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一起分到这里来的还有三个外地男孩和一个北京男孩,另外还有四个北京女孩,这个消息令我颇为兴奋,我原以为就是我一个人来这个古老的工厂受罪呢,这个可爱的消息我是从劳资科的那个温和善良微胖的女科员那里知道的,因为我是第一个来这里报道的人,她可能也看出来我很寂寞,她说完这个消息后,我原来沮丧的心情也多少好了一些,因为这些年我已经习惯了和同人们住在一起。我不喜欢那种形体上面的孤独,也就是说我需要有人陪着,尽管内心仍旧是一样的。
我一边猜想着那些北京女孩子是不是很漂亮,一边回到宿舍里。我住的宿舍在一个景象破败的家属区里的一个最古老的楼里,这个楼是砖混结构,有个并不怎么漂亮的尖顶,颇有点俄式风格,我推测这一定是和苏联友好的那些日子建造的,看来历史也比较悠久了。可是这个古董的内部却是一团糟,幽暗深黑的楼道里面弥漫着大小便与柴油饭菜混合的气味,这充分说明着一个真理,吃喝拉撒是人生的真谛。因为柴油味是那些自制的柴油炉散发出来的,那是这里的单身居民为了改善生活放在楼道里的灶具,这就是说,这个宿舍具备三大功能:吃饭,睡觉,排便。
行了,这已经足够了。我捏着鼻子跑回宿舍,长长舒了口气,做了一个深呼吸,这里的柴油味和小便味儿淡了许多,虽然被褥和床铺的霉味儿却加深了。
看看表离吃中饭为时尚早,想了一下金珠我大学时候的女朋友,忽然有了一个很庸俗的念头,就是给她写一封信,这是那时仅有的可行通讯方式,打电话还不是很方便,手机也只是少数人使用的奢侈品。
我从行李里面找了几张白纸和一只圆珠笔,我上大学的时候喜欢面对着白纸写诗,其实这是上中学时候就有的习惯,所以随身总是带着白纸,有时候这些白纸当然也能提供别的功能。
我在那只靠窗的旧书桌前面坐下来,床铺嘎吱了一声,减少了一点这宿舍的沉闷,然后我开始给金珠写信,一些流水帐式的语言,都说的是什么现在工作报到的事,接着又回忆了一些在一起的时光,还产生了一点点冲动,最后写上拥抱亲吻这类的话过了过瘾。于是结束了信件,内心空荡荡的,真的有点想她了。
我正收好信件,准备择日寄出,突然门被撞开,一个小个子微胖的男孩子手里提着一个大提箱,肩上背着一只深红色的吉他走了进来。看见了我微微一笑。问了一声你好,一股四川味儿。这就是我的室友,周哲。
他放下了行李箱,我对他的那只吉他颇不以为然,认为来这个地方不必要像大学一样带着这种东西,认为他比较幼稚。我们随便聊了几句,他果然是个四川人,性格好像也挺爽快,我比较喜欢他。
不久另外三个哥们也都到齐了,那个北京的哥们叫韩峰,他不用住宿舍,和我竟然是同窗,在学校期间我们还见过几次面,但是我在上学的时候就不大喜欢他,因为他太谨慎小心翼翼,像一个老式的会计,这种感觉后来得到了验证,因为他后来考了注册会计师离开了。
另外的两个一个是高个子的何长卫,很成熟也显得城府很深,好像是那种成年的男子了,聊了几句,果然已经和北京的女朋友订婚,马上就要成为某个孩子的家长了。另一个哥们身材微瘦,皮肤黝黑,让人立刻联想到非洲,名字叫范建,范建性格外向,很健谈,但是谈话中有点张狂,我甚为不喜欢。相形之下,我还是比较喜欢周哲。何长卫和范建住在了我们隔壁。
我们在一起聊了一会儿,已经近中午,于是我就建议到附近的小饭店吃一顿,大家欣然同意。
这家饭店是研究所的附属物,而且在这一带荒郊野岭算是不错的一个了,尽管后来因为饭菜质次价高被研究所的人称为黑店,可是除了这个去处还能够感觉干净一点之外,周围的其他饭馆就更令人无法忍受了,那些饭馆基本都是附近的民工才去吃的,说使用的又都是地沟油,反正饮食环境恶劣不说,饭菜的安全都无法得到保证。
我们很快就坐到了那个饭馆的餐桌前面,才刚刚十一点钟,一个头戴花方巾的服务员面带微笑地拿着菜谱跑过来,我向她疵牙一笑,她可能觉得我的表情很生硬不禁又认真地笑了笑。
“这里有气锅鸡么?”我还没有进行点菜,范建就抢着大声地问服务员,服务员茫然地摇了摇头。
“你看看,她根本就没有听说过。”范建摇着那颗黑色的头颅笑着说道。下面就是他操着他的那口并不怎么正规的普通话不厌其烦的介绍这道菜的做法。我们一个个都肃然起敬地叹服他的经验丰富很有见识,可是后来,范建每次到一个新的饭店都会这样说,我们才明白敢情他就知道这道哄人的菜。
没有气锅鸡,我们只好随便点了几个凉菜,要了五瓶啤酒。趁着服务员准备菜的时间我们就四下里张望,打量着这个饭店的装饰。我除了看见千篇一律的一些饭店装饰外,还看见老板娘正坐在吧台里面看着我们,我向她微微一笑。她也一笑冲我们说了一句:新来的吧。我点头说是,并问她怎么看出来的,她说看着就眼生,另外和这个单位的人有不一样的气质,我很惊讶这个老板娘会用气质这个词,不俗,这里的人好像素质很高的样子。可是我内心还有隐隐的不安,或者过多少年之后,我和这里的人将有相同的气质了吧,我甚至想到了我会不会和这里的人结婚,多少年以后我的老婆和这个老板娘一样。
几杯酒下肚,大家叙述了自己的理想,这令我为刚才的想法颇感惭愧。
周哲:考计算机专业的研究生,然后离开。
何长卫:离开,满一年之后就离开,到外企工作,在这里是为了户口。英语口语相当厉害。
范建:离开,除了研究所给他娶老婆,或者月薪两千,当时的工资收入才几百元。
韩峰:肯定会离开,可是没有想好通过什么途径。
只有我没有说什么,心中颇有点失落,我是那种比较懒惰的人,不愿意主动。我们几个人正聊得兴致盎然的时候,随着一声下班号吹响,这个饭店立刻变得热闹起来,另外最值得说的就是,我们看见有四个姑娘走进了饭馆,我随便扫了一眼,就像那个聪明的老板娘一样判断出这四个姑娘肯定是新来的,而且模样都不错,北京姑娘就是不一样。
一个身材中等圆脸的姑娘走在前面,穿着一件浅色的连衣裙,右手拿着一只小提包,她的眼睛里面目光迷离,我判断她肯定是近视眼,虽然没戴眼镜,她一边走一边招呼后面的那三个,然后找个靠窗户的餐桌坐了下来。一个身材矮小瘦弱瓜子脸的姑娘正面对着我,我因为喜欢她的那件白色的衬衣所以不禁多看了她一眼,虽然她的身材不足但是她的脸很干净轻纯,似乎在哪里见过。另两个因为背对着我,所以没有看见模样,只能够从后背判断一下了,一个显然身材比较高大,侧脸上已经有鱼尾纹,看起来岁数应该较大,另一个倒是身材中等,但是皮肤微黑,而且戴了一幅眼镜,尽管是无框的可是还是比较煞风景,而且看上去不苟言笑,冷漠而没有亲切感。
“北京的小妞不错啊?”一边的范建对周哲说道。也不知道她看上了哪个,通过他坐的位置来判断他极有可能看见的是那个瓜子脸的小姑娘。
“你看上哪个啦?”何长卫笑着问道。
“都不错,北京姑娘如此多娇。”范建笑着说道,喝了一口啤酒,也许还夹杂着一些唾液。
“呵呵……”大家笑着,那边的姑娘似乎意识到我们正在议论她们,不时向这边看来。
这时候,忽然又有个身材高大的姑娘走了进来,颇像俄罗斯人的骨骼特征,皮肤白皙,但是五官的位置选择的并不是很适当,身材中等的那个姑娘管她叫着小凡并起身拿了一只椅子放在餐桌的一头,叫做小凡的咧着嘴走过去,有一种傻乎乎的可爱。我判断这个小凡肯定比在座的那四个姑娘要小不少,尽管人高马大的,但是这一笑却暴露出她的年龄了。
我们又继续喝酒聊天,但是时常扫视一下那边的姑娘们,特别是范建,一幅高谈阔论的样子,可能特别想引起姑娘们的注意。我觉得他可能没交过女朋友。
当然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甚至说句话,吃过了饭我们就回宿舍里去了,下午大家都在宿舍睡觉,因为都有点喝多了。我私下里想那个中等身材的姑娘不错,可以抵得上金珠了。