸边。第十一次在安格尼德山上。第十二次在巴顿山,别人根本没有参与,亚瑟单枪匹马就轻取960人的性命。在这12次战斗中,亚瑟均大获全胜。
此后数百年间,有关亚瑟王的故事开始借吟游诗人之口在欧洲广泛流传,内容渐成体系,充满了瑰丽的想象。其中,公认的最为完整地描述亚瑟王传奇的文学作品是15世纪的英国作家托马斯·马洛礼编写的《亚瑟王之死》,该书在西方流传之广可谓仅次于《圣经》和莎士比亚的作品。
战国七雄
尽管传说中的亚瑟王最终于巴顿山一役中一举击溃了撒克逊人,将所有外来侵略者驱逐出了英伦,但从现在残存的对那段历史的文献记录来看,当时的凯尔特人最终未能阻止日耳曼民族的入侵。
凯尔特人被击败后,一部分人逃到了现在的威尔士以及英格兰西南部的康沃尔地区,还有一部分人越过英吉利海峡定居于现在法国的布列塔尼地区。而作为战胜者的盎格鲁-撒克逊人以及朱特人慢慢地在这块孤悬于欧洲大陆之外的土地上开始建立起自己的统治。
自6世纪起,英国出现了以盎格鲁-撒克逊人为核心的7个“蛮族”国家--肯特、诺森布里亚、东盎格利亚、麦西亚、埃塞克斯、萨塞克斯和韦塞克斯,这即是英国历史上的“七国时代”。
英国的这段历史堪比中国历史上的战国时代,期间各国间烽烟四起,群雄并出,争王称霸。
肯特是第一个建立的独立王国,同时也是最为著名的一个。这个王国的创建者就是曾与不列颠人国王沃尔蒂格恩签订友好协议,协助其击退皮克特人但最终却调转枪口的撒克逊人首领亨吉斯特。
到了6世纪末,肯特王国的第五代统治者艾特尔伯特成为第一位称霸大不列颠岛的国王,据说其霸权范围一直延伸到杭伯河以南区域。
597年,艾特尔伯特在首都坎特伯雷接待了罗马教皇格利高里派出的传教使节圣奥古斯丁,并在圣奥古斯丁的影响下,接受了洗礼,成为七国中第一位皈依基督教的国王。
第二位接受基督教的国王是诺森布里亚的第四任国王埃德温,他也是继肯特的艾特尔伯特之后,七国时代中第二位称霸的国王。
诺森布里亚最初是由两个以迪斯河为界,分别叫做伯尔尼西亚和德拉的独立小王国组成。伯尔尼西亚的国王埃特尔弗里特将两个小王国合并为诺森布里亚王国,并为王国增加了苏格兰和威尔士的领地。然而,不久之后,此前被吞并的德拉王国的王子埃德温起兵复仇,打败了埃特尔弗里特,自己当上了诺森布里亚王国的国王。
627年,埃德温接受洗礼成为基督教徒。而在这位国王的出色治理下,诺森布里亚也迅速在英格兰建立了霸权。不过,好景不长,632年,威尔士的格温尼德王国与麦西亚王国结盟,合力攻打诺森布里亚,埃德温在战争中被杀死。埃德温死后被教会追封为圣徒,因此他又被称为诺森布里亚的圣埃德温。而此后的诺森布里亚王国则连番动乱,国势衰微。
这一时期还有一位著名的国王是韦塞克斯的埃格伯特。还是王子时的埃格伯特曾因王位继承纷争而逃至法兰克国王查理曼大帝的宫中避难。直到韦塞克斯前任国王过世他才返回不列颠继承了王位。
正是在埃格伯特的手中,韦塞克斯王国先后征服了七国中的部分王国,将它们的疆土纳入自己的版图,并首次将其统治下的国家称为英格兰。
然而,获得初步统一的英格兰却很快因新的敌人的来临而陷入了漫长的痛苦时期--他们就是来自丹麦和挪威的维京海盗们,英格兰人统称他们为丹麦人。
此后的数百年,尚未完成“安内”工作的英格兰人只好分出大部分精力“攘外”,苦苦与这些海盗们周旋,对付他们烧杀掳掠和侵占领土的行为。
自然的守护者
在基督教传入不列颠岛之前,凯尔特人信奉的是古老的德鲁伊教。“德鲁伊”的古意是了解橡树的人,而在传说中,每一棵橡树都居住着精灵,他们常常向人类传达神谕。因此,德鲁伊教也将橡树作为至高之神的象征膜拜,并将寄生在橡树上的植物看做一种万能灵药,只有经过非常神圣的仪式才能割取。
德鲁伊教士是古代凯尔特人的高级祭司,他们拥有仲裁、主祭等重要地位和权力,并精通占卜和治病救人,是公认的有着很高道德修养的智者。
欧洲人一般认为德鲁伊教徒是自然和中立的拥护者,是将整个荒原都当做自己家园的隐士,他们使用自己的特殊力量保护大自然并且让整个世界获得平衡。
执政官和罗马人之友--克洛维的皈依和法兰克王国的兴起
在侵入罗马帝国的日耳曼诸民族中间,法兰克人是小兄弟,无论从人数还是文明程度上都是如此,但正是这个小兄弟取得了最大的成就。时运好结局必然也好,融合日耳曼和罗马文明的使命最终落到法兰克人头上。克洛维和他的墨洛温王朝也因此而名垂史册。
法兰克人
在拉丁民族中间被叫做“蛮族入侵帝国”,在日耳曼民族中间被叫做“民族大迁徙”的这场影响深远的运动,在5世纪进入了它的末期。
日耳曼民族对罗马人来说并不陌生,从共和国时代开始,高傲的罗马统帅和他们的军队,就多次和这些居住在森林里耕种小块土地,除了战斗不知有更体面的事业的民族打交道。对于这些粗野的敌人,尽管罗马统帅经常取得辉煌的胜利,但也足以让其伤脑筋。
从1世纪到4世纪,罗马帝国从最初的强盛逐渐转向衰竭。之后的两个世纪里,日耳曼人大量拥入罗马帝国。蛮族人的到来加重了帝国原本沉重的国防压力,而相比可能被煽动起来争夺帝位的罗马士兵和罗马将军,日耳曼蛮族人和他们的首领的威胁要小得多,于是帝国允许他们保持自己的风俗、信仰和生活方式,群居于帝国领土之内,条件则是服役。
日耳曼各部族--哥特人、汪达尔人、勃艮第人以及前途更加远大的法兰克人就这样踏上了罗马帝国的舞台。
“法兰克”在斯堪的纳维亚古语中有“勇敢”之意。作为迁入帝国的日耳曼人中的一支,他们勇敢而好斗。但和哥特人、汪达尔人不同的是,他们没有离开自己的家乡并全部迁入征服的土地,而始终保持着莱茵河岸边的故土,并逐渐兼并罗马的领土。他们是比侵略者更可怕的征服者。
迁入罗马帝国的法兰克人有两支,一支是分布在莱茵河中游的所谓“利普埃尔人”,另一支则是分布在莱茵河下游的所谓“撒利克人”。
358年,罗马帝国尤利安皇帝允许撒利克人以服役为条件定居在马斯河和凯尔特河之间的领土上。445年前后,撒利克人之王克罗迪奥向西南扩张他的领土,征服了包括康布雷和阿拉斯在内的直到索姆河的地区。
克罗迪奥国王死后,他的小儿子墨洛温为了争夺王位而追随了罗马人,而他的哥哥则因此而和匈奴人结盟,并因此于451年在夏龙战场上兵戎相见。匈奴人被迫退却之后,墨洛温继承了法兰克的王位,并成为了战胜匈奴人的罗马英雄埃吉乌斯的同盟者。
469年,法兰克人和罗马人联合起来抵抗了试图越过卢瓦尔河的西哥特人。而正是利用法兰克人和哥特人的对抗,埃吉乌斯的儿子赛阿格里乌斯才得以在北高卢建立起独立王国(苏瓦松罗马人王国)。
神圣的法兰克人之王
法兰克人的统治者属于古老的“墨洛温王朝”,这个家族的源头和其他古老的蛮族王室一样消失在神话的丛林之中。“墨洛温”这个名字属于法兰克人古代传说中的半神半人。传说墨洛温的母亲是国王克罗迪奥的妻子,在她怀有身孕时又被海中的妖怪引诱,于是墨洛温的身体里同时流淌着君王和魔鬼的血液。由于这种离奇的身世,墨洛温王室的人们都有着种种超人的神力。
他们精通各种奇异幻术,他们的脖子上戴着象征王权的魔法项链,能够与野兽乃至整个森林交谈,能够看到千里之外,洞悉别人的内心。伤口经过他们的手触摸就能够自动愈合,甚至他们的袍子都能治疗疾病。墨洛温王室的国王们因此被他们的臣民恭敬地称为“魔法国王”或者“术士国王”。
这些神奇的君王的另一个显著标志是他们的长发,所有墨洛温家族的成员都留着长发。法兰克人相信他们的头发里蕴涵着神秘的力量,这力量给他们带来神授王权和至高无上的权威。
481年,法兰克国王契尔德里克一世逝世,其子克洛维继位。此时的克洛维面临的是分裂的法兰克各小邦。而当时,在高卢东部,勃艮第人建立了巩固的国家,哥特人则在高卢南部和西南部建立起自己的统治,并在意大利的东哥特王国的支持下威胁着克洛维。
此外,在东方曾经和匈奴人一起结盟入侵高卢的图林根人因为蹂躏法兰克人国土时的残暴行为而与法兰克人结下刻骨仇恨。他们威胁着克洛维的背后,使他无法专心在一个方向上作战。
虽然强敌环伺,但克洛维仍有很多他的敌人们所不具备的优势。首先是北高卢的大片罗马帝国的皇室庄园被夺取为王室财产;同时,战乱频仍的莱茵河沿岸仍保存着部分当年罗马人为军事需要而修筑的公路系统,这使得法兰克人的领地无论是行军还是管理都比其他对手来得容易。此外,法兰克人的人数比哥特人和汪达尔人都要少,那些因战争而荒废的庄园和土地就足以安置法兰克的战士们,而不会导致其与原住民发生激烈的冲突。在迁入罗马帝国的诸民族中,法兰克人对待原住民的政策被认为是最温和的原因也在于此。
在这些王室直辖领地和夺取的土地上,法兰克人按照国王的命令成群结队地聚居,形成一个又一个规则的居民点。按照法兰克人的习俗,他们都有义务随时应国王的召唤从军出征。为了管理他们,作为最高军事统帅的国王为每一个地区任命了一个军官,负责战时召集军队,平时审判案件和维持秩序,这些人被授予罗马式的官衔“伯爵”。伯爵们由自己的卫队保护,战时则率领自己辖区的战士们加入国王的军队。
进入罗马帝国的法兰克人在文明程度上要低于已经基督教化的哥特人,他们还保持着他们自己的自然崇拜和神秘信仰。但是在狂热的正统派罗马-高卢人眼中,即使是异教徒的法兰克人也比信奉阿里乌斯派(基督教正统派之外的派别)异端的哥特人来得可爱些。
宗教上的蒙昧状态和对原住民的温和政策使法兰克人能更多地得到罗马人民的容忍甚至帮助,而他们的对手哥特人则陷入正统派罗马人民的刻骨仇恨之中。
继位之后的克洛维首先把矛头指向软弱而孤立的苏瓦松罗马人王国。486年,他向苏瓦松进军,并要求赛阿格里乌斯指定战场和他决战。赛阿格里乌斯毫不犹豫地出战,但却被法兰克人击败。赛阿格里乌斯逃出战场,投奔西哥特国王阿拉里克二世。但此时已经令人生畏的克洛维以战争威胁西哥特国王,阿拉里克二世出于畏惧,将赛阿格里乌斯出卖给了克洛维。赛阿格里乌斯不久就被克洛维杀死,而苏瓦松也被并入克洛维的领土。
之后,克洛维的目光转向其他法兰克人的部族领袖,并充分表现出一个蛮族国王的凶猛和残暴。他的暗杀阴谋诡计无所不用其极,残忍事件层出不穷,而唯一的目标就是把法兰克诸部族统一在他的绝对王权之下。
统一法兰克各部的克洛维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和一切其他蛮族国王一样向南进军,夺取保留着罗马文化的地中海沿岸地区,夺取这些地方依然残存着罗马城市文明和稳定税收、富饶的皇室土地和元老庄园--但这些地方当时被西哥特人统治着。为了挫败西哥特人,他必须瓦解对手的同盟。
于是,493年,法兰克人连续举行两场婚礼--一场是克洛维的姐姐奥多佛莱达和东哥特的狄奥多里克大帝的婚礼,这场婚礼给克洛维带来了同东哥特人的同盟。另一场婚礼是克洛维自己的婚礼,在这一年他和信仰正统基督教的勃艮第公主克洛德希尔德结婚,以此拉拢了勃艮第人,从而彻底地分化了他的敌人们。
赢得有利地位的克洛维为解决后顾之忧,于497年对威胁着自己后背的日耳曼人的另一分支阿拉曼尼人进军。然而,这次作战中法兰克人的军队被阿拉曼尼人席卷,濒临崩溃。传说克洛维在此时向天发誓,如果自己赢得胜利就皈依基督教。图尔主教格利高里在他的编年史中写道,“正在此时,他看到,阿拉曼尼人转身向后,开始奔逃,他们看到他们的国王战死了,就向克洛维投降。高喊‘我们恳求您不要再叫人死亡,我们现在是您的臣民了’”。
战斗之后克洛维和战场上生还的3000名法兰克人选择了皈依基督教。
罗马人之友和国王执政官
498年的圣诞节,兰斯主教雷米吉乌斯为克洛维洗礼,克洛维作为法兰克君王正式皈依了基督教。自此,迁入罗马帝国的日耳曼民族与罗马-拉丁民族之间发生融合的最后的障碍被突破了。法兰克人作为日耳曼诸民族中的最强大者,皈依了罗马-拉丁民族中间最有影响的正统基督教派,罗马帝国政教一体的道路得以再次复归,日耳曼-罗马帝国的历史开始了。
皈依基督教的克洛维此后以正统信仰捍卫者的面目出现,在反对阿里乌斯派异端的口号中向南进军。这一次勃艮第人跟他联合在一起,甚至拜占庭帝国的阿纳塔修斯皇帝也和他联合起来反对哥特人。507年,克洛维向西哥特王国进军,西哥特王国境内信奉正统派信仰的罗马-高卢人民视克洛维的征服为解放之战。
面对克洛维的攻击,哥特人混乱不堪,原本准备与克洛维决战的阿拉里克二世在部下的劝说下决定撤退,以避开法兰克人的锋锐。同时,因对方撤退而得以顺利渡过艾维纳河的克洛维对其穷追不舍。据说,克洛维在夜间靠流星的指引前进,一如以色列人在沙漠里靠火柱指引。在普瓦蒂埃附近的沃维勒,法兰克人追上了哥特军队,随即发起凶猛攻击,哥特人在不利状态下仓促应战,但表现出了少有的勇气。
阿拉里克二世冲出阵线和克洛维一对一决斗,哥特人和法兰克人短兵相接,整夜鏖战。在恶战中克洛维亲手杀死了阿拉里克二世,而自己随即被两个急切地要为国王报仇的哥特战士围攻,最终他依靠胸甲的保护和战马的飞驰才得以从长矛下逃脱。战斗中双方尸积如山,毫无纪律和战术可言,全靠嗜血的本性和好勇斗狠决定胜负。最后,失去国王的哥特人战败,而法兰克人在尸山血河中赢得了胜利。
阿拉里克二世的儿子逃出战场,甚至不敢退守王都图卢兹,而是直奔西班牙,在那里恢复西哥特王国的统治。高卢西南部信奉正统基督教的人民热烈欢迎法兰克征服者,在昂古列姆,主教派人挖通了城墙,使城墙在法兰克军队的号角声中自行坍塌。克洛维还夺取了阿拉里克的王都和金库。
他的胜利直到东哥特军队的到来才被阻止。在东哥特王狄奥多里克的干涉下,西哥特王国避免了灭顶之灾,并得以保留比利牛斯山以北一条狭长地带的主权,但从比利牛斯山到卢瓦尔河之间的阿基坦地区从此被置于法兰克王权之下。
508年,拜占庭皇帝阿纳塔修斯一世的使节在图尔向凯旋的克洛维递交了任命他为“荣誉执政官”的任命书,同时授予他王服和罗马式的紫袍。
克洛维把这些赏赐向他的罗马-高卢臣民展示,以此证明自己统治的“罗马正统性”。尽管其本人对罗马帝国和基督教都未必有多少深切的热情,但这并不能阻止他的臣民欢呼其为“执政官奥古斯都”,更不能阻止教会视他为“新君士坦丁”以及他的国家为“帝国”。
晚年的克洛维迁都巴黎,在这里他建造了圣彼得教堂,并编订了萨尔法兰克人的习惯法,也就是《撒利克法典》。511年,45岁的国王执政官克洛维在巴黎逝世,安葬在他修建的教堂里。
作为第一个正统基督教君王,克洛维和他的墨洛温王朝深刻地影响了中世纪的西欧。作为经圣坛祝福的第一个蛮族王朝,他们的水晶球和魔法项链,都为后世的君王所效法,甚至他们的长发,直到今天依然在英国法官的假发中展示着自己亘古长存的魅力。
金鸢尾花纹章
作为法国王室象征的三朵金鸢尾花的王家纹章传说出自克洛维时代。传说在克洛维的一次带兵出征中,一个天使手持一面盾牌交给虔诚的王后克洛德希尔德,称手持这面盾牌就能战无不胜,而盾牌上的纹章就是三朵金鸢尾花。
克洛维手持盾牌出战,果然得胜而归,从此就把它作为上帝庇护法兰克君王的象征带在身边。
不过,这三朵所谓的金鸢尾花究竟是不是鸢尾花却存在争议,有说法称其其实应该是戟上的尖铁。但无论如何,金鸢尾花的形象无疑是中世纪纹章中最受欢迎的形象之一。直到今天,当骑士的武功和盔甲都已成为过去,金鸢尾花的形象依然在魁北克的旗帜上高高飘扬。
大格利高里--教皇国的兴起
格利高里生活在一个动荡不安的时代,英雄豪杰层出不穷,豪杰们在野心的推动下,掀起阵阵腥风血雨。政治的动荡和自然灾害的频发,使得当时的人们更渴望精神上的救赎。格利高里和他的教会,正是在这个时候,满足了人们的这一需求,从而构筑了不朽的上帝之城。
平步青云
格利高里是罗马教皇中诸多以格利高里为名中的第一位,出身于罗马的贵族世家。这个家族深受天主教的影响,在教会中也拥有很大的权势。显赫的出身让年轻时代的格利高里轻易地成为了罗马的市长,但他很快厌倦了世俗的荣耀,更期待为宗教作贡献。在辞去罗马市长的职务后,格利高里成为了一名本尼迪克派修士。他将自己的财产和宫殿捐献出来,用来救济穷人和建修道院,其本人则专心致力于虔修和苦行。
579年,格利高里被任命为驻君士坦丁堡的罗马主教的全权大使,前往东罗马帝国开始一段长达6年的外交生涯。格利高里肩负着重要的使命,罗马方面希望他能说服当时的东罗马皇帝提比里乌斯二世利用伦巴底人内部分裂之机,出兵收复意大利内陆,恢复罗马与东罗马帝国总督辖区拉文纳间的联系。
当时的东罗马帝国为集中精力对付萨珊波斯,已无力在西部发动大规模的进攻,因此格利高里最重要的使命未能完成。585年,格利高里回到意大利,继续待在修道院履行对上帝的承诺。但随着罗马主教裴拉鸠斯二世去世,590年,格利高里在修士、元老院元老和人民的欢呼中被推举为新的罗马主教。他写信给当时的东罗马皇帝莫里斯,希望其能否决这次对他的任命,但这又一次使他在人们心目中上升到更高的位置。传说当皇帝的任命抵达罗马时,格利高里请求朋友用筐将他送到罗马城外,在一片山林中躲了一些日子。但在神光的启示下,罗马人还是找到了他,将他推向圣彼得的宝座。
上帝之城
格利高里生活在一个艰难的时代。伦巴底人正在劫掠意大利;西班牙和非洲陷于无政府状态;法兰克存在着南北之间的战争……在格利高里在位的13年6个月又10天里,他没有一日不为处理这些烦琐的政务而奔劳,以至于他在给友人的信中哀叹找不出时间来从事宗教的默想。
格利高里通过其君士坦丁堡的外交生涯清醒地认识到,依靠东罗马帝国保护罗马,抵抗伦巴底人的政策已不可能继续实行,罗马和教会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来拯救自己。他果断地将罗马的行政机构与教会组织合并,使罗马主教成为了罗马实际的统治者。他还指挥警察、控制法庭和监狱、负责铸造货币、管理市场、修建城垣和引水管道、兴办学校医院和进行社会救济,甚至直接掌握武装力量,并指挥战争。
通过一系列的外交和谈判,599年,格利高里成功地让伦巴底人接受了和约,这也是罗马教会首次在没有东罗马皇帝参与下达成的和约。
格利高里在伦巴底人那里取得的成功,将罗马的影响力扩散到了整个西部。哥特人、西哥特人、法兰克人、爱尔兰人都被召唤到天主教的信仰之下。最伟大的成功是在英格兰,格利高里派遣本尼迪克派修道士圣奥古斯丁和40名修道士前往不列颠传教,他们成功地让肯特国王艾特尔伯特接受洗礼,成为基督徒。
格利高里利用一切时机来提高罗马的政治地位。当东罗马帝国发生政变,篡位者福卡斯成为新皇帝,远在罗马的格利高里不失时机地向他发出祝贺。作为回报,福卡斯承认罗马主教在基督教会内有最高权力,尊格利高里为“普世牧首”。这使罗马和君士坦丁堡两位牧首在争夺基督教首席的斗争中,罗马主教取得了领先的地位。
此外,格利高里撰写了《教廷法规》,让主教们的工作有章可循,并将之纳入罗马的统一领导之下。他还采取措施加强对各地主教及教会的监督管理。如撒丁尼亚的卡格利亚利主教因强占信徒的土地、收取主丧费等就曾多次受到格利高里一世的严厉申斥。罗马在格利高里的领导下,成为了“上帝之城”,将自己的影响力散播到了帝国西部的每一个角落。
圣本尼迪克--欧洲修道院制度的兴起
当查士丁尼皇帝颁布他垂之后世的《查士丁尼法典》并踏上波澜壮阔的再造帝国之路时,另一个人在遥远的意大利,也踏上了自己的道路。他不是皇帝,不追求赫赫武功,而是深入苦难的渊薮,去哀悼亡者抚慰生者,他就是本尼迪克。也正因为如此,查士丁尼的帝国烟消云散,他的名字却被人民铭记。因为灵魂比剑更强大,爱比杀戮更持久。
基督教隐修生活的兴起
脱离尘世,抛弃烦恼的世俗生活,到旷野中去,在寂静中寻找安宁,抚慰焦灼的灵魂,这本是一切宗教所共有的愿望,但是早期基督徒们却并不喜欢这种行为。2世纪时,基督教神学家特图良曾经警告基督徒们不要被静谧玄奥的冥想引诱,因为“基督徒不是摒弃世俗生活的婆罗门、犬儒派或者林间隐士”。
但是,东西方紧密的贸易往来所带来的文化交流以及3世纪时罗马帝国的大动荡,都助长了基督教隐修生活的兴起。在一个动荡不安的社会里,焦虑的人民越来越急切地希望逃离他们的生活,去追求灵魂的平静和彼岸的安宁。
如果说3世纪时的“柱顶圣徒”西门和“高僧”圣安东尼带领着他们的追随者逃往沙漠和荒野,还只是基督教隐修生活的小小萌芽,那么不到一个世纪里它就迅速变得枝繁叶茂,到6世纪时,埃及的修士人数甚至已经赶上了城市人口。
基督教的隐修生活无疑受到了佛教和婆罗门的影响,但是其随后的发展也呈现出了自己的独特性。
4世纪的圣巴西略被认为是基督教隐修生活之祖。他大约出生于330年,很早就投身于神学研究,并最终抛弃全部财产成为了一名修道士。370年前后,巴西略成为凯萨利亚总主教。为了管理他的修道院,巴西略制定了一部成文规章,在规章中他确定了基督教隐修生活的几个基本规则,比如共同居住,共同劳动,共同进食和每天7次的共同祈祷。
巴西略制定的这部规章被叫做《巴西略规章》,在东方教会里被广泛遵守,并被看做是基督教修道院制度的第一个成文规章。
圣本尼迪克
传说圣本尼迪克生于480年,虽然关于他的出生年代并没有可靠的证据,但是其生活在五六世纪之交的意大利却基本可信。
这是一个山雨欲来的时代。476年,蛮族雇佣军首领废黜了最后的西罗马皇帝,并把皇权的象征物送往君士坦丁堡。而在君士坦丁堡接受他们归顺的皇帝芝诺,自己本人也是出身于蛮族。此后,哥特人首领狄奥多里克在芝诺皇帝的帮助下进军意大利并建立起了他的哥特王朝,开始和罗马贵族们一起统治国家。但是,哥特人的阿里乌斯派异端信仰却成了他们和信奉正统派信仰的罗马人臣民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并为未来查士丁尼皇帝的光复战争和这个蛮族王国的灭亡种下祸根。
本尼迪克就在这样一个时代出生于一个翁布里亚的小贵族家庭。青年时代的他曾到罗马求学,但是狄奥多里克统治下渐渐复苏的罗马并没有让这个年轻人感到满意。相反,连续战争带来的种种苦难,以及国家与人民之间的彼此对立,使他深感不安。
本尼迪克很快放弃了学业,到苏比亚克的山洞里过起了隐士生活。当人民再次发现他时,他的学识和信念已经令人折服。据说,一位神甫在山间遇到了本尼迪克,就和他交谈起来,结果神甫深深惊叹于这个年轻人对修道和宗教的见解。本尼迪克的名声因此不胫而走,各路而来的追随者开始聚集在他身边。
后来,当附近一个修道院的院长死去时,修士们便请求本尼迪克做他们的领袖。在这里,本尼迪克第一次表现出了他作为修道院制度的缔造者的面目,他为修士们制定了严格的规章并且身体力行。这让已经习惯了懒散生活的修士们对其渐渐心生怨恨,甚至意图谋害他。传说,当修士们举起盛满毒酒的酒杯要本尼迪克饮用时,本尼迪克向酒杯祝福,结果酒杯突然破碎了,修士们的阴谋就此败露。
逃脱了谋杀的本尼迪克离开了修道院,回到他的山洞。但是真诚的追随者们依旧纷至沓来,他们聚集在本尼迪克身边,并效法他的方式和他一起过修道生活。就这样,本尼迪克在山间建立起了十几个小的修道院。
主保圣人
多神教时代的人们相信,通过某种方式可以与众神当中的某一位建立起特殊的关系,而这个神灵就会在他的生活中给予其特别的关照,倾听他的祈祷,满足他的愿望--这就是守护神信仰的产生。
当基督教成为罗马帝国的国教之后,原本严守一神教信念的基督教也被迫向人民的这种信仰作出妥协,只是守护神从神灵变成了圣徒。基督徒相信,个人、组织乃至城市和国家都可以通过某种方式和某一位圣徒建立起类似于和古代守护神之间的关系,而圣徒则会代替他守护的人或组织向上帝祈祷--这个圣徒就是所谓的“主保圣人”。
譬如,圣托马斯·阿奎纳被封为所有天主教教育机构的主保圣人,圣约翰是佛罗伦萨的主保圣人,而圣乔治则是英国的主保圣人。
529年,连蒙特卡西诺山上此前信奉异教的山民也被本尼迪克感化而皈依了基督教。于是,本尼迪克在山上原本著名的太阳神神庙的旧址上建立起了蒙特卡西诺修道院--这也是他度过人生最后时光的地方。
在蒙特卡西诺,本尼迪克继续不改初衷地为他的修道院制定详细而严格的制度。这些制度最终被诉诸文字,即著名的《本尼迪克规章》。这个规章成为日后遵循它的本尼迪克会修士的会规,因此也被叫做《本尼迪克会规》。
随着查士丁尼皇帝发动罗马帝国复国战争,动乱和持续的鏖战使整个意大利血流成河,人民被苦难和灾祸所深深折磨。而与动荡的社会相比,蒙特卡西诺山上宁静而有节制的生活就像是天国在人间的投影,这里的修士们医治病人,抚慰伤者和埋葬死者,同时接纳那些穷苦无告的人。人们仿佛看到了另一种形象的上帝,一个不再高高在上、威严不可一世的天国君主,而是如同基督一般,在苦难的人们中间分担他们的哀愁,同情他们的疾苦,和他们一起生活,并在平静安宁中许诺给他们更多的幸福。本尼迪克和他的修道院在这个动荡的岁月里成了人民的安慰,也成了人们信仰的指引。
547年,当贝利撒留和哥特王在意大利的鏖战进入胶着阶段的时候,本尼迪克在蒙特卡西诺山上逝世。此后,修道院一度被入侵的伦巴底人摧毁,但是追随本尼迪克的人们又很快重建了它。
本尼迪克虽然过世,但其留下的规章却成为此后西欧修道院制度的榜样,如同查士丁尼的《民法大全》就等于罗马法一样,本尼迪克的规章就相当于修道士制度的法则。
当300多年后,修道院复兴运动兴起的时候,克吕尼大修道院的修士们高喊的也是“回到圣本尼迪克”。至于本尼迪克会士,一度几乎可以作为全部修道士的总称。
1220年,在本尼迪克逝世几个世纪以后,本尼迪克被教会宣布为圣徒。到了今天,本尼迪克会可以自豪地告诉全世界,从本尼迪克到如今的1000多年的历史中,在本尼迪克会的修士们中已经诞生了24位教皇、4600多位主教和5000多位圣徒。1964年,教皇保罗六世宣布圣本尼迪克为“欧洲的主保圣人”,并称赞他为“西欧隐修生活的始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